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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糯米的尾巴
听他提及舅父,时缨心念微动。
当年舅父的名号响彻江南与岭南两地,后来英国公取而代之,使用的战术有不少是承袭于他。
没想到,他久居北疆,却对此一清二楚。
“和亲队伍人员众多,行进缓慢,抵达阴山尚有几日,顾将军,请你传令下去,让前线的将士们加强戒备,谨防突然生变。我会派遣一队人马扮做商贩,到北坡那边探一探情况。”
“是。”顾珏应下,见岐王没有其余吩咐,便行礼告退。
“顾将军的父母曾经是我祖父安插在北夏的线人,”慕濯轻声,让时缨回过神来,“他们在一次任务中牺牲,至死都没有主动暴露身份以求活命。那年顾将军只有十三岁,得知噩耗后,当即决定接过他们的衣钵,主动请缨前往北夏。她在北夏潜伏了整整五年,先后暗杀敌方三员大将,还功成身退,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灵州,与最后一战中同她携手杀敌的小将军结为夫妻。”
“后来的事情人尽皆知,你既然‘久仰其名’,应当并不陌生。在情报方面,她经验丰富,因此在我之下,便是由她负责与线人们联络。”他还记得她昨晚所言,说罢,如愿看到她耳尖染上绯红。
时缨辩解:“我是当真久仰顾将军大名,殿下若不信,我可以将自己知晓的都说给你听。”
……才不是为了躲避跟他习武,想“另寻良师”。
虽然她指的是顾珏替夫上阵、一战成名,对于她先前做线人的经历却闻所未闻。
毕竟是军中机密,而且为了保护线人的安全,绝不会对外透露。
慕濯看穿她的心思,也不戳破,一边欣赏她故作镇定的窘态,一边揽过她的腰身:“走吧,现在去龙兴寺,还能赶上中元节的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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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伙食简单,时缨也不以为意,随便用了些,与慕濯离开营地。
临走前,顾珏赠给她一把精美的小匕首,与梦境中的别无二致。这次,她珍重地别在腰间的蹀躞带上,将随身携带的平安扣摘下作为回礼。顾珏含笑收下,与两人作别。
到得龙兴寺的时候,已是夕阳西沉。
龙兴寺坐落于灵州城外,不及长安的寺庙香火繁盛,但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正值中元节,不少人前来进香,僧人认出慕濯,行了一个佛礼:“岐王殿下。”
慕濯示意他不必声张,低声道:“今日寺中繁忙,小师父不必特意招待我,我陪内子上过香,带她在贵寺走走就好。”
“原来是王妃娘娘。”僧人微微一笑,识趣地离开。
时缨有些意外:“看不出,殿下竟是此地的熟客。”
“与崔将军来过几回。”慕濯言简意赅道,顿了顿,语气中增添几分复杂的意味,“崔将军是位虔诚的信徒,每次出征前,都会亲自为麾下的将士们祈福。”
熟悉的面容浮上脑海,十年前,他初来乍到,浑身上下透露着戒备与拘谨,那位自称是灵州大都督、留着一把络腮胡的将官出城迎接,念他年纪尚小、又突然遭逢变故,便邀请他住进自家,与他的儿女们共同起居。
崔将军外貌粗犷,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私底下其实是个极其温和的人,坊间都说他打仗时是阎罗王,对着自己治下的百姓,却无异于活菩萨。
对于他,两人表面虽有君臣尊卑,实则在他心里,崔将军一直都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皇帝喜好猜疑,对于武将更是百般钳制,边境守将大都是三年一换,至多也撑不过四载,但崔将军任职灵州大都督,前后却有六年。
他原以为皇帝承认崔将军治军有方、劳苦功高,特地网开一面,直到崔将军被人陷害,马革裹尸,他才明白,皇帝迟迟没有调离他,是因为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衣锦还乡。
那次,他因负伤没有随行,只陪崔将军到龙兴寺礼佛,借着大殿中盈盈烛光,他蓦然发现,昔日战无不胜的大将,两鬓已浸染霜雪。
他隐晦地问起崔将军,是否有过告老还乡的念头,对方却笑道:“灵州还需要我,陛下也需要我,只要我还能披挂上阵,就绝不会离开。比起在京城垂垂老矣,我宁愿战死沙场。”
皇帝的猜忌他心知肚明,但为人臣者,守护一方百姓,他从未想过明哲保身。
孰料竟一语成谶。
他敌得过穷凶极恶的北夏骑兵,却没能防住皇帝从背后刺来的一把刀。
“殿下节哀。”时缨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她似是看出他的情绪,安慰道,“崔将军虽然牺牲,但你和灵州百姓记得他,他便会永远存活在世间。”
慕濯略一点头,按捺心中起伏,与她走进正殿内。
佛像威严,慈悲地俯视着芸芸信众,时缨想起梦境里的情形,不觉出神。
那时候,“她”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包围,心底却不依不饶地残存着一缕希望,在佛堂燃起无数长明灯,用尚且完好的左手一笔一划地写了整整一个通宵。
她转头看向身畔,忽然感到莫大的庆幸,如今一切都还未发生,她绝不能让他再度落入险境。
时缨捐了些香火钱,写下祈福之词,放入长明灯,复而跪在蒲团,轻轻合上双眼。
慕濯稍事犹豫,也如法炮制,点过灯后,跪在她旁边。
他其实不信佛道,以往跟随崔将军来,都是哄他高兴做做样子,打心底里,他觉得与其恳求神佛垂怜,倒不如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如今,他却似乎懂得了那些善男信女的心态。
哪怕仅有一丝玄而又玄、微乎其微的作用,也想祈求上天保佑自己在意的人一生平安顺遂。
但愿佛祖不会责怪他临时抱佛脚,能够满足他的念想。
出了大殿,中元节的法事尚未开始,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后院走去。
龙兴寺占地不大,不同于寻常寺庙中松柏森森,却是辟出一块地方,种满了梅树。
“我在冬天来过,白雪遍地、红梅盛开,倒是颇有一番意趣。”慕濯说道,“据称当年建立龙兴寺、并在此出家的高僧曾是名身居要职官员,为人刚正不阿,却因此遭到奸臣排挤,被昏庸无道的君王贬谪流放至此。他心知世道艰难,自己无力回天,便在郁郁中遁入空门,栽种梅花以明志。”
梅林旁树立着一座木架,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牌,时缨走近一看,上面形形色/色的字迹,有书生留下的诗文,有为全家老少祈愿的吉祥话,还有的写着两个名字,似乎是一对有情人。
那位高僧必定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的伤心失意之地,竟会成为旁人的许愿之所。
但他或许也会感到欣慰,百姓在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时候,才有心情奢望生存以外的事物。
一阵风吹过,木牌清脆作响,其中一块似是久经风吹日晒,线绳断裂,突然掉落在地。
时缨俯身拾起,就见上面刻着两个名字,怀远和阿离,背后则为“一生一世、比翼连理”。
“怀远?”慕濯循着望来,“堂叔的表字便是怀远,还真是凑巧。不过天底下同名同姓者尚且不计其数,表字重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时缨点点头:“我们去交还给僧人,请他们帮忙重新悬挂一下吧。”
两人调转方向,朝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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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
荣昌王坐在室内,面前摆满了已经喝空的酒壶。
饮尽杯中最后一滴,他伸手想要斟上,壶里却倒不出任何东西。
他扬声招呼仆从,然而屋门开启,进来的竟是慕潇。
荣昌王眯着眼睛看了看,笑道:“子湛,你怎么来了?你是来陪我喝酒吗?”
慕潇默然一叹,轻声劝道:“阿爹,大夫上次说了,要您少饮酒,我知您伤心,可您就算看在阿娘的份上,也不该这么作践自己。”
荣昌王自顾自地笑着,没有应和,对他的言语置若罔闻,但却也不再喊着要喝酒。
慕潇松了口气,令家仆进来收拾残局,扶荣昌王就寝。
走出院门,他与时绮迎面相遇,时绮抱着几卷抄完的经书,询问道:“世子,物品已经备好,我们去何处为王妃娘娘上香?”
“随我来吧。”慕潇看到她手里还夹着一封信,不由好奇,“这是什么?”
“我……”时绮斟酌言辞,“我写给王妃娘娘的信。你若不放心,怕我失言冒犯她,可先行过目。”
她嫁入王府两个多月,慕潇待她彬彬有礼,荣昌王除了偶尔会催她尽快生个孙子孙女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位和蔼的长辈。
相较以前在安国公府的日子,她仿佛从地狱来到了仙境。
故而中元节,得知慕潇有意为荣昌王妃祈福,她主动帮忙抄写经文,还亲笔写了封书信。
她现在占着世子妃的位子,出于礼节,也该向长辈问候一声。
慕潇见她满脸忐忑,好笑道:“阿娘知你有心,在天之灵定会感到欢喜。我就不打开看了,不妨你来告诉我都写了点什么。”
时绮逐一回忆,除了开篇的客套寒暄,便是些家常事。
说到“王府花园里的芙蕖开了”时,慕潇轻声打断:“我阿娘的闺名里有个‘芙’字,但不知者无罪,她应当不会介意,下次你再写到,记得缺笔避讳即可。”
时绮应下,因自己疏忽,不禁有些赧然。
“无妨。”慕潇宽慰道,见她失神之际,全然忽视脚下阶梯,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小心。”
“多谢世子。”时绮愈发窘迫,顿时不敢再想其他,聚精会神地留意眼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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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蔓延开来,月上中天,透过窗棂洒下满地清辉。
荣昌王已陷入睡梦,他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眼角淌下一行热泪。
如果慕潇在场,便能听到他口中的不是“阿芙”,而是“阿离”。
第69章 弑父杀妻。
夜幕低垂, 满月高悬,龙兴寺内灯火煌煌,僧人们倾巢而出, 齐聚在正殿外。
法事即将开始,后院的禅房空旷无声,几乎不见半个人影, 时缨和慕濯找来时,只看到一位上了年纪老僧在慢悠悠地踱步。
双方照面,老僧行礼道:“岐王殿下,王妃娘娘, 不知二位有何事?”
时缨怔了怔,对方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以往殿下大驾光临,都是与崔将军一同, 崔将军过世后, 唯有在他忌日那天, 殿下才会孤身造访敝寺。十年来,老衲从未见过殿下与某位小娘子同行, 想到今早听灵州来的香客提及,岐王已携妻归返, 那么檀越应当就是王妃娘娘。”
而且此处光线昏暗,青石板凹凸不平, 岐王许是怕她摔跤, 小心翼翼地伸手护在她身侧,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
少女面色绯红,也不知是因为方才走得太急还是什么。老僧适时止住,没有再说下去。
时缨听到慕濯从未与旁的姑娘同行, 不禁抿唇一笑,旋即递出木牌,道明来意。
老僧接过,借着幽暗灯火看清上面的字迹,静默片刻,点了点头:“多谢娘娘,待法事结束,老衲会把它重新挂回去。”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退婚后我做了皇后 第70节
慕濯将他那瞬间的欲言又止收归眼底,去往前院的途中,状似闲聊般问道:“您还记得刻下这块木牌的人?”
他主动说起,老僧也没有否认:“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两人约莫十七八岁,姑娘眼角有一块形似梅花的红色胎记,实在罕见。他们自称是在云游期间相识,颇为投缘,索性结伴而行,彼时临近年节,灵州是他们的最后一站,公子说回去之后就到姑娘家提亲,好巧不巧,两人还是同乡。”
慕濯并未表态,在默许他接着讲。
“做这块木牌的时候,姑娘说,笔墨书写不牢靠,日晒雨淋,字迹很快就会消失,公子便拿出一把刻刀,亲自将两人的名字刻在了木牌上。他刻了三次才成功,前两块木牌皆是无缘无故断裂,就像在预示他们注定不会如愿。”
“两人离开敝寺之后,老衲再也没见过他们,原本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老僧回忆道,“又过了几年,某天突然有人找上门来,称自家老爷年轻时到过敝寺,颇为喜爱寺中红梅,他们捐赠了一大笔香火,足够敝寺从里到外翻修一遍,只为换几株梅树,带回去让老爷开心。”
说到此处,他有些感慨:“老衲一下就想起了那位公子,问他们老爷是不是叫‘怀远’,他们支支吾吾搪塞过去,答案却显而易见。或许他和阿离姑娘终究未能相守,才会在多年后看着红梅睹物思人,不过也可能是老衲多心,他们已经喜结连理,移植梅树是为留作纪念罢了。”
交谈间,三人行至正殿外。
庭院中亮如白昼,僧人围着一只硕大的灯轮席地而坐,灯轮上放置着数百蜡烛,是香客们对已故之人的悼念与哀思。
老僧颔首致意,转身走进人群中。
诵经声悠扬而起,乘着夜风飘荡开来。
时缨望着眼前灯火通明,心想,愿庶弟早入轮回,愿舅父在天之灵庇佑她,尽快寻得当年真相。
七月流火,天气已开始转冷,北疆的城郊,风中携裹了丝丝凉意。
慕濯不着痕迹地将时缨挡在下风口,见她闭目沉思,也将视线转向璀璨火光。
祖父、崔将军、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将士,他们的面容渐次划过脑海,又消散在灯火中。
他会替他们报仇,让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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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龙兴寺,风渐渐有些大,呼啸着在旷野中席卷而过。
时缨下意识拢了拢领口,正要去牵缰绳,忽然被慕濯抓住手腕:“来吧,骑我这匹。”
她未及反应,便身子一轻,与他一同落座在马背上。
快马飞驰,另一匹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慕濯将她圈在怀中,用体温为她驱散夜晚的寒冷。
她抬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肩窝,不知何时悄然睡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回到了王府,她睁不开眼睛,隐约感觉到被他一路抱回屋内。
时缨在青榆和丹桂的交谈声中转醒,颇不好意思地让慕濯放她下来。
他依言照做,摸了摸她略显散乱的头发,温声道:“早些睡吧,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时缨应下,去净室洗漱更衣。
二婢跟在她身后,丹桂啧啧称奇:“娘娘可真是厉害,在马背上都能睡着,今日我试了试骑马,还是人家在旁边帮忙牵着,慢悠悠地走,我都差点没被颠得吐出来。”
两人今日留在府中,时缨让她们随意出去转转,她们便请万全和万康带路,到集市上玩了一圈。
回来之后,丹桂得知兄弟二人都会骑马,想到自己习武的梦想,也心血来潮跃跃欲试,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在颠簸中吓得魂飞魄散,落地的时候双腿发软,许久才神魂归位。
青榆调侃道:“娘娘刚会走路就被林将军带着骑马了,与你自然不一样。再说,娘娘分明是殿下抱回来的,又不是自己边骑马边睡觉。”
时缨轻咳一声:“有些人很懂啊,我是不是也该给她找个会骑马的小郎君,把她嫁……”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青榆忙不迭讨饶,丹桂毫不客气地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丹桂,你还想学功夫吗?”时缨问道,“今日去营中,殿下与顾将军说,打算从她手下调些人做我的护卫,那都是身手俊俏的姑娘,我原想着可以请她们教你,但你若改变主意,也就罢了。”
“我想学。”丹桂急忙道,“万事开头难嘛,我是初次骑马才有点害怕,等我多练几天,胆子肯定会越来越大。我还想陪娘娘击鞠,还想保护娘娘和青榆姐,怎能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好吧。”时缨一笑,“那你做好准备,等着明日拜见师父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可要坚持住,千万别半途而废。”
丹桂连声答应,像是生怕她反悔一般。
待收拾完毕,时缨回到内室,躺在床榻上,却忽然有些清醒。
慕濯和那位老僧的对话犹在耳边,“怀远”十之八/九正是荣昌王,他的院落种满别处移植的红梅,提到灵州时闪烁其词,似乎都印证了她的猜测,但……“阿离”又是谁?荣昌王妃吗?
她未曾见过荣昌王妃,也从没听说过关于她容貌的事,如果她眼角有梅花胎记,这么别具一格的特征,定会有人在闲聊时提起。
但她搜寻记忆,不见任何相关字眼,再次默念“阿离”二字,突然,有什么倏地从脑海中划过,她起身下榻,行至书案前,开始翻找自己的一摞手记。
近些天她全部整理过一遍,尚且记忆犹新,很快就在故纸堆中找出了那一张。
景初二年,上巳节,她随父母进宫赴宴,与卫王、宣华公主等同龄人玩捉迷藏时,躲在假山后,偶然听到两名妃嫔窃窃私语:“……姓名这种东西,其实也有些玄乎,那位小字为‘离’的,不就落得芳龄早逝,当初生了个儿子也没能留住吗?如果那孩子活下来,哪还轮得到……”
另一人匆忙打断:“你小点声,隔墙有耳,万一传到陛下那里,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鬼地方,会有什么人来?”那人不屑一顾,“也不知她的父母为何会给她取如此不祥的名字,按理说,他们的家族……”
谈话声远去了,当晚,九岁的时缨回到安国公府,用稚嫩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下今日见闻,末尾特地标注,以后在宫里不能谈论一个名叫“离”的人,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现如今,她望着那张泛黄的纸发愣。
宫里妃嫔多不胜数,每年都会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更遑论出生没多久的皇子。
但是,能让皇帝讳莫如深,被视作禁忌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她为自己猜测感到匪夷所思,却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倘若真是如此,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这时,慕濯从外间进来,见她坐在桌边出神,走过去道:“怎么了?”
时缨抬头:“殿下,‘怀远’就是堂叔对不对?‘阿离’不是荣昌王妃,而是先皇后。”
慕濯怔了怔,看到她摊在桌上的纸页,心下了然:“是。她眼角有块胎记酷似红梅,平时会用脂粉遮盖,见过的人屈指可数。”
“那她和堂叔……”
“他们原有婚约,是两家父母早年定下,但未及堂叔正式登门提亲,陛下就抢先一步,以摄政王世子的身份强行娶走了先皇后。”
时缨得到肯定,顿时想到一些旧闻。
先皇后出身阮氏,家族赫赫有名,有过不少登阁拜相者,而荣昌王的父亲是老摄政王的胞弟、今上的亲叔父。
荣昌王的父母去得早,老摄政王待他如己出,他从小众星捧月、吃穿不愁,养成了一副潇洒恣意的脾性,长大后更是一年到头鲜少在京城,拿着花不完的钱财四海云游。
阮氏则娇养深闺,据说是体弱多病,在人前露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现在想来,‘体弱多病’恐怕只是幌子,先皇后是个颇有主见的姑娘,喜好四处游历,在一次旅途中结识堂叔,彼时,两人还都不知对方真实身份,但因互相倾心,为了反抗婚约,便在龙兴寺私定终身。”时缨颇有几分唏嘘,“可惜终究是有缘无分,被陛下棒打鸳鸯。”
摄政王世子抛来橄榄枝,阮家权衡过后选择接受,“阿离”迫于无奈成为世子妃,“怀远”也在摄政王的安排下另娶旁人。
有情人咫尺天涯,红梅成为不可触碰的伤痕,当被问及喜欢的花卉,她用“白梅”敷衍过去。
后来,她在深宫里郁郁而终,他变得疯疯癫癫,连是否去过灵州都已经记不清楚。
——我还是去过吧,若不然,就没人记得她了。
荣昌王的话音清晰如昨,世人皆知阮家千金才貌双全、名满京城,是皇帝心头白月光,却无人知晓,她也曾是活泼爱笑的“阿离”,与意中人在灼灼似火的梅林许下愿望,成为他一生的朱砂痣。
时缨迟疑道:“这件事,世子阁下可知情?”
“应当不知。”慕濯叹了口气,神色也有些复杂,“他一直以为父母琴瑟和鸣,父亲精神失常全然是因为母亲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时缨讶然,据她所闻,荣昌王妃是病故。
“他与我合作,便是要为母亲报仇,将近二十年前,堂叔夫妇新婚燕尔,时常到梁王府做客,但某一天开始,堂婶身染疾病,就再也没有治好,堂叔寻遍名医,为她拖延了十年寿命,却依旧未能留住她。再之后……堂叔就逐渐变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慕濯略微一顿,也不知该将荣昌王的颓废归因于王妃的逝世还是先皇后香消玉殒。
“在外人眼中,此事是不折不扣的意外,唯有子湛坚信其中有蹊跷,他查了许多年,最终找到些线索,无一例外,全部直指淑妃。先皇后与陛下刚成婚时感情并不好,我母亲又生性内向,接待客人的任务基本落在淑妃身上,她趁机给堂婶投/毒轻而易举。或许她是受了陛下的指使,毕竟我祖父待堂叔如亲生,当年有不少传言,说我堂叔才是他中意的继承人。陛下不能直接对堂弟动手,见他与新婚妻子鹣鲽情深,便出此下策,打算以此将他慢慢逼疯。”
“却没想到摄政王猝然病逝,并未留遗言更改继承者,”时缨接道,“陛下登基,计划作废,但覆水难收,他为一己私利害了堂叔一家,而今心怀愧疚,才千方百计补偿,予以堂叔一人之下的财富与地位,让他和世子衣食无忧,却又出于防备,不肯给荣昌王府半分实权。”
“愧疚?”慕濯轻声复述,嗓音不觉冰冷,眼底尽是嘲弄与讽刺,“他做贼心虚罢了,唯恐旁人起疑,将荣昌王府的不幸归咎在他头上。他弑父杀妻,毒害我祖父,堂而皇之地占据原属于他的皇位,又取走先皇后的性命,还将为他鞍前马后的阮氏一族逐出京城,这种心狠手辣、过河拆桥的人,岂会知道‘愧疚’二字作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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