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是,”周成奉命去平江、桐里办差,不为别的,正为官府发还财产一事,忙上前回,“二爷,平江、桐里两地,大部余民都已赶去官府登记,官府先造了册儿,预备按人核实后酌情发还。”
周奉嗯了一声,又问,“那杜景阳也去登记了”
周成望望他脸色,“正是。”
周奉鼻中轻哼,“他杜景阳什么东西,也不是杜家的嫡亲,他凭什么去登记,难道官府就不管”
周成见他不善,忙笑回道,“二爷不知,虽说那杜景阳不是杜家的嫡子,只是亲侄,只因杜家并无旁人,除非除非咱们家奶奶出来,否则官府一准也要拨一些土地与他的。”见他不回,又笑道,“还有就是,官府已下了截止日期,就在这月二十,您看”
周奉一掐指,“今儿初八,”周成接回,“是,若奶奶再不去登,怕是不仅平江,桐里的土地也埋没了的。”
周奉点点头,“知道了,你且回吧。后几日铺子里,还需好生照应着。”
话说自那日起,周奉一连几日都不回家,螺儿悄悄使人问四儿,说是他外间看上了一个唱戏的小伶,才十五岁,日日泡她那儿呢。螺儿素日里也惯了的,听说了去处便放下心,只偶尔感怀,只是望那新奶奶,这几日天天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遂暗想,那一位原先看样是不愿意,只是时日长了下来,二爷又是那样的人才,那样的手段,不由不伏,又想彼花一样的人儿,他但得手也就这样了,真真儿男人心难得难测也。
话说灵眉,这几日着实苦恼。时时想起贞良,又愧又慌,一时想,姐姐对我恩重,我却与他夫君这个样儿,怎还有脸见她但这样一直躲藏,又能瞒到几时一时又想,姐姐为人贤良,那人本身又是个下流胚子,有我与她作伴,莫不会她也愿意的。一时又叹自己命苦。这样停停想想,茶饭不思的,虽说心疼病快一月了再没犯过,但新愁一过,又翻旧愁,是以终日恹恹烦烦。
这一日初十三,周奉却家来了,回来便命剪云剪月两个收拾行囊,灵眉不消烦问她,但见将自己的衣物也收拾了,忍不住询问,“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周奉凤眼睨着她,平平道,“官府要发还土地财产,我带妹妹前去登记。”
重逢
叶灵眉很没有料到是这样,因一向里从未听他提过,是以有些迟疑,周奉见状淡笑道,“怎么不动,难道怕我私贩了你不成。”
灵眉听他那混话,着实气恼,真不知他近来缘何如此无赖,句句唐突,不想与他再分辩,当下忍忍泪,略收拾收拾,别别扭扭的随他上路。
快马兼程,当晚便到了平江。周成早定好一间客栈,灵眉一路马车,被晃得浑身酸疼,这边上刚安顿好,周奉进来,咳一声,剪云剪月忙停下手中活计,皆垂手站过去。
周奉扫一眼她二人,吩咐了几句常话,末了道,“到了这里,还照原先唤作夫人,且记清醒了”灵眉听事及自己,忙要问,那周奉已吩咐她二人下去,灵眉唰的起身,面有愠色,本不想理会他,但实憋忍不住,遂冷冷道,“虽说都是你的下人,如今你们忒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搞的什么名堂,不如掰开了说你若厌了腻了,便把我弃去,横竖有我待的地方,左不过绞了头发,在哪里不是一世偷偷摸摸的,好没意思”
一眼瞥见那厮只瞅着她,并不做声,嗓子也哽了,“你们也别太欺负人了”
周奉往那儿一坐,翘起腿,好像很欣赏她强忍眼泪的模样儿似的,半晌才慢慢道,“这不正要与你说,着急什么。
起先,妹妹先嫁的杜二公子,现官府发还土地,若称你已再嫁了我,如何再去登领再者,也并未满三年满孝,声名也不好听。故我为妹妹着想,只称你是我夫人的结义妹妹,刚从济州赶来,依托我这个结义姊夫领取财产。这样说,你道何如”说罢笑笑的看着她,“妹妹动辄便往坏里想我,何曾把我当自家人。”一面说一面起身,让她早些安置,便自出去了。
灵眉不料竟等到他一篇人话,正经经冷冰冰的,想想自己方才言语,倒有些赌气的样儿,不禁有些羞懊,想,他如今倒扮起正经,我却嫌亲昵了,再想到发还家产,这么大个事,可恨连个商量的人都无有,全还得依托他,越想越无味。
正胡思乱想,那厮又折回来,“还有一事方忘告诉于你,”略略一住,“杜家除作你,还有一人也前来登记,”
灵眉狐疑,支起耳朵,果听他仍平平续道,“便是你前夫的伯兄杜景阳。”
灵眉听到那三个字,脑子里哄哄乱乱一片,待醒过来,他不知何时已出去了,自己手心里攥着的纱帕子,潮潮的全是汗。
事隔二年,杜柏言长得什么样子,灵眉也不大记得了,然而景阳,景阳,灵眉叹口气,手指从妆台上一溜儿银簪翠玉上掠过。
心思繁重,又久未孝妆,是以出来的略晚了些。出得门,这客栈三层雅间全被周成包下,厅堂上,周奉已立在那,这边看过,小娇人一袭梨花白银叶儿水波裙,使绿绸裹住腰肢,系一件白雀羽纱,头上略略插了几只银簪,素白白一身,更显得形态娇弱。
周奉本爱她娇,但此刻她愈娇,他愈恼,心道,不愧为见那奸夫,这般费神打扮,做出那种姿态样儿,可恼使的还都是我的银钱
一行人到达平江县衙,县丞早候在那里,侍茶以待。
因周奉如今乃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背后又有知府撑腰,是以平江小小县衙,不敢慢待。而他又非公门中人,太过奉承不妥,故县令自己不出,命县丞接洽。
双方寒暄过,县丞看向周奉身后,娇小娉婷的一个身影,便道,“这位便是尊夫人的义妹杜夫人了。”
周奉云是,灵眉方从他身后出来,碎碎两步,轻福身道,“贱妾拜见县丞大人。”
那县丞略略一照,饶他四五十岁的人了,亦不免一呆,“好说,好说,请起,请起。”
周奉见状不喜,那县丞不觉,请落座看茶,一面赞叹,“早闻周善人水难舍粥,不料尊夫人亦当仁不让,贤伉俪真乃志同道合,可尊可敬。杜夫人哪,你可要好生谢过这为结义姊夫,为你的事费尽了心神。”
那周奉口中让谢,眼睛瞟回来,便如那调情爱抚一般,灵眉脊上一麻,真个晓得个中滋味,勉强应是。
周奉回转过头,对县丞道,“闻得杜家还有一名侄子前来登记,不知人在哪儿啊”县丞道,“也约的今日来,”往外一张,“喏,这不是杜公子来了。”
周奉一双厉目先看过去,只见一年轻蓝袍公子,后跟一僮,缓缓门外走来。周奉一眼之下,不禁轻之,这杜景阳面白唇红,眼睛清亮,一身书卷,样貌平平。
杜景阳却一眼看见的灵眉,虽那里低头坐着,但满眼是她,当下面泛喜色。
县丞召唤,“杜公子,前来。”
景阳暂丢下她,忙上前拱手,“小生见过大人。”回转身,见一男子坐在灵眉上首,虽也年轻,然气态不俗,目光灼灼看向自己,知便是她那位结义的姊夫,忙也拱手道,“这位定是周公子了,见过。”
周奉一笑,转首和煦对灵眉道,“妹妹,你夫家人到了。”
叶灵眉颤颤抬起头,只几步之外,景阳面容依稀,目光急切的望着自己,她极力自持,嘴唇儿咬了又咬,终是红了眼圈,景阳见她面色极白,模样儿未怎变化,只眸子里添了几许忧愁,急问道,“妹妹可好”
灵眉嗫嚅了几下,周奉又笑,轻声,“见了面,怎不叫人”灵眉清清的一句,“伯哥哥,我一向安好。”便重把头低去。那声若莺啼,沥沥动人,周奉直被唤的酥麻,想,她以往也是这般勾人的当下按捺住,笑吟吟问景阳,“杜公子从何而来”
这边景阳也收回遐想,县丞主持,回归正题。
回到客栈,这边刚掩上门,周奉冷咻咻道,“你倒大方,与他平分土地。”
灵眉不想理他,解下斗篷,径自去卸钗环。周奉此时,什么外间的装模作样都无有了,上前攥住她手腕,灵眉一挣不松,再一挣,“你做什么”
周奉冷笑,“我倒想问你要做什么,平分家财,你对他便这样舍得下首,是不是盘算着就要双宿双飞去了”
灵眉气极,“你道人人都像你一样”
周奉撮住她下巴,眯起眼,“我怎样”声气儿慢下来,“方才你那景阳哥哥,不还是照样儿谢我,对你,照拂有加”说着一手爬上她小腰,充满暗示的抚摸。
灵眉哭出声儿,“你做什么日日这样欺负我”
周奉淡笑,凤眼勾起的纹路刻薄至极,掌着她细看,“对我这样也就罢了,怎么见着他,你也一般的冷淡,还舍得跟着我回来。哦,是了,”将小娇人囫囵儿关在怀中,贴着她耳垂轻舔,“你与他,原也是一段私情,你跟着我,在外人看怕还清白些。”
1021
灵眉撵走周奉,自己伏在床上痛哭。想他说的虽句句挖心,但不免实言。
想到自己未出阁时,因着富贵娇养,形成了极单纯烂漫的性子,虽说闺训也是严格的,四书女戒,从小便读,但最爱却是嫂嫂们偷偷传阅的书话本子,红拂绿珠,莺莺丽娘,一段一段佳话,萌出一点一滴少女想往。
当初被娘发现时,自己撒个娇儿便混过去了,现下灵眉咬住帕儿,搅到这样的混沌里,焉不是自己一向里之过也
这边里叶灵眉反悟自己操持不谨,有失端庄,那边上周奉气咻咻被撵出来,刚转到厅上,周成捧了一封信进来。
“二爷,”
“这是甚么”周奉瞅着那封信,眉梢微跳。
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分节阅读_30
周成些微尴尬,“方才杜公子的小厮子客栈前转,不巧被我遇上,说是递给咱们奶奶的。”
周奉劈手一抄,“这厮欺人太甚”待拆开一看,更是拧断浓眉,想要握成一团,又看一遍,扔还给周成。
周成忙接过一瞅,一阕雪花纸,淡香萦人,不敢多耽,匆匆一览,不明就里,往上一看,那位仍黑着脸,周成小心问,“二爷”周奉一挥手,他忙俯下重读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
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锺。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
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周奉恶声恶气,“什么意思”
这是秦少游的江城子,周奉只进过几日学,些许识得些字,不致耽误阅读生意文书罢了,哪里知道出处,那周成更是商子粗人一个,忙陪些笑,“小的哪里懂得这个。”
周奉败坏,也晓得分明是表达相思的,但糊糊涂涂,不明就里,只疑有深意,愈疑愈捺不住,再见那信纸雪白,还熏了香儿,上头字迹清然,确字如其人,瞅着周成老头狠狠冷笑,“好,好,我竟还得再聘个师爷。”
周成哪敢则声,“砰”的一声,老头一跳,那浪荡风流狼狈爷一拍大案,“这厮欺人太甚”
第二日还去县衙,办理手续。
一时办妥,县丞向叶、杜二人贺喜,“两位的名姓,都已登好,核兑后,不日即将一体发还,本官在这里恭喜二位了,这良田千顷,实乃非凡的福分啊。”
周奉代言,笑还礼,“这都是圣上的皇恩浩荡,还有老爷们的恩德。周某代舍妹谢了。”景阳也同样谢过。
周奉领着灵眉,走出县衙,后堂弄里,车马早候在那里。灵眉仍是一身素裹,敛眉肃容,那周奉今日也正襟维持,到了车边,周奉往后一张,低头使手帮她拉起篷帽,动作温柔至极。灵眉惯了他这样,不疑有他,他伸手过来,她也就搭了小手过去,由他扶着上了马车。
不料下午丫环来报,说是门外一个杜公子求见。
灵眉一跳,一时剪云又唤,灵眉心内,百转千回,略醒醒道,“就说我睡了。”
一下又叫住她,“我出去。”
景阳等的焦急,听门帘响动,一眼望见她,又惊又喜。
灵眉先福下去,景阳这才看见剪云,忙正正身,作揖还礼。
上茶,看座,一切皆默默。
景阳心急,好容易挨到丫头们退下,刚欲说话,灵眉清清亮看过来,“景阳哥哥,你回去吧。”
景阳来时,已存了一段狐疑,听她此种言语,又纳又罕,“妹妹没见吾信”
灵眉不能看他眼睛,转过头,“你回去罢”
景阳见状,更加疑心,忽想到日前杜胜的欲言又止,喃喃而出,“难道”
灵眉忽而起身,要往屋里走,景阳抢上去,灵眉便举袖遮住脸儿,景阳面色苍白了,“我也曾再次使人找寻你的”
灵眉几欲流下泪来,“你使的甚么人若是能早些儿”
景阳还不死心,欲要拉扯,灵眉只管躲藏,眼见佳人就要隐入帘内,上前扯住一截袖儿,灵眉背身,“放手”
景阳失声,“自与妹妹相识,何曾唐突,只是今日妹妹也要与我明白”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灵眉蓦然转身,那脸儿苍白,一双眸子,支离破碎,景阳大喜至大悲,心腔子里本灌满了的,被猛刺了一洞,汩汩撒撒,手中纱帛轻滑,人已去了。
承蒙平江县衙照拂,将那无主荒没的土地中,捡那尚好的分给了杜家,周奉少不得要还席以酬,县令大人也驾到,推杯过盏,欢歌燕语,周奉别个不行,这与人交际应酬再惯熟不过,一场宴下来,把个县老爷捧的心酥神快,又备了厚礼,县令本看着太守的面子敬他几尺,不想他又还了几丈回来,确道上人也,是以宾主皆乐。
席罢。回去路上,周奉有酒,车子里颠颠的闭目养神。
四儿早看出他郁着一股气,趁机儿叹道,“爷当真辛苦。若没有您,杜家哪里得来这么好的土地咱们家奶奶,着实不大体贴。”见他不则声儿,又嘟囔,“还有那什么杜景阳的,沾这么大的光,今日也不来谢席”
周奉断喝,“瞎咕唧什么,主子的事,你少捉摸”那四儿这才住嘴。
回到客栈,剪云将日间杜公子来访的事说了,周奉立竖了眉毛。如四儿猜度,他本郁了一肚子气,又有酒,又回来路上被那毛狗儿挑唆了几句,再一听这话,咬着牙,“好,好,净给我出新文儿了”就要往灵眉卧的那屋里闯。
剪云想劝,“奶奶已经睡了。”
周奉哪里肯听,倏的拍开门。
灵眉冲里躺着,听到他拍门进来,掀开帘帐。还未近身,先闻到一股酒味,转过脸儿,周奉立在床前,浓眉凤目,无甚表情。灵眉道,“我要睡了,天晚,你也早歇去吧。”
周奉说,“不如一起。”
灵眉不再则声,又转回去。
一会儿听人抬水进来,灵眉知他素喜洁净,睡前必要沐浴,这光景儿,今晚必真在这了,暗自轻叹口气。
不多时,屏风外周奉唤,“给我擦背。”
灵眉先没意到唤的她,等等无人应,仍卧着,“叫丫头吧。”
外间再无了声儿。
忽而,帘帐陡然掀开,她惊呼一声,怔怔然被囫囵儿抱起,投到浴桶里。
事起突然,灵眉辅一被投入水,尚未回神,那厮已压迫过来,掐着她面颊,恶狠狠的,“让你侍候于我,便这般难么”
灵眉实吓了一跳,此刻他面色凶恶,眼眶儿不自主先红了。她本已睡下的,头发全散下来,湿湿的缠在雪白的小衣上,眼儿圆睁,又惊又惧的,周奉低咒一声,挤过来就要亲嘴儿。灵眉当然不肯,但桶内狭窄,向哪儿躲去,被他掌住了吸咬,舌头硬抵进来,灵眉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股子脂粉味儿,十分憎厌,拼命抵抗,那周奉却以为只为景阳,气得将她双手锢在背后,又湿又热的吻一个一个,沿着她眼角、鼻尖、唇瓣往下烙。
那厮贴着她耳边喘息,热气烫人,胡茬子刺的柔嫩的肌肤上,碾的一片通红,借着酒,那浪荡儿低问,“你下午都见了谁说给我听。”
灵眉仰着脸,小嘴儿被他含在嘴里吸咬,他本不需她答,一手攥着小腰儿,一手将她半捧高几寸,水唰的一大片漫出,她泪珠子簌簌落下,他却瞅着那湿透的丝衣小衫下,两团乳儿晃颤的可爱,舌头上去着意,吸咬的娇人又是一阵痛吟。攀到她耳边低嘎着,“我顾念着妹妹清誉,他却一二再,再而三的”因着底下使力,说的断断续续,又问,“我两个谁对你好些”
桶里的水一波一波儿漫出,灵眉儿再不愿,也软倒了身子,由着他作弄。终于那水也凉透,春夜寒峭,周奉怜她身子瑟瑟的,便发恩将她抱了,重回到床上。
这壁厢续上,一边是久未沾她,哪能自持,一边却是久未奉承,哪堪承受。那周奉又有酒,又有气,由着性儿发力狂弄,可怜那小灵眉细皮嫩肉,娇娇糯糯的,被这样催折,打也不理,骂也不理,求饶也不理,一时头目实在森然,气弱不堪,那周奉方觉察了,忙给她渡气,好容易她略醒转了,娇娇弱弱的,眼殇神离,别有一番媚态。真个连看官都要替她惋惜,何就生了这般相貌,遇上这样的虎狼,叹
推心
一早,丫头便来报说,昨儿那个杜公子又来,就在门外。
周奉挑眉回看,灵眉背着坐在妆台镜前,扶鬓的小手微微一滞,仍将那簪子斜斜插了,曼曼道,“哥哥见罢。”
周奉默默一个笑意噙在嘴边,他尚未结发,此刻垂将下来,墨染晨衣,使手揽袖,“甚好。”
不多时,便返回来,故意抚手轻叹,惹那小娘儿询问。
果听她问,“怎么了”
周奉坐下,黑眼睛炯炯得看过来,“这杜公子挺有意思,他方才与我说,杜家归还的土地,他都不要了。你说是否有趣”
灵眉心中刺的一痛,嘴角木木的开不得口,那周奉恍若不知,黑眼睛依旧逡着她,“妹妹说怎么处置”
灵眉转回过脸儿,勉强道,“你看办罢”
那周奉心话,虽说全交给我,怕是心里头还向着他的,罢罢罢,合该是摊到我,算是欠她的,不如舍些土地与那人,买一个各自均安,也叫她日后若再不快叨登起来,无话可说。当下便笑道,“知道了。”
当日便启程去桐里。
因着水灾,道路失修,是以灵眉乘轿,那周奉一匹大马,仆从们后首走路跟着。
行至半路,天公不美,细细的落下雨来。周奉恐淋着娇娘,远远一眺望见一所亭子,忙着轿夫快走。行到亭外停下,灵眉轿里问,“这是到了何处”周奉掀开门帘,搀她下来,“落雨了,且避一避。”
灵眉抬头一望,不由顿住脚,只见破败不堪的楣栏上,虽然斑驳,上首的字却还可认,却不是“春秋”二字是哪个当下泪恍恍,无数心念。
周奉哪里知晓,四处逡巡,笑道,“这么个破烂地方,竟无可坐的地方。”又恐她冷,那剪云忙解包裹拿出衣裳,与他二人更换。
灵眉正自神思,不想一件斗篷披到身上,但回头,那人凤眼含笑,不能说没有几分真意。
“妹妹来过这里”见她若有所思,周奉问。
灵眉低下头,摸摸斗篷边上的兔毛。那一日,便是在这里解囊相赠,未曾想,一只锁麟囊,兜兜转转,竟是要与他的。
暗叹一声,这便是命吧
到桐里已是傍晚。灵眉挑开窗帘缝儿,只见街道修复的还算整洁,只是人迹稀少,一条道儿只几间亮灯,偶尔几声狗吠,全无以往喧闹的景象。
当下鼻中酸痛,镇东是叶家故宅,据说发水那日镇东头首当其冲,当初七进七出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儿,被水冲卷个精光,余下的残垣断瓦,现还孤零零的荒在那里。
周成过来指给周奉看,“这就是叶家了。”周奉一望,也觉凄凉,勒马问道,“妹妹要否下来看看”
里头灵眉哪还禁的住,早泪流满面。待扶将她出来,只见那
望故乡,碎心肠,生与死,两茫茫。
小娇娘神魂俱倾,碎步凌乱,跌跌撞撞扑上前,扶在一截断壁上跪倒在地,珠泪滚滚
“爹爹呀”
这一哭,便倾其所有,什么都再也止杀不住。世间还有何事,比生死隔人更加无望,世间还有何人,比父母疼爱更加深长,然这一切,在瞬间全都没有了,变一个干干净净。
叶灵眉边哭边想,老天啊,若说你不顾惜我,怎就给我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兄长;可若说你顾惜我,却怎又一息剥夺,留一个浮萍似的身魂任人摆弄。
这边厢周奉见她哭的不像,过来安慰,灵眉指甲嵌进碎瓦砾中,抠出血来,说何也不听。
好容易将她扶起,边上早三两两的聚了几人,正是叶家旧邻,当日逃出命的,一婆子端详半日,猛问道,“这可是叶家的小姐么”
灵眉乍听乡音,恍恍回头,那婆子又看,“可不正是天爷啊,早听说叶家还遗了一人,我还不信,没想到正是”说着呼唤旁边人来看。
灵眉却不识她,正自疑惑,周奉不耐烦与这些人交缠,拥着她就要走,那婆子睐到他,“这位爷爷是何人”
周奉不理,将灵眉送回轿内,上马前行,那婆子几人尚身后张望,不停指点。
当晚宿在平江县丞安排的驿馆。
那叶灵眉经此一场,染上时症,些些咳嗽。周奉见不得她一点亏恙,但穷乡僻壤,哪里去寻好的医人。好不容易四儿领来一个郎中,周奉一看就不是灵光的,又嫌人脏,也不着看便打发出去。
进到屋里,又嫌地方简陋,灵眉儿歪在榻上,不时咳嗽,周奉过来坐下连叹,“早知这样,便不带你走这一遭儿了。”又道,“咱们明儿便回去。”
灵眉此刻发髻偏垂,眼儿肿的核桃一般,忽一时胃里头翻江倒海的,周奉忙扶她,小娇娘探出床外,呕了些清水,时间不及,周奉拿自己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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