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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蜜姜
法妙寺来了三位访客。思珍是头一位。
她隔一段时间便来看看如莺,给如莺带些吃穿用的和朝堂消息。那些吃穿用的,如莺已推拒数回,但思珍并不听她的,如莺便也无法。朝堂消息,公府有一份份抄送的邸报,英国公和祁尚儒都能收到。思珍能从自己母亲那打听,亦能从老太君处打听。
这回只是旁处川蜀、湖广战事的消息,安源并无新的消息,不过是同半年前一般,安源还是牢牢掌握在镇北王手中。
思珍道:蜀定王遭了截杀,下落不明,三哥哥无讯、同他一道的勋贵子弟无一人回来,京中各府消沉得很。从前你在法妙寺,我时常担心,眼下看来,我反倒放心了。与其愁眉不展、寝食难安,倒不如你这般多为他们祈福,照看好自己,好生等候消息。
如莺道:不过是无法之法罢了。我一个女子,一不能参军平乱,二不能起身上路回乡寻亲,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想到祁世骧临行前,竟偷摸着夜入山寺,也不知他如何寻到的她厢房,将她吓了一大跳。他来去匆匆,只让她莫要再怨他,又让她好生等他,说几句没脸皮的话,最后道,若她敢趁他不在做了他嫂嫂,待他回来,便饶不过她。
她看着他消失在山间夜色中的背影,再寻不回往日心中那点残存的不忿。
思珍道:大哥哥入朝半年了,前不久迁了兵科给事中,兼着翰林学士。他自被皇上点了状元,便入了翰林,在翰林院很得掌院青眼。祖母道,迁得这般快是破格的,如今战事频繁,兵部军机奏章堆积如山,大哥哥自小有过目不忘之能,皇上朝翰林掌院要人,掌院推了大哥哥。如今他更忙了,昨个儿瞧见,人也有些消瘦。
如莺听到祁世骁升迁,心中欢喜,想着他那般人物,当有今日。心底又悄悄松了口气,似他仕途顺畅,往高处走了,心中大事多了,便不会再记挂她与他之间的小事。Ⓟo18.asia(.asia)
想到他许是很快便会议亲,正如祁世骧那夜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一般,他与她终将桥路各归,她心下有些空落落。
她想到祁世骁、祁世骧,又想到母亲,这回仍是盼不到安源的消息。思珍也挂念自己三哥哥、又思量大哥哥与如莺究竟是甚么意思。
二人默默对坐,一时也有些无言。
思珍走后,来的岑氏。
岑氏觉着如莺孤零零一个姑娘家,这般待在法妙寺太受苦了些,心下怜惜又担忧,曾劝过她,教她住一段时日,便去岑府,但教如莺婉拒了。
岑氏不好再说甚么,只是想不到,如莺这一住,便住了大半年。她也来看过几回,看她神色平静,并无自伤自苦之情,便也放下心来。
她想到安岑两家婚约。自家儿子的心意,她看得分明。如今安家家主与虞氏皆不在京中,婚事亦耽搁不可议。
她只不时来看上一眼,知如莺安好便好。
岑氏走后不久,竟又来了个意想不到之人,如莺重又出了厢房,跟着个领路小尼去了会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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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po1捌mě.čom 二一二
二一二
来人正是小郑氏。
自去岁安家下仆送来虞氏亡故之信,小郑氏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她惧怕安庆林也同虞氏一样,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那她下半辈子便也没了倚靠。
她修葺京宅,火速搬进宅子中,急于在京中有这样一处立身之所,总不至于最后颠沛流离,寄居他人府上。
公府再好,做客便好,若无奈滞留,便又是一番情状。她虽出身不显,但凭一双眼睛和灵活头脑,活得风光滋味,攀上公府,丈夫正仕途有望。不想遇上世道乱了,丈夫不谈飞黄腾达,便是连命也不见得有。
如莺要入寺祈福,她没更多心力管她,便也随她。她要照料生意,让安如芸偶尔来看如莺一遭,安如芸扭头不应,她也没强求。
她独自一人领着一对儿女在京过活,不时去公府打探一下安源消息,夜深人静,忍不住想安庆林。夫妻多年,虽亦有嫌隙,但此时全想不到那些,只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自冬入春,春转夏,夏去秋来,她心同枯叶,只消疾风一阵,便要萎坠。
谁知十几日前的夜间,她被院外嘈杂之声惊醒,披了衣裳出门看时,院中下仆竟拥着一人朝她走来。
她迎着廊下风灯一瞧,那胡子拉渣、眼窝深陷之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安庆林。
夫妻二人叙话大半夜,安庆林将他如何佯装效忠镇北王治下之人、委曲求全之事道来,又如何金蝉脱壳逃了出来,细细说了,至近天明,才歇下。
安庆林修整后,又入公府见了祁尚儒,祁尚儒问了些安源兵事,安庆林将所知之事道来。祁尚儒挑拣些有用的记下,回头又告诉他大哥。
祁尚儒道:你先修整几日,原今春你也该入京任职,不想耽误至今。待我去六部看看,再遣人捎信给你。
安庆林应下。Ⓟo18.asia(.asia)
几日后,祁尚儒果送了信来,户部有个七品知事之职空缺。他所提的消息,算是立下小小功劳,那知事之职已是为他办妥。
待这些事都落定,安庆林才想起安顿她女儿之事。
他对小郑氏道: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年纪轻轻去寺庙作甚,你去把她接回家来。她母亲已去,她莫不是连父亲也不想要了?
小郑氏盼得安庆林归,又从他口中得知虞氏真个染病,又已去了,真真尸骨无存。她虽与虞氏不对付,但知她这般结局,也并不痛快。眼下他们一家四口在京,倒是有了她从前一心盼着的气象。 让她将安如莺接回来,说实在话,她并不太愿意。
但安庆林之命,她不好违逆,也不想违逆。
她一盘算,好在她已十四,又与岑家有了婚约,就算守孝,实算也是两年余些,她在家顶多住个一年出头,便要去岑家。她只忍忍便好。她这大半年担心受怕,没有安庆林的时日都忍过来了。旁的也算不得甚么。
如莺见是小郑氏,微微吃惊,她朝她行礼,唤一声郑夫人。
小郑氏大半年未见她,亦是恍神。乍一照面,似是见到年轻时容光摄人的虞氏,再看,又与虞氏不同,眉眼间显见的有安庆林的眉目的影子。
她收起复杂心思,道:你入寺这许久,我一要看顾生意店铺,二要照料家事,三则忧心你父亲,腾不出空儿,未来瞧过你一回。看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便放心了,回头与你父亲也有了交代。今日来,我是想接你回家的,亦为你带来一桩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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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po1捌mě.čom 二一三(6900猪)
二一三(6900猪)
如莺想不到对她而言,此时还有甚么喜事。
小郑氏喜道:你父亲前几日回来了!是他教我来接你回去的!
如莺忽地自椅子上起身,急道:父亲可无恙,我母亲呢?
小郑氏笑容微敛,道:你父亲能从那些逆贼手下逃出,吃了大苦头,人憔悴得厉害,这几日我照看着,倒也好些了。你母亲莺姐儿,听你父亲之意,她是真个遭了不幸了!
她目眩阵阵,倒退一步,用手撑着桌案边缘,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母亲会染了时疫,尸骨无存。我这就与你回家,与你回家亲自问问我父亲。
小郑氏见她一身素袍,头顶还戴顶僧帽,道:那你先去收拾,收拾好了,我便与你一道回去。
她道:不,不必收拾。这就走。
小郑氏见她失魂落魄,听不进她话,便想着先将她带回去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待安庆林安抚了她,回头再来收拾衣物也是一样。
二人出了法妙寺,一路下山,过了京郊官道,入得城门,朝城西直行,到一处坊巷口才停下。
如莺随小郑氏进门,顾不上看这一套三进院宅子的布置,跟在小郑氏后面,直入了正厅,安庆林正坐在堂内官帽椅上饮茶。
如莺快步上前行了礼,道:父亲!
安庆林看她与虞氏相似的眉目,想到虞氏香消玉殒已是大半年,大感悲意,点头将她扶起,道:好好,你回来便好。怎得还穿这身衣服?知你孝心,你母亲泉下
父亲!我母亲呢?
安庆林看了小郑氏一眼,似是问她为何如莺不知虞氏已逝之事。小郑氏无奈摇头,留他们父女说话,便退了出去。
安庆林道:莺莺,先前我悄悄遣了安家下仆出安源,到京城给你们送信,告诉你你母亲已不幸亡故,此是真事。
真事?何为真事?母亲真个染了病?
是,她的贴身丫鬟染了时疫,又传染给了她。
父亲亲眼见母亲染病了?
你母亲被发现染病之时已是连夜高热、咳疾不断,镇北王的手下把持了衙门,我并不得自由。他们占县衙为己有,发现后衙有染疫之人,将她们关到了一处。我求了许久,才被准许远远站着看了一眼。
那您看到了么?Ⓟo18.asia(.asia)
你母亲是病得很重。
然后呢?
此症凶险,镇北王府有随行军医,派了草药下去,你母亲也用了三日后,他们便告知我你母亲已亡故。
然后呢?
我想见见你母亲,他们把尸身放在一处,不让进。安庆林说到这,想起当时场景之可怖。那些人披着粗布麻衣,素白细布蒙面,将尸身抬到一处,不准任何人靠近。若要靠近,进去便不必出来,与那些尸身一道焚了。
有人挣扎要进去看最后一眼,便再也没出来。他害怕了,不敢争着进去。
她听得浑身发抖,想到自己母亲那般人,身后事居然这样潦潦草草,不但无棺入殓,竟与些身份不明之人堆在一起化作一捧灰,再抑不住悲愤痛苦,厉声道:他们不让进!您就真的不进吗?!您是安源知县,虽安源落入镇北王之手,您亦是安源父母官!您治下百姓您看不得吗?您的妻子您看不得吗?您是不是因着走了一个安源的妻子,京城还有一个!便也不那么上心!您
啪!安庆林挥手相向,朝她打了一个耳光。
虞氏之死他亦是无奈,让他全然豁出命去,与她生死相随,他亦没那毫不畏惧的孤勇。他知自己贪生怕死,但被自己女儿当面揭了皮,失去虞氏之痛与自己懦弱无能之痛两厢交叠,令他震怒又颜面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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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po1捌mě.čom 二一四
二一四
如莺粉白面颊上五个鲜红指印。
安庆林道:住嘴!你懂甚么?你母亲染得是不治之症!不但镇北王拿不出药来,连朝廷太医院太医亦无法!便是我守在您母亲身边,又能如何?你母亲能跟我平平安安来京城吗?我对你母亲的心意天地可鉴!
她想到十三年来,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如何教导她,如何开解她,时而揶揄她,从不斥责她,亦不溺爱她。
公府西厢那一梦,竟是她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原来真个儿是来同她道别的。
她不禁泪如雨下,道:您对母亲心意天地可鉴。您有妻有子,女儿俱全。母亲呢,临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您没了妻子还有妻子,我没了母亲便再没有母亲了!
安庆林听不得这些话,将桌上茶杯狠狠摔到地上,怒道:逆女!你给我住嘴!
茶杯瓷片四碎,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裙,她转身跑出正厅。小郑氏在厅外听到安庆林摔杯与斥责之声,又见安如莺跑出来,知父女俩不和而散,追上如莺道:莺姐儿!
安庆林道:让她走!
安如芸缩在一旁不敢触霉头,安贤良追了出去。
如莺身段轻盈,一身素色袍子,一顶僧帽,无珠钗环佩作累赘,故而跑得飞快。安贤良虽是个高个少年,但一身痴肥的肉儿拖了脚步,追了半天竟将自家妹妹追丢了。
如莺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得这噩耗,再不敢心存侥幸,只恍恍惚惚觉得天地间竟无自己立足之地。这世间没了她,自己便是那无根浮萍、荒野杂草、尘世间的一抹灰,活着再无滋味。那胸腔似要炸裂开地疼,不得排解宣泄。她不信她这般轻易将她抛下。
她一气跑了许久,跑过嘈杂闹市,穿过街衢巷尾,将人群车马喧闹抛之身后。
她实在没了气力,只得停住脚步,一手撑住巷中墙壁,双腿隐隐发抖,泪水似流不完,噼啪坠地。
她正伤心欲绝,忽闻身侧传来一个声音,道:劳烦小师傅,我想问个道儿?
如莺忙用袖子草草拭了眼泪,抬起头来看来人。但见一精瘦男子,身着绸衣,头戴巾帽,正微俯下身儿等她回话。见她抬起头来,似是吃了一惊,那目光黏她脸上再移不开。
这般无礼的目光令她顿感不适,她看了一眼巷口,正连着大街,道:我并不识得这边道儿,您问旁人吧。
说罢,朝巷口行去。
那人几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住道:哎!小师傅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看这边没有旁的人,只你一人,便只好来问你了。小师傅向佛之人,怎好将我一个迷途之人扔在此处。
如莺见他立在自己身前,便绕开他往前走。那男子张开手将她拦住,如莺换了另一边,他再拦。如此反复几回,他一把将她抱住。
怀中香喷喷、粉嫩嫩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娇娘,教那男子生了淫心,道:小师傅,我家也是殷实人家,就你这张脸儿,做甚么尼姑,来给我做小的,包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好日子享不尽!
说罢撅着嘴去亲她。Ⓟo18.asia(.asia)
她结结实实、劈头盖脸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这男子大怒,嘴里骂些不干净的话,抱着她将她压在墙上,凑嘴去亲她。她扯了嗓门大喊救命,那人捂着她嘴。她腿儿乱蹬,拼命摇头,一头青丝散落,一顶素色僧帽被甩了出去,滚落巷口。
祁世骁正散值,骑了马路过春申街。
他眼尖,一下望见街边巷口滚出一顶干净的女僧帽子。他并未放心上,御马前行,不见巷中有人出来拾。等人马经过那巷口,他不由朝那巷中看了一眼,见个男子搂着个女修士正欲行不轨。
那女子挣扎得甚是厉害,他驰马过去,那男子正想扇那女子耳光,他挥鞭相向,一鞭子绞了他的手,他再动弹不得。
那男子手腕吃痛,朝祁世骁看来。
如莺还在乱舞手臂,忽觉那作恶之人歇了手,抬头一看,他手被缚,再侧脸,便见巷口马背上坐着那许久未见之人。
青色公服素银带,墨发高束托乌纱。
她迎着残阳的光儿看他,眼眶一热,泪水又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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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po1捌mě.čom 二一五
二一五
祁世骁再想不到,不过无意之举,救下的却是自己魂牵梦萦之人。
她是元月十六离的公府,现已九月末,他隔了一季、半年有余未曾见过她。他未曾过问她过得如何。三妹妹在祖母处,有意或是无意,总要在他面前提她几句。
他听闻她安好,夜深人静之时,心中才稍稍有些宽慰。
父亲提他婚事,他却未将他不再执着于娶她之事告之。他不是反复之人,既说了他对她的承诺作罢,便就罢了,但却未对父亲说真话。他想着时日长了,他与她的那些过往便也淡了,再与父亲提这事。
他白日忙翰林院之事,夜深人静之时,卧于床榻之上,她便似与他有约一般,夜夜临上他心头。
他更忙了,她便来得少了。待他迁至兵科给事中,常与父亲在书房中议事,她来得更少了。
他想这般便好。
待他再见着她,胸口那处竟是紧揪揪有些发疼,似有甚么物什破土而出。他见她一头乌油油青丝披散,一身宽绰绰素袍微敞,那卑琐男子竟也敢肖想她。一鞭出手,狠狠一拉,那男子跌滚在地,手骨咔嚓一声,惨叫起来。
她忙将自己素袍门襟掩住,方才恨不能跑向他,此时却是不敢看他,靠在墙上垂了头,任青丝遮半张小脸。
他下马走向她,路过那地上哀嚎的男子身旁,那男子以为祁世骁又要朝他下手,忙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我是隔壁坊的良民!这女子假扮尼姑,行勾引之事,我一时被她迷惑!我是良民!
他面冷亦无旁的神情,忽地出手,朝那地上之人甩出一鞭,那人捂着口鼻惨叫一声,鲜血直喷。
如莺被那惨叫之声吓得一跳,朝地上一看,见鲜血自那人指缝中流出,不由惊诧地抬头看向祁世骁。
她肯定眼前之人是祁世骁,不是祁世骧。只他忽行此举,有些暴戾,比那人惨叫之声更教她吃惊。Ⓟo18.asia(.asia)
她还未出声,地上那人连滚带爬,趴在巷口街边,又嚎起来道:来人哪!官爷杀人啦!官爷抢尼姑啦!
他满面鲜血的模样引得春申大街上的行人与两旁店铺中的人皆围了过来,也有人跑去叫官差的。
祁世骁又转身走回巷口,一队附近巡逻的官差赶了过来。领头差人见祁世骁身着七品青色翰林服,腰上却系六品银色鱼袋,上有皇上御赐绯色纹样。知此人身份不凡,礼道:大人!不知发生何事。
他道:我是英国公世子祁世骁,此人当街作奸犯科,速速押了回去。
领头官差亦未问那嚎叫男子话,令两个手下将那男子拖走,又将围观之人驱散。
他走向她,她捱了一会,才道:大表哥。
他听她声音沙哑,显是哭了许久,一把将她抱起,二人上马驰出闹市,一路出了城门,向京郊驰去。
她耳旁风声呼呼,青丝被风吹起,一顶僧帽被她捏在手中还未来得及戴上。他一声不吭,似在生气,她在他怀里亦不敢说旁的话。见二人越行越远,好似不是回法妙寺之路,忍不住道:大表哥,我们去哪儿?
他道:你想去哪?
她想她便是丧家之犬,又被恶犬欺,已无处可去。好在有法妙寺,道:劳表哥将我送回法妙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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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啭 po1捌mě.čom 二一六
二一六
祁世骁未应她,直到眼前出现一处庄子,他马儿才缓了下来。
他御马进了庄子。庄中老管事忽见祁世骁来,忙带了人迎上前来,礼道:世子!
祁世骁点头,将如莺抱下马,老管事身后之人忙将马牵了过去。
老管事微愣。他是祁家世仆,这个庄子原是老国公的。老国公在世,常带着自家世子与安阳郡王到庄子上骑马。老国公故去,这个庄子便给了世子。
世子来得少,倒是三公子,还来得多一些。
今日世子来前未遣人送信显是临时起意,可那女子他未曾听说世子与旁人有婚约啊
祁世骁道:陈叔,备些晚膳,再准备一间客房,有客人要宿上几日。
世子,老管事道,那老奴便遣人给府上送个口信?
祁世骁看了如莺一眼,微一点头。
老管事领二人入了屋内,上了茶水,取了庄子地窖中的鲜果摆上,才转身出门吩咐下去,将世子宿处收拾出来,再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又去厨下盯着晚膳。
如莺手中还攥着那顶僧帽,垂头立在一处,鼻端有茶香弥漫。她经了一番折腾,乍到了安逸之所,身心缓和下来,想到这半日之事,心头空落落,不知何去何从。
她听到一声轻微脆响,是他将茶碗放回碟中的声儿。
她看了他一眼,他正朝她看来。
她讷讷道:大表哥你没将我送回法妙寺,这是何处?
他道:送你回法妙寺,教你在陋巷被旁人欺辱?
她手指用力攥紧僧帽,攥得指尖发白,眼眶中又蓄泪水。
下人在外面敲门,他道声进,小厮托着几样物什放在桌案边,便又退下。
他见她半边脸红肿得不成样,眼泪又落下来,心中不知气自己抑或是气她。他长这般大,少有事能将他气成这样,许是气怒中又夹杂着心疼和无可奈何,让他无处施力,便愈加觉得气闷。
他看了一眼方才小厮送来的药酒,道:过来。
她头一回被他反问嘲讽,那句送你回法妙寺教你在陋巷被旁人欺辱,她听得刺耳。他从前面虽冷,话少但做得多,待她再好不过。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乍然出言刺她,她万不接受。
听他唤她过去,她才不过去。
祁世骁见她倔在哪儿落泪,无法道:我若晚些来,你可知会出何事?脸上要用些药酒,过来。Ⓟo18.asia(.asia)
她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脸破了相便也破了,管它作甚,她破罐子破摔起来,还是不理他。
他见她同他赌气,只得起身,将她拉道自己身前,道:你脸上肿起,此时不用药酒,后半夜便难入睡,明日只会肿得更加厉害。
她道:便是肿得厉害,我也自己受着。
他看她一身素袍,乍见真有几分出家人的脱俗之气,只几句话,又泄了底。他被她气笑,想尽快帮她上药,只得道:莫要说气话。
他拂开她面颊边青丝,粉白脸上赫然五个指印,半边脸儿肿起,他往细棉布上倒了药酒,擦涂到她脸上。她吃痛,扭头躲他手。
他道:莫动。
他替她涂了半边脸颊,又以掌心细细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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