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智中星
她环住他的腰,又叫了一声:“阿兄……”
“我在呢。”
“阿兄阿兄阿兄阿兄!”
她死死地埋进他的怀里,多少心酸和涌上心头,眼角渐渐泛了泪花。
可抬头时,依旧不想让他担心。
“阿兄。”她努力朝他微笑。
林桀心中一颤,这是她身上,最令他心碎的一个笑容,比哭泣还令他难过。
他心中热血滚烫,一下抱紧了她:“蕊娘。”
黏黏糊糊的只抱了一会儿,就立马分开了,毕竟周围都是人呢。
林桀轻咳了一声,竟有些不敢看她,脸上的温度也退不下来。
林蕊也是,两个人手足无措。
小环和霜儿倒是莫名其妙,大公子不是前日就回来了吗?怎么小姐倒是像今日才见着似的。
半晌,林桀恢复如常,对她道:“去常静园那边走走吧。”
林蕊轻声说:“好。”
她转头对小环和霜儿道:“你们去拿盘枣子膏和桃子酒过来。”
小环和霜儿愣愣地“哦”了一声,两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被支走了。
林蕊看着两个憨头憨脑的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
林桀眼底也带笑:“就你机灵。”
林蕊这下就不说话了,无言瞧他一眼,收了笑,安安静静地低头走着。
看着还跟从前那个文静怯懦的姑娘一模一样。
他也不说话,就落后她半步,一前一后地走着。
小径上无人经过,只听得竹叶落下时的风声。
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髻上,她雪白的脖颈上,她的肩膀上。
她的耳垂上,还缀着那朵小小的兰。
有好多次,他都想要捉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停下来,可是生生忍住了。
还是怕,怕是他一厢情愿,怕错认了梦中人。
归家(骨科) 闲梦7
许久,一直到小径尽头的古朴小亭,两人才停下。
林蕊先进去。常静园少有人来,四周堆了厚厚落叶,指尖在石桌上沾了一层灰,她并不在意,抬头道:“坐。”
林桀挨着她坐了。
春日的风温暖,风声静谧,竹叶偶尔飘落,尘埃浮在空中。她慢慢靠过来,慢慢挽住他的胳膊。
她动作十分轻,最开始只是轻轻挨着他,仿佛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之后挽着他胳膊的手才一点点收紧,直至最后紧紧圈着他,挨着他。那么紧,似乎怕他突然消失。
她静静靠在他肩膀上。
他已有成年男子的健硕,被她触碰两下,衣袍下的手臂就绷紧了,鼓起的肌肉胀满了她的手心,仿佛有无限力量藏在这具身体里。她喜欢这样。他的坚毅,弥补了她的孱弱。他在她身边,让她感受到安全。
林桀低头看她,温暖日光照在她白皙的下巴上,软白的耳垂渡了一层金,脖子上细微的绒毛也闪着光。她鹅黄的裙衫轻透,细眉弯弯,眼睫温顺地垂下,娴静如一幅仕女图。
“阿兄。”她轻轻叫他。
“嗯。”他的声音低醇,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可记得庄生梦蝶的故事?”
“你说,到底是庄生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生?”
“蝴蝶是真的吗?如果是,为什么梦醒了,就消失不见?”
他对上她的眼神。她的脸庞是青春的,眼眸清灵,是春日所有勃勃生机加起来也抵不过的丰盛。可她的眼眸深处又是那么柔婉,那么忧伤。他终于确认,她也做了那个梦。
他说:“我希望那不是真的。”
如果梦中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她会多疼?他也疼啊。后来多少年,她是怎么过的?漫漫浮生,她是否已经寻得了理想的归宿?是否喜乐安康?她是否会在某个夜晚,也如他那样辗转反侧,惴惴难安?
她偏过头去。
她已经疼过了。身上有过的烙印,忘不掉,挣不脱,洗不净。
他呢?经历了狂乱放纵,一晌贪欢,是否又能回到死水一样的平静生活?是否会继续沿着世俗的轨道继续前行?做官,光宗耀祖,承嗣,生儿育女。最后忘却曾经的那段荒唐,儿孙绕膝,平淡又安详地度过晚年。他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隐忍,后悔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句话?
不该,可是按捺千百次的思念,总能绕过他筑起的防备的城墙,在夜里幽幽浮现。
多少次,他梦见桐山那夜,带着她十里奔袭的肆意。夜月空明,青草遍地,世间唯有彼此。梦里,毛孔都是贲张的,欢笑由衷,醒了,枕边却是她人,透彻的欢愉感又一点点退去,退成冷硬麻木的现实。此刻,她应该和陆峥在一起吧?在丈夫的怀中,她会睡得很踏实。他披衣坐起,对着冷风吹了半夜。
他曾经犯下了错误,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一次次忍下了,退让了。
他的心中还有一根弦,是最后的理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深渊,不能。
他和她一同站在雪山之巅,她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嶙峋森森,她一个趔趄,瞬间一个石子滚下去,在呼啸的风中没有任何回声。
他拉住她的手,大声呼喊:“不要!”
不要?
她的笑容变得忧伤,还是掉下去了。他都不知道是如何松手的。
林桀一个激灵。
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等待他的再一次选择。
十五岁,最好的年纪,人生才刚拉开帷幕。可是,没有那些酸酸楚楚,曲折往复,她成为不了现在的她,他也不是现在的他。他爱的就是经历了万重山水,她眸中的那片宁静和温婉。他也爱她藏在平静表象下的热烈,灿烂得炫目,因为太过灿烂了,所以才那么脆弱,不能没有人守护。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我还记得!就算醒了,我也记得。”
不论此刻是否真实,他都心甘情愿!
违背几十年来的规训、刻在骨子里的原则,与世间逆行,由此走向另一条路。即便那路嶙峋崎岖,荆棘遍生,要他血肉模糊,他也心甘情愿。人立在悬崖,不能做出最理智的行为,只能作出最本能,最遵从内心的选择。无可奈何,只能走那唯一的道。从前,他无可奈何,到了今日,也是无可奈何。她要的,就给她。
不忍心再看见她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这一次,就让她恣意开放,不要毁去朝阳的灿烂。
他说:“阿蕊,我梦见你问我有没有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你会不会觉得我错了?可我不觉得错了,我只能这样。你别恨我,别怕我,我想疼你,一想到你我心就软得化了,我只想跟你一起。”
他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滚烫,绷不住的力道,似乎要把她骨头都捏碎了,可她喜欢这样。
她的眼眸,终于露出了由衷的欣喜。安静的,柔情的,欣慰的眼神。好像一阵清凉的风,沁入他心底。
林桀觉得自己做对了,浑身的压抑没了,如风一样轻松。一切阴霾都散去。
他起身,牵过她的手:“跟我来。”
常静园虽少有人来,但依旧不能避人耳目。
她乖乖地跟着他走,由他牵着走,然后小跑起来,跑过寥寥几人的园子,穿过假山,跟着他偷偷进了他的书房。路上有下人在扫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都没看清楚,两人就风一般过去了。
父母家仆都不在。
门关上了,锁了,日光被挡在外面。身后是泛着白光的雕花门框,她被抱起来,像菟丝花一样依附在他身上。他二十一岁了,已经成年的男子,臂力惊人,她的后背撞在门板上“哐哐”作响。
她轻声呜咽两声,含糊间叫了一声“大哥哥”,他坚毅的脸庞滴下汗来,俯身堵住她的唇。然后一切淹没在重重的书架缝隙里。
后来,她的声音终于带了几声哭腔,像是求饶。
他没有那么急了,但是还不够,声音透了半分低哑的餍然,哄着她:“好蕊蕊,阿蕊,你乖乖的,我疼你啊。”
“抬起来。”他在她腰上拍了一下,她没动,他安慰说,“别怕,你还小,都没嫁人呢。我不会怎样的。”
她质疑的眼神瞥过来,带着热辣辣的火气。他顿了一下,过去亲她额头,低声道:“刚才不是没怎么样吗?只是揉了两下,不要那么紧张,嗯?看你刚刚,都紧张得哭了。”
她并不是紧张哭的,但是此刻也无从解释了。他搂着她往下倒,书房铺了一层地毯,并不冷。
她声音幽幽的:“难道你想要我嫁人?”
“不,当然不。乖阿妹,别和我置气。”他身上太热了,让她也直冒汗。他从她的发顶吻到耳垂,吻得她浑身颤抖。他轻声说:“我只是疼你。”
他固定住她的腰,不许她乱动,缓缓地分开她腿,可是并不进入,只是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林蕊咬着唇,说是疼她,可是这样子更磨人了,她眼泪都出来了。
之后,她被林桀死死搂着,身后八仙椅被撞得乒乓响,但她什么也没有。
他低低叹出来一声,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快起来。”
“别,让我抱一会儿。乖乖……”他气息渐趋沉稳,唇又在她的脖颈流连。
“别弄了。”她又开始发抖了,想逃出去,被他圈了回来。
他低声道:“就这样躺一会儿,你不知道我多想跟你躺一会儿。”
于是她没挣扎了。
外面鸟雀声声,他搂着她,满是惬意,长臂一伸,在桌子底下摸到个东西。
“这是什么?”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盒女子的口脂。
林桀笑道:“你的?”
“那不然还能是谁的?”她气鼓鼓的,方才的不顺心还没发泄出去呢。
他了解地挑眉,凑过去说:“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才故意的!”
话本子上写,有佳人落帕,引书生来还,一来二去,成就情缘。都是一个意思。
她这样子,他更加确定了。但没戳穿她。
林桀旋开盒盖,抹了一点红在指尖,捏着她下巴。
“乖乖,过来,我帮你涂。”
她想说你知道怎么涂?可是对上林桀温情的眼,又舍不得拒绝了,鬼使神差地靠过去了。
他指腹带着些微粗粝,抚上她娇嫩的唇。
“以前自己涂过吗?”他问。
“涂过。”
“那以前怎么没见到过?”
“涂了,我又擦了,在闺房里弄的。”
“怕羞啊。”他笑了一下。
她哼一声,倒没有反驳。
“别羞啊,今天只涂给我一个人看,嗯?”
男人手指的温度很容易就将脂膏融化了,来回在她唇上抚过,最后润成了水红色。
“好了。”他说。
她想要找镜子来看。他先拉住她:“阿蕊,亲我一下。”
亲,亲哪里呢?
他指着自己的嘴唇,但林蕊才不。
她直接在他脸上盖了个大大的章,不仅亲了,而且还重重地磨了两下。这样,他右脸颊上一个鲜明的唇印,留下了她的痕迹。
林桀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他现在脾气软得跟水一样,她怎么样都好。
林蕊把镜子拿到他面前,他也笑:“蕊蕊亲得好。”
林蕊白他一眼,没有给他擦,林桀就一直没有擦,直到晚上,府上人过来叫吃晚饭了。林桀似乎也不在乎,打算就这么走出去。
“慢着慢着!”林蕊终于忍不住了,拿了自己的丝帕,在他脸上一阵蹂躏,“都不知道避着点。”
他微笑:“好,我以后避着点。”
路上天黑,也没人看着,林桀悄悄牵了她的手,一直到了母亲跟前,才若无其事地放开。
席间吃了什么,林蕊一概不知,因为林桀就坐在她对面,直勾勾地看着她。他以前从不这样的,她被看得好几次米粒都粘在脸上了,暗暗瞪了他一眼。
林桀这才收敛了。
林母酝酿了许久,同林蕊说:“张家这几年,家风不太正,若是你嫁过去了,怕是受委屈呢。阿蕊,母亲知道你一向在意小公爷,只是最近还是少接触的好。”
林母这是委婉地在说张挺的事情,近日她又打听了一下,张家在几个皇子间站队也很激进,怕是想要从龙之功,她心中惴惴,和丈夫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不是良配,就是怕林蕊一片少女情怀,闹将起来。
林蕊根本没听清母亲说了什么,她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阿蕊?”母亲又唤了她一声,小心翼翼地,“你觉得呢?”
“哦……”林蕊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又看到林桀在看她,他那眼神想让人忽略都不行,她脸上又红了。
“阿蕊?”
“哦哦,好。”林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母亲说的是。”
林母看着林蕊神思不属的样子,没有过分苛责,想必孩子心里也是暗暗难过呢。
吃完饭,林母拉住林桀,嘱咐道:“你这几天在家里,好生劝解一下你妹妹,别让她太难过了,啊。”
林桀微笑:“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好生安慰妹妹的。”
归家(骨科) 闲梦8
用过晚饭,林父回来了。林母迎上去:“老爷饿了吧?我叫安娘子再加个菜。”
林父脱了朝服,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还有公务,今晚就睡书房了。”
林母只是随口一问,林父的繁忙不是一两天了,听到丈夫要睡书房,仅仅是神色淡了淡,并无别的言语。林父匆匆喝了口茶,看到坐着的两个孩子,忽然想起再过半月就是春闱,问:“桀儿什么时候回书院?”
林桀答:“请了假,不回去了。”
“不回去?”林毅哲皱眉。他平日很少管两个孩子。林桀回来那天他不在。这几天更忙了,直接住在府衙里,和儿子一句话没说过。所以对林桀的安排全然不了解。
林桀还没说话,林母就道:“还不是因为你。书院人多不清净,桀儿才请假的。”她说:“你也是,都要春闱了,也不跟桀儿多指点几句。”
林父听出她意有所指,声音立马大起来,震得房顶都在抖:“我能指点什么?他好好读书就是了,你一个妇人懂什么?少胡说八道。”
林母当即闭嘴,把脸朝向窗外。
林父说完这句话,厅里一片静默。饭已经吃完了。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端坐着。
林桀眉目清朗,轮廓坚毅,青年紧实的身体似乎蕴含无限力量。他已长成了众人所期望的嫡长子模样,谦和稳重又不失男子气概,仅仅是坐着,就显出不一样的气威仪气度,恍然间已不见几日前的青涩,甚至让林父有种遇到朝堂上的老狐狸的错觉。
女儿也及笄了,她肤色如雪,下巴尖俏,耳垂上缀着朵兰花银饰,漆黑发亮的长发盘成环髻,簪一支碧色的珐琅蝴蝶钗子,一双漆黑眼瞳分外清澈,像春日冰刚融的幽井。
她头微微低着,脊背挺直,掌心放在膝盖上,唇边噙着微笑,静默不语,瞧着娴静又柔雅,就坐在她哥哥旁边,两人姿势如出一辙。
林毅哲看到女儿,想起张家的糟心事来。今日朝堂上议论国事,镇国公简直恨不得舔到二皇子脸上去,叫人没眼看。又想起妻子前日的说的,张家小公爷出去宿妓没人管,这么大个国公府,子弟竟已败坏成这样了。
他自己就是个清心寡欲的,酷爱批驳他人,别的官员纳妾他也写个文章讥讽的,遇到张挺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子,怎能容得下?自己好端端的女儿,断不能去了这等人家。
“蕊儿,”林毅哲清了嗓子道,“张家的事情,你母亲已经同你说了吧?”
“什么事?”林蕊方才就没认真听,这下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
“就是……”
女儿还未出阁,宿妓这种事情毕竟不好说,朝堂的事情更不能说了。林毅哲一时之间也编不出来别的花样,他望着自己妻子,使了个眼色。林母拈了块点心吃,装作没看见。林毅哲瞪眼了,她也没理。
林毅哲连续几个暗示,林母不理。林毅哲脸色铁青的“哼”了一声,也懒得说了,总归过阵子把退亲了,蕊儿就知道了。
林父背着手,直接转身去了书房,因此也没有看见桌子下的一双儿女的小动作。
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林桀把她玉葱般的手指团在掌心,一根根地把玩,略带粗粝的手指磋磨过娇嫩的肌肤,带着微烫的温度,从指缝一直抚摸到敏感的手腕,弄得她分外不自在,身体都绷紧了。
偏他面上还一片光风霁月,微笑拈起一颗珠圆玉润的樱桃,喂到她唇边:“妹妹尝尝这个。方才吃了几粒牛肉丸子,换换口味。”
又转头推了一盘到林母面前,道:“母亲也尝尝,这是张叔昨日从烟州带过来的佳红,新鲜玩意。”樱桃不易保存,过来的时候十几筐,真正能送进林府的,也只剩下叁筐,这还是庄子收成好的时候。
林母笑着应了,见女儿还怔愣着,就说她:“你又挑食。”
林蕊瞪着他,这是在母亲面前,桌子下面他手还没有放开呢。
母亲又训了她一句:“你大哥哥对你多好,你还恨他一眼,真是小妮子长大不由人了。”
林桀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没事,我疼妹妹嘛。”
林桀喂完一颗,又递过来一颗。林蕊在母亲责备的目光中只好吃了,直到整盘樱桃见了空。
又说了会话,林母乏了,让人收拾了桌子,叫众人散了。
林桀起身道:“我送妹妹回去。”
往日一向如此,林母随意点头:“去吧去吧。”
林蕊心跳如鼓地跟着他一起出了大厅,才走到廊下,林桀就支走了丫头小厮,拉着林蕊一路狂跑,偷偷钻到园子深处的假山里。
四周空寂无人,天都黑了,也没人管他们。狭小的空间里,她一下捶到他胸口,嗔道:“你干嘛呢!在母亲面前也乱来。”
林桀轻易握住她的拳头,就着这个姿势,微笑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来。独属于男性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你怕了?”他说。
“怎么会不怕?”她说,“你从前可不像这样。”
他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他的指尖勾起她一缕柔发,“现在,我们有大把时间。”
“那就不要让母亲他们发现。”她说。能少一事算一事,她并不想让爹娘伤心。
也只有她这样天真了,始终要面对的事情,并不能因为隐瞒而改变。不过,能多快乐一时,也是好的。
她不想那一天太快到来,他会竭力帮她办到。
林桀无奈又柔情脉脉地揉了她的发顶,“好。”
在他怀中躺了一会儿,林蕊问:“父亲刚刚想说什么?张家,张家怎么了?”
父亲母亲没说张挺的事,是顾忌着林蕊,觉得她小,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但林桀知道,她从前就能拉着他下不来床,吸得他魂魄都没了,才不是什么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呢。
林桀直接道:“爹想把张家的婚约退了。”
“啊……”她茫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林桀淡淡微笑,挽起她耳边碎发,摩挲她白嫩嫩的耳垂:“只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公爷,出去宿妓了。”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的表情。
林蕊轻轻眨了下眼睛,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多大关联,继续问:“还有呢?”
家里不会只因为这个就退婚的。
林桀盯了她一会儿,换了个姿势,身体比刚才放松几分,说下去:“张家太激进了,跟爹爹不是一路人。咱们家同他结了亲,会碍手碍脚。”
她笑道:“正好,我也不想嫁给他。”
空气静默了片刻。林桀终于问:“他这样,你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她语气平淡,看他一眼,“他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月色静谧,轻盈的光华吻过她尖巧的下巴,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银,她轻颤的睫毛也是冷的。
她蓦地抬头,双环髻顶到石头了,珠花都掉了一颗。
他目光温和,伸手护过她的后脑袋。
“过来点,干嘛挤在那里?”
“哦。”她后知后觉被他又带到怀里。夜风时不时钻进来,她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把她围进自己的披风里,她像一只刚出生的幼崽,被他护在怀里。
他这里其实也不宽松。他后背贴着假山壁,全靠腰腿支撑着才绷成一条直线。不过这样更让他们密不可分,她很喜欢。
她环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感受他身上的气息,心里渐渐安宁下来。
“阿兄,今晚你过来吗?”她抬头,“小环她们睡得早。”
林桀瞧着她红扑扑的脸,捏了一下:“胡说。我过来干嘛?”
还能干嘛?她瞪他一眼。可他像不知道一样,要她说。
她于是拉着他胳膊:“大哥哥,你不想陪我了吗?”
她漂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水汪汪,亮晶晶的,像星子。他想无视都不行。
林桀心软了下,说:“我陪你。但是就现在,不能是晚上。晚上你好好睡觉。”
林蕊失望的“哦”一声,靠在他怀里。想了一会儿,也不明白。
“阿兄,为什么?从前你都陪我的。”她伸出胳膊,声音软到他心底去,“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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