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酬梦从不与人正面冲突,平日里略有看不惯的也都是躲远,或是远远用弹弓出出气,近身的打斗这是第一次。她亲身经历了那几个人的压迫,知道真在那种情境下跑是绝对跑不出的,便不依不饶,缠着白崂问世间男子有无什么共通的弱点,白崂回了暗厂问了同期的女子,那女子指了指他身上的护具,他才知是男子的裆部。
他回去将此事告知酬梦后,酬梦便要脱他裤子试试手,白崂无奈锁住她的手,大概教了两招,也不管她学到几分。
直到现在下体闷闷的疼,他才懊悔自己当初没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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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栩栩这顺手牵羊使得还不错(鼓掌)
栩栩:什么羊?我不是中了空城计?(逃跑)
这两回章名应该是:痴栩栩乱牵红线 醋白崂难振雄风
ps:接受一切提问甚至质疑,但是要注意说话语气,和谐的网络环境需要你我共建,你爽我爽大家爽,你不爽但我爽也不耽误大家爽哟~
酩酊酬初景 泼茶
时值每月初八、二十八,永宁寺的高僧玄澈开坛讲经,宜人坊百花出行,是为洛阳城中一景。
酬梦每月却习惯于这两日去归风楼独饮,她是个逃学的惯犯,那不服管教的恶名,上到祭酒下到助教无一不晓。即便去上课,也不过同几个相好的生徒玩笑,或是补觉,又因她身份特殊,是圣人和郑相特别关照过的,久而久之,也没人管她了。
不过郑相多次登门恳谈,要她上进,狄舒无奈之下跟酬梦商议后决定以后不逃考试就是。实则狄舒也不愿她搅进朝上的风云中去,狄家毕竟今非昔比,她身上又背着这个秘密,若她一直这么晃荡着一无所成,即便日后事发,也能守着自己这条命。
酬梦倒不是什么五德六艺八雅皆出色的完人,她颇有些小聪明,加上裴淮总是在来往信件中提些课业上的事,她应付考试也绰绰有余。
二十八这日,归风楼要比往日清净许多,因那唱曲儿的乐伎也去听经了,堂中只有两叁桌客人。酬梦跟羡鱼坐在大堂中间的一张桌子前,自午饭后到现在,她已经喝得有些醉了,拿着筷子戳盘子里的鱼丸,归风楼的酒好,下酒的菜却一般,只各式丸子还算出色。
青瓷的大圆盘中躺着几个滑溜溜、白生生的鱼丸,酬梦一手着一筷,跟它们斗起了法,那鱼丸劲道,酬梦几次戳出了盘子,却还是没插中要害。
羡鱼穿着一身男装,也不理会酬梦那边的困斗,只细细地品着面前的酥山。两人相处久了,羡鱼最知酬梦这是借着微醺正好寻乐子,真伸手帮了她,她还要恼,不然那各式丸子中怎么就偏偏每次专等醉了才点鱼丸。
酬梦突然停了手,托着腮假寐,羡鱼见她困了,摇摇了她手问道:“家去再睡?”酬梦摆摆手,示意她噤声。
原来是她们身后来了两位戴着帷帽的娘子,只点了茶,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酬梦原未察觉,只听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后才推断出身后那两人是一老一少,关系似是不一般。
本朝无官职的女子出行虽不便,但仅限衣装服饰上而已,这闺阁女子之间的交际往来是完全不必避人的。
她来了兴致,只微微侧身细细地听,她因一直练功,五感本就比旁人灵敏些,又因白崂曾教她若要放大听感需先屏蔽视觉,她这才闭上了眼。
那年轻的声音清澈温柔,咬字清晰,语调却有些抑制不住的愠怒,而略年迈的声音的语调却一直平稳。酬梦听出那年轻娘子似是在问妇人为何遗弃了她,让她流落在那烟花之地,而自己却在朱门绣户里锦衣玉食。
酬梦听了摇了摇头,这样的故事在宜人坊不算新鲜,那坊中的花娘年少时多偏爱些才子、进士,或是进京赶考的乡贡,虽是露水情缘却难珠胎暗结,待那花娘被权贵看上后,被买了去做妾,这旧情结的果便是累赘,只能舍了。
坊间女子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却不似那些爱以些诗赋伤春悲秋的读书人,纸上高洁傲岸不屑一顾,面上巴结逢迎。
她们洒脱,爱得痛快,恨得明白,或贪财或贪欢,都极少算计掩藏,是以她才乐得去她们身边做个散财童子消磨晨光。
酬梦让羡鱼去结账,顺便买份素丸子带回去给狄舒,自己则独自撑着桌子起了身,在经过那一桌的时候,酬梦下意识转头看了那帷帽少女一眼,却没想到她正好向桌对面泼了杯茶,那夫人侧身躲了,酬梦吃醉了,行动迟缓,接了满满一杯,脖子上还粘了几片茶叶。
那夫人因看酬梦的衣饰不一般,怕引火烧身,便愤恨撂下四个字:“不可理喻!”后便急急走了,酬梦舔了舔下巴上的茶,只是一般浮梁的茶,怪道颜色黑重,可惜她那菱格宝花纹缭绫长衫被染糊了一大片,千金一匹的料子却被这种烂茶脏了。
那戴帷帽的年轻娘子仍楞在原处,也不行礼,也不道歉,酬梦抽了帕子,挪步到她身边,轻呼了一口气,那帷帽的薄纱便扬了个缝,她撩起帷纱,脸上仍是和暖的笑,却瞧见一双泪盈于睫的杏眼,楚楚望着她。
酬梦将帕子塞到她手里,那人一低头,两颗泪珠顷刻砸在了酬梦手上,酬梦舔了舔手背,狭长的柳叶眼眼尾熏上了些红霞,两扇羽睫缓缓开阖,似是余味无穷。又一指那帕子,那人会意,从袖子中探出了纤纤玉指,捏着帕子给酬梦拭了拭脖子上残留的茶水。
她袖中的郁金香随着娇腕的挪移而晕散开,与酬梦身边的酒气融在一起,酬梦笑了笑,道:“这归风楼的茶有优劣,酒却都是极品,下次可别点错了。”
酬梦放下手,被这茶一浇,她的醉意散了些,快步出了门,那女子仍站在远处,捏着她的那方帕子。
白崂从那日被酬梦捏痛了之后,便一直避着她,酬梦因觉得他这气生得没道理,想着那东西又不是玉玺,有什么碰不得的,便也一直不服软,无论如何都不摇铃找他。两人僵持了这些日子,她一直都觉得闷闷的,此刻却突然心情大好,雀跃着摇起了那银铃,白崂果然马上现了身。
却仍是那张冷脸,“脏死了的臭——”
他因在外面,没把话讲完便转了身,酬梦却一跃跳到他身上,“别不理我呀——臭小子。”她趴在他的身后,腿上使劲往上挪了挪,白崂这才托住她的膝弯,酬梦见他气消了,又讨好着问道:“还疼么?我给你揉揉就当赔罪罢!”
见她的手又不老实,白崂故意使劲把她往上一颠,“你也是花街柳巷混的,那地方是随便揉的么!”
酬梦只当他是还气着,便悻悻了手,又道:“我跟姐姐妹妹一起都只是喝茶玩笑的,她们嫌我小,都不跟我玩那些个,那游医让我多观察,我一看白崂哥哥才知道,我是那少了点儿东西,前儿我让羡鱼给我亵裤那缝了点儿棉进去,往后她们就不嫌我了……”
他背着她往侯府走着,羡鱼提着食盒跟在他们后面,白崂加快了速度,跟羡鱼拉开了点距离后,问酬梦:“哪天她们真扒你裤子,你怎么办?”
酬梦勒着他的脖子,困得身子直往下坠,迷蒙中道:“逃啊,不然找白崂哥哥救命。”
白崂顿了顿,又问:“那要是我呢?”
酬梦又勒紧了些,“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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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小白你再不抓紧时间,我就要搞事了!
酩酊酬初景 骨折
天边的云染上了些没有温度的微黄,洛阳城的热闹此刻有些落寞。白崂背着酬梦,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邙山,墨色的山,视线中偶尔略过两只黑鸦。白日里的温度渐渐散了,酬梦呼出些带着酒气的白雾,湿湿热热的,贴在他的脸颊上。
白崂抓紧了她的腿,“搂紧了——”
他背着她,往她的家奔去,他奔跑在这宽阔的寂寞中,而她呼出的白雾在他身后散开,耳边只有风声。
羡鱼因顾忌那盒素丸子,不敢快跑,此刻也不得不紧赶着跟在后面,骂道:“白崂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这丸子都要撞散了,跑那么快赶着投胎么!”
白崂的背骨有些硌人,但酬梦最中意看他二人斗气,她笑得开心,双腿夹紧了他的腰,“再快点,飞起来才好呢!”
酬梦不会轻功,她虽然很会爬树,却不能像白崂那样一跃而上。之前有次她醉酒后求着白崂带她飞了一次,可她却吐在了他身上后,白崂就再也不用轻功带她到处飞了。
很快二人到了侯府门前,酬梦从他身上下来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白崂看她神情知道她这是又要吐了,忙用手堵死了她的嘴。
酬梦站着缓了缓,待那股劲儿下去后才扒开白崂的手,嗔怪道:“都要被你捂死了!”
白崂没理她,转身跳上了围墙,酬梦原本要去扣门,看他此刻轻盈落在墙上睥睨着她,也起了斗志,绕到自己院的围墙外,卷起袖子准备翻墙。
侯府的围墙极高,下面又没有踮脚的东西,酬梦那袍子都给墙壁刮得起了毛,仍是没上去。她转而又灵机一动,退了几步准备跑着助力,白崂眼见着这个没轻重的醉鬼要撞上墙,跳下抓起她的后领把她带了上去。
白崂因发觉周围似乎有迷仙引的味道,忙隐了身,酬梦吸了吸鼻子,尚来不及问他自己要如何下去。而眼前只有一颗小石榴树,她蹲了下来,计算着该使多大的力才能不折了树,又不折了自己的脚。
她提着一口气,刚准备往树上跳,就听下面有人大呼一声:“酬梦——”
一下失了准劲儿,脚下一滑坠了下来,罗易宵急扑上去接了一把,不知抓住了什么,待冷静之后,左臂已疼得动不了了。
酬梦落下的地方本放了一块庭院石,罗易宵怕她受伤,情急下用自己当了肉垫子。酬梦爬起来摇铃叫了白崂,白崂检查了他的伤,简单用了两只木棍给他固定了之后,在酬梦的怒视下又匆匆离开了。
她又遣人去请了专为狄舒治腿的郎中来,府上的下人却以为是世子受了伤,都赶来了她的院子探望,羡鱼回来时看见院子外挤满了人,以为酬梦出了什么事,忙跑了两步,却踩上了裙子,那盒子素丸子都给跌了出去。
进了屋却瞧见酬梦正好好坐着,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又瞅见了躺在塌上疼得脸煞白的罗易宵。
这罗易宵本就是个身子羸弱的,平日里大病小病的不断,那张脸倒是比酬梦长得还要清秀俊朗,却被那身子骨拖累,并不似酬梦那般招人喜欢。此刻躺在灯下,身上的那大红猩猩毡红得耀眼,衬得罗郎更是冰肌玉骨。
酬梦见是羡鱼,忙道:“快去再支个炭盆,他怕冷。”
易宵谢道:“劳烦羡鱼姐姐了。”
羡鱼朝他行了个福,又对酬梦道:“院外围了那么些人,我以为是世子怎么了,还吓得我跌了一跤,怎么躺着的成了这位郎君?”
酬梦气得跺脚,“都怪白崂——算了,怪我。”羡鱼瞧她一脸狼狈,冠也歪了,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酬梦说自己无碍,赶她去催郎中了。
她身上灰扑扑的,手心被墙擦烂了,只能用手背轻敲了一下易宵,“你也是,我从小到大摔惯了的,就算摔坏了养两天也就好了,你这个瓷瓶一样的人还来管我,身边怎也没带个人?”
易宵微微侧了头,眉头紧蹙,“昨日才到,我让他们留在家里拾了,我这做兄长的往日总要你来搭救,好歹也要还你一次,只是那院墙那么高,你下次可别冲动了,手可还痛么?”
酬梦吹了吹皮肉中夹的灰尘石子,易宵忍着疼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擦手,酬梦回扫了一眼他那带着自责的脸色,笑道:“这下可好,淮南节度使家的郎君在平正侯府断了胳膊,这要传出去,我这一年都甭想逃学了,明儿就在家等着张司业上门劝学罢。”
易宵甚少玩笑,听不出酬梦这是在自嘲,这会儿又较起真来,“就说是我自己跌的,况且我在家是个最无足轻重的,不然也不会单把我送来为质,他们不会在乎的。”
酬梦忙用帕子堵了他的嘴,“疼傻了么!”
正好郎中在门后求见,酬梦唤他进来,给易宵接了骨,写了两张活血化瘀的方子,留了些外服与熏洗的药包,又道易宵这是肝肾亏虚,伤好得会比常人慢些,更需仔细调养,并辅以针灸为好。
易宵把身上覆着的红毡往上提了提,酬梦以为他冷,一摸他的脸却觉烫手,他不过是因郎中把他的病症公之于众而羞的,酬梦却以为他受了惊,发了热,又让郎中细细诊了一遍才安心。
郎中又把酬梦手上的伤口清理包扎好,酬梦对易宵道:“你这几日就在我这儿住下罢,天晚了,再着了风就坏了,我让人去把闻远和九皋接来。”
易宵并未推辞,道了谢闭目养神。羡鱼安排人去煎药、接人、打扫厢房,又催着酬梦梳洗更衣。隔着屏风,羡鱼道:“侯爷那得了消息,找白崂又不见他人影,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您拾完赶紧去问安。”
酬梦举着一只胳膊,想叫羡鱼进来帮忙,又因易宵在不好直接开口,羡鱼知道她的顾虑,探头瞧易宵正阖着眼,便侧身进了屏风后面。
酬梦忙得手脚打架,见她进来,忙作揖求她帮忙,进了浴桶,发起牢骚来:“白崂不知怎么了,把我扔院墙上就不见人影儿了。刚我摇铃请他,他还给我好一通脸色看!”
羡鱼心道:那个醋坛子生起气来砸了那药罐子也是有的,脸色又算什么?面上只笑了笑,继续帮酬梦擦背,“兴许有什么事儿绊住脚了,总之您把侯爷那应付过去,省得他挨打,您又心疼。”
酬梦不忿,“你瞧我这手,还有易宵的胳膊,我心疼他个鬼!”
羡鱼被她溅了一身水,拿指尖推了她的额头一把,提醒道:“外人还在呢!”
易宵听着帘子里面的动静,也扬了嘴角。酬梦的屋子陈设简单,只中间摆着的一个九层错金博山香炉,造价非凡。香烟袅袅,晕散在屋子内,那沉香的味道被这屋子浸暖了,直暖进人的心里。
那厢酬梦拾妥当了,临走前还嘱咐羡鱼道:“你一会儿把醉月它们送到阿翁院里,别让他们再撞了易宵,还有见着白崂别让他又撞进去,少给我添乱!”
酩酊酬初景 来宾
酬梦去了狄舒那,好说歹说劝狄舒消了气,又准他就着饭喝了杯酒,这才了她身边伺候的人的一顿责罚。
回到院子里时已是月上中天,她绕了房顶瞅了一圈,没瞧见白崂的影子,便打帘子进了屋,易宵正在吃饭,见她来了,放了筷子请她入座。
酬梦打趣道:“怎么在我家还做起东道了?我在阿翁那吃过了,你自便罢。”
羡鱼来回忙着,九皋的眼睛便一直跟着她忙,一点儿没发现酬梦在盯着他。
酬梦撑着头对易宵道:“房中又无西施,哪来的沉鱼落雁之景啊?”
羡鱼知道酬梦这是又在拿她逗趣儿,暗暗踢了一脚酬梦的椅子,打发两个小侍女抱被子出去了,九皋含胸,老实站在易宵身后。
易宵看了他一眼,也笑道:“有沉鱼,可落雁又从何而来啊?”
“友从扬州来,是为鸿雁来宾——”她抽了扇子,敲得九皋“哎呦”一声,“是我错了,原来这扇子打下来的不是落雁,是鸣雁,想必是易宵兄好事将近。”【1】
九皋红了脸,对酬梦道:“世子惯会取笑人的,郎君,我去帮帮闻远。”易宵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酬梦看九皋给她使了个颜色,却仍不解问道:“怎么?你跟蕴清不是过了定了么?”
易宵指了指天,摇头不语。
酬梦也明白朝中局势微妙,圣人如何沉耽酒色声乐,却也是踩着众人的尸首登基的,难忌惮罗展林的威势,定不会放任罗、郑两家联姻,由着罗展林把手明着伸进朝上。
她干笑两声,转而道:“昨儿我才接了消息说你回来了,没来得及去瞧你,到让你先来看我,还糟了罪,这阵子你就在我家好生养着,就当我赔罪了。”
易宵吃了那药,手臂并不十分痛了,酬梦见房中只有一壶白水,单倒了一杯给易宵,易宵道谢,又道:“今儿是为了给你送鹤来的,没想到你不在家,我瞧你这院子别致,略站了会子,谁知正好撞上你跳墙。”
酬梦道:“南朝殷芸有言:‘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我还没去领略一番淮扬二十四桥风月,倒先让你送了鹤来。”
易宵知酬梦最爱看些闲书,又爱杜撰,他从未听过那话,却只道:“你这园子有松风,有竹影,你既善抚琴,我送你一只鹤为和翰音,也不算附庸风雅了。”
酬梦兴奋抚掌,却又拍到了掌心的伤,疼得一顿,又笑道:“‘鹤鸣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现只盼易宵快快养好身子,我们一醉方休。”【2】
易宵与酬梦虽相识不久,却是一见如故,互为知己。他对酬梦这从不掩饰的神采飘逸,秀色夺人,与众不同之处是羡慕又喜欢,却只叹自己身子孱弱,受不住她的盛情。
易宵道:“快打住,你虽身子强健,但也需谨记保养为上,小酌怡情即可,何必非要酩酊大醉。离家前我见了姑父,他尚在病中,还嘱托我好好照顾你——”
酬梦忙问:“他病了?什么病?怎么病的?”
“只是伤寒。”易宵见她的笑僵在脸上,难奇怪,仔细端详起了酬梦,她尖瘦的脸,眉浓而长,眼神清灵,似含情却又无挂于心,眼角含思,嘴角噙笑,当真不负风流之名。
酬梦因瞧他在观察自己,便敛了神色,转身道:“是这样,天气反复,也是有的。”
易宵摩挲着自己身上的海棠玉佩,仍紧盯着酬梦,接着道:“除夕是我那弟弟的忌日,他难伤怀,邪风入体,烧了几日,人憔悴了不少——酬梦,你怎么了?”
酬梦不知不觉间展了扇子扇风,被他一提醒,便了扇子,“没什么,小鱼姐姐之前吵着等天儿暖了要去放风筝,我想着扎个什么样的好,你也知道我那画工,拿不出手,到时候还要麻烦你。”
易宵知她这是在敷衍自己,却也不点破,想着侯府正堂上挂着的那副狄将军的画像,不由笑道:“我去拜访侯爷时,瞧堂上挂的可都是你的笔墨丹青,你莫自谦了。”
酬梦羞而道:“我阿翁哪懂字画,不过是挂着瞧着热闹,你可别笑话我了。”
羡鱼提了茶进来,对易宵道:“那边儿药汤都备好了,九皋在门外等着伺候郎君梳洗。”
易宵起身,却因手臂活动不易,动作慢了些,酬梦帮着扶了一把,他凝视着酬梦的双眼,却道:“我的下人都被你吓得不敢进屋了。”
酬梦淡淡一笑,低着头,送易宵出了门,放下帘子重重叹了口气,觉得四肢灌了铅般沉重,回头倚在羡鱼身上,羡鱼抚着她的背:“我在门外都听到了,我多早晚吵着要放风筝了?”
酬梦搂紧了羡鱼,把她整个人拥在怀中,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是我想放风筝,小鱼姐姐,我也是风筝,你看到我身上这根线了么?我怎么才能飞远些呢?”
羡鱼知道她的心思,却最不愿看她这副自苦的样子,“再远也飞不到杭州去,他不是配你的人,栩栩,该放下了……”
酬梦道:“我又何尝拥有过呢?前儿在学里听人说起,他似是要回来了。”
羡鱼没好气儿地道:“真不知他怎么就勾了你的魂,就那几封信,一把破扇子,再就是什么杯儿盏儿的?何必放着眼前人不要,非要守着那镜花水月。”
酬梦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我哪里没要你?都说要娶你了。”
羡鱼看见她那两只红眼睛,抽了帕子砸在她脸上,牵着酬梦回了里屋,“我是说,哎——皇帝不急急太监!你今儿又把我绣的帕子送给哪个相好的了?”
酬梦想到下午那帷帽中梨花带雨的风姿,转而又一笑,“是位佳人,只是从未在坊中见过,帕子我可没送,是吃醉了忘了。”
羡鱼把帕子夺了回来,瞧了眼房梁,恨恨道:“这白崂,真是没用!被鬼绊了脚么?怎么这个点儿还没见影儿?”
酬梦摇了摇铃,却不见白崂现身,料想又是他那些秘密出了事,便解衣躺下了。
外面起了风,酬梦看着书熬了一会儿,那蜡烛几乎要燃尽了,她又摇了摇铃,仍不见他,这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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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鸣雁:代指婚嫁之事
【2】出自《易经》;前半句大意为:鹤子听见鸣叫,必发声相和,有共鸣之意;后半句:我有好酒,与你共享。
卦象看不懂,只是以前念书时听老师提了一句,觉得很浪漫,一直记着,没想到用在了这。
酩酊酬初景 床前
白崂因中途被酬梦叫回,到底只追着了个人影。那人为了逼退他发了叁根银针,因那针尾处有雕有凤纹,白崂更确定这人与他是同出一门的,只是不知是谁,又为何来了狄府附近,更不知那人的身份究竟是杀手还是护卫。
他回了暗厂,只是他如今已经退了籍,到底没能进去,只在外面见着了几个年岁尚小的新人,没询问出什么,无功而返。在侯府附近又巡查了几遍,确认无虞后已是后半夜了。
一路逆着风,初春夜里的寒风凉透骨,白崂潜进了酬梦的卧房。羡鱼睡得浅,觉察出脸上没来由的扑了一股凉气,她未睁眼便知这是白崂又来了。于是翻了个身,仍装睡熟了的样子。
香炉里的香已燃尽了,房中只留着淡淡的残香,酬梦的帐子里却又是另一种味道,白崂小心翼翼微微掀起了帘子,他是习惯了夜视的,只借着窗外晦暗的月色,瞧她侧躺着睡得正安稳,手里还捏着那银铃铛。
白崂把手伸进衣领里暖了暖,俯身碰了碰她散在脸侧的头发。她的头发粗硬,不似女儿家柔顺,每日清晨总能听到她抱怨羡鱼扯疼了她。那发丝打了结,卡在他的指尖,白崂抽开手,放下帘子,倚着她的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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