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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有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刀刀
事情议定,林有得便大方起来,“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我叫财务去给您把年前的账结了。”
这次换钟秦敬他。
事叁两句便谈完了,钟秦已经吃了半饱,便想告辞,身边的张程却又跟她说起话来。张程性格幽默,为人老道,钟秦对他很有好感,两人便聊起来,无非是政策形势财经新闻一通闲扯。
钟秦正吃着果盘,忽然听见齐楚的声音。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嗓音低沉。酒桌上人言繁杂,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张程丝毫未觉,兀自滔滔不绝调侃着股市,钟秦转头看过去,齐楚脸上神色未变,底下一双长腿却向她这边偏了一偏,甩开了桌下的一只手。
钟秦又看向他左边,坐了一个导演,四十岁上下,衣冠楚楚。林有得介绍过,也不记得是姓李还是姓王,她咳了一下,没想到娱乐圈多同志的说法竟是真的。
齐楚避了一下,那人却还不罢休,又要去握他的手,齐楚皱着眉躲开了。这次,钟秦在他脸上看到了清清楚楚的厌恶。
钟秦叹了口气,小声跟张程说了句话。
张程看看她,又看看齐楚,脸上表情岂止是诧异,“钟姐,你……”他比钟秦小五岁,两人有时便姐弟相称。
钟秦一笑,“想什么呢!是公司代言的事。”
张程点点头,“哦。”并不很信服的样子。钟秦想,这回她可能要说不清了。
齐楚很快跟张程换了位置,坐到了钟秦旁边。
对于这个变动,众人仿若未觉,欢声笑语依旧,私下里却都暗自向钟秦这边看。只见她跟那小鲜肉不过说了几句话,两人座位之间还隔了半掌宽。没过多久,钟秦便向林有得告辞,独自走了。
她一走,席间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叁个大美人坐到了众人之间,莺声燕语,好不和乐融融。
钟秦人走了,座上炉中的炭还没熄,锅里的汤仍在扑扑地响着,齐楚盯着那锅沸汤,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烦躁。
方才这种情况,齐楚自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能有现在的地位,多半是靠一副好容貌,但圈里肯豁得出去的美人多了,利益关系面前更多是你情我愿,少有强迫一说。这个王导在圈里也算有名,很早以前便向他示过好,无奈齐楚能捏着鼻子侍奉刘丽珍,男人却实在接受不了。这人一向倒也规矩,今天恐怕是喝多了,借酒纵欲。齐楚拿了只果叉攥在手中,正打算给他醒醒酒,坐在他左边的张总却突然要跟他换座,“钟董有事要跟你谈。”他心下一松,手里的小叉子也放下了。
坐到钟秦旁边,她却只随口说了几句代言的事,又问了问他的近况,便告辞走了,齐楚立刻明白过来,钟秦是为他解围。可她为什么这样做?为了钟珊?桌上众人的暧昧的眼神他不是没看到,男人跟女人在这事上不公平,就是刘丽珍玩小男孩,也不会放到明面上,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齐楚也喝了点酒,现在只觉得热意上涌,再坐不住,他此行的作用反正也达成了,便起身对刘丽珍道:“刘总,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一步。”
刘丽珍还要挽留他,但齐楚已经转身快步出了房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屋里轻肆的笑声,紧接着,说话声传出来:“我就说,哪有不吃腥的。”“老渔翁要吃小鲜鱼儿了。”门内一阵哄笑。
齐楚咬了咬牙齿,往外追出去。





青山有思 chapter9
齐楚沿着林间小路向外跑着,但出了松林,都没见到钟秦的身影。他在原地停了几秒,又折身而返。餐厅北侧还有一条路,钟秦今天穿了一双坡跟的短靴,走不了那么快。
雪又下起来了,入夜温度降低,路上的松针积了一层薄霜,齐楚奔跑之间,呼出一团团的白气,借着林间幽微的灯光,他终于看见了钟秦。
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先前在房间内的焦躁难耐瞬间平复下来。林间小路曲折,要到她那儿,还很有一段距离。但齐楚停下了,他靠在一棵松树上喘着气,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
雪簌簌地落下来,在黑夜里,松枝便有了轮廓,东方极远的天边似乎有一道暗影,是月亮吗?齐楚盯着那儿看了一会,模糊的影子慢慢变大,虽然隐在阴云之后,但的确是月亮。他无声地微笑起来,一面下着雪,一面有月亮,天都这样不讲道理。
身上出了汗,毛衣的纤维黏在身上,齐楚这才觉得冷。他匀平了气息,向钟秦走去。
钟秦出了松间院,外面雪气凉澈,神志为之一清,顿时就察觉到自己刚才是冲动了。这种应酬场合,席间最多是不雅,并不会真闹出什么事来,她头脑一热让张程跟他换了座,不知齐楚怎么想,别人又要如何揣测。不过做了就做了,她一向不对已发生的事情过多思量,何况也是义当为之,与他是不是小珊男朋友倒无关。钟秦不由得笑叹齐楚这张脸,真是美色惑人。
她喝了酒,不想立刻就到车上去,便在林间闲逛。这片松林是红腹松鼠保护区,向林子深处走一走,果然就听到头顶松枝间悉悉索索的响动。她仰头望过去,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在枝叶间扫过,一阵细雪洒下,紧接着,一个大松球砰得掉了下来,从她头上滚落到脚边。
她弯腰捡起来一看,里面的松籽全空了。
这时,她听见一声轻笑,钟秦转过身,齐楚离她叁步远,也在仰头看着什么。
“在那儿。”齐楚伸手指向上面,果然,积雪的松枝间出现一对亮闪闪的圆眼睛,两人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小东西溜得远了,林间复归一片宁静。
他们两个站得很近,齐楚个子高,得低下头看她。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视角,他第一次发现这位钟董个子娇小,但姿态娉婷,背挺得很直。她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成一个发髻,面庞清秀,笑意浅浅。她的眼睛格外明亮,简直不是饱经世故的人会有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齐楚忽然想起那场乱梦,是他梦里的眼睛。
“钟董,谢谢你。”齐楚很直接。
钟秦心里叹口气,终究还是小孩子,对于他人的善意,有些时候感谢是不需要直接表达出来的。
这事对他而言并不光彩,她不想多谈,于是只含混答道:“没什么。”
齐楚却不知怎的,非要不依不饶,“钟董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什么大事,你是小珊的男朋友,应该的。”
在钟秦心里,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看见了便不能装作没看见,也只是让他能自在一会儿罢了。
而对于齐楚,自然也不算大事,只不过他心绪烦乱不管不顾地追出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要不是呢?”
钟秦简直要抚额,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较真?不过她哄孩子哄惯了,便耐心道:“可能也会吧。”
“钟董倒是个大好人。”他这话说得古里古怪的,钟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深深感觉到了和青少年的代沟。
她不会跟齐楚一般见识,他追出来毕竟是好意,钟秦想跟他好好说话,于是努力把话题拨回正轨:“小珊最近很快乐,谢谢你。”
没想到齐楚丝毫不上道,他轻笑一声,道:“钟董不必客气,我跟令嫒在一起,本来就另有所图。”
钟秦一时楞住了。
看到她被吃惊,齐楚反倒感到一丝快意,他低头欣赏着钟秦突然瞪大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唇,笑道:“钟董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钟秦很快恢复了镇静,她不知齐楚在闹什么别扭,但在她心里,已经把他和钟珊归作了一堆,统统是叛逆期少年。
她想起齐楚的经历,十八岁就进入娱乐圈,今晚是有她在,之前还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他为了钟氏的代言就可以那样讨好小珊,其他地方呢?她这些年也见得多了,委身事人恐怕也不是没有的。小小年纪,她一时倒不知是怜惜他,还是佩服他的狠意和野心。
“你还年轻,为这种事堕了尊严,不值得。”她不由自主地要规劝他,但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天真。
果然听到齐楚嗤笑,“尊严值多少钱?这东西只有钟董您这样的人才配有。”
钟秦无法反驳他,“穷且益坚”这样的话对着他,她说不出口。他想往上爬,这没错,他什么都没有还想往上爬,一行有一行默认的规矩,钟秦太知道很多时候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个体在这样庞大的建构面前,除了因循她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两人沉默着,雪越下越大,落在她和他的眉间,又顷刻化成水滴下来,钟秦抬手将脸上的湿意抹去,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递给他,他不接,于是她直接放到他手里:“我走了。”
她听见齐楚的声音,他在她身后说道:“你们也没什么不同。”
她没有回头。她想他说的是对的。
钟秦已经走远了。齐楚倚在树上,没过一会儿,雪便落了满身。他觉得自己就像坏脾气的小孩,得了糖还要哭闹,试探大人还有多少糖可以给他。明明十二岁以后他就长大了,却偏偏对着钟秦这样,他们不过才见了叁次。“再不会了,”齐楚握紧拳头,“再不会了。”他暗暗对自己说,他摸到钟秦留下的围巾,脸颊冰凉一片,眼底却有热意涌出。
写这一章的时候,有一句诗:夜半倚乔松,不觉满衣雪。




青山有思 chapter10
转眼间就到了年下。进了腊月,钟秦的应酬明显多起来。她只拣必须要去的出席,但就是这样,一周里也有叁四天都要在外头交际。
终于熬到了腊月二十叁,这是个周末,钟秦难得空出一天,想起之前下雪那天爽了约,便打电话约陆辰一家去丁山看梅花。
陆辰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来接她和钟珊,一车里坐了两家人,满满当当,一路上欢声笑语向城南驶去。
陆辰和妻子袁源都是钟秦的大学同学,叁人性情相投,读书时就很要好,当时他们还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成立了文学社,a市有个南湖,他们便常常泛舟湖上,读书写诗,喝酒饮茶,那真是无比快活的一段时光。那时候,钟珊想读书做学问,陆辰想当记者,而袁源的理想是当小学老师——她喜欢孩子。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大学毕业,钟秦到父亲公司任职,陆辰出国,只有袁源还算如愿,她留校做了学校新成立的心理辅导室的老师。
陆辰与袁源读书时就是情侣,他们结婚十年,育有一儿一女。哥哥安安读四年级,性格不像他们夫妻,小小年纪就很沉稳,妹妹乐乐刚上二年级,与哥哥完全相反,活泼好动,钟秦看到她,就想起钟珊小时候。
而这两个小姑娘,一个十八一个八岁,居然也能玩到一块去,一上车,两人就钻到了后排,靠在一块儿看钟珊的手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时不时传来笑闹声,她们在看齐楚的一部新电影。
钟秦坐在前头听她们俩说话。钟珊问乐乐:“你喜欢他哪儿?”
乐乐“嗯——”了好久,说:“好多人飞来飞去,就他飞得最好看。”
钟秦失笑。钟珊却似乎很看重乐乐的意见,“是吗?我之前倒没注意,我们再看一遍?”
钟秦一边笑一边叹气,这个女儿,让她怎么能放心。
钟秦跟袁源已经许久没见了,两人是闺蜜情谊,无话不谈,一见面就聊了起来。
袁源性格开朗,因为长期从事学生心理工作,感情丰富,同理心极强。她短头发,小圆脸,由于生育体态微丰,面庞上洋溢着一个家庭和美、生活富足的中年女性应有的光彩。
她正眉飞色舞地给钟秦讲那日吃火锅的经历。
“秦儿,你订的那个房间位置绝佳,正对着湖心亭。下着雪,那景色真是……我当时就想起来张岱那篇小品,让老陆背,那么短一篇文章,他吭坑哧哧半天就背出来两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还不如儿子!”
“安安能背湖心亭看雪?”
“一字不错!老陆年轻的时候还行,现在啊,除了体重增加,其他的全线退化!前浪啊前浪,马上就被拍在沙滩上。”袁源揶揄着丈夫,眼中满是一个母亲的骄傲。
毕竟是被自己儿子拍,老陆乐呵呵地,“安安,给秦秦姨背一遍!”
安安坐在副驾驶上玩魔方,闻言问父亲:“背什么?”
“湖心亭看雪啊。”
“哦,”小男孩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立方体,“妈妈说了,不能炫耀。”
他小大人似的,把叁个大人都逗笑了。
“你别逼他。”钟秦对老陆说。袁源眼睛转了转,开始套自己儿子:“安安,你觉得给秦秦姨背书是炫耀吗?”
安安一向听母亲的话,他想了想,放下魔方,转身向母亲点点头:“是。”
“妈妈之前跟你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嗯,妈妈说不能总拉着同学背书,他们背不出来会难过,如果他们家长知道了,回家会让他们更难过。”
钟秦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她点了点袁源的额头,“你就这么教小孩子?”
袁源一脸理所当然,“我可不想让安安成为其他小朋友的童年阴影。”
钟秦笑着摇摇头,不得不承认她还有点歪理,安安确实是“别人家的孩子。”
“不要说这种成长的关键期了,上大学那会儿,我天天跟你们在一块儿,有时候心里都难免羡慕嫉妒恨,不过那时老陆要是现在这样,我绝对不会追他到文学社。”
老陆读书时堪称“才华横溢”,当年是袁源追的他,不过这么多年,他们两个的家庭地位早就倒了个个。
老陆一副“我现在怎么了嘛”的表情,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袁源朝驾驶位踢了一下,“好好开车!”
“是,是。”老陆唯唯诺诺,惟命是从。
“风花雪月到这个年纪都是虚的,老陆很好。”钟秦感叹道。
袁源偷偷看她一眼,见钟秦面上笑意平和,并无郁郁之色,略略放心。
于是她开始教子:“安安,你跟别的同学背书是炫耀,那是因为你背过他们没背过,以己所知攻他人所不知,你知道再多也没什么了不起。但秦秦姨不一样,你背过的,她都背过,你没背过的许多东西,她也背过,爸爸让你背书给秦秦姨听,是让她知道你又有进步了,你有进步,秦秦姨当然就会很高兴,对不对?”
安安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明白给钟秦背书不算炫耀,而且她会高兴,他很喜欢秦秦姨,愿意她高兴,所以他回过头看着钟秦,郑重地问她:“秦秦姨,你要听我背书吗?”
钟秦笑着应好。老陆在心里给妻子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安安背起来:“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叁日……”
他背得果然极流畅。小男孩音容稚嫩,黑亮的眼睛看着大人,背着他们年轻时背过的文章,钟秦一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感慨。
文章很短,安安很快背完了,钟秦很捧场地鼓鼓掌,“安安真棒!”见她夸自己,安安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扭过头才笑起来。
“听娇儿背书如银瓶泻水,乃人生一大乐事也。”陆辰开着车,摇头晃脑地说道。
袁源从后面拍了拍他的头顶:“年届不惑日闻老妻河东狮吼,亦人生一大乐事!”
叁人一起大笑起来。
这一年春节来得晚,二月份的天气已经微微和暖,丁山上的梅花尽数开放。这周末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公园里花香浮动,游人如织。两家人找了个向阳的小山坡把野餐垫铺开,水果零食一一摆上。钟秦半个月以来应酬频繁,此刻坐在梅花树下望着远处一片香雪海,才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又庆幸能得这一日喘息。
陆辰带着叁个孩子去园游区玩了,钟秦便跟袁源坐在山坡上说话。
袁源还在跟她讲阅湖轩的菊花火锅。
“其实菊花什么的都是噱头,那汤底是用鸡鸭干贝火腿吊的,开水白菜的做法,喝汤尽够了,做火锅实在有些糟蹋。”
钟秦点点头,赞成她的说法。她以火锅能调和为佳,现在人多往汤底上下功夫,极易喧宾夺主。她想起那晚在松间院吃的鱼肉锅子,汤底不过用片鱼拆下来的骨头熬的,但极能衬出鱼肉鲜美,如果不是席间氛围不佳,她恐怕能在那慢慢吃上一晚。
想到松间院,便想到齐楚。那晚他实在是古怪,现在的年轻人啊……钟秦摇摇头,暂时不愿去想他。倒有一件事她想起来要请教袁源。
“源儿,我觉得小珊好像到叛逆期了。”
袁源果然比他丈夫专业,她仔细听钟秦说完,想了一会儿,对她说道:“是有可能。小珊外向,从小就不是心思沉重的性格,她又一直在你身边长大,现在一下子要出国,有那么多事要做,闹闹脾气也很正常。至于恋爱却要小心,有些孩子是为了博取大人的注意,有些是想获得情感慰藉,但我看小珊都不像。”
“她那个男朋友,大明星齐楚,你不是找他谈过了吗?”
“他……他倒是不用担心,看起来很成熟。”钟秦说着,想起那晚,对自己的判断又有点不确定了。
“我听老陆说过。别太担心,小珊很快就出去读书了,想谈恋爱就让她谈吧。”
钟秦点点头。
“何况,”袁源笑得有点坏,钟秦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老陆,“小珊初恋标准就这么高,也免得出了国被其他坏小子骗。”
钟秦笑着拍她。
“钟秦,你说小珊……会不会是知道了?”突然,袁源问她。
这倒可能是个麻烦。钟秦思索了一会儿,道:“不会,小珊的性格,知道的话忍不住的。”
袁源赞同。她拉着钟秦的手,然后抱了抱她,“幸福的人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治愈童年,小珊是我看着长大的,相信我,她一定是前者。”
袁源一向感性,她的手很温暖,是母亲的手,钟秦用力握了握。
两人安静地晒了一会儿太阳,日光温柔地洒下来,钟秦舒服地眯着眼,几乎要睡着了。
“秦儿,”袁源轻轻推了推她,试探着开口,“齐谨想见你。”
“哦,”钟秦把盖在脸上的帽子拿开,“不见。”
“你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钟秦低低笑出声来,她跟袁源解释过对齐谨的感情,但显然她并不相信。
“不是。只不过觉得没什么可见的。”她和齐谨少年相恋却惨淡收场,多年来书信未通,钟秦不知道如今刻意相见两人还能说些什么。
“你啊,还是要面子。”
钟秦不想反驳她。当然袁源说的也是一部分事实,她从年轻时就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钟秦本以为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却没想到真的只有半日。中午他们在山脚下吃了农家菜,正在喝茶时,钟秦收到了秘书陈洁传来的简讯,提醒她晚上要跟另外几个企业负责人一起宴请张局。
钟秦这才想起周五的时候小陈就跟她说过有个应酬挪到了周日,但她当时正在看财务部的报表,过耳则忘。
陆辰正要带大家去附近的一个鹿场看梅花鹿,钟秦看了看时间,两点半,丁山距离a市城区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还要先回家换衣服,只得跟他们夫妇俩告辞。
“你们去吧,我让司机来接,但是小珊……”
“小珊跟我们走,今晚我把她带回家去住,明天早晨送安安乐乐上完学顺路送她去画室。”袁源说道。
“乐乐,今晚小珊姐姐要跟我们一起住,你开不开心?”袁源转头问女儿。
“哇!”乐乐高兴得跳起来抱住钟珊“我要跟小珊姐姐一起睡!”
钟珊也很开心,“妈,你不用管我了。”
袁源已经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钟秦也只有同意,把他们送到了茶馆门口。




青山有思 chapter11
丽豪酒店,1104号房间里窗帘紧闭,一男一女正坐在沙发上对峙。
对于这个房间,齐楚和刘丽珍已经很熟悉,但这次他们衣着严整,暧昧和调笑都不见了,两人脸上是谈公事时才有的严肃。
“珍姐,下周我约了杨总,您有时间也一起来吧。”齐楚的话说得客气,但面色冷峻,看着刘丽珍,眼神压迫。
“能去我一定去。不过年前事情多,不一定腾得出空来。这样,你们定了时间告诉我一声,我尽量。”刘丽珍悠悠哉哉地打太极。
齐楚笑了一声,脑中浮现两个字:无耻。他与刘丽珍做交易,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人他陪了,电影也签了合同,她却始终拖着不去见杨崇山,这是竟要耗住他?
“刘总,您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一直被这件事拖下去。您是场面上的人,我请您帮忙,成了我自然记住您的恩情。本来是件好事,别到最后反而丢了脸面。”齐楚这话一说出,便是跟刘丽珍摊牌了。
其实解约的事并非只能求这个老女人,只不过他顾及杨崇山的知遇之恩,且日后还要跟他打交道,并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弄得太僵。找刘丽珍是最妥帖的一个办法,他其实还有几条得用的人脉,未必便不能做成此事,但齐楚志向不小,不肯轻易去用这些人情。
而刘丽珍这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但她真是爱极了齐楚,就像一个饿了好几年的老猎户终于等到肥兔儿入了罟,还没尝上滋味来,哪舍得这么简单就放他走?
“呵,”刘丽珍冷笑一声,她毕竟久处上位,哪能让齐楚轻易威胁,“我的这张脸,可不是谁想让它丢就能丢的。”
齐楚俯过身逼近她,幽幽地在刘丽珍耳边叹了口气,像情人的耳语一般轻声说道:“珍姐,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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