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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顾雪柔
而另一头,李治烽几乎是跑下山去的,碧雨茶庄离沛县有四十里路,时近冬节,最后一波冬茶摘采完,两道茶农都在歇息。
李治烽依旧路过他们来时的那家食肆,朝老板娘问道“沛县最出名的大夫叫甚么”
老板娘指了路,说“你顺着茶马古道朝东边走,进了沛县寻杂市东边去,有家叫宝济堂的,里头的邢大夫便是顶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怪,怎么你家少爷病了哎等等,你喝口水再去”
城东宝济堂李治烽便转身朝沛县跑去,早上日上三竿时离开碧雨山庄,午后便到了沛县,一口水未喝,直奔药堂,冬季常有伤风咳嗽的,城中住民寥寥,在药堂内等抓药看诊。
卷一 摸鱼儿
李治烽进了院子,问道“哪位是邢大夫”
一人给李治烽指了路,正是坐堂的老者,李治烽便上前去,将五钱银子放在桌上,说“大夫,请你去给我家少爷看病。”
老者一见李治烽便怒了,说“你是个甚么东西阎王老子来我这抓人也得排着队快滚出去没半点规矩”
病人们纷纷笑了起来,李治烽说“在碧雨山庄,有点远。”
邢大夫拿起拐杖就朝李治烽没头没脑打下去,怒斥道“不去不去”
拐杖打了李治烽几下,李治烽却撩起袍襟,单膝跪地,继而另一膝也屈了下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接着猛一躬身,行了个磕头的大礼,额头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邢大夫不是没见过磕头的,却没听过这等声音,当即骇了一跳。
李治烽低声说“大夫,我家少爷游淼得了风寒,他娘早死,他爹另立了长子,看着他生病不去管他,求您跟我去一次罢,我嘴拙不懂说,大恩大德”
“游淼”邢大夫的眼睛眯了起来。
病人们纷纷踮着脚看,不知李治烽在说什么,只见他喃喃念叨,又是猛地一磕头,咚的闷响,这声连旁的人也听到了。
“快去罢,邢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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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是急病呢”
“是是,人命关天,磕头磕得这般狠,别拖的好。”
病人七嘴八舌,反倒帮李治烽劝了起来,李治烽又是一磕头,第三声,邢大夫也坐不住了,说“罢了罢了,你起来,老夫这就去一次。”
邢大夫回后堂背了药箱,又让徒弟出来坐堂,李治烽在前面带路,邢大夫出了药堂,又问道“车呢没车没马,你让老朽跟你走四十里路过去”
李治烽说“我背你。”
邢大夫半晌作不得声,李治烽又单膝朝地上一跪,邢大夫这才知道李治烽竟然是说认真的,吹胡子瞪眼道“年轻人,你”
李治烽一动不动,邢大夫道“罢了,你上山再背,走罢走罢。”
李治烽依旧单膝跪地,背朝邢大夫,邢大夫不禁失笑道“这孩子是哪来的怎的这般倔”
围观者众,都觉得李治烽这举动十分惹眼且滑稽,但李治烽倔性儿却是正投邢老头的脾气,邢老头反而哈哈笑道“好,走罢。”
说毕邢大夫便让李治烽背着,李治烽这才起身,又朝碧雨山庄跑去。
游汉戈的马车出了山庄,沿着茶马古道走,李治烽却背着邢大夫一路小跑,四十里路,跑到山庄前又一口气上了山,进了山庄后也不打招呼,径自进东厢去,时近黄昏,邢大夫推门进来,房中洒了一地夕阳金辉。
邢大夫自己被背了这么久,一路上都免不得胳膊酸麻,朝李治烽说“你家少爷你家少爷的,你又是谁。”
李治烽答道“我是家仆,你先给他看病罢,别耽误了。”
邢大夫进去,游淼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手,转身要挥开,却被李治烽反手扣住。
“干干嘛”游淼沙着嗓子嚷嚷,转头时看到黄昏黯淡的光线中,李治烽英俊的侧脸。
“看病。”李治烽说“来晚了。”
邢大夫说“莫乱动,乖乖躺着,老头子想起你了,你是游家的少爷,小名水林儿,是也不是”
游淼依稀认出了邢大夫,说“你是邢邢老先生”
邢大夫捋须微笑,多年前他也给游淼看过一次病,游淼长大了,面容已有所不同,邢大夫却和从前模样差不多,缓缓点头,又说“生病就要吃药,看病,病才能好。你朋友下山上山,跑了八十里路,把老爷爷背上来的,你可得顾着自己身子,别自暴自弃才是。让他坐起来,染了风寒,散出来便好。”
邢大夫将一枚银针以火灼过,扎入游淼手上虎口穴,游淼瞬间只觉手臂连着额内深处的一根筋被扯住了,发出一声大叫,李治烽却紧紧搂着他。
“抱着他,别让他乱动。”邢大夫笑道。
“唔。”李治烽搂着游淼,低头吻了吻他的额,抬手的头。
游淼裹着被子,依偎在李治烽的怀抱里,像个无助的小孩一般,喉结动了动,又有种苦涩的感觉。
一轮针灸,游淼出了一身汗,烧退了,脸色却依旧不大好看,恹恹地倚着李治烽。
邢大夫说“还得吃药才好得快,你二人谁与我回去抓药”
李治烽把脸埋在游淼耳畔,低声道“我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
“嗯。”游淼的头仍有点疼,神智却清明了许多,不再是胸闷欲呕的闷痛,只是一阵阵地抽疼。木棋儿说“少爷睡下罢,明儿起来就好了。”
邢大夫起身,吩咐道“做点消食的粥与他吃,我这就走了。”
李治烽点了点头,游淼道“改日再去给老爷爷道谢。”
邢大夫拍了拍游淼肩膀,示意他躺下,什么也没说,摇摇头,离房出去。
酉时,李治烽依旧背着邢大夫下山,沿路黑漆漆的,李治烽的眸子却如鹰隼般雪亮,邢大夫被他背着,问李治烽“你是乔小姐从家里带过来服侍的人”
李治烽在黑暗里不疾不徐地走着,答道“不是,我是少爷花钱买的。”
邢大夫说“如此忠仆,实是难得,你家在何处”
李治烽“塞外。”
这几年里的事,邢老头也时有耳闻,毕竟游家乃是当地富商,一有些风吹草动,市坊间便有人传。邢老头当年给乔珂儿诊过几次病,也是个旧识了,又唏嘘道“乔家小姐倒是个性情极好的,看来游德川那厮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事。”
李治烽嗯了声,远方沛县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已在望,邢大夫回到药堂里,说“你且先歇会,我去开药。”
“师父回来了”宝芝堂内小徒弟嚷嚷道。
“邢老先生”游汉戈大步迎出,见了李治烽,先是一愣,邢老头回来后看也不看游汉戈,先去洗手,游汉戈不知李治烽为何在此处,问“你”
李治烽站在堂外,就像看不见游汉戈一般,游汉戈又朝大夫说“邢老先生,我是碧雨山庄的人,家父游德川,派我下来请老先生走一趟,上山庄去给我弟弟看病。”
邢大夫冷笑道“你父那风流种,终于还想得起家里有个病得快死的儿了”
游汉戈脸色微一变,邢大夫写下药方,交给小徒去抓药,徒弟几下包了药出来,说“五钱银子,哪位少爷把药钱付了”
李治烽从怀中摸银两,游汉戈约略猜到了些,忙道“我来罢。”
游汉戈去拉李治烽的衣袖,李治烽却只是抬手一弹,碎银当啷一声落进擂钵里,铮铮地转,余音绕耳,李治烽又恭敬跪下,朝邢大夫磕了三个头,这次邢大夫倒是受了,嗯了声,说“出去吃点东西再回山庄,这么跑来跑去,铁打的也吃不消。”
李治烽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去,跑路回山庄。
游汉戈等到深夜,终于等得邢大夫回来,不料却已经看过病了,药堂临近关门,病人们又在议论游家的事,大意是游德川偏心大儿子,不管小儿子死活,游汉戈也无心与这愚民去计较什么,出外吩咐备车,让人去追李治烽,李治烽转了个弯出来,却不出城,只是在城中杂货铺门口驻足片刻,又买了一小包东西。
游汉戈的马车停在铺子外的石板路上,说“李治烽,还买什么不够的话我这处有银钱。”
李治烽不答,将买的东西收好,转身出城。
卷一 摸鱼儿
天际明月千里,照在茶马古道上,远方山峦此起彼伏,犹如沉睡的山野之龙,李治烽沐浴在月色之中,那脚步却与马车几乎差不多快。
“上车罢”游汉戈在马车上朝路边喊。
李治烽充耳不闻,一路走去。
游汉戈道“我搭你一程”
李治烽在奔跑中深吸一口气,发出清啸,脚步越来越快,啸声于山林间阵阵回荡,游汉戈登时大惊,只一恍神间,李治烽竟是如疾风一般消失在古道尽头。
当夜回到山庄时已是四更时分,距李治烽第一次下山已过了八个时辰,木棋儿又道“真是神了,来回两趟,一百六十里路,你全跑下来的”
李治烽示意木棋别吵醒了屋里,把药包递给他,问“少爷吃过了么”
木棋答道“用了点清粥,已经睡下了。”
李治烽这才缓了口气,衣服也不解,在外屋倒头便睡。
翌日清早,游淼察觉脖颈处一阵沁凉,睡眼惺忪地回手摸,摸到李治烽修长的手指头,再睁眼时,看到李治烽给他系上红绳,绳上拴着玉佩,正是从前他亲手交给李治烽的。
“死不了。”游淼有气无力道“小病。”
李治烽帮他掖好被子,自去外屋烹药,药味弥漫了一屋子,游淼一闻就愁眉苦脸的,李治烽端着碗过来,说“喝药。”
游淼无奈,凑着李治烽端着的碗,把药喝了,李治烽又给他一块糖,游淼笑了起来。
在京城那会,李治烽被打成内伤,游淼让他喝完药就会给他块糖吃,那时说的是“吃块糖就不苦了,喝药病才会好。”没想到李治烽还一直记得。
游淼喝完药依旧在房里静静躺着,说“木棋儿,你把门开开。”
里屋外屋的门都敞着,李治烽不待游淼吩咐,便进来把屏风挪到一旁。
游淼看着房外院墙上的那一方蓝天,此刻他的心已静了不少,所想无非仍是那事,病了一场,现也没力气折腾了,父亲不来看他,不管他死活,也就是说,他在家里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如今再上京去,顶多就是一百两银子打发他上路,正遂了王氏与游汉戈的意。来日入京了,还得照看全家,游淼不干。
但不进京,又能去何处长久呆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初时游淼还想着住家里直到把王氏赶走为止,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句小孩子的负气话。父亲既然娶了她,怎么可能赶得走呆在家里,也是给自己找气受。
“靠爹靠娘靠祖上。”游淼喃喃道“不算是好汉。”
这一刻,游淼有种冲动,想背个小包袱,带着李治烽浪迹天涯去,父亲能白手起家,他为什么不可以几两银子,倒买倒卖,游德川能做到的事,他凭什么做不到
塞外商贸暴利,游淼是亲眼所见的,有李治烽保护他,春暖花开时,去塞外走一趟不是难事。前提是弄到足够的钱当本金,要钱,就得朝老头子开口。
游淼心里不住盘算,钱到手了该怎么倒买倒卖,行商文书要去哪里弄小货郎是用不着文书的,但也容易被逮,官府随便找个籍由就能收你的货,长途跋涉地过关通关,还是得要张护身符才行。
回京城去找李延,让他托人开张文书这主意可行,说不定还能拉几个公子哥儿入伙,每人凑点银子,游淼脑子里一堆破事纠成乱麻,尽是想着来日要怎么报复王氏母子的事。反而化悲痛为力量,原有的一点颓废消失得一干二净。
到得傍晚时,游淼已在打腹稿要如何把老头子的钱多骗点出来,笑嘻嘻地告诉他,自己洗心革面,准备上京念书,接受家里安排不成,老头子决计不会相信他。大吵大闹让他把他娘陪嫁的嫁妆拿出来要求分家只怕也不行,王氏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根本分不到多少钱去。但只要几百两银票,周转开了,以后还怕没钱么
要么把老头子的东西偷出去当了游淼心中一动,这主意好,随便偷点值钱的古董字画,怕就怕沛县的人都知道是碧雨山庄的值钱物事,不收,只能拿到扬州或是京城去卖。对了正好上京时,随手顺点值钱东西。
到了京城,山高皇帝远,老头子再也管不着他了。
游淼在床上躺了一天,事情一想开,先前堵在胸口处的闷气犹如找到宣泄口,尽数散了。不甘仍是不甘的,此刻却尽数化作对老头子的嘲笑,自打小时候起,母舅家就说过好几次,隐约能察觉到游德川不喜欢他娘。但既然游淼是唯一的儿子,便也没放在心上
外头药罐吭哧吭哧地响,游淼忽然就饿了,摸摸肚子,说“有吃的么”
“有。”李治烽难得地主动答道,看了他一眼,说“先把药喝了。”
游淼接过碗,笑了笑,说“我自己来。”
李治烽看着游淼,游淼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道“想开了,不给自己找气受。”
李治烽没接话,喂给游淼一颗糖,将空药碗拿出去,木棋儿又从外屋跑进来,笑道“少爷,京城来人了,说是你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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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
游淼蹙眉起身,下地时仍一阵头晕,木棋儿忙搀着他出去,说“是个官儿呢,一路来了,水也没有喝一口。”
游淼道“人呢”
木棋儿道“正在堂屋里。”
游淼裹着外袍,脸色仍有点发白,不待通传进了厅内,游德川坐主位,左手处坐着一名文官,身旁又坐着另一名武官,武官穿着皮甲。
游淼认得那文官乃是沛县县丞,武官只觉有点脸熟,只依稀见过,却认不出是谁了。
游德川的声音充满威严,吩咐道“游淼,来见过黄大人,聂大人。”
“游淼”县丞笑呵呵道。
游淼朝县丞一拱手,又不住打量那武将,终于想起来了,说“你是京畿的那个”
那武将正是不久前出城时,协查城防扣住了游淼马车的校尉聂丹,此刻点了点头,说“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游德川教训道“游淼,怎的如此无礼”
游淼在京城时和一群纨绔瞎混,何时把这些六品官兵放在眼里然而游德川虽富甲一方,却身无官职,来个官他就得行礼,这也是为什么游德川削尖了脑袋也想把儿子朝京城送的原因。黄县丞似是听说了什么,呵呵笑道“好几年不见,这可长高了。”
游淼笑了笑,看了游德川一眼,自己到右手第二个位置去坐下,聂丹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上下打量游淼,一时间厅内诸人都不说话。游德川朝黄县丞说“犬子上京这几年,连规矩都不懂了。”
黄县丞笑道“无妨无妨,少年人,自然都是要飞扬跳脱些的。前段时日倒是听说三殿下喜欢游淼,想令他入宫去当伴读”
“哎。”游德川唏嘘摇头说“还小还小,过几年再说罢。”
游淼忽然开口,朝聂丹说“是李延让你过来的”
聂丹沉默良久,而后开口道“你何时再上京去”
游淼心里就有火,答非所问,还这么不客气,换了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游淼还不骂死他然而官高一品,压人一头,游德川喝斥道“聂大人问你话,怎地不答”
游淼道“我来年开春再说罢。你怎地跑这里来了”
卷一 摸鱼儿
聂丹点了点头,游德川欲待再喝斥,聂丹却抬手阻住他,对游淼说“你在塞外弄丢的几口箱子,你朋友托人给你找到了,你点点看少不少,这里还有一封信。”
聂丹起身,交给游淼一封信,游德川与黄县丞都起身,只有游淼懒洋洋地坐着,接过信,本以为是李延写的,看那字迹却全然不认得。封儿上写着“游淼贤弟亲启”。
游德川起身送客,游淼只得跟在后面,将聂丹与黄县丞送到二门外,黄县丞道“依我看,聂大人不如”
“我骑马回去。”聂丹朝游淼一抱拳,他的官职比黄县丞高,黄县丞反而要朝他行礼,外头拴着匹马,聂丹上了马便下山去了。
黄县丞这才与游德川作别,又说了一番客套话,这才上轿离去。
两人刚走,游德川的脸便黑了下来。游淼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转身就进厅堂里去,站在箱子旁,指着那两口箱子,说“喏,这是我带回来孝敬你的。”
游德川脸色先是一变,继而无话可说,游淼嘲弄道“只是倒霉,半路被胡人劫了,差点还被杀掉,爹不疼娘不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游德川刚想说句什么,却被游淼又堵得一口气上不来,游淼却丝毫不怕他,接着说“多亏个不认识的赵超替我挨了几顿打”
“什么”游德川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说“谁替你挨的打”
游淼厉声道“萍水相逢的路人和我被关在一起的赵超我他妈回家这么久,我爹没问过我一句路上的话,还是旁的人替我挨的打”
“你你你”游德川气得全身发抖,拿起拐杖,要打却又打不下手。
父子二人相对久久无话,游淼冷笑道“你说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回家,现在孝敬你的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翻罢。”
游淼拂袖走了。
游德川站在厅堂内,长叹一声。
王氏进厅来,问“方才县太爷做什么来还有个武官”
游德川坐在椅上,揉了揉太阳穴,王氏过来坐下,笑道“怎么也不喊汉戈过来说说话儿,这两口箱子”
箱子破破烂烂,似是经了一番车马劳顿,游德川说“游淼京城的朋友送来的,春晓,把箱子开了我看看。”
下人进来开箱子,王氏笑了起来,说“什么朋友还专程送点年礼过来”
游德川拿眼瞪她,低声道“莫笑,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咱们游家巴结不起”
说话间游淼回了房,进房时黑着脸,抽出那信抖开,坐到门廊里,就着天光看。心情忽然就好了些许。
那是赵超写来的信。
“昔日一别贤弟,未知安好,别后延边城防出动,兄冒昧代报被囚之仇,现将失物奉还,若有缺失,望恕罪则个”
游淼笑了起来,写得这般文绉绉的,又朝下念。
“盼于春暖花开日,来京一叙。兄赵超。”
游淼把信折好,心里暖洋洋的,未料同患难一场的赵超,待自己竟是更有情谊。只不知这家伙是何来头,那时见赵超身穿皮甲,料想也是官兵,不定也是个世家子,还很有可能是个年轻武官。
若这么说来,他与聂丹相识,托聂丹来送箱子倒也是寻常,方才在厅内瞄了一眼,箱子明显是捆在马背两侧,一路颠着过来的,也辛苦他了,早知给点赏钱
游淼正沉思时,管家亲自来了。
“老爷请少爷去用晚膳。”林管家说。
“不去。”游淼说“晚饭送房里来,我自己吃。”
林管家道“老爷说,京城送来的箱子”
游淼“随他处置。”
林管家走了,不片刻下人端上饭来,游淼吃了,正琢磨要如何给赵超回信,思来想去,又觉不如索性就明儿找老头子讨点钱回京去,投奔李延算了,也胜过在家里添堵。
厅堂内游德川与王氏,游汉戈一桌,管家回报少爷要在房里吃,王氏啧啧赞叹,开了箱子内里都是塞北的狐裘狼袄,又有鹿茸虎鞭虎骨若干。游德川寻思片刻,说“晚饭的腊食野兔,攒两个食盒给他送去就是,一样给他端点。”
较之游淼在延边城易货之时,箱内更多了不少东西,显是赵超带人抓住那批鞑靼人,将搜缴的战利品也一并送了不少来,装了满满两大箱,俱是塞外的名贵物产,王氏说“老爷你看这人参,在沛城里买也得要十两银子。”
游德川冷笑道“还不是老子的银钱谁短了他花用”一句话未完,想到王氏还不知他给游淼使钱的事,只得住了嘴,说“儿俩拣些喜欢的去用,余数都还他就是。”
游汉戈莞尔道“是二弟的孝心,江北冬天不冷,我要了也无用,还是爹替他收着罢。”
说话时王氏白了游汉戈一眼,这点小心思游德川自然看在眼里,只得随口道“吃饭吃饭,明日待我再与那倔小子谈谈。”
翌日游淼正想去书房里给赵超回信,推门时冷不防却与父亲打了个照面。那时间游汉戈也在房内,正恭聆父亲教诲。
游淼带着李治烽进来,一见父亲与游汉戈,便转身要走。
“进来罢。”游德川说“病好了”
游淼沉着脸,早上饭后刚吃过药,邢大夫妙手回春,竟是针到病除,唯剩点咳嗽,说“我待会再来。”
“有话与你说。”游德川慢条斯理地搁了笔,又说“你大哥前天夜里特地迢迢跑一次,下山去为你请大夫,想必你也是不知道的。”
游淼嘲弄道“大哥请了大夫上来,我尸身也凉了呢。”
“你”游德川不到三句话就被游淼激得直冒火,游汉戈却笑笑,朝游德川说“是李治烽请来的大夫,还好来得及时。”
游德川上下打量李治烽,终于开口道“听汉戈说,你那天两个来回跑了八十里路”
李治烽只是嗯了声,便不再答话。
游德川说“辛苦你了,照顾着小子着实不容易,被惯坏了。”
游德川起初是想将李治烽打发走的,然听游汉戈一番解释后,又受其忠心打动,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真心护着游淼,便不该恶待他,此乃忠义所在,游德川想了想,拉开书桌抽屉,拿出点银子,放在桌角,说“这个赏你的。”
李治烽不上前去接,也不谢赏,游淼只觉好笑,一时间气氛僵住,片刻后游德川也尴尬,咳了声,说“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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