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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苏他
邢愫看一眼门外监视汪明月的两名安保人员,她该走了,临走又说了句:“他对理赔的执着,你应该想得明白。毕竟你也挺执着。”
汪明月不说话了,那副吊儿郎当也不见了。
*
林孽到英国给邢愫打电话,打不通,他就从新闻上去找她的消息。找到跟西北合作的公司,再找跟西北直接沟通的负责人,从他嘴里知道邢愫位置,赶过去却被告诉,没有叫邢愫的人办理过入住。
他在贝城中心,脑海里全是邢愫被危险包围的画面,尤其这城市到处是经历暴乱的痕迹。
可说来奇怪,他这么担心,也没有乱。
那个看似镇定、实则无助的林孽好像早在邢愫承认他时就消失了。
*
孙耀武事多,担心他们手机被监控,就强行断了他们三人的私人关系。邢愫本来不同意,后来孙耀武阴谋论,说万一家人因此受到威胁,那不是得不偿失?她同意了。
虽然这话没什么依据,也不太靠谱,但只要有万分之一可能会威胁到林孽,她就不会理智。
可不能跟他报平安,她就心慌,注意力也不好集中。
谈笑还在讲着她已经完善的工作:“汪明月在了解那个中介诓骗她的真相后,应该会有所行动,但我们也要做好她撞了南墙都不后悔的准备。”
邢愫说:“汪明月也好,那中介也好,都是感受过绝望,死都不怕的人,这种人可以被我们三两句话说服的可能近乎没有,我这一趟说是劝她认清现实,其实不过是让英方知道真相。”
谈笑问她:“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知道会有两种行为,第一种,置之不理,那就是说他们铁了心借此次事件限制中方武器,不在乎真相,只在乎这件事在国际市场的影响力。
“第二种,顺着调查下去,可就冲他们纵容相关人士恶意分析,也不会是这行为。”
谈笑说:“那就是他们一定会置之不理,那我们这趟让他们知道真相的行为还有意义吗?”
邢愫喝口水,说:“之前只是猜测,不好贸然跟外交部汇报,当他们落实‘置之不理’这四个字,我们外交部就可以采取相应措施了。”
谈笑明白了,只是,光对付英国了,林又庭那边呢?西北给他分摊伤害,他一口咬定被栽赃,没有证据,就可以无限拖着。而他黑钱赚完了,转行了,拖再久对他又有什么影响呢?
最后只会对西北有影响。
就这次事件来说,林又庭这个人是真的有手腕。
谈笑把自己这番顾虑跟邢愫说了,邢愫告诉她:“还记得那个跟林又庭合伙拿下中法人寿的澳洲直销‘小兄弟’吗?”
谈笑皱眉:“怎么了?”
邢愫猜谈笑就没跟进:“这个小兄弟旗下子公司涉嫌信用欺诈,在国际信贷业务中,多项操作超出外汇管制范围。”
谈笑惊了:“你怎么知道?”
邢愫轻描淡写:“我查了。”
谈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话了:“我的,我的,这次是我的疏忽。”
邢愫又说:“涉及金额不少,一旦确认犯罪事实,所有资产都会被冻结,他拿什么钱跟林又庭合作?林又庭已经跟中法签合同了,定金都交了,尾款补不上,他也要吃官司。”
谈笑趁她说话的时候搜了搜,没有这新闻:“还没爆?”
邢愫喝口水:“不,是还没人举报。”
谈笑笑了,给她鼓掌:“五体投地。”
邢愫像林孽那么大的时候就做这行了,到现在快二十六了,正是最好的年纪,她为什么会输?
谈笑又琢磨了琢磨,最后呼口气:“可以,反正我这脑子是转不过来了,也是最近太累了。”
邢愫也累,早上都出现神恍惚的状况了,还被谈笑看见了,谈笑说她:“你也去休息下,中英来回跑,还得想辙,又体力,又脑子,唯一休息的时间就是在飞机上,都没神了。”
邢愫没神是因为她连给林孽报一声平安的机会都没有。
有时候人就很自以为是,以为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也一定能在百忙之中跟在乎的人说句话,可真当忙起来,哪有什么机会。
她摇摇头:“我是在想,林孽没我消息,是不是又炸了。”
听到林孽两个字,闭目养神的谈笑睁开眼,问她:“叫什么名?林孽?”
邢愫看她反应挺大:“怎么?”
谈笑神情紧张起来:“汪国晖有个儿子,好像叫这个,因为名字很特殊,所以我在看汪国晖资料时多看了两眼,但那上边只说他有个儿子,其他信息没有,谁生的也没说,但应该不是原配。”
邢愫闻言,脸色比她更难看,女人的直觉把她带向一个令人咋舌的方位,她缓了好久,说:“林又庭为什么会找到汪明月?”
谈笑没听懂她这话:“你不是说因为她被人伤害过,神……”
“不对!因为汪明月是汪国晖的女儿!”邢愫突然喊出声,握住谈笑的肩膀,手都在抖:“你去查林孽!去查他!”
谈笑被吓到了,嘴都白了:“你,你不是说……不让……”
邢愫持续失态:“我自己去!对!我自己查!”
说着话,她疯了一样拨林孽电话,却怎么都通不了。没办法,那就往其他方向开始查!她一定要查到!她要知道林孽是谁!





三拾 73
林孽辗转多地,找到汪明月的所在地,汪明月拿着西北武器在游行示威运动中打死了人,这事全世界都知道,现在就是确认她手里这批武器从哪获得的、到底是不是西北方面提供的阶段。
他找不到邢愫,找害邢愫惹上这堆麻烦的人准没错。
只是想见她还得向英国方面申请,像他这种来历不明的,光是审查就得用个几天,到时候新闻都换了一茬,他还没进去就有点可笑了,所以他说了谎,捏造了他跟汪明月的关系。
果然管用,当天他就被警方扣了。
因为要辨认他话的真实性,所以傍晚他就跟汪明月见到面了。
汪明月莫名其妙,对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没有半点好感,最后本能把他归为西北一伙,直接说不认识。
林孽见到她只问了一句话:“邢愫现在安全吗?”
汪明月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没给好脸:“死了。”
林孽不是莽撞的人,他也不是来玩儿的,接着说:“你知道我跟他们说我们什么关系吗?”
汪明月不感兴趣,前几天也有人说跟她有什么关系,也被警方带了来,见面才知道是个小说家,想从她这里拿到一手资料,当小说素材。
她说:“我只知道你会因为捏造事实,扰乱警方那个什么什么罪,被拘留。”
林孽告诉她:“我是汪国晖私生子。”
汪明月懵了,那种下意识的。理智上她认为自己不应该信,可想想她听别人说过他爸当年跟情妇那些事,又觉得是真的。
林孽为了了解邢愫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整个事件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通过媒体新闻得知,杀人者是汪国晖的女儿,这个名字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姥姥身边都是嘴碎的,天天说,只是他从来听而不闻。
他又说:“你不想知道我妈当年是怎么介入你爸跟你妈之间的吗?”
汪明月拒绝不了。
林孽拿到了主动权,就开始提条件:“告诉我,邢愫现在安全吗?”
“你不会看新闻?”
林孽要是可以在新闻里知道,他就不来了,他不了解这里边的道道,但他知道,邢愫没有跟他报平安,他也联系不到她,她就有被秘密软禁的可能。
这就跟家人打了黑车,过程中人失了联系一样。何况邢愫目前经历的事,比打黑车严重多了。它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不想邢愫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汪明月看他太迫切,而且她也太想知道她爸对他妈做过什么了,就告诉他了:“她刚来过。”
林孽追问:“来这里?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汪明月不知道:“我该说的说了,该你了。”
林孽看她神情,没发现异色,确定她所言为真,心踏实下来:“我不知道。”
汪明月人就疯了,当场发疯。
*
林孽走之前找三笠照顾姥姥,三笠不小心跟姥姥透露了林孽去英国的事,姥姥就想起了那个汪国晖的新闻,她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能跟政治扯上关系,但她得找她们家那小王八蛋!
她刚听说这事,就去找何景润了,何景润闺女也在,她看见姥姥倒还算客气,还给她倒了茶水。
何景润听说姥姥来了,从楼上下来,还捧着一盆新种的植物,准备跟姥姥分享的。
姥姥没空听他那些花花草草茁壮成长的故事,直接说事:“我们家林孽找不着了,说是去英国了,我不知道他上英国干什么去,但汪国晖和他闺女在英国出事你知道吧?”
后面她还想把事情再说明白点,何景润他闺女打断了:“婶婶您不会觉得这事儿我爸能给您办吧?他也就在咱们市还有点地位,手伸不到国外去。”
姥姥没搭理她,接着跟何景润说:“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承诺的,算不算数。”
何景润点头:“算数!我说话向来算数!”
姥姥也点头:“那好,现在我外孙子丢了,你给我找不找?”
何景润刚张嘴,他闺女接上了:“不是,婶婶,您这有点不说理了啊,您外孙丢了,跟我爸有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我爸管天管地,还管人老太太家务事?说出去不惹人笑话吗?”
“怎么说话的!嘴欠缝?”何景润骂她。
他闺女不搭茬,接着跟姥姥说:“婶婶,您当行行好,别什么馊事儿都找我爸,我爸是退休的干部,不是妇女协会会长,理不了家常事,您找别人。”
何景润看她话越来越难听,正要把她轰走,姥姥说话了:“要不是你爸死乞白赖跟我推销他的业务能力,我也不登你们家门。我走到现在靠了谁?谁都不靠,你爸承诺我有事可以帮衬一把,我承情,也不是假客气那种人,可要是您父女俩没协调好,那你们就慢慢协调,我外孙我自己也能找。”
何景润他闺女被堵了个结实,那也有话说:“您这说的我爸跟上赶着似的,您知道您多大岁数了吗?说这话真能一点都不脸红?这是不是常说那句,为老不尊?”
姥姥笑了:“你爸就是上赶着啊,你气不气?”
何景润他闺女真被气着了,胸脯子起起伏伏,骂了一堆难听话出来,姥姥刚进门时装出来的和善全没影儿了。
姥姥不怵啊,跟她对骂,来骂人的,姥姥就没输过,且不说确实是何景润自己找上门来承诺的,就说办点事儿,怎么就不行了?是他们俩现在各自有老伴?还是姥姥立过贞节牌坊?
都没有,轮得着她个晚辈在这吆五喝六?
姥姥不让她哭出来,不让她挨教训,她怕是想不起这么些年她怎么单枪匹马讨到这些影响力的!
最后何景润看自己闺女实在不是姥姥对手,就赶紧把她轰走了。
人一走,姥姥也不待了:“行了老何,这事儿就这样吧,以后您家门槛我也不踏了,也拜托您自己做不了主的事就别瞎许诺,省了弄得咱们都尴尬。”
何景润是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而姥姥也不听他解释了,这以后,跟他也再没往来过,他的江湖人生终究是没有回味的机会了。
*
姥姥从何景润那离开就去了派出所,她也不太会用现在的电脑,手机更是操作不灵活,所以她也不在网上查,直接到派出所找人问,比什么渠道都来得快。
派出所里也都不怎么了解具体情况,只能是把新闻上写到的跟她说说。
对姥姥来说,有这些,也就够了。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姥姥又有新的疑惑,这跟林孽有什么关系?
派出所人安慰她:“您别着急,万一您外孙只是去英国玩儿呢?”
姥姥太了解那小王八蛋了,要是没点事,他能让三笠照顾她?她缺人照顾吗?她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怎么就照顾不了自己了?这只能说明,他在做危险的事!
姥姥看派出所人是给不了新鲜内容了,就又联系了钟成蹊。
俩人有微信,姥姥一个微信电话打过去,他立马接了:“姥姥!怎么啦!想我了?”
“林孽去英国你知道吗?”
钟成蹊的热情泄了,半晌才说:“怎么了啊?不知道啊,没有吧?他去英国干什么呢?”
姥姥听他这些掩饰紧张的车轱辘话,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说实话,我还让你进家门。”
钟成蹊知道姥姥厉害,就算他能瞒一时,也就只能瞒这一时,而且姥姥都知道了,说不好是林孽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了,他不能耽误事,说了实话:“林孽去找她女朋友了。”
姥姥眯起眼。
接下来,钟成蹊把林孽和邢愫的事儿跟姥姥说了个大概。
姥姥把‘林孽女朋友’跟那个西北半个当家人对上号,这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她现在知道她该去找谁了。
*
以前的汪明月很丧,从心理到表面,现在的她至少表面上敢于表达了,也是她作为高级应召女在应付金主这事上积累了经验,丧还是真的丧,却没那么敏感自卑了。
所以对于邢愫揭露真相、林孽的挑衅,她都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流露喜怒哀乐。
受到林孽戏耍后,早不把命放眼里的她直接动手,却被及时冲进门的安保人员和警务人员摁住了。紧随其后的汪国晖手里拎着蔬菜水果,灰白的头发和满额皱纹为他的沧桑正了名。
他是不是也被现世报了呢?
应该是吧?林又庭活着,他又怎么能逃过这一劫呢?
他没看林孽,也没管汪明月,只是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汪明月被限制住双臂,还骂骂咧咧的,林孽也被控制了起来。当几位警务人员准备跟领导汇报这一情况时,他们所在的公寓‘嘭’的一声发生爆炸,所有人在反应了数秒后,奔向逃生通道。
*
邢愫颤抖着手点开林孽的资料,看到他父亲那一栏写着林又庭的名字,她直接把手机摔碎在地上,零件像烟火,带着火星四散开来。
她用她疲惫过久仅剩的力量低吼出声:“操!”
谈笑最近见到邢愫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说实话她承受能力挺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淡定的接受这副模样的邢愫。
她问她:“你看到了什么?林孽跟谁……”
邢愫听她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大步流星到她跟前,双手翻找她身上的手机:“手机给我!快!手机给我!”
谈笑被她吓得打了个颤,旋即给她找出手机,正要递给她,被她先一步抢走。
邢愫准备叫停对林又庭澳洲合作伙伴的举报。理智上,立场上,她都不应该这么做,可林孽不是她可以理智的对象,她不能那么对他。
而既然她敢,那无论她这个不理智的行为会对她造成什么后果,她都能承受。
就在她及时拦住举报这一行为后,外头‘砰’的一声巨响,旋即孙耀武来消息。
泰晤士河上的伦敦桥发生恐怖事件,有恐怖组织炸毁了附近的公寓,具体死伤还未可知。
*
林又庭刚到消息,确定汪明月被击毙,汪国晖在混乱中逃了。
他抬手覆在半截面具上,慢慢弯起了唇角:“施琪,你听见了吗?汪国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死了,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子弹穿过她的脑袋,那种动听的声音。”
他把汪国晖父女的命留到现在,就等着邢愫自以为是地找过去。
没错,他不是要西北帮他分摊伤害,他是要汪国晖父女死,要西北这个老对手当他的替罪羊。
邢愫很优秀,她怎么能容忍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把他当对手呢?万一她哪天想通过灭了他来证明自己的优秀,他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他要让她没这个机会。
现在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汪明月的人,那这次恐怖事件的导演,她没得逃,不认也得认。
就在他冥想他即将完成的作品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随后门被踹开,冲进来一个老太太,身后三个人都没拉住她。
她走得也快,眨眼就到了林又庭跟前,踩着椅子上桌子,照着他的脸就是两巴掌,面具都被打掉了。
跟进来的几个人全愣了,站成一排,呆若木鸡。
当林又庭发现自己躲都没躲时,他就明白是为什么了,这是他欠下的,多少巴掌他都能受。
来人是姥姥,姥姥打完开骂:“姓林的我告诉你!施琪的账我可以不跟你算,她自己愿意,她活该,我生她养她,她不拿命当回事,她贱!可要是林孽有三长两短,你看我不要你的命!”
本来面无表情的林又庭猛地看向她,脸上两个血红的巴掌印都没夺了他这一脸震惊的风头。




三拾 74
林又庭才知道林孽,也就是他跟施琪的儿子,去英国了,去找他女朋友了,而她女朋友,就是登上他死亡名单的邢愫。
他知道生活是充满戏剧性的,可他没想到,戏剧性只是命运为玩弄他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坐牢那些年,没想过他儿子,心里全是施琪。
出狱后知道施琪产后抑郁,离世,他以为他会恨那半个凶手,又或者看在他是唯一连接他跟施琪的人,想把他接到身边,悉心照顾,陪他成长……然而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尽力忘掉他的存在。
他从不去关心他的一切,他不想看到他跟施琪越来越像的眉眼。
他怎么能忍受?
他是一个只会对施琪卸下盔甲的人,他怎么能忍受一个那么像她、却不是她的人存在于他的生命?他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跟他相处?
他又要怎么面对他艰难的出生,以及他出生让他、施琪付出的代价?
先前被告知有老太太来找过他,后面没等到,走了,他就知道是谁,可他还是选择不知道。
他把‘施琪相关’都关在了心门外,他就是在逃避,而逃避,源于恐惧。恐惧的表现,就是在偶尔想起那个孩子,会在心疼之前就把他赶出脑袋。
为什么恐惧?
因为他就没有走出来过,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放过自己,遑论对别人释怀、接受。
当得知自己好像杀了自己儿子时,他突然一阵椎心泣血的痛苦,他对这种疼很陌生,也理解不了,可他仍然在最快的时间内,叫停恐怖计划,并终止对西北,对邢愫的栽赃嫁祸。
很奇怪,这是一件理智不允许他做的事,他做过那么多恶,他不允许自己出现心慈手软的情况。
可他还是做了。
就是在这天晚上,两个互相视为仇敌、一心想着将对方生吞活剥的大人物,因为同一个人,打破了原则,做出了让步,甚至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境。
没人知道未来某一天,他们想起这件事,会不会后悔,但如果重来,结果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同。
千钧一发之际,身体本能才最能代表自己。
他们都无法伤害一个人。
他叫林孽。
*
邢愫没想到林孽会在暴恐现场,她知道消息时,像极了再也看不明天的太阳、只得不知疲倦地追赶夕阳的鸟。她的头发打在风中,发出低吼,就跟野兽魇着了一个样。
没人知道这条路她跑来多么长,她恨自己为什么不长八条腿,可明明就两条街啊。
恐怖袭击发生后,整条路都被封了,车不让进,她只能靠两条腿。这一路上,她听着车辆鸣笛,公民尖叫,她尽量听更多的声音,她必须得听更多的声音,她不能让自己去想林孽可能发生的一切。
她不明白,怎么能这么艰难呢?
攒了好多年运气,她还是没摆脱‘上辈子做过孽’这个魔咒吗?可为什么要报应在林孽身上呢?
怎么就一定要林孽呢?
她跑着跑着,被突然打开的车门撞在了地上,眼角划破了,鼻子也血流不止,她顾不上,爬起来接着跑,不管身后车主怎么喊她去医院看看。
到袭击现场,滚滚浓烟和人群被警戒线分开,警戒线内警务人员和医务人员匆忙奔走,担架从里往外一架一架抬着,抬出来的人全都被弹片伤的面目全非。
邢愫在警戒线外看不清楚,就无视警察的阻止,硬是闯了进去,力气大的几个男人都拉不住她。
警察在大声吼叫,面目狰狞,在她眼前像是放了慢动作,撕扯中,她瞥向人群,他们的脸更狰狞。她好像出现幻觉了,可她还认得枪,她看到有警察对她举起了枪。
她停不下来,她的林孽在里边啊,她还怕他们对她开枪吗?她自己也有枪啊,她也拿了出来。
接着,她看到所有人脸上现出恐惧,她觉得他们的恐惧还有那么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什么呢?她不会用枪?她是造枪的,她能不会用?
她就准备给他们展示下,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会用,而且他们谁都拦不住她。
眼看这场被放慢的现场直播要往不允许被复播的方向发展了,有一个声音把倍速拉回到正常值。
邢愫转过身,看着站在担架旁的林孽,她朝他走过去,开始是走,后边就跑起来了。
林孽以为他会被她抱个满怀,结果她上来就是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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