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羞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sssss
半羞录 觅影录(六)
“裴相遇到了陈和卿?”女皇惊诧。
“是,两人打了照面,裴相请安后去了葛思恭宫中,陈和卿去了太后的佛堂。”
“朕知道了,后母和师父最近可还好?”
“二老云游而去不到月余,来信都好。”
“可提到什么见闻?”
“说是出城时遇到一老人,手持先皇的令牌四处打探消息,臣已经派千户挨家挨户的去寻了。”
柯媞禾沉吟片刻,没想起父皇能留下什么东西给她。最近新点了几人入政事堂议政,身上的担子骤然轻了许多,她还有些不适。
内侍们搬着梯子在树上粘知了,嗡嗡作响的夏日,柯媞禾深吸一口气,前廿二年的风雨声已经过去,她认不清后宫中人,也不在意后宫中事,更理不清从前过去。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叫着,她也不烦恼,折子少了,如今天下太平,她便觉得欢喜。
景如逸在桌边乖巧地站着,鬓角没压下去,还翘着,像只被豢养的小野马。
来了红袖添香的兴致,便忘了规矩,柯媞禾提起粗毫,让景如逸握着她的手。作势要为一幅旧画题诗。
“手上有茧子,可练过武?”
他窘迫,小幅度摇摇头:“未曾……成日做事得的茧。”说着便要抽回自己的手藏起来,许是怕这手冒犯。
“朕教你写字。”
他又摇摇头。
“可是不满,觉得朕做不好先生?”
“陛下恕罪,非……非也,臣……臣想学画……”嘴上说着请罪,却还直直站在柯媞禾面前。
“学画……你想画什么?”
柯媞禾并不精画,世间千种万物,独爱画花。也不细画,勾个轮廓,点了色,便成了。本就不是惜花人。
“陛下……”景如逸渴饮着女皇钦赐的甘露,脸上飞起云霞。粗粝的手掌着柯媞禾的大腿。女皇放荡地坐在书桌上,她双手按着景如逸的后脑,发出长长的叹息,“嗯……”
“陛下——!”非舟尖细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算了。”她薅他的头发迫使他起身,离开她失守的桃源,蜜露有低垂到地上,“你舔干净。”这是口谕,景如逸不敢不从。
“收拾收拾站起来继续研墨。”还是作画吧。
尽管一连数日入勤政殿侍君,红袖添香,学诗作画,如影随身,但景如逸仍没有被幸。柯媞禾总是挑起欲念,却又能做冷静的克制,一切旖旎于是戛然而止。
黄昏时分,屋中暗暗,唯有纱窗透出一丝阴翳的霞光,只能照亮广阔画纸上的一小条。宫女鱼贯而入,正要抬手点灯,王蚕豆就是这时来的,他身后残阳烈烈,景如逸抬眼望去,天空像块染血的手帕,灿烂得能刺痛他的眼。
上一次印着这样的背景走进他家里的人,是平夷侯小将军卫博衍,全家一十五口,皆死在他的锏下,包括他刚满周岁的小侄女。
只是因为他家救助了一位溃逃的勒迩将军。
京西之地宝井,旧良国贵族聚居之处,竟发生了灭门惨案。男子因是母亲庶子,不受重视,不事生产,被家中人讽刺,前去寻旧月富商,借下巨债,意图献金买官,未曾想钱收了,等了五年又被退了回来,得不到朝廷委任。因巨债无力偿还,将妻子父亲共十口人杀害。
“不忠不孝!”
女皇震怒,急遣文昌二相并大理寺卿、守御史大夫随锦衣卫前去现场办案。案子并不复杂,裴、楼二相督办,两日便下了结果,男子斩立决,畿县令收监,秋后问斩。至于知府,则是留任察看。
“这个世界很怪,人们是互相瞧不起的。这个案子也一样,他仇恨所有人,可是压迫他的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孩子。世上千千万万这样的人,压迫他们的是天。”裴雅君斟酒,“楼相,天之下,老人小孩,穷人富人,男人女人,好人坏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楼心悦难以举起酒杯,他怔怔坐着,不能忘怀那人凶狠的目光,刀上滴着,手上流着亲人温热的血,静静坐在尸体身边,等待着衙役。血亲相杀,一家十口因私欲而亡。
手上的血淌进他的梦里,濡湿的、粘稠的血。
“……”
“杀人偿命而已,陛下怒斥不忠不孝,斩立决也是要得。他以为杀了家里人是对他们好……天啊,愚不可及……自以为是正义的人愚不可及,不过正因民之如此,我们才能在这里饮酒。”她露着肚皮侧躺在小塌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随乐师打着拍子,“下班后我可不愿再想案牍,还是楼相鞠躬尽瘁。我做周郎,只听曲便是。”
“李……”
“楼相奇怪,贪官依律法办,杀了便是。你又何故忧愁?既然忧愁又何故邀我来喝酒?我愈发不懂你了,”琵琶声嘈急,错错杂杂,渐渐有铿锵之势,“瞧我,一下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忘了罪官李氏是楼相的开蒙老师。罪过,罪过。不过这琵琶弹得不错……敢问可否撤去帷帐?”
“裴雅君!”楼心悦骂人的话咽进肚子里,微张的嘴巴颤抖两下闭上了,脸上肌肉抽动,几经变幻,终于扯了一张假笑出来,“你说的是。”
“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右相!救不出自己姨母!”李维瓶带着财物,等在楼府客厅中。得知楼心悦又是无功而返,终于崩溃了,“表哥,我娘她把钱退回去了啊,她一分钱都没有收啊……”
“表哥……怎么办啊……”
血脉相承的姨母,既是自己如母如父的长辈,又是自己的开蒙老师,自己偏偏是主审,此刻也只能是为之奈何。两难之间他也想埋怨,“所有人都没有那么无辜,全是贪念在作祟,不是贪钱就是贪别的。姨母贪得是什么?她无辜吗!世间只有稚子无辜,但是无知。”
说完话,怒气散了,仍要想法子,总不能真把人扔下不管。
“明日我再想想办法,狱中去打点了?”
“寻了几个,直说他们也没办法,找王指挥使,门都不让进。”
“不过一群走狗家奴!”除了愤怒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楼心悦犹豫再叁,人总得有个劲头,不然什么都是白搭,他宽慰表妹,“瓶儿,明日还要再去寻人,你先去睡吧。”说着他向书房走去。树叶沙沙作响,楼心悦消失在黑夜的院落里,月影朦胧,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李维瓶看着表哥走向烛火明灭的书房,租来的相府着实简陋,楼心悦不喜应酬,也是清贫。空荡荡的大屋子,除却几个年老的下人,也未有一个知心人,想她自己,双十年华,未立寸功,房中早已有叁人,甚是荒唐。她想起姨夫姨母去世后借住自家的楼心悦,他是未曾有过任何同龄朋友的神童,从来清隽自傲的年轻人,今天的背影却这样的伟岸、沉重与脆弱。前几日难得一见的欢欣仿佛都是泡影,他又是竹篮打水,最终两手空空。
“表哥……咦?”原来是眼泪不知不觉就洇了一脸,重重地溅在地上,犹如蘸了一滴墨在纸上起笔,也似终于做出了决定。
竟是欲语泪先流。
西州侯府正院,裴雅君跪在堂前,老侯爷冲她发怒,颠来倒去总结成一句话:“你怎么又去见他?”
“孙女不知。”她声闷闷,背是挺着,头却低低。
“父亲……”裴长生有意为长女开解,堂前挨训,丢的是一整房的面子。
“逆子,住嘴!滚回你房里去!”老侯爷骂起他来毫无保留,这一宅中众人,只世女得老侯爷几分看重。他被儿子女儿们伤透了心,唯独把这个孙女抓得牢牢的,不论用什么手段。
她是裴家的未来支柱,西州侯满门叁代百十口人,未来都要扛在她的两肩。
裴长生看看女儿,又看看父亲。“唉……”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自觉没有话语权,神仙斗法,他便是一条越不过龙门的小小鲤鱼,见此地着实无趣,拱拱手,同娇妻一道告退了。
“废物点心!”裴老侯爷犹不解气,将手中的戒鞭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摔去。
很大的声响,震了裴雅君一震。她头更往里收了,好似要折断一般。她不忍看祖父的脸。“祖父精神矍铄,孙女倍感宽慰,还望祖父勿为孙女发怒,恐气坏了身子。”
“你……你,你……”裴老侯爷撑着椅子站起身来,一手指着裴雅君,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你还在怨我,正乐,你在怨老身……”当年或许真的犯下了错,也早已无法弥补。何况他没有犯错,西州侯不会犯错,当家人也不会犯错。
“孙女……不怨。”她伏跪在祖父身前。十多年来,她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她平白享了这等多的爱意与权力,却什么都做不了。一个连身边的人都无法拯救的人,又谈什么拯救苍生与天下?只是夜半独寝时,望见夜中侯府深深。隔着井然有序的正房大院,他院夜夜笙歌的红烛影里,掩了多少泪水与往事。
“孙女唯愿祖父保重身体,切莫再为不值当的人生气了。宫中还有事,孙女去值班了。”又是一拜,遂站起身来,一抬头,身为祖父的西州侯,面对已同自己一般高的孙女,老泪横流。
祖父这几道泪中,有几分是愧疚与失落呢,有几分是流给她的呢?他可曾后悔与遗憾?裴雅君早就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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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s:其实前两天就写完了,忘记发了_(:3」∠)_
虽然写的很慢,但也有在努力更新,爱你们)^o^(
半羞录 觅影录(七)
快到宵禁时分,裴雅君叫车夫拐了个弯,直奔楼相府。
没有弯弯绕绕,她看着面色不佳的文昌右相,“若想救你姨母,就让我进去。”
楼心悦看着她身后一小队仆人,不受控制地挑了挑眉,“你有办法?”
“且有办法,”裴雅君侧身挤进门里,她回头狡黠一笑,“权等几日,比楼相办法要来的好。”
见她轻车熟路地走向书房,楼心悦遂放弃拦门的心思,看着管家带着这一队仆人往里走,一边可惜将尽的月例银子,一边追上裴雅君。
“正乐,这如何说?”
“楼相之法,只得减刑,”进了书房,她随手端起桌上一杯茶来,“若用我这法子,便是无罪。”
“就是不知道,这几个月的光景,你们是等得,还是等不得?”
那是他刚用过的杯子……楼心悦呆在原地。
“你……”他喃喃,坐在椅子上看裴雅君,“究竟为何要帮我……”这样脆弱的楼心悦,裴雅君只在那天早上见到过,她手跟着心一起抖,茶洒在那本奏折上。
“你连这个都不会做的吗?”楼心悦急急站了起来,终于恢复往常在政事堂吆五喝六的样子,寻着抹布轻轻擦拭着水痕,不久前,他姨母的身家性命就凝缩在这几行墨中,但裴雅君来了,裴雅君还是来了。
“我是大小姐,我没干过活。”裴雅君将茶杯往地上一扔,瓷器碎掉有清脆的响声,着实让人快意。
楼心悦理解了夏桀,妺喜裂帛不外如是。他家不如裴家,金银做器,珍瓷做碗,一套街边小摊随手购进的饮茶工具而已,廉价的茶廉价的茶具,并不能叫他感情这样波动。况且他平日最喜白水,若非今日准备挑灯夜战,不会喝茶。
恍惚中不知为何,朝堂上还能为奏章争论的两人,私底下却为一个茶杯争论,真是奇事,又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
裴雅君坐到小榻上,一倚,浑身放松。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楼相,相府冷清,定是因为我不在的缘故。”
“你自有侯府居住。”
“侯府绝非久留之地。”裴雅君顿了顿,南风吹裂了一角寒冰,有什么声音好似流水作响。
耳边传来楼心悦略重的呼吸声,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她回过头,看见他眼中复杂又汹涌的情绪。
“啊……”裴雅君促惊,只一瞬间,楼心悦就裹挟着这些情绪,将她禁锢在怀抱里。他们屈在这一角小小的榻上。
“是你偏要留下的。”
“我——”她想解释。
“你今天为何对我这么多话呢?”像是对她喋喋不休不能再忍一样,他青涩地覆上她的嘴唇,“正乐,为何不能每天都如此呢?”
牙齿划过嘴角,裴雅君浑身一松,随着他来。她双手抚上楼心悦的后脑勺。
年轻的右相折服在她的裙下。同僚又或是政敌,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错杂。
他擅长用手指将她搅得天翻地覆,突地放出玉根,沾着她的汁水滑动着,“楼相不愧是神童啊……”裴雅君此刻舒坦极了。
“叫同丛。”说着像一条壮年的蛟,蛟身茁壮,其鳞遇水便化开了许多心事,猛蛟入海,用力前冲,似割似捣。直教人飞天一般地爽快。
“明日休沐。”裴雅君的牙齿细细碾着楼心悦的喉结。喉结一缩一上,十分有趣。
“那我便应邀——直堪折花了。”说罢便发了狠,肉物坚硬,抽出插进,右相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散开。
“同丛——啊!同丛……”裴雅君衣服挂在身上,随着水滴砸穿石头散在榻上。楼心悦比家中小侍粗鲁、生疏得多,她偏贪恋这种感觉,糜颓的温柔乡不是给她的,是给侯府世女的,不是她,旁人也用得,除了主房,侯府在她眼里就是个骚窝子。身上这人却是她的,裴雅君将楼心悦的胸膛当作她鸣冤的鼓,压着榨她的就是他本人,楼心悦也知,更加狠狠地欺负她。她哼哼唧唧,听着楼心悦咬牙抽气声,抠着他后背的手再一用力,叫得越发淫荡。两个人弯弯绕绕,七拐八拐,各显神通,就是不肯直诉心意。
“你很适合练武嘛。”裴雅君捏着楼心悦的腰,拍拍他的肩背,“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好苗子啊……”
夏夜轰隆惊雷,一阵急风吹进屋里,吹的烛影摇晃,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着交缠。楼心悦抬身将铁条抵上花窗,未等开口劝她回房,便又被裴雅君拉了下去。
她一身脂粉香汗,上好的衣服料子逶迤在身下,透着一股淡淡的果香,浑身娇艳,哑着嗓子调逗这清高的宰辅:“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如何忍得这般辛苦,只在心中叹了一句胡闹。却说爱火烧不尽,夏夜春复燃。今夜的堕落是矜持的堕落。皎月跳脏井,出水花芙蓉。
闪电映出蒲令北正小憩的面容,又一道惊雷,震掉了她手中的笔,她舒展一下身体,拾起笔蘸蘸墨又继续写信,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幻觉。雨打窗棂的嘈杂声也没能打乱她的思路,天地间都是她的伴奏。呼吸间又翻过一页,不多时便完成了洋洋洒洒的一篇。
吹干墨,夹上压花放入函中,只待明日休沐,遣小厮送到未婚夫手中。未婚夫出身不显,家又逢丧,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远,也唯有不时来往的几封信,聊让两人互通心意。
她皱着眉头看向窗外,这样大的雨,不知小弟如今怎样了。都说儿大不由娘,如今全家还在瞒着母亲,寻常当值的时间,她为公家做事,到了休沐,除了给未婚夫去信,推脱了文会茶局,便只剩去寻蒲楠这一件事情。
大家小公子,违了婚约私奔……婚期一拖再拖,不知能瞒到几时。她索性又写一封信,再言小弟仍放不下发妻,想在庄子上再守丧一年,夫妻情笃,望亲家垂怜。她思忖着,又添上府库里珍宝若干,作延期赔礼。也就是蒲、葛同是旧月世交,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自母亲病重,她以世女身份接了族长之位后,才发觉当家不易,当好这个家,她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大娘子,兰内史遣人送了信来……”管家在门外轻轻敲着。
“老师又是做什么……”好像是附和她心中所想,窗外又连发数道雷,“也幸是大雨,宵禁不严。”
她将礼单递给管家:“明日去挑了这些,上葛府再赔罪一番吧。”
“您又想小公子了……”
她接过管家手里发潮的信封,满是忧虑道:“怎能不想啊……”扯开信封,她还在叨叨,“阿楠自小娇贵,如今也不知他吃得可好,穿得可好,住得可好。”
“怎么这么狠心,一走了之,连半点消息都不给递来。”
信,只展开看了一眼就烧了。有些湿的纸并不易燃,她对这些无心,好好办公就是了。“连这小家都当得不尽如人意,更别说奉王事了。”她喃喃道,“改日老师若再提这信,就这样回了。”也不知是叮嘱管家还是自己。
“母亲又宿在太后宫中么?”得了管家肯定的答复,她的眉终于舒展开,“也好。二房那边的事,连着兰家那边的事,都趁着这两天办了吧。”
“不用顾忌我,也不必顾忌老师。”一道雷劈得震响,没盖住蒲令北的声音,她说,“该怎样就怎样,务必让他们再无翻身机会。”
“每一到雨天,朕就想起阿逸……”柯媞禾这样说着。
景冬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想起他的模样。他们儿时如影随形,每卷书都被两人一起翻阅,每天清晨练武场都传来两人佩剑清脆的相撞声,他不喜欢练武,于是她洋洋得意,跑到母后面前去邀功。要夺回母亲宠爱他的叁年,夺回母亲偏爱他的眼光。他们一起捉过御花园里的蟋蟀,一起挨过上书房讲师的戒尺,一起在母后的寿宴上跳滑稽的舞蹈。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他的忧郁成了她眼里的颓废,他的温吞成了她眼里的优柔寡断。是她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跟着伴读去巡查案子回京之后。
建盛叁十四年,景冬逸终于盼来了回京的太女,他本在元仪宫,怎么也坐不住了,频频看向姑母。皇后正相看男子,说这次回来定要寻上一个贴心人,教太女敦伦人事。也不留他,任他跑去东宫。
“小幺……”他不敢大声喊她,看她还在和裴雅君、卫舒志议事,便熟门熟路地走进内殿。他坐在几个月没有人气的床上,摸着手下泛凉的锦被,想起皇后说的人事敦伦,止不住有些想哭。
柯媞禾一进屋,就瞧到他这幅模样。景冬逸更觉得丢人,待柯媞禾坐上床沿,他便迫不及待地攀上她的肩膀。
“你这是做什么?”柯媞禾正脱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孤还未洗尘,你闻了孤这身上的灰,怕是得难受好一阵子。”
他确实不对劲,也不嫌弃她身上脏,从后面紧紧拥着她。刚开始还僵硬着,后头就动了,他的手颤颤着抓上柯媞禾正在发育的胸乳,带着些哭腔,“小幺……敦伦人事,我们也做得,你别找别人……”手上也不控制力道,倒是不疼,但是捏得柯媞禾胸口酸酸涨涨,想有什么要冲出来似的。他手下不停,嘴里也不停念叨着,“别找别人……”
不安,脆弱……柯媞禾知道他从来这样,拼凑着他的话也明白了几分。
她对他总归还是放纵,景冬逸一只手向下伸去,隔着裙子覆上太女的女穴,不得要领,抠抠挖挖,弄得柯媞禾麻一阵、痛一阵。上下两手都能显出他笨拙的稚嫩,她握住他的手,他便一动再不敢动,连呼吸都敛了。他微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显出他的慌张。景冬逸想哭死过去,眼角都涌出了两滴泪花。
“不至于此……”柯媞禾轻轻环住他安抚,吻上他的唇,含着他的唇珠,吸吮着。
景冬逸这才睁开眼睛,雾蒙蒙的眼睛。他不得不承认,柯媞禾的确比自己的变化大得多。都说这个年纪的女孩,每一天都会变得与昨天不一样些,更何况还是这么久没见。
柯媞禾脱下两人的衣服,他脑子再也不能转了,只呆呆地看着她,她变漂亮了,也变得冷静成熟起来,她年轻,簇新又锐利,天地间无人能折半分光芒。越是这样,距离继承皇位,成为合格的帝王就越来越近了。他惶恐不安……连阳物顶到穴口都没有发觉。柯媞禾也是初次,话本子也骗人,从小娇大的公子哥儿,连阳物都这样娇嫩细腻,然而就在这片刻走神的功夫,景冬逸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进了早已湿滑不堪的欢所。
“唔!”是痛的,柯媞禾转头咬住被子。
景冬逸听到柯媞禾竟啃咬被褥来遏制痛吟,胸中如同被挖去大块,他细细密密的吻砸上太女的全身,柯媞禾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定是从脸颊红到耳尖,甚至连着脖子和胸膛也都泛着热气。此等燥热与天气无关。
景冬逸又流泪了,他流着泪,在柯媞禾身上大口地喘息着。他想日后,对于一个已经板上钉钉要入宫的男人,就算还没成年,位份怕是一辈子都固定了。
“小幺……小幺……小幺……”他无助地低吟着……继续吻她的脸,吻她的眼睛。就算现在两人的身体距离为负,也能感觉到她与自己渐行渐远。
以后,她大概还是会像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一样,在宽广的世界中不断历练,也会邂逅很多不同的人,拥有一段丰富多彩的人生——那是和后宫男子完全不同的道路。
青梅竹马的感情能维持多久?鲜艳容貌又能维持多久?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何况她又并没有那么爱他。
在可预见的未来,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唠唠叨叨的后宫怨夫,最惹人厌烦的那种。
悲伤又敏感的景冬逸,在十六岁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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