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周奉傍晚回来,一眼瞅见剪月在厅内走动,疾步入内,螺儿正坐在床前,见到他,忙起身道,“夫人说心疼,正睡着。”
那叶灵眉实际并未睡着,只是下午搬回,她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螺儿,是以以病推之,此时听他来了,不好再装,只得嘤咛一声,状作刚醒。
剪云听到动静,忙揭开帘帐,螺儿弯腰帮忙扶她起身,一边道,“夫人醒了。”
“哎,”那小娇娘深深垂首,周奉走上前来,笑吟吟道,“以后便是姐妹,莫再称呼夫人。”
一话既出,螺儿连忙应是,见他自然床榻边坐下,忙道个安,对着灵眉说了声,“奶奶好生歇着,明儿再来陪你说话。”自出去不提。
灵眉此刻,恨不能立时裂一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听她那声“奶奶,”叫的她浑身发麻,恰那始作俑的那位,凑过来细问,“怎么又不舒服了么”
灵眉着实闷燥,心口处牵着也隐隐又痛起来,皱眉道,“我想再躺一会子。”周奉忙扶她重又卧倒,帮她掖好被褥,灵眉脸儿冲里,昏昏然听他又说了句什么,懵懂睡去。
也不知道睡到几时,醒来时,天却已黑透了,帘帐外黄团团一杯烛火,灵眉欲撑着坐起,那帘掀起,周奉探进来,“你醒了,”一边笑道,“睡这许久,我让丫头们留了饭,让给你热去。”
“别,”灵眉止住他,“我不想吃。”说罢侧向里,去系那襟前带子。
周奉笑呵呵的,“不吃怎么行,”说着就叫那剪云。
“我说了不吃”灵眉着实烦躁,声气不耐。
剪云听到唤却进来了,正听到这声儿,站在眼前,望望灵眉,还侧冲着里不曾转身,自家二爷坐那儿,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样子。便上前轻轻道,“夫人,给你留的都是些清淡的素色,您”
“我说了不吃”灵眉十万分的不耐,回过头,见他二人都盯着自己,更加心烦,“你们都出去”
剪云不敢再做声,一会儿那周奉道,“你下去吧。”待她下去,转过对灵眉道,“不知我又怎得罪了你。”
灵眉一味不抬头,想到等会发作丑态,实想赶紧打发他出去先,勉强道,“你并没有得罪。”
周奉道,“既如此,为何动辄的给我使脸色。早晌,我见妹妹答应搬回来,本来欢欢喜喜的,谁知你又不高兴,却是为何”想了想,又道,“是了,定是你不喜欢螺儿在跟前儿,但你既已是我的人,定要进我家门的,且不管以前怎么样,横竖以后我不会让妹妹受委屈”
那叶灵眉此刻,头脑中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一会儿由着他话想到贞良,一会儿又是鹤来那张俊美诡异的脸,心口突突地猛痛起来,哪里理会他说了些什么,一时禁不住,“哎呀”一声,周奉闻得,赶紧上前,但见小娇娘捂着胸口攒眉咬牙,忙把那些念头丢开,急问,“又痛了”一面就要唤人。
灵眉止住他,周奉扶着她身子,“昨儿个也痛了”见她点头,恨问,“你怎么不叫我”又道,“这是甚么怪病,怎落了这么个症候”灵眉已然昏沉起来,呓道,“别,别叫人,那人说了,只要五日,五日后便不疼了。”
“谁,谁人说的”周奉急问,灵眉却不再言语,周奉忖或是那李大夫所言,正思量着,那女孩儿偎靠过来,攀着他袖儿,“哥哥,周家哥哥,”周奉听她娇唤,心中一麻,想到前夜旖旎,不禁心猿意马,灵眉将头,靠在他肩窝处,对着他耳朵又轻轻一声,“周家哥哥”
周奉一面想,这究竟是甚么怪病,能让她这样疼痛,怪惹人怜,一壁厢又被那软玉温香弄的魂思迷离,让人不得不,乖乖就范。
107
第二日。
一早晨起,周奉自然是神清气爽,万愿俱遂。望那叶家小娘,丫环服侍时那般娇懒无力,虽对他还无甚好颜色,但他自心宽,不去计较了。
想一想,问道,“妹妹整日价在家,无病也要闷出一二分不适来,不如我月尾忙过,咱二人出去耍子可好”
灵眉懒懒惭惭,不愿作答。
周奉又劝,“眼下大好,又是妹妹近乡,唔,不如这样吧,后几日贺小公子要回京,却定好我来做东,贺小公子为人爽朗,颇可一见,妹妹便一同去罢。”
灵眉闻言一愣,抬起头,“怎么他要走么”
周奉道是。灵眉于心大惑,一会子深悔起来,恐惑的是,那人既是要走,为何还使那么多蹊跷手段,不知究竟是何意图悔的是,早知他即刻要走,我便再忍耐几日,何苦急慌慌为骇怕挪到这边。
她一边思思量量,周奉哪知这许多关节,只以为她迟疑,又恐她不自在,正要说不去便罢,不想那小娘低头道,“去便去吧。”
周奉大喜,暗道小娇娘想通了,顺服自己,便又说了些许关怀体贴话语,吩咐剪云剪月二人好生服侍,这才放心出门料理生意去也。
既是要去,那叶灵眉心想须得好生探探鹤来之真意。你道她一向懦弱畏缩,又深以与周奉韵事为丑,为何现下突然改了性儿,答应见面须知这灵眉小姐也不是一味愚蠢的,否则若只凭几分颜色,调花弄草如周奉,哪里要费这许多功夫与她周旋且此事蹊跷,那鹤来行事鬼魅怪异,或者可说真是攸关她性命根本的事体,遂灵眉思前想后,终于决定不如趁此一机,正大光明与他见上一见,望他到底有何目的
于是便要求做一身新的衣衫。那周奉最不短银钱,素日里只怕她不要,此际莫不说做一身衣衫,便是金珠玉瑙堆出n多件,他也毫无二意即刻捧来,忙请来金陵城最好的裁缝,只凭灵眉要求,勿疼费度。
谁知又过一晚,周奉兴冲冲仍往屋里去了,那灵眉却劝,“哥哥如今不是只我一人,也往螺儿姑娘屋里坐坐。”因是一向里哥哥二字叫得惯了,那周奉又爱听,是以不曾改过,仍以此呼之。
小娘儿说这话时已经换过睡裙,外面松松披一件罩袍,蜷坐着灯下那周奉笑吟吟过来,“我恐妹妹心疼。”
灵眉道,“今日不曾疼。”
周奉一顿,仍腻过来,“妹妹读的什么书”翻来一看,原是一本说文解字,笑道,“这有何看头,不若我寻些有趣的画本子来,我二人共读。”
灵眉稀奇他也读书,便问,“什么话本子”
周奉涎笑,手往她胸口处滑去,灵眉明白了,胀红了脸儿啐道,“无耻”一面扭着身子不依。
周奉握住了一团圆儿,哪容她逃,嘴巴也凑上来,“娇娇,我的心却疼哩。”
灵眉知是逗她,糖一样胡乱扭躲,只那浪哥儿一身壮硕,此刻八个爪儿缠上来,哪里得脱,正磨蹭时,剪云在外道,“二爷,汤水备好了,可要抬进来”
灵眉红着脸瞪他,“你去别屋歇去。”
周奉嗤的一笑,“就这么不待见我”灵眉略得些空儿便挣着要起,刚半直起腰儿“哎呦”一声被他重压下去,这一回却是脸儿贴在榻上,将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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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捉住小嘴,那厮大手探进去乱摸一气,灵眉堪堪儿又要哭,那厮喘着粗气道,“再说,再撵我真办了你”
剪云在外候着,半天不得回话,正犹豫着是否要再唤,帘子一掀,周奉掸着袍子淡道,“抬进来吧。”那小娇娘伏在榻上也不起身,也不言语,剪云忖他二人又吵嘴,忙命婆子把汤桶抬进,匆匆退去。
一时收拾停当,周奉步入内室,灵眉尚未察觉他进来,抱膝床上团团坐着,周奉一望,橘色灯火下,她发全披散下来,眸色朦胧,姿态楚楚,竟是越看越美,忽望见他,咬咬嘴唇儿道,“你不走也罢,只不准行那事。”
周奉凤眼上挑,“不准行哪事”
灵眉咬住嘴,“你明知道”
周奉一叹,“只你想便可,我想便不行,你竟拿我当药使的。”说的灵眉大窘,翻身躺下,不再理他。
终候到送行这天。
宴请并不在家,周奉定的金陵一家会馆,包下最好一个场子,又能吃酒,又能赏园,又能看戏,因着灵眉也去,那鹤来又是头一等的尊贵人,便并不叫别人,只单叫上曾与叶灵眉看病的李先生作陪。
鹤来无事,最先到了。
只见这场子厅堂不大,依水而修,吃酒在内,过了个屏风儿,观戏听曲却在水阁子上,虽布置装饰的俗气些,却也是个请客消磨的好所在了。
正无事观看墙上挂的字幅,听到门外唱喏,“周大官人到”
鹤来整整衣冠,将一转身,却是一愣,再一顿,最后站定。
周奉将罩在灵眉身上的斗篷除下,递与剪云,剪云福个身,自下首站了,周奉扶灵眉站好,这才与鹤来打上照面,但见其一愣一呆,定定看向自己身后,不禁大为自得,想今日早先在家看到灵眉装扮,自己亦是被照的眼前一花,当下笑道,“这是你家嫂嫂,我那叶氏娘子是也。”
叶灵眉浅浅上前,微微一福,身上的嫩黄色仿制宫裙百褶千垂,她略挽挽手臂上淡绿流苏,轻声道,“见过贺公子。”
鹤来略收过心神,眼前女子身着一袭嫩黄宫裙,手挽淡绿流苏,如蝶翼般抚在身侧,发髻也梳成宫中流行的望月式,上佩明珠,一支步摇垂在额前,又是华贵,又是妩媚。这哪里是几日前濡湿青涩的青梅团子,分明是自己案前那画中人,栩栩地步下案来。
原来灵眉忆起那日在他卧室看到的图画,又思及病发时他的隐约言语,忖度自己或是像了那画里的美人,便裁了画中人一般的衣裳,学了她穿戴,其实也不是十分像,但鹤来早先并不知灵眉会来,又猛见她这样打扮,又有她二人相貌本来就又八九成相似,是以一下牵出多少心事,怔站于是。
这边叶灵眉也自细细观察鹤来,一双妙目看定了他,一时间两两相望,竟然无话。
他二人这样,却有一人大不痛快,就是周奉。周奉想,这小娘皮好没见识,还没这样看过我呢,怎么见到生男子就这样失礼,难道我生得比他差么又见鹤来也是呆望,更是恼怒,回想起以往在灵眉面前屡赞其貌美人好,不禁大悔。
鹤来觉察到了,但见那位爷黑了面,忙拱拱手还礼,“贺某见过嫂嫂。”
灵眉却兀自未察,还紧盯着鹤来,心道这人好生厚颜,此刻装的如此这般礼貌,全无以往鬼祟,难道竟是双面人么一时又想到周奉,对自己也是先君子后小人,厚颜无耻的索欢无度,不禁暗叹,难道世间男子便都是这般么
忽觉手腕上一痛,那周二捏紧了她,黑脸黑气,“娘子,你我过去坐罢”
龃龉
话说周奉几人分主客坐定,鹤来已回复镇定,极淡雅向灵眉道,“贺某未想嫂嫂今日也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些个。”
灵眉却哪有他老道,仍有些迟慢,眼儿大大的,一紧盯着他,她眸子本就纯媚,这样瞪着大大的认真看过去,更显得盈盈动人,周奉心里头猫抓一样,忍不住轻嗽一声。
其实也只是应的稍迟了些,灵眉忙道,“常听哥哥”慌忙中开口,却是一错,那小娘面微一红,转头看了眼周奉,改口道,“常听相公提及公子,确是闻名不如一见。”
闻名不如一见小娇娘声气腼腆,又有那嗓音娇甜,其实都是她自来常态,但此刻落入周奉眼中,却是故意扭捏,大有深意。鹤来如何不察,当下笑笑,对周奉道,“周兄得此佳人为妇,真福气也”
周奉亦觉自己失态,忙正正颜色,与他回话。气氛方才缓和下来。
谁知那叶灵眉,因自度只有今一晚机会探寻鹤来,因此便一面细看,一面搭话,因此这头一遍三巡酒过,倒有一多半是她在与鹤来说话,一会儿问他缘何南下,一会儿问京里风土人情,确是话比素日里多出许多,不怪某位相公猜疑。
只听她接着方才话头又道,“上一回”那周奉却不乐意了,皱眉拦她,“怎么一个劲的叨烦贺兄,”转向鹤来,“她久居深闺,见识浅了,听何物都是稀奇,贺兄莫怪。”
鹤来笑道,“无妨,嫂嫂想问什么,但说。”
灵眉好容易问到关节处,正恼周奉拦阻,见他这样说,重鼓鼓勇气道,“上一回公子说我像一个什么人,没大听清,不知是谁人”忍到这时终于问出,她本性极羞怯的,却是脸红心慌,忙掩袖遮掩。
周奉见她藏在纱袖里的小手微微发抖,皱紧眉头,脸色却淡漠了些。
鹤来倒一派大方,从容道,“哦,原是这话。嫂嫂确似贺某认识的一人,”微微一停,“那位是极尊贵的,乃当今圣上的妃子徵央宫莲妃娘娘。”说罢定定看向灵眉,“是以刚才看嫂嫂这样妆扮,只疑是见到了她呢。”
此话一出,众人大愣。天佑一代,谁不知弘德帝燕赜与莲妃初初之间的香艳事迹,确是百折千回,荡气回肠。那灵眉听说自己肖她,只圆张了小嘴,还是周奉先奇道,“怎么竟有这事我们蓬门小户的,怎敢跟娘娘那样的贵人相比,贺兄以后莫再言了。”
鹤来这才直言唐突。此时外间又唱喏,“列为官人,是否要请个曲儿来听”
周奉命四儿去请,一会子外间唱起来,依依呀呀的,座上几人个个暗有心思,坐着着实无趣,是以又用了几盏酒水,草草散罢。
回去路上,周奉灵眉两两无言。周奉等着灵眉开口与他解释,什么时候见过那鹤来,又什么时候搭过话,可恨那小娘一紧坐在那里沉思,好像多少心事似的,莫说解释,望都没望他一眼。
好容易挨到家,四儿、剪云莫不小心翼翼,唯灵眉不觉,待脱下斗篷让丫头挂好,听他身后淡淡道,“今儿我那边歇去,你早些睡罢。”
“哦,”灵眉坐到妆凳上,一一卸下钗环,回过头,见他还站在那儿,大眼儿望过来,似在说你怎么还没走,周奉一时也没说话,灵眉正待相问,却见他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灵眉枯坐无事,想那螺儿时常来她屋闲坐说话,自己总不过去不好,便起身去望望,权作个礼。
进屋,恰螺儿正在洗头,刚湿了发,发现短了东西,使丫头翠儿去拿。螺儿头埋在盆里,听到脚步,以为翠儿来了,叫道,“快些,一会子水凉了。”待觉脖子上小手细滑无比,将一抬头,却见是灵眉,忙一手挽了发道,“哎哟不知道是奶奶,快快放下,仔细脏了奶奶的手。”
灵眉尚有些别扭,“快别这么叫,姐姐的丫头呢,怎放你一人在这。”
螺儿说了去拿东西,灵眉道,“短什么,便去我那取,跑那么远做什么。”螺儿闻言笑笑。灵眉又道,“水真快凉了,不如先包起来吧。”说着拿起盆架子上毛巾,上来帮螺儿结上。
螺儿不好再让,忙拧干头发,那灵眉一边帮她包头,一边见她领子里一块红印,自然问道,“才多早,姐姐屋里已经有蚊子了”
螺儿一愣,突然红了脸,灵眉这边包好,奇她无声,回眼见她埋着头儿脸红红的,一时想到什么,自己也大红了脸儿,两下里尴尬起来,当下左右胡扯了几句,灵眉道个恼,说屋子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翠儿进屋,问,“她来做什么,怎急慌慌的出去。”
螺儿尚有些不好意,摇摇头,“你也称呼些,仔细让人听见。”
“怕什么”翠儿冷笑,“又不是甚正经奶奶。”转过话头,“是不是看二爷昨儿在这,赶来看探。”
“瞎胡扯,”螺儿忙止住她,“我看她是不像的,”那翠儿还待要说,被螺儿坚决打住,使她重将水烧过洗头不提。
却说自那日起,周奉便时常地宿在螺儿屋里,他外间事务本忙,不过晚间回来将息,甚或回得晚了,灵眉竟一连五六日未见他。灵眉早巴不得这般,只享清静,又有那鹤来走后,半多月了,怪病再没发过,遂想那病恐也无那么可怕,梦里夸张也不一定。只是偶尔想到宴上鹤来说她肖似莲妃,难免一刻好奇。就这般每日里弹弹琴、看看书,做做针线,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只有一桩烦务,那周奉虽说淡了,隔三差五的也还来扰,且也不多话,吹灯便行那事,总要折腾的一夜才消停。后首又听说他在外面捧了个甚么伶儿,渐渐的有时也宿在外,灵眉心中对之更加不耻烦厌。
这一日,周奉回来的早,刚谈定了一桩大买卖,心情甚好,笑朗朗的直在屋外都听到。
剪云进来,“奶奶,二爷回来了。”
灵眉秀眉一皱,“知道了。”说罢起身,正迎上他进屋,周奉淡瞥她一眼,连着她身后榻子上翻开的琴谱,半袋子松子儿糖,道,“挺快活么。”
灵眉一低头,算是应了,转身便要重坐原地儿看去,周奉转头对后头道,“就摆这上头。”
灵眉抬眼一瞧,是剪月雁歌两个,抬着一案子吃食,上有果蔬饭菜,还有一铜酒壶儿,皱眉道,“谁要吃酒”
周奉却回身,那灵眉一看,螺儿也进来了,上前给她一福,“奶奶。”
周奉道,“今儿高兴,你姊妹俩陪我吃上几盅。”
当下便将榻子收拾了,摆上案子,周奉与灵眉榻上坐了,螺儿坐在下头小凳上,一时那周奉嫌她总站起坐下的斟酒服侍不方便,便挪到里头,灵眉右手,螺儿道个不是,左边浅浅坐下。
灵眉低着头,耳边听得螺儿细细侍问,嗓音轻柔,那周奉似极为受用,有时也不消言语,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那螺儿便会意了,极为融洽。
灵眉只觉自己在这坐着多余,一时周奉饮了几盅,半拄在案上斜睨过来,“妹妹也吃一盅。”灵眉想说不要,但螺儿的手已经递过来,不得已,只好接过,偏头饮了。不料却是辣的,呛的她猛一嗽,忙捂着帕儿,吐了大半,那周奉哈哈大笑,手伸过来拧上她腮,“好个小娘子,这样经不得酒。”
灵眉大怒,只觉他这样当人轻亵,谁知他摸过她,左边又搂上螺儿,涎着眼儿笑道,“螺儿喂我一口。”
灵眉简直看不得这样,起身道,“我出去走走。”说罢便一径出去了。剪云扶她去洗面换帕,灵眉懒得回去看他丑态,又转了一圈,施施然才回去。未想刚进大厅,剪月一脸尴尬守在主卧门前,灵眉侧耳一听,里面却是已然隐隐传来女子娇吟声,她大红了脸,忙甩手躲将出去。
1013
灵眉往哪里躲,站在院子当央,那主卧烛火居然还亮着,她心里头又恨又腻味,正没放脚处,东厢里门帘一动,是翠儿出来,这当口她满面尴尬的,不想见人,只得仍往屋里回去。
剪云将她扶进偏房,一会儿剪月外面喊,“剪云姐姐,”剪云望望灵眉,她摆摆手,“你去。”
剪云便走,半道回身,灵眉已歪在床榻上。
“奶奶要不要梳洗更衣”
半晌,那伊才回道,“不要。”
和衣躺着,也不知朦到几时,忽觉有人摇她,灵眉眯睁开眼,剪云轻道,“二爷让您回房睡去,”停停又加道,“螺姑娘已经回屋了。”
灵眉大厌,重转回去,“我就在这。”
剪云站在那,也不知怎办,想劝,见她今日真个是恼了,想走,那边又不知怎的回,说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又唤一声,“奶奶”那灵眉动也不动,淡淡道,“不拘你们哪一个,服侍他去吧。”
当晚周奉也没再来叫。第二日一早,灵眉将将起身,剪月正与她梳好发鬟,剪云便又来请,“奶奶,二爷请您过去。
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分节阅读_29
灵眉问,“他还没走么”
剪云低头,“求奶奶莫与我们这些下人为难。”
灵眉冷笑,又不值与一个丫头分辩,站起身。
走到门口,略一停脚,忍一忍进去。
早已打扫好了,此刻窗前暖榻上干干净净,更换了桃红的被褥,四个红格圆枕团团摆着,那周奉已结好发,雪白内衫,铁锈红外袍松松垂搭着,尚未束腰。
灵眉远远站着。周奉唤她,“与我更衣。”
灵眉侧过身,“不会。”
她浑身冰冷,眼里不尽嫌恶。周奉浑然不觉,“我教你。”说着过来就要拉她的手。灵眉被狗踩一样,把手猛往后一躲,大眼里满是戒备,“叫丫头来。”
周奉笑吟吟的,“让她们来做什么,我今儿要你给我穿。”
灵眉不知,人之面皮可厚至斯如,攥着帕子就要走,那周奉拉住她,笑的漫不在乎,“妹妹恼我了”
灵眉倒先羞红了脸,甩开袖子不做声。
周奉冷笑,“以前在济州家里,这般不很寻常,你贞良姊姊都受得,你有何受不得”
他一提贞良,灵眉眼泪都流出来了,刷白着脸儿,周奉看她哭,凉凉道,“又哭甚么”
灵眉颤颤的,“你做什么,桩桩句句都往人心里头刺你还有脸提贞良姊姊”想到他屋里外头的那些个姬妾,仰脸恨问,“你既有贤妻美妾,做什么又来招惹我”
周奉笑,眼睛闪着,下作样让人恨的牙痒,“爷就招你了,就招的你招的妹妹,不也是回回在我底下浪着求饶,嗯”他愈说愈轻,最后几个字,贴着小娇娘耳朵,一个一个全钻进去,叶灵眉半晌不得做声儿,脸儿灰灰白白,那周奉得了意,笑的风流。
半晌,那小娘子掐着手掌心儿,木木的,“你我已这样,我也无法,只你想我像那她们那样服侍你,这辈子都不能”说罢也不看他,掩嘴哭着疾步出去,剩下那厮一脸风流全冻在脸上。
周奉出得内门,四儿一看他那张脸头就往回缩缩。周奉一眼瞥到他蹩那儿,喝道,“什么样子杵头巴脑的,谁给你气受了不曾”四儿忙凑上来,主仆二人走了一会,听他气缓了些,方奓着胆儿叹道,“要说爷的两位奶奶,一个也忒省事了,一个也忒不省事儿了些,哎”周奉斥他,“混说什么。”四儿又道,“爷,周成回来了,正前厅等着您呐。”
周成见到周奉,忙行个礼儿,周奉一面免他礼,一面坐下,“平江府那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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