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叁侗岸
温文尔雅,君子如玉。这张照拍得真好。
苏荣是个凭兴趣做事的人,选择合作伙伴先看眼缘,看喜不喜欢这人,又对细节刁钻,从乙方公司发展史、公司环境、公司资质、合作案例以及网上评价等,每项都要细究后多家比较,连公司技术人员有多少也要问明白,比侦探还重视蛛丝马迹。
问些问题也刁难:你说你承诺给我带来最大利益,那一个行业内,很多家找你们合作,那岂不是每个公司都能获得最大利益?
江漫?路柔用下巴指了指里面。
他淡淡说路柔,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男人都不会进去。
路柔就走进去,他拉住她手腕。她停下来,不说话也不去看他。两人僵持不下,冷冷的沉默在门外泛开。
然后江漫松开她,在她耳边说你记住你说的话。人风掠过,他快步走进房间,直接坐在苏荣左侧。
江漫出现,意料之外。灯下,苏荣瞳孔里两个光点更亮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抢到江漫的票,那年16岁,兴奋了一晚未睡。当时对同龄人的他却有这番成就不免倾心,她很念旧,如今见到他,体腔那颗跳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毕竟他代表了她一段不可逆的青春。
话,不由自主跟他说时就变多了。江总怎么来了?也参与这个项目?我昨天气死了,有个员工...她都没察觉自己在没话找话。
江漫偶尔应几句,偶尔装没听见。他看到路柔风轻云淡,摇着酒杯,无所谓地看着苏荣对他调情,身边本还顺耳的女人声音顿时成为一种令人厌烦的聒噪。
“江总,苏总敬你酒,你不喝吗?”路柔提醒道。
喝酒而已,本没什么。江漫只是突然记起以前路柔总劝他别喝酒,她会缠着抱他,用撒娇口吻心疼地说我怕你生病。他拿起酒杯,喝光了。
服务员送来私房花雕醉蟹,十年腌制的花雕酒。江漫已经心不在焉。
“等会儿江总送苏总回家吧。”路柔又提醒。
江漫恍惚地抬起头,看苏荣,再看路柔,双眼空洞。他愣了一下,对路柔说随你便吧,然后起身。
苏荣牵住他衣袖。
江漫立即抽走,他不知道现在这张脸上该做什么表情,垂低的眼几乎闭上。苏荣看他走掉,气得把筷子一扔,说他什么意思?
好半天,看路柔毫无动静,苏荣拍了拍桌:你带来的,你去看看。
路柔看向门外,才说他之前好像因公司的事没处理好,心情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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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餐厅往右不远,路柔看他站在一颗树下,正吸着烟,样貌气质还是赏心悦目的儒雅,只有夹烟的双指露出匪气。
她知道他忍不下,别人傲在脸上,他傲在骨子里。
为了某事达成,再不乐意别人也能像狗一样,低声下气讨好别人。她想他不会,他不喜欢的事没人能逼得到他,就像大学那时他哥江廷打他那么狠,让他哭,江漫哭不出来也绝不会假哭。
路柔走过去,也点了烟。
江漫把她的烟抽走,地上踩灭后,用卫生纸包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此时约晚上七点左右,天灰暗,嘈杂的汽车轰鸣声在街上穿行。
“耍我呢?”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嗯?”
忽悠我同意取消婚约,其实根本没当回事。现在把我领到这儿做选择,其实根本没想让我和好。这么想撇开我?
她对视他,“苏一声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我大不了就损失点钱。江漫,你自己答应好的自己走进去的,我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你觉得没有?他望着路灯。
我不想跟你有关系。
你真这么想?
嗯。
他平淡地瞧她一眼:把我推给随便一个女的?你心里好受了?
她在沉默。沉默除了表达弃权,还可以暗暗地表达赞同。
江漫发现,她连沉默都能捅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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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车警报声突然响起,江漫看去,有人正对他的车拳打脚踢。
江漫过去,问干什么,便被那人猝不及防推倒。他闻到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眼看着男人又踢了车门几脚,嘴里骂着什么。
最后打了派出所电话。男人被拽进警局时身子还扭扭歪歪,嘴里说我是北城的省长,谁敢碰我。警局并不远,江漫登记身份信息,路柔本想走,来前江漫对警察说这是她的车,路柔反驳,江漫坚持,警察便干脆将叁人一起带到派出所。
警察问到底是谁的车,江漫才说是我的,又拿出拍的照,都是被醉酒男人踢打出的车痕证据。
“这车多少钱?”见车造型实在太豪气,警察好奇。
八百多万。江漫说。他也头疼,还要分时间拿去修。
等男人醒酒,之前的豪横全没了。汽车维修服务店报回来说补漆、保险杠那些修理大概叁十多万。男人一下慌得流汗,说他也只是个保安,老婆跑了,孩子还在读幼儿园,外面欠债几十万,他爸又在住院,兜里最多两万块,真的没能力。
怎么欠的?江漫问。
就...以前吸点东西,男人支支吾吾。
江漫升起嘲讽,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还不起就走法律程序吧。
想好没?寻衅滋事判五年以下。警察对男人说。
少爷,我给你跪下好不好,求求你。看着江漫,男人突然跪下来,语气中是你还要我怎样的悲愤。他妈也到了,颤着手拿出一把钥匙就塞江漫手里,老泪纵流说这是他们家唯一的房子,以后一家子就只能睡桥洞,我们还你这个行不行,你那么富裕...
江漫沉默很久很久。
“算了,赔一万吧。”
临走前,江漫又说:家里困难,酒品也不好就别喝酒了。
男人一直说大哥真是好人,是个大善人。
路柔没着急走,在旁边看着。她想也许这是为什么女人会对他产生好感的小小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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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了派出所,走在街道上,生活的气息一下扑面。路柔才想起对苏荣说情况,打去电话,苏荣拉黑了她。
看公交站就在几十米外,她停住脚步。江漫,再见。
“再聊一聊。”他没有情绪。
江漫撺住她要执意走的手腕很紧,看她眉皱成了山川。他沉重地笑:“你也知道痛啊?”
又急忙松开,拿起她手腕,看是否真的弄痛了她。
江漫终于看到她那道刀疤,在血管最密的附近,清清楚楚的。身子这一下像要瘫成了泥,他好歹稳住身体。
怎么弄的?他问。
叁叁:下章,山甘往事,谜团解开。
月光疤 五十三:山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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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五十叁:山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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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漫把手腕拿到她眼前看,让她好好地看,好似这是“罪证”。
“割的。”她说。
“为什么要割?”
“想割了。”
“想割了?你她妈还觉得无所谓?以为这儿很好玩是吗?你知不知道稍微割偏一点你就没命了!你多少岁了你拿这个玩?!”他心疼得咬牙切齿,仿佛她此时就在死亡的边缘。
抬起头,路柔看着他:“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割?”
她这样平静地问,江漫一下便明白了。他垂低了头,变得六神无主。他缓缓放下她的手,却轻握着,对她有越来越深的欠疚。
“再怎么样,你别拿生命开玩笑…”
她抽出手。“不会了,那时蠢。”
路柔摸了摸那道疤,时间翻页后,现留下一个类似淡褐色的狭长月牙。她隐隐触到了曾经的痛。其实,痛和痛苦是有区别的,你能感到痛,但可以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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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上公交,江漫粘人精般也跟上。
对此,路柔没说什么,沉默地去坐最后一排,任他坐在她身旁。
她不想广众之下弄得被人当成戏看。男女间若吵闹起来,意味着在意。对一个人的情绪到头了,至多是沉默。
路柔看向窗外,认真地看景。
阴沉沉的苍穹下,电线平行地向远方伸展。风吹着,几片枯叶在枝头打抖,建筑灰蒙蒙的。
江漫在认真看她。
以前,两人再不对付,路柔也会斗斗嘴,比如这时她会说你跟来干嘛?你凭什么跟我?我要去找林凉。现今,她只是看着窗外,整个人安安静静。
江漫感到了害怕。这种全盘无视的沉默,这种最狠的报复,这种坚决的放弃,真叫他害怕。
“是不是我帮你拿下那个订单,你就取消婚约。”他说。
过了半分钟,她说:“是啊,你帮我拿下她,我就跟林凉断了。”她敷衍地问。“江漫,你要怎么做?”
像当初靠着我去接近白江那样?
——她没说出。
江漫愣了一下。“我没说…要做。”
路柔没理他了。原本这事儿就逗逗他。他本对苏荣的印象不好,挨她坐会儿已是他极限。况且,江漫就算是她梦中情人,连亲兄弟都明码算账,苏荣还能为男色花钱?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为了一个单就断了。这就是你说的爱他?”
“你不也知道我不爱吗?”
“我怎么知道?”
“我说过那么多次我爱他。”她说。
爱是一次次表现,不是一遍遍说。两人都相信这理。但江漫没胆子再问:那你爱谁?那你真对我半点感觉都没了?对他而言,没得到答案,是目前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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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蔼的车厢,风越来越寒,江漫伸过手,为她关好窗。
“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坐公交。”
隔了半久,她突然说。
“还是大二那会儿,你嫌座位很多人坐过,怎么都不坐,我只好一起站着,怕你心里不平衡。以前,你真是个娇气包,挑得很。”路柔撑起脸颊,“大二,那年我才十九岁,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两人初识的时候,她刚过18岁,他们闹过矛盾又和好;
她22岁时,跟他去天涯海角,最后留在山甘村,陪他圆他的乡土梦;
24岁那年 ,她已经对他一次次失望过了,和他大吵,绝望着,毅然离开然后出了国。
一晃近八年过去了。
现在她26岁,青春故事进入了下一个章节,时间横亘在两人之间让这段感情越来越黯淡。
小时被母亲徐芬总是忽视。她记得第一次摔疼了,孩子嘛,下意识就哭。徐芬的脸很不耐烦,叫她自己爬起来。大概意思是别给她惹事。从亲生父亲逃债后,徐芬的脸就一直很阴沉。从路柔记事起,就一直都在很无措地讨好着家长。所以小时候她就想,如果她有一个爱人,有个孩子,她一定要不顾一切的爱他、包容他。
但现在她越来越不想要“爱”。长期独处后,越来越不想创造一段亲密关系了。
“江漫,我们分分合合多少次了。你不累吗?“
“八年才分两次,累什么。”他握住她的手。
过了很久,她说:“江漫,我以前是爱你的。”
这让江漫头晕目眩,几乎一下喘不过气,整个人像从被噩梦里捞起来一样浑身冒汗。以前,以前,去他妈的以前。他已经忘了他有多斯斯文文。他要现在。他根本不接受这答案。
“为什么?”他问。
很快又说:“我没跟沉蓓有过关系,有的话我去死。”
路柔:“江漫,我死心,你以为是因为那场吵架吗?因为沉蓓吗?“
她说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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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走到这一步,两人都没想到。
年轻那会儿,路柔父母并不看好,觉得江漫不靠谱,江漫也有未婚妻待娶,加上社会工作的疲惫,于是他们私奔去了山甘,自以为已经度过了爱情考验。
两人在山甘的旅馆外捡到一个孩子——沉蓓的。
路柔24岁那年,一月份左右,她见到了沉蓓。
要回孩子后,沉蓓也住在了山甘。
出于伦理和年龄,沉蓓克制地爱慕江漫。那种痴痴的、又叹息的眼神,总能被路柔不经意抓到。本来,她没上心,被江漫迷走的女性并不差她一个。
但男人心粗,江漫对距离的保持忽远忽近。只要沾点古筝,他就会让女人轻易靠近。
某个下午,她从村里小卖铺买米回来,看到院里的江漫弹筝,沉蓓用叶子合奏。
她很不爽快,来山甘一周后江漫终于接受同床。路柔睡觉前就和江漫提这事儿。说你看不到她对你含情脉脉吗?江漫说她酸了吧唧的,人家那么大岁数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见她脸色并没好转,他沉默一会儿,才慢慢搂紧她的腰。
压着声音说:“虎女人,酸什么,我是你的。”
路柔的心情才好了那么点。
但她对沉蓓并没有松下戒备,任何一个让江漫反常的女性都能让她吊起心。
叁月的时候,山甘发春了。路柔因受寒躺在病床上,发着高烧,身体行动困难。她想喝水,身边却没有江漫。
艰难地自己倒完水,喝了好几杯后,她又变得尿急了。
若不是她上厕所时听到拐角走廊中,江漫对沉蓓说我会给孩子一个家,不会让你们受苦。她可以一直不疑心江漫。
当时路柔虚弱地扶着墙,她想人天生会撒谎,活的都能说成死的,哪怕这人是江漫。
叁叁:山甘的事,还未完。下结论,请警慎。
月光疤 五十四:山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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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五十四:山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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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正下山。山甘虽偏远穷僻,村与镇之间来往约一天时间,却也重视医疗。村里医院盖了两层,一楼缴费、问诊、拿药,二楼十间病房和一个厕所。
厕所六个隔间,都不带门,大家蹲的时候只能尽量埋头。
路柔出来时,江漫正好折身。
他快走几步正面抱起她,揽过她两小腿夹在腰部,动作看似温柔又有力。他问想上厕所怎么不叫我?
路柔看着他脖上透明的绒毛。“你又不在。”
“我去交医药费顺便拿药,打个电话我就来了。”
“到时我都尿了。”
江漫闔了下唇,说她说话要文雅…
“哦。”她扯他头发:“我尿的时候隔壁还在拉…”
江漫便捂住她的嘴,抱她回病房。沉蓓站在原地,江漫漠然略过,轨迹像两条相交线。
她看着沉蓓——踏实、能干、顾家,有一种慈祥的母性。她鼻梁高,眼窝深,下颌小巧,组合出独特的异域美,看上去只有28左右。比下来,白江都略差一些。
40岁,生而美艳,却只有一个1岁大的孩子。路柔陡然好奇她的过去。
江漫要回家一趟,他出了门,沉蓓才进来。沉蓓与她寒暄几句,送给她一袋鸡蛋韭菜饼。
这饼沉蓓先给过江漫,江漫很厌恶韭菜,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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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漫回来了,沉蓓早他先走。他手里提个保温桶,她打开一闻——红枣山药鸡汤。路柔问谁做的?
江漫沉默半天,说我。
“谁教你的?”她问。平时他最会的也就炒个白菜。
“沉蓓。”
路柔原本的喜悦被那根小刺狠狠扎着。她低下眼,说哦。
男性手指从灰色手套里一根根取出来,白嫩得像去皮的树根。吹凉后,他拿勺喂她。路柔一下看到手背上的创口贴,蹙眉,问他怎么弄的。
江漫迟钝地说:“抓鸡的时候…”
手上狰狞的抓痕,仿佛被撕割的名画。平时他宝贵得都用精油保养,半点脏活不做,路柔幸福地心疼了。
“不会做就别做嘛,去饭店买不行,家里没钱吗?”
勺子慢慢放下去,他说有钱。
他说谎了。江漫昨夜回家,路上被人撞了,衣兜的钱被偷光——这是这个月仅有的钱。
山甘漂亮极了,而代价是不便利。为了不破坏湿地、珍稀动植物和一些罕见景观,道路少通,人也少。留在这大部分是老人,年轻的出去后便再也不回来。
闭锁的山甘,基建水平还停在建国时代。
山甘没有银行,取钱要去镇上,通往镇里的大巴车叁天才一个班次。江漫管钱,平时一个月取一次。快到月底,钱没剩多少了,他才把钱全放进衣兜。
没想被偷,又遇上今天路柔生病,要输液。医院只收现金,他急得向来买药的沉蓓借钱。
鸡也是。
江漫不想把丢钱这事儿对路柔说。刚来就因钱出了糗,何况他承诺了能管好钱。
何况,这是他第一次抓鸡熬汤,饭店能比得上?还是她在旁击侧敲说不好吃?
江漫耷下了眼:“下次不做了。”
路柔见江漫似乎在作气,脸颊微鼓,有点新鲜得可爱。她忙喝光一碗,做作地说人间美味,又啄了下他的唇,“这也美味。”
江漫才舒了眉,继续吹凉喂她。
过了半分钟,路柔无意识捏了捏手心,鸡蛋韭菜饼立即给她了新的知觉。她下意识低头看去,缓缓地抬起头。
“我刚刚听你说会给沉蓓孩子一个家?不会让她受苦?”
“我想给她介绍一个男的。”
路柔意识到是她刚才扭曲了原话的意思,但又不解。
“为什么?”
你从不关注其他女人感情方面的事,为什么偏偏要管沉蓓?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江漫起身,缓慢地收拾着保温桶:“她高龄女人,又要照顾一个孩子,家里挺艰难的。”
“我去问问医生,你还有多久出院。”
他说着,又出了门。
问过医生,医生说输完液还有十几分钟可以走了。江漫慢慢走在走廊中。
江漫内心还有不能向人道明的秘密。
虽然他一致对外表现得无所谓甚至是厌恶,但人心也是肉长,好歹养了沉强一年,他对这孩子有复杂的感情。
刚送还沉蓓时,沉强一直把他当父亲,每次偶遇,那小孩儿就总眼巴巴地看着他,哭着闹着要江漫爸爸抱。他冷淡地忽略,孩子的哭声就绝望地传来,像被撕裂一样。
莫名地,他生起了歉疚,就想赶紧给沉强找个父亲,让他摆脱这种欠着别人的滋味。今天刚好趁借钱的功夫,就给沉蓓说起“要牵线”的事。
沉蓓,在他眼中像他姨一样,也是熟客。平时过年过节都互相请客吃饭,看在是亲戚邻里的关系上,也想好心帮她。
给她介绍了一个人,是他平时接触的一个叔,人老实淳朴。他强调“不会让她受苦”,意思是说孩子一定会有个家,我不会乱给你介绍。
当时沉蓓没点头,也没摇头。
甚至没说话。
江漫已走到了病房门口,他看到路柔凝视着窗。
你真拧巴,他倏地嘲讽自己。对不在意的明明在意,非要装,就害怕被人看透了。
路柔是,这孩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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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悯一个不幸的人,很正常。路柔想。刚才差点小题大做。
窗外落叶一片片往下掉,她的思绪也是,堆成了座小山。
年龄上、背景层,江漫和沉蓓就不应该,她不是没想过。但为什么他们仍给了她超倍的敏感。路柔说不清。
“你以后不准插手她的事。”
她在江漫扶她下床时说。
江漫顿时感觉不舒服,随后又觉得舒服。这种情绪转变令他吃惊。他怕被侵犯了自由,被侵犯后,又有被占有的愉悦感。
他说你又吃醋。
沉蓓的饼给太多,路柔路上吃着吃着,咬了几口,下意识递给江漫。
江漫说我不吃。路柔撒娇,别浪费嘛,你就为我吃一点点。江漫犹豫了几秒,慢慢地接过了。
吃了一小口,他还没强咽下去。路柔想起这饼的原主人是谁了,突然就掐住他脖子。
“不准吃,吐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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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无聊,黄昏后,女人们就会聚在村子最大的坝子里摆事。路柔便听村里婆婆聊天。有个姓吴的婆婆嘴特别碎,什么都说,嘴里总能吐出一篇篇热门新闻。
“你们知道老宋家那儿子为什么有病吗?”
她又在卖弄了。
众人把耳朵高高挂起,都问什么呀什么呀。
吴婆婆喝了水,然后一副讲书的架势。
“因为老宋跟他妹有事,他把怀孕的宋梅关屋头一年,等孩子出来后,就骗大家说妹婿跑了,才把妹接回来…”
路柔听了,摇头:“不应该啊,这,他们是兄妹…”
大家都一副被噎住的神情,哪能干出这种事?都说不应该。
“不应该的事,总有人做,不然你怎么知道不应该?”
婆子就这么跟她们讲的,这个逻辑,她信了几十年。
月光疤 五十五:山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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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五十五:山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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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的事,总有人做。
吴婆谈这话的第叁天,路柔撞见深夜江漫从沉蓓家出来。
回来后,他躺下就入睡了,似乎累坏了。整晚路柔没睡着。
她不是没看见,临走前沉蓓碰了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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