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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酬初景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二两翩
裴淮上次来信说二月初就会入京,他掐手算着时间,想到自己或许到那时就不得不离开她,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许是叁天就能把他抛在脑后了,亏他还为她的安危喝了半宿冷风。
或许裴淮能放了他,可是他知道,若是那样,裴淮也断然不会再让他留在她身边。
裴淮走后不久,他第一次给她递扇子,也是这般趁她睡着了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放在她床边的绣墩上。后来他又几次传信,却回回都能看到那绣墩上总摆着盏茶,边上放着香囊、扇坠或是碎银子,他没拿过,暗厂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私人物品。
后来他过了狄舒的审查,成了她的守卫,她那会儿正迷着丹青,还特地也给他画了一幅小像,他下了,却未带走,偷偷塞进了她床头的香囊里。
白崂瞧那香囊如今仍好好挂着,笑得满足。迷仙引给他写好了结局,要他不惑而迷仙,可酬梦却是他的宿命。他早就不需要自由了,因为他一早就自由了,从那次暴雨,酬梦撑着伞寻了他半夜,后来牵着他的手把她带进了卧房,拥着他问他暖不暖,那一刻他就自由了,他心甘情愿守着她。
他知道羡鱼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也想过杀了她,可酬梦太依恋她,这挡了他的手。他不敢抹灭她的依恋,因为他想或许有天她也会把这依恋分一点给他。
他记录了与她有关的一切,因此他深知她有多聪明,还有那双眼睛到底看透了多少,可是她却很难判断,酬梦到底看没看透过他的心,一颗自由而完整的心。
心甘情愿为她牵挂的心。
天渐渐亮了,月亮留了个薄薄的影儿,白崂起身,酬梦却突然摇了铃,她掀开床帐,看见白崂的背影,唤道:“你回来了——”
白崂顿住脚步,是回来么?回到她身边,回到她的房间,她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来了,跟厢房里的罗易宵一样,却不是回来了。
酬梦又摇了摇铃,白崂在她床前蹲下,她揉了揉眼睛,笑道:“我以为是我睡迷了,原来你真的在。”
白崂把她脸旁的头发捋开,他的手轻轻刮过她的耳垂,酬梦仍未完全清醒,只倦倦地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问道:“手跟小鱼姐姐一样冰凉的,我暖不暖?”
白崂抚着她,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点,她半阖着眼,如常笑着,似近尤远,白崂嗅着她脸颊的香,最终只是让鼻尖蹭过了她的鼻尖,让她伏在自己肩上,“还早,再睡一会儿。”
酬梦揉了揉他的肩,把床帐放下,对白崂道:“你也来一起躺着罢,我不嫌你,瞧着还能睡个把时辰呢。”
他却抱着手站直了,仍不愿领情,反问道:“你跟罗易宵也能这么躺么?我可是个男人。”
酬梦不耐烦,往床里挪了挪,留了半张被子给他,“别废话,我困着呢,男人怎么了,不就比我多了个劳什子肉坠子么?别忘了脱外衣。”
白崂瞧了眼天色,羡鱼那边仍没动静,便脱了外衣搭在屏风上,上了床却干坐在床脚,酬梦踢了他一脚,拍了拍后背留的地方,白崂道:“你就一个枕头。”
酬梦被他这一闹,睡意消了大半,抽了枕头砸给他,道:“请白先生枕我这个罢。”自己则坐起来捡了书看。
白崂在她的被子里直挺挺躺着,四周被她身上的暖香拢着,酬梦翻书之余瞥见他仍睁着眼,笑道:“从前只当白崂哥哥不需要睡觉,却不想您这是练家子,睁着眼睛做梦都不在话下。”
白崂本不想搭理她,由着她捉弄玩笑,却突然听到外间羡鱼床铺的动静,这才一把把酬梦扯进了怀里按着,冷言道:“闭嘴。”
酬梦趴在他的胸上,中衣单薄,她能听见他的心跳,白崂这个人全身到处都是硬的,他的胸膛也不似那人宽厚,她摸到他衣裳下的清晰的肋骨,隔着衣料一根根描绘他骨骼的形状,指尖从胸腔滑到背骨,一次又一次,一寸接着一寸,白崂搂得越发紧了,他抬起腿一翻,把她整个人压在身下,“让我睡一会儿罢,小祖宗,别作孽了。”
酬梦却未推开他,伸手帮他拔了簪子,乌发泻下,垂在二人之间,酬梦揉了揉他的发,“睡罢,我守着你——我闭嘴好了。”
白崂脱力倒在她的身侧,四肢仍未松开她,酬梦怕自己吵醒他,也由着他搂着,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再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白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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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酬初景 白茶
易宵在酬梦府上养伤的事到底是在学内传开了,为探虚实,连日间来往探病的人不少。易宵对外只说是水土不服,双腿虚浮跌了一跤,摔了胳膊,因侯府上的接骨郎中誉满杏林,这才在侯府治伤。
酬梦因此这几日都不得闲儿出门,只能在园子里守着,整日跟易宵一处弹琴下棋打发时间。眼瞅着易宵一日守着时辰喝药,有药丸,有药汤,有药膏,都不用看日晷,只看他用的药便知是什么时辰了。
他性子安静沉稳,虽只比酬梦年长一岁,说话办事却极经验老成,酬梦在他身上总能恍惚间看到裴淮的影子,却只是一晃神便罢,易宵仍是易宵,他是他。
酬梦整日在他身边逗趣儿找些乐子,易宵这几日神竟比在家时好些,九皋因怕酬梦又拿他取笑,这几日都不敢近身伺候,换了闻远去。那是个脸色比白崂还臭的木头,拘谨小心,油盐不进。酬梦也不愿烦他,只挑自己人玩笑。
二月初二正好是酬梦的生辰,酬梦是习惯晚起的,羡鱼刚给她束好发,外面就有小厮来报说郑家的两位女郎来送贺礼来了,她匆匆出门去迎,棠期穿过林子瞧见酬梦正在张望,提着裙子便要跑,柚期却一把拽住了她,劝道:“易宵表哥也在,还是敛些。”
棠期想到那个病秧子就忍不住叹气,前日在书房偷听到他二人的婚事要作罢,还轻松了几天,便依言了脚,乖巧跟在姐姐身后。
柚期是郑相公的嫡长女,端庄淑静,清高持重,行事态度是为洛城贵女之典范,棠期虽是庶女,但性格泼辣豪爽,甚得郑相欢心,他家儿子虽多,女儿只有两位,且她二人年岁接近,总在一处玩闹,平日吃穿用度上没有分别,家里是一样的疼爱娇养。
酬梦见柚期穿着粉金短袄,水葱色织锦襦裙,裙边银线滚了一圈祥云纹,梳凌云髻,肌肤微丰,面似桃花含露,见着酬梦,带着妹妹大大方方行了个礼。酬梦回礼,尚未及开口,她便以小扇掩面,那扇子是月白的纱罗糊的,绣了蝶戏牡丹的纹样,却掩不住她嘴角旁边的两个浅浅梨涡。
棠期笑道:“真真不愧是‘女为悦己者容’,酬梦哥哥可不都看痴了?”
柚期对酬梦道:“瞧瞧,好好的女儿家,都是跟你学的这些浑话,不成个体统。”
酬梦请她二人进屋,顺手掐了朵墙边的迎春,藏在袖中,又对柚期委屈道:要说浑话,那前半句‘士为知己者死’才是浑话,那男人死忠蠢直,残酷冲动,折了性命却要以知己为借口,我说蕴清这是摘要撷英,既缠绵,又潇洒,若这都是浑话,我当真要为世间女子一大哭了。“
羡鱼给她二人上了茶和果子,酬梦一闻,又对羡鱼道:“给庭瑜换盏清茶,她不爱这加了蜜的。”
羡鱼称是,正欲退下,棠期求道:“好姐姐,给我端一碗你做的酥酪罢,谁稀罕跟你家世子似的大清早的就吃这些寡茶。”
柚期又接着道:“照那话的意思,那女子若无悦己者便浪了好容颜么?我说根本没这个道理,这种话说它倒是自取其辱了。”
酬梦道:“这么一说,倒是我狭隘了,你们女儿娇容悦己,悦人,悦天,悦地,悦风花雪月,悦江河湖海,我这种凡夫俗子,今日能一睹芳泽,已是死而无憾了。”
柚期道:“我们来给你贺寿,你倒在这死不死的——这不四哥哥被圣人传召,不得闲儿,特遣了我俩给你带了贺礼。”
酬梦派人接下,又一一谢过后,便指使下人把东西带下去好了。棠期急着把自己的鸟笼子提了起来,“我愁了几日,不知给你送什么好,听闻易宵表哥从杭州带了只鹤送你,我可没那金贵东西,这只画眉是我最喜欢的,你可得好好对它,别让你家那两只明明、白白给吃了。”
酬梦把那朵迎春插在她的玉钗旁边,棠期不似柚期那般雍容华贵,人长得瘦小,平日多穿得娇艳,今日却只穿了一身樱粉的绫裙,如此素净显然是为了做陪衬来的,酬梦瞧院中的迎春娇俏却不夺目,便想着正好给她添些春色。
棠期扶着发髻道了声多谢,酬梦指了指那插梅的白瓷瓶,那瓶胎质细腻,如镜映人,便凑过去瞧了瞧自己头上的花,酬梦又道:“明明、白白整日给羡鱼喂得老鼠都懒得抓,谁还指望它俩爬高逗鸟呢?”
柚期送了两盆海棠给她,因尚未到花期,仍光秃秃的,她嘱咐了几句如何浇水培土,如何保养,又转而一笑:“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没用,只怕你离了羡鱼,连鞋都穿不好。”
羡鱼正好进门,笑道:“娘子的手巧,送的花都好,也不怕我家这舞刀弄枪的阎王辣手摧花,这院儿里畜牲又野,那树白茶不知要我花了多少小心呢!春上开了那一树的花,可爱极了,我是个粗人,你们做的那些诗文我看不懂,就求世子给画下来,也不负那花的雅情,结果别提了,还气得我哭了一场。”
棠期刚要闹着羡鱼拿画出来瞧,易宵却正好扶着臂走进来,她忙提着裙子坐好,瞧了酬梦一眼,酬梦笑笑把她面前的橘子端了起来,“这橘子跟你那酥酪不搭,吃了要闹肚子。”又在她身边低低道了声:“没事。”
四人行了礼,棠期贴着酬梦坐在塌上逗鸟,易宵和柚期分别坐在桌案两边。羡鱼给易宵上了茶,易宵对羡鱼道:“羡鱼姐姐,也把你家那世子的白茶图拿出来给我们几个品鉴品鉴。”
酬梦忙拦道:“这么好的日子,何必看我的拙作,你与庭瑜都是行家,我可不愿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羡鱼没理她,愣是把画去了来,众人展开一看,原来是副落花图,残月当空,翠枝依旧,只零落一地残香,混了泥的,残了瓣的,白皑皑的一朵朵摊在地上。旁边提着:“冰肌玉雕骨,却嫌东风闷。气节不由君,犹记侍花恩。”
柚期叹道:“拿残月来衬白茶,果真风流。”
酬梦从易宵手中抽了画重新塞给羡鱼,“看都看了,就别再评了,原就是逗她的,‘促狭’还差不多,何至于‘风流’?”
易宵道:“我早说你这是妄自菲薄,如今庭瑜都赞了好,可见我没说错。”
柚期举着帕子给棠期擦嘴角挂的酥酪,棠期瞧姐姐春风拂面,光照人,便笑道:“他二人一个惜花侍花,一个懂花画花,不过是惺惺相惜罢了。我瞧着就不好,好好开在枝头的花非要想它落败了样子做什么?”
这话说得两颊飞红,默默坐下侧着身吃茶。
易宵想着那副画,更觉蹊跷,那画儿构图虽风流别致,运笔着色中却始终透着一股女儿情态,若说是庭瑜作的倒更合情理,他实在难解酬梦虽是红尘浪客,却真能做到如此细致么?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易宵回房服药,柚期便欲告辞,棠期因舍不得自己的鸟,抓着酬梦叮嘱添水喂食的事,还不准她随便起名儿,因怕那鸟日后忘了她。
柚期偷偷觑了羡鱼几眼,羡鱼瞧她似是有话,便借着画花样子的借口把柚期领到了里间,柚期这才开口:“姐姐,左右他也不在乎那画,我想求姐姐把那副白茶图偷偷送我,千万别告诉他,姐姐要什么,只要我有,只管拿去。”
羡鱼知她脸皮薄,此刻双颊红得要滴血了,也不再打趣:“难得我们侯府有能入娘子眼的东西,明儿我就遣人送到府上,娘子放心,一定偷偷的,不让他知道。”
柚期微微点点头,又补道:“那画极好,我都自叹不如的。”
羡鱼笑道:“画好,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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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酬初景 贺礼
午饭后又有几个学里酬梦的有人来送贺礼,酬梦迎送了一日,到日落十分已是倦的连饭都懒得吃,歪在塌上,摇着窗扉,霞光明暗扫过她的脸庞,棠期的那只鸟果然叫声宛转悠扬,她想叫羡鱼把鸟笼提过来,叫了她一声,却无人应,门外有小厮站在窗下回禀:“羡鱼姐姐去库房拾去了。”
酬梦点点头,让他退下了,合眼尚未入眠,只侧着身听鸟叫,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香落在她身边,酬梦笑着摇了摇铃,却不转身,只往身后摊开手心,“快拿贺礼来,不然就治你的罪。”
“尚未入夜,你说什么梦话?”白崂扯了枕头,在她身旁顺势躺下。
酬梦挑眉,“今儿一天不见你,去哪了?”
白崂道:“我嫌人多吵闹,快活去了。”
酬梦看他头上粘的几根枯草,“又飞到什么枝杈子上喂鸟听泉了罢,那算什么快活,下回本世子也带你去开开眼界,保管你要乐不思蜀了。听见没?棠期送的画眉,知你喜欢鸟,就放你屋子里养着罢。”
他摇头不要,“笼子里的鸟有什么趣儿?别在我手里给养死了,你那相好又得哭湿你一身衣裳。”
酬梦笑道:“怪不得小鱼姐姐说你是个醋坛子呢,蕴清妹妹的醋你也吃么?”
白崂起身,语气带刺,“你那什么羡鱼再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一定给她晾成咸鱼给你下酒。”
这话说得酬梦背后发寒,怪道:“你这人,非得这么刺挠,不近人情么!你要是敢动我的人,我、我也——”
“你怎么样?”
“我能怎样呢?又打不过你,又抓不住你,只能为你鱼肉。”
“没良心!”
“我没良心?天地可鉴,我倒想问问白先生,到底要我怎样在您那才算是有良心?”
白崂掐着她的肩,“你有良心?那你那良心里可装了什么人?有我么?”
酬梦摆手甩开了他,“怎么没有!白崂哥哥也不必总是拿话刺我了,你若不信,尽管拿刀子取了我的心剖开看看,又不是不会!”
这话直戳在他的最痛处,白崂气得额上青筋直跳,“我当然会,您别忘了,我就是把杀人的刀,小世子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好汉,别逼得我拿你的血开刃。”
酬梦气得扔了手里的铃铛,叮铃铃一声,撞在了墙上,她又解了领子,露出半侧肩膀,“你要杀便杀,左右我死了这世上有哭我的人,可你死了,谁哭你!”
“我当然是连哭你的那群人一起杀了,一个不留,从此这世上就清净了!”白崂说话间摔了帘子出门了。
酬梦提了枪,紧跟在他身后,凝力一刺,枪尖从白崂肩上穿过,挑破了他的外衣,枪头的红缨扫着他的脖子,酬梦道:“你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从来瞧不见别人对你的好,既如此我也不必对你好了,咱们一决高下,从此便断了,天高海阔,自有白先生的好去处,我这破院子配不上您这位豪侠!”
白崂回头看见酬梦双手执枪,满脸泪痕的瞪着他,心头一紧,抬腿踢了枪杆子,往怀里一拽势要夺枪,酬梦屈膝同他较劲,借力又是一挑,白崂抽出匕首,脚尖点着枪身往酬梦身边刺去。
羡鱼大叫一声:“栩栩——”他便提着酬梦飞上了屋檐。
易宵在房中静静看着院中的闹剧,闻远见势不妙,抽刀欲救酬梦,他扬手挡了下来,温声道:“他不会的。”
酬梦咬着牙,正欲骂他,白崂却将匕首放进她的手中,刀刃逼近自己的脖子,酬梦欲松手,踩了他一脚,他却不为所动,“你打不过我,可要断,也得你亲手断,来啊——”
酬梦使劲咬了一口他的手,他反倒攥得更紧了些,那刀柄上的浮雕硌得她的手痛,酬梦道:“你疯了么?”
白崂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不是要断么!”
酬梦叹了口气,“你不跟我打,我不跟你断。”
白崂这才松了手,酬梦脱力,那匕首沿着房檐滚了下去,院中的羡鱼吓得往后一跳,忙用帕子包了了起来。
白崂道:“你又打不过我。”
酬梦仍不服气,“你别拽着我到处飞,我怎么打不过你?”
“那我不跟你打,你就不跟我断么?”
酬梦噗嗤一笑,扶着白崂小心坐了下来,“真看不懂你这臭脾气,你到底是想跟我好,还是不想?适才要挖我的心,现在又不愿跟我断,我不懂你,你明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我们商议个章程出来,没得下回又让人看笑话。”
白崂道:“有什么好商议的,你是主子,跟我这个下人商议什么章程?”
酬梦摇着他的手,仰望着他,“我不是主子,我是酬梦,你是白崂,白崂哥哥,别气了好么?屋顶上冷,咱们屋里说话不好?”
白崂蹲下给她的衣领重新系好,胡乱打了个结,带她下了屋顶,无奈道:“栩栩——罢了,刚才是我的错,这是给你的。”他从怀中掏了根木簪子递给她。
羡鱼忙跑上去检查酬梦有无受伤,又听酬梦问:“你雕的?”
白崂讪讪的,“嗯。”
酬梦给羡鱼也瞧了一眼,羡鱼随后白了他一眼,酬梦拍了拍她的手,说自己无事让她安心,又问白崂:“你的手何时也这么巧了?这是什么?苍鹰?”
白崂眉头一蹙,便要夺回簪子,“那是蝴蝶。”
酬梦忙扬手躲过,笑道:“好,我喜欢极了,你早拿出来不好么?看在它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打架了。”
二人闹这么一场,酬梦头上的冠也松了,她索性解了头发,拿着白崂送的簪子要羡鱼帮她重新梳头,羡鱼却只捏着帕子酸道:“我手笨,可不配碰他的东西。”
白崂扫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酬梦道:“欸——刚哄好,你何必又刺他!”说着便握着簪子,披着发就这么忙着追他。
羡鱼听外面没了动静,掀起帘子一瞧,见裴淮正站在院中,她侧身帮酬梦理了理袍子,轻声道:“我说什么,躁了这一日,可把真佛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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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戳手)小孩子么脾气躁,把老人家拉出来给他们顺顺毛




酩酊酬初景 怨女1
酬梦从未觉得落日余晖是如此的短暂。
她站在台阶上,似是只有一眨眼的功夫,那柔光就暗了,他的神色也失了光,酬梦攥紧了手里的簪子,走向他,却不是为了欢迎,仅仅是为了看清他的脸。
“月亮尚未亮,怎的就解了头发?”裴淮问。
酬梦仍在晃神,她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下意识地问:“嗯?”
只是一年未见,酬梦看上去变了不少,他想:果然少年人的时光快,不像他,只觉得人生腐旧漫长。
裴淮笑着在酬梦眼前“啪”的一声抖开了扇子,酬梦看他竟就在眼前,鼻子嗅到他身上尚有水边的腥气,“你回来了!”她十分克制却又难掩欢愉,想拉着拉着裴淮的袖子带他进屋去,可忘了自己右手中还握着白崂给的簪子,那簪子勾破了他的衣袖,酬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不道歉。
羡鱼在她身后暗暗叹了口气,向裴淮行了礼,问道:“郎君可要更衣?”
裴淮道:“无碍。”
酬梦请他进屋,又对羡鱼道:“你去,嗯——去拿茶罢。”羡鱼皱着眉握了握她的手,心事重重地走了。
酬梦请他上座,自己则站在他身侧,“才到么?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裴淮把扇子搁在案上,略抖了抖那直裰的下摆,“可不是连赶了几日,好在是赶上了,尚未来得及沐浴更衣,就怕惹了小世子嫌弃。”
酬梦倚着他的腿边偎着,枕在他的膝上,侧着头细瞧他那靴边的泥,复尔打趣道:“我说你身上这不是那由藻荇一斤,鳜鱼二两,研成细末,再辅以白露调匀所制的‘在水一方’么?听说要风雨兼程叁千里才能寻得,这么名贵的香栩栩如何会嫌弃呢?”
裴淮捏了捏她的鼻尖,“小鬼头,谁都要取笑。”
酬梦道:“不过是说个笑话,给你解乏的。”
酬梦那一头蜷曲的乌发垂在他膝上,裴淮抚了抚,月白的袍子,墨黑的发,似是断桥残雪下的一川寒烟。
他扶她起身,酬梦定定看着他,裴淮转而笑道:“我给你束发。”
他的手指在酬梦发间穿来拂去,酬梦只觉得那股酥麻从发尾顺着脊椎直穿四肢,她抓紧了榻沿,手心腻腻的,出了汗,脸也越发烫了起来,似是醉了酒。
裴淮不言语,只静静帮她顺着头发,酬梦拼命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纠结下来,竟把心里话倒了出来:“怎么办呢?你能来,我才觉得今儿值得高兴……”
她觉得裴淮的手似乎顿了顿,只是一瞬,她想或许是自己现在太敏感了,又忙转了话头:“这几个月你怎么都没来信?易宵说你病了,所以你才没顾得及我是么?”
裴淮清了清嗓,他的声音温厚,不似白崂那般冷,也不似易宵那样的轻,他道:“没来信是我身不由己,却非我不愿顾及你。”
酬梦把手里的木簪递给他,裴淮接过来一看,只是一般的桃木,雕工也算不上好,便问道:“怎的不戴玉簪?”
酬梦道:“白崂哥哥送的,我瞧着比玉簪有趣,你不喜欢么?”
裴淮笑道:“那倒不是,果然有些野趣,你与他倒亲近。”
酬梦点头,心里却仍是裴淮刚才的那句“身不由己”,她叹了口气,“果然是那样,他们又有动作了是不是?王九良现在是禁军中尉,郑相又不是个励更始的人,阿翁领了个闲职,不常巡营,我也不上进,还能做什么?我听说你竟要补国子祭酒的位子,所以是因为江淮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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