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关关公子
“伤哪儿了?”
许不令坐在床边,随手摸了摸腿的内侧:
“中了司徒岳烬一下,你给看看。”
“嘶——”
钟离玖玖瞧见许不令拍的地方,脸色便是一白。
许不令随手拍的地方可是人腿上的大动脉,被司徒岳烬几十斤的九环刀砍一下,现在还能活着都算是奇迹。
钟离玖玖不敢大意,在许不令面前跪坐着,视线与腰齐平,解开了许不令的腰带,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伤口。
许不令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如花美眷,这个视角很让人遐想连篇,他眼神显出几分笑意,却没有出声。
片刻后……
“哪儿受伤了?没瞧见呀……”
“都肿了,你仔细看……”
许不令左手穿过玖玖耳边的秀发,扶着她的后颈,轻轻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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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正在仔细打量的钟离玖玖一个趔趄,额头撞到什么东西,反应过来后,双眸便显出难以言喻的羞愤,一拳头锤了过去,起身就要往出走。
许不令倒抽一口凉气,忍痛拉住玖玖的手腕拽了回来,倒在了被褥上,嘴角含笑:“娘子,你可是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
“呸—你给我滚……”
钟离玖玖脸色涨红,背对着许不令被紧紧搂着,只能用力掰许不令的手指,羞怒道:“放开我,你这没良心的,有你这样的嘛?你放开我……”
许不令单手制住媳妇,把被褥拉过来盖在了二人身上,抬手转过钟离玖玖的脸颊:“好啦好啦,大晚上的,把楚楚和清夜吵醒,待会儿难堪的还是你。”
“你——”
钟离玖玖听见这话,顿时怂了,眼神又是恼火又是委屈,狠狠在许不令胳膊上掐了下:“你这混人,刚吃个大亏还不长记性?万一又被逮住,我还怎么做人?”
许不令紧紧贴着,被子裹紧了几分:“都已经露馅了,还有什么好怕的,破罐子破摔……”
“你才是破罐子,你会不会说话?”
“你再凶试试,不听相公话是吧?”
“你……”
钟离玖玖脸色红的发紫,声音很小的反抗,却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换上了柔弱模样:“相公,算了,我……我来月事了……”
许不令眼前一亮:“那正好,教教你别的……”
??
钟离玖玖稍微茫然了下,便反应过来,连忙扭动挣扎:“不行不行……我说着玩的,记错日子了……哎呀,你怎么这么烦人,就不能先说说话?”
许不令手上动作一顿,见媳妇放弃反抗了,点了点头,搂紧了几分:“好,先说说话。”
钟离玖玖稍微松了口气,沉默了下,主动缩在了许不令怀里:
“许不令,你这几天,是怎么劝楚楚的?楚楚倒是没和我闹别扭,但明显不亲近我了,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她说不是,可我对她最是了解,肯定藏着话没说……”
许不令脸颊贴着如云秀发,轻声一叹:“楚楚在路上的时候,说喜欢我来着……”
“啊?!”
“最后又说不喜欢了,和我划清界限,看模样是不想影响你和我的关系……”
钟离玖玖听见这话,心里自然多了几分愧疚,偏过头来:“那我岂不是成了抢徒弟男人的女人,这怎么行……”
“要不,先这么将就着,等以后再说?”
“将就个什么呀。”钟离玖玖翻了个身,和许不令面对面:“你是怎么想的?你一个大男人,惹了事总得有点担当吧?”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我想……嗯……”
钟离玖玖柳眉微皱,抬手就在许不令肩膀上打了下:
“你想得美。你把我们师徒全吃了,以后我和楚楚该怎么称呼,我叫她妹妹,她叫我师父?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要是没露馅,大不了我和宁玉合一样躲在后面就是了,现在都露馅了,你让我怎么接受?我是看着楚楚长大的,把她当闺女……”
“我没想通吃……”
钟离玖玖听见这话,更恼火了:“你是不是人?楚楚性子本来就敏感的很,说喜欢你肯定是喜欢你,最后说不喜欢只是为我着想罢了。你都把楚楚勾搭了,还想不负责?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许不令满脑袋问号:“那……那我把你休了?”
“……”
钟离玖玖话语一顿,继而连忙摇头:“不行……你都把姐姐我这样了,凭什么休我?……反正你是男人,你得想办法。”
??
许不令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好,我慢慢想办法,先睡觉吧,明早还得启程赶去太原。”
钟离玖玖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她现在除了无理取闹还能作甚?根本就是个死局。
眼见无计可施,钟离玖玖也只能幽幽叹了一声,认命的闭上眼睛:
“睡吧睡吧,你快点,我早些回房,不然被发现,又要被楚楚训……”
许不令躺在被窝里没动弹,略显疲惫的道:“在外面打打杀杀好几天,有点累,不怎么想动。”
钟离玖玖睁开眼帘,有些古怪的瞄了许不令一眼。本想顺势起身回房,可不知为什么,觉得被子外面凉飕飕的有点冷,不太想动。她迟疑了下:
“你刚才不是劲儿挺大的嘛?真累了?”
“嗯。”
“……,真是服了你了,还武魁……”
窸窸窣窣,灯火熄灭,房间中稍微安静片刻,便又有似哼似吟的低喃响起……
世子很凶 第七章 镜子
晨曦洒在大地上,苍生如蚁,在道路、城镇上来回奔波,有的为了一日三餐、有的为了高官厚禄,但从天空朝下看去,便如同人看地上的蚂蚁一样,彼此并没有什么区别。
平谷桃花海内的一座高峰之上,身着布袍的佝偻老人,背着手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脚下的大地。
偶尔有雄鹰飞过,会在老人旁边停下,颇为亲昵的啄啄老人的靴子,显然是在好奇,往日都站在太极殿顶端的瑞兽,怎么会跑来了这里。
“咱家卸甲归田,不管事儿了,找你主子去吧。”
佝偻老人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用鞋子轻踢了下蹲在脚边的猎鹰,猎鹰便震翅乘风而起,直入九天,掠过百里桃花海的上空。
目送猎鹰远去,老人转身走下了山峰,在山峦密林间缓行,却很快抵达了陈道子葬身的瀑布。
看了看水底石头上遗留的剑痕后,飞身而下,落在了峡谷河流的边缘,继续往内行进。
沿途走走看看,如同寻常出门遛弯的老人,或许也确实如此,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只是苍穹之下,众多蚂蚁中的一只罢了,垂垂老矣,剩下要做的,也只是找个顺心的地方合眼。
穿过蜿蜒河畔、万树桃花,三间小房从桃林间显出了轮廓。
整整齐齐的树苗林外,多了几个小坑,身着蓝色布裙的女子,颇为吃力的持着小锄头,依旧在冻硬的泥地上挖着小坑,黑狗站在跟前,口鼻中喷着白雾,用爪子也在帮忙刨着。‘嚓嚓——’的声响,是峡谷内唯一的声音。
路中央没有脑袋的雪人,因为碍眼已经被推平了,树苗林中的大雪人还在,依旧保持着用石子点出来的笑容,看着远方挖坑的女子。
篱笆小院内,桌子摆在正屋前,木碗里积了一碗雪,坐在凳子上的雪人,穿着刚缝好的白袍,腰间还挂了两把木头削成的刀剑。从河里捕来的鱼儿整整齐齐的挂在窗口,十几条鱼儿几乎把窗户遮住了。
贾公公在树苗林外驻足,并未惊动桃花林间的女子和那条黑狗,昏黄的眼睛望向桌旁‘衣冠整洁’的雪人,摇头笑了下,却也不知是何含义。
嚓——
嚓——
女子体力不是很好,挖了片刻冻土,停下来稍作歇息,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细汗,目光移向了坐在桌旁的雪人,静止不动,似乎是在想东西。过了片刻,轻轻念叨两句:“黄梁梦觉三春晚,何必别后再相逢……”之类的诗词,休息够了后,便又继续举起了小锄头,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刨地累了的黑狗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哈气,余光总算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老头,吓得一哆嗦,连忙凶巴巴的叫了起来:
“汪——汪——”
女子回过头来,瞧见站在树苗林外的贾公公,眼中有意外,却并无惊讶,很快把脸转了回去,继续举起小锄头挖坑:
“我不回去,我已经死了,你不许抓我。”
语气带着几分不满,似乎是觉得被人打扰了峡谷里的平静。
贾公公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重新显出几分谦卑笑意,微微躬身开口道:
“老奴不是来抓人,已经从宫里退下来了。老奴伺候人一辈子,这自由自在的反而不知何去何从,想着皇后娘娘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没个人帮忙打水砍柴,便过来搭把手。”
前皇后是萧湘儿,在先帝病故后,变成了太后。而昭鸿年间的皇后,便只有一个,一个在宗人府早已经写下‘病薨’,葬在长安城外的崔小婉。
不过贾公公看着宋暨长大,看着宋暨成年、继位、娶妻,朝夕相处,可能比宋暨自己都了解宋暨,显然不会认错人。
崔小婉停下动作,又回过头来,脸上有些不高兴:
“不许叫我皇后,我已经死了。”
贾公公轻轻点头:“那老奴就冒昧叫一声崔姑娘了。”
崔小婉点了点头,站在桃花林里稍微沉默,又念叨一句:“偶然值林叟,谈笑无归期……嗯,你进来吧,陪我说说话。”
贾公公微微躬身,背着手走进了树苗林之间,东看西看,如同赏景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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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婉拿着锄头回到了篱笆小院儿,从厨房里提来了水壶,左右看了看,把装着一碗雪的木碗取来,清洗干净,倒了一碗热水,询问道:
“贾易呢?他怎么不回来呀?”
贾公公跨过篱笆围墙,双手接过木碗,在桌旁坐下,摇头道:
“贾易那娃儿脑子不好使,去年为了帮宋玉造反,死在了宫里,后来尸体埋在了皇后陵的旁边。”
“哦……”
崔小婉喜怒哀乐从来都写在脸上,此时明显有些失落,放下水壶,只有两张凳子,一个坐着雪人,她便坐在了旁边的躺椅上:
“你怎么不告诉他我在这里呀?他从小就愣头愣脑,让他别进宫非要进,我都死了,也不知道回去……”
贾公公轻叹了一声:“当年崔公为了削藩,和圣上谋划了这桩秘事,崔公把你接了回来,世上知晓此事也就两三人。贾易是你的死士,他如果不信,别人就信不了,所以他不能知晓。”
崔小婉自幼便不喜欢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眉宇间显出些许生气:
“皇帝当年给我一杯毒酒,让我就把毒酒喝了,我就喝了。他没和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贾公公把木碗放下,稍微思索,摇了摇头:
“这事儿说来话长。圣上刚继位时,本意是在七王中加一个,把同胞弟弟宋玉分封到幽州为燕王,此举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光怎么说服各大门阀和王侯将相都想破了脑袋。只可惜宋玉不争气,和你通了几封书信,连面都没见过,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后来崔家想争皇后,事情已经到了那一步,总不能让天子婚宴空着,迎亲使把你送到了长安,身为帝王不可能为了兄弟情谊,随手把一国之母让出去……
……宋玉也是猪脑子,坐镇幽州的藩王,权势足以和肃、楚两王分庭抗礼,却因为儿女情长,和圣上斗气,一头扎进国子监当教书先生……
……若只是安心教书也罢,圣上不会为逼宋玉,可宋玉在国子监熬了几年,便忘记了初心,看到了帝王手中权力的好处,把圣上当成了抢皇位的仇寇,秘密招揽人手想要拿回皇位……
……事已至此,兄弟情义已绝。为帝王者不可能心慈手软,能做的唯有利用这个机会,来换去更大的利益……
……宋玉做事优柔寡断,既想篡位,又怕背上千古骂名,不够果决。为了给他找块遮羞布,崔公便建议用你的死来给宋玉当借口。果不其然,宋玉在你死前不敢见你,死后倒是天天闭门不出画画,给外人展现痴情的一面,篡位之时,口口声声都喊着为情所困、为你报仇……”
“宋玉本来就是伪君子,宋暨也是伪君子。”
崔小婉柳眉轻轻皱着,指向山林间最大的桃树:“他们就和那颗树一样,为了长得更大,把太阳遮的干干净净,丝毫不管小树会不会枯死,哪怕都是同一颗树的种子长出来的,也不在乎。”
贾公公对此轻笑了下:“帝王本该如此,若不自私自利野心勃勃,守不住家业。如果当今圣上不是帝王,不比世间任何君子差,你进宫几年,知道你喜欢干净,连你衣角都不曾碰一下,可比世上任何男人君子多了。不过崔姑娘和常人不一样,嗯……视万物为刍狗,能看透人心,所以一直不待见圣上……”
崔小婉哼了一声:“他都是装的,他只喜欢皇位,一点都不喜欢外人,连吴贵妃给他生的儿子,他都是虚心假意抱着给起居郎做样子看,连把儿子吓哭了都弄不懂……”
贾公公没有否认,叹了口气:“圣上确实目中无人、很自负,所有帝王都是如此,不过圣上也有优点,知错能改。圣上知道你能看透他,把你当成一面‘镜子’,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学诗词理乐、经常和你聊天,也是想看看你讨厌他什么地方,自查自纠,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最完美的君王。只要连你都能骗过去,那天下豪杰也不过尔尔。”
崔小婉听不大懂,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贾公公想了想,略显感慨的道:“是啊,不过有面镜子在跟前,至少能瞧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可以及时正衣冠自省。为了雄图霸业把镜子送走,便已经开始走极端,事到如今,已经从人,变成了功利自负、无情无义的饿狼,快要溺死却不自知,仍然盯着岸边的肉,说起来,也挺可怜。”
“你天天守着他,怎么不提醒他?”
贾公公摇头:“人这东西,特别是帝王,别人说他脸上有脏东西,永远不会全信,只会怀疑别人是不是心存异心、目无君主。只有自己亲眼照镜子看到,才会当真。所以我劝没用,反而死的早。如果崔姑娘还在宫里,说圣上一句‘你脸上有脏东西’,崔姑娘不会害人,也没心机算计,对皇帝、太监都一视同仁,圣上自然就明白自己真出了问题,会擦去脸上的脏东西。
不过,现在也没用了,为时已晚……”
世子很凶 第八章 吟鞭东指即天涯(220/538)
篱笆小院沐浴在晨光下,一老一小一雪人坐在其中。
崔小婉听完贾公公的诉说,沉默了下,略显不悦,靠在了躺椅上:
“不提皇帝了,没意思。最近长安城有什么诗词没?你天天待在御书房,应该知道不少,念给我听听。”
贾公公知道崔小婉的性子,也没继续唠叨这些年憋着心里的感慨,想了想,含笑道:
“倒是有几首,嗯……风住尘香花已尽……”
崔小婉坐起身来,展颜一笑:“这个我听过,是李清照写的。”
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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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公公愣了下,昏黄双眼看向旁边的雪人,良久后,点了点头:
“看来真是李清照写的,那小子倒是没骗人……”
崔小婉看向衣冠整洁的雪人:“他确实没骗我。不过他也说不清李清照是哪里人,还有苏轼、唐伯虎、辛弃疾,也说不清,找的解释特别牵强。你认识他?”
“认识,西北那边的一个小娃娃,说起来还把你叫婶婶……”
崔小婉听到这个,有点不高兴:“我都死了,感觉他比我还大,怎么能叫婶婶,他都叫我姑娘呢。”
“他没说自己的名字,也没问你的名字?”
“问了,我没告诉他。”
崔小婉抬手指向厨房的窗户:“他很会抓鱼,那些都是他抓的,我觉得他有意思,还想让他多留几天,结果他明明知道,就是装不懂,还是走了……和外面的人都一样……”
贾公公轻笑了下:“人都身不由己,你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也就老奴我,一辈子活完了,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停下就停下。”
“哼……”
崔小婉靠在躺椅上,摇摇晃晃,沉默了会儿:“皇帝会不会把我抓回宫里?”
贾公公想了想:“不会,为帝王者,从来都是当断即断。你已经死了,回去便难以解释当年为什么让你假死,按照圣上的行事作风,削藩的事情完了,无论成败,你都应该真死,避免被人当做‘证据’,揭穿利用亲弟弟的事儿。不过你毕竟是崔家嫡女,此时形势不明,圣上不能再和崔家产生矛盾,所以迟迟未有动作。老奴跑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和贾易父子一场,总得给他办点事儿,。”
崔小婉脸颊上显出些许不满:“那皇帝当年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呀?”
“唉,法子是崔公出的,虎毒不食子,崔公怎么可能让你真死。再者做事要留后路,就和先找到锁龙蛊解药一样,防止事情失控。若宋玉真撞大运篡位成功,必然会灭了崔氏,你活着,是崔氏唯一的保命符,不可能让你死。不过现在,你确实没啥用了。”
“还不是在利用我,什么爹爹呀……”
崔小婉双眸中有些伤感,瞄着种了几百颗桃树的树苗林:
“小时候,爹爹可好啦,说我可以一辈子住在桃花林里,不想出去就永远不用出去。结果,就放进来个画画的,把我画的好难看,然后又劝我进宫……当时唐家的小姐已经被选为皇后,我问他怎么回事,爹爹含糊其辞,我知道爹爹也变了,肯定会杀唐家的小姐,就让贾易去通知唐家小姐快跑,最后果然是那样……还有那个宋玉,信上说宫里不会选我当皇后,皇帝、我爹都会听他的,我还挺感谢他,结果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事后还跑来道歉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为什么要夸夸其谈?还有前几天那个家伙,明明想多留几天,也跑了……”
声音轻柔,所有的情绪都体现在表面,从不掩饰,但也没有憎恨、抱怨,只是单纯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和说这个树长歪了、那棵树长矮了一样。
世上能和崔小婉交流,并理解她想法的人,估计也只有贾公公了。
贾公公年近八十,看尽一个帝国兴衰起伏,从帝王将相到后宫嫔妃,从满朝文武到市井小民,基本上都是从生看到死,早就把世事看透了,也看淡了。而崔小婉则从生下来开始就没入世,一直都是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待芸芸众生,彼此经历虽然截然不同,但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一样的。
贾公公捧着水碗安静聆听,和王侯将相打交道久了,到头来还是觉得小孩说话有意思,不用费脑筋琢磨背后九曲十八弯的含义,是啥就是啥,特别照顾他这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院坝里,说了大半天。
崔小婉遇上想说话的人,还是很健谈的,把以往遇到的人都说了一边,最后又在前几天的那人身上停下:
“那个家伙,还说家里有个大花海,种了几百种花,世上有的花那里都有,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不一样,现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腊梅、茶花、君子兰。我看他不像是骗人,世上有没有这种地方呀?”
贾公公含笑点头:“有一个,听说过,不过老奴也没去过。”
崔小婉想了想:“那我以后住那里,不然皇帝哪天想通了,派人来杀我,我躲在地窖里肯定没用。”
贾公公听到这里,略显迟疑:“那地方是私家的,你去怕是不太好……”
“那个家伙挺不错,他种的花海肯定乱七八糟,我借个小地方住下,可以帮他养花,他要是不领情,我们回来就是了。”
“呵呵……”
贾公公摇头一叹,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那地方可有点远,你确定?”
“慢慢走就到了,我没事,你也没事,对不对?”
贾公公点了点头,世外之人,本就是如此。
崔小碗站起身来,从碗柜里取来木碗筷子,又到屋里取来衣裳、书册,然后便关上了房门,用条小麻绳拴在黑狗的脖子上,牵着走出了篱笆墙,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还有事吗?”
贾公公背着手看了两圈,摇头轻笑,念叨一句:“本来还想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埋着,唉,奔波的命哦……”慢悠悠的跟在了后面。
崔小婉背着包裹,牵着小黑狗,在林间小道上脚步轻快的行走: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走到哪里算哪里,埋在哪儿不都变成泥巴,一样的。”
“我这把老骨头,估计也养不活几朵花……”
“吃胖点嘛。”
“汪——汪——”
“唉……”
声音渐行渐远。
藏于世外的峡谷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身着白袍的雪人坐在桌前,看着篱笆外的百树桃花,直至春风拂晓,抽出第一只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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