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过胡杨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焉画
刚刚分配到煤矿工作的时候,她天天期盼着莫志刚的来信,每天都到矿里传达室打听。可每每听到的都是令她失望的消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多过去了,李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来信。
李琴无奈地对自己说:看来他确实把自己忘记了。失望变成了绝望,人整个瘦了一圈。她用近乎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压制自己内心的痛苦:拼命工作,废寝忘食地工作,有病不治不休息硬撑着,不惧冒顶风险,和男同志一样下井巡检……
当知道刘凯去沈阳出差的消息,她的心怦怦乱跳。当刘凯问到李琴有什么事托付的时候,她慌乱地说要带封信过去。可回到住处,拿起笔来,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起了过去,想起临离校时莫志刚看似无情实则无奈的一番话语,痛苦的泪水一滴滴的滴落到信纸上。
就这样她写着,哭着,哭着,写着,许久,这封信也没写成。眼看时间来不及了,干脆不写了,把地址给他吧,叫他写给我吧。对了,就这么办!李琴平静了下来:如果你莫志刚见到通讯地址还不写信与我,那我李琴也必须把你忘记,必须忘记!不然,李琴你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李琴终于收到莫志刚的来信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亲切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李琴你好,你的一切都好吗?刘凯带给我一些你的消息,心里甚有些惦记,故写此信想嘱托一番。”
“其一,你努力工作是对的,目前新中国的建设迫切需要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是一腔热血地在报效祖国,在努力工作着。但是你要量力而行,你的身体本来就弱,胃也不好,再不注意真就会累跨的。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忘记了吗?是不是用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所以希望你听我一句劝,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其二,关于到井下勘测巡检的工作,既然单位规定不叫女同志下井,那就一定有它规定的道理,你不能破坏这个规定,不要逞能。其实,把自己份内的工作干好是最重要的。听我一句劝,以后不要盲目下井,这样做,对单位对你个人都没有坏处。”
“其三,你没有什么亲人,孤苦伶仃一个人,如果有合适的人,我最希望你能成个家。这样你就有了亲人,有了避风的港湾。人是漂泊的船,家是温暖的岸,不要漂泊太久,那样太苦太累,不知我说的你懂了吗?”
“我这边一直非常忙,厂里正在进行技术改造,技术人员又不足,也是经常加班,不过我身体底子比你好,也注意劳逸结合,不用惦记。”
“以后有什么事多找刘凯商量,毕竟是老同学。天已很晚,就先写到这吧。”
“祝好,顺安!”
“志刚于五二年五月五日草”
这封看似平常的信,却看的李琴泣不成声,也只有自己的亲人才会这样的关心自己,也只有她能读懂这平淡语言背后的真情实感,李琴知足了。
五月中旬的一天,莫志刚同时收到了刘凯和李琴的来信。令志刚高兴的是,从他们的信中,他知道李琴调整的非常好。刘凯在信中说:“你用什么办法说服她的,她整个换了个人似的,目前状态非常好!”
李琴的信更是字里行间看不到悲观的情绪。她详细地介绍了她目前的工作现状,很知足快乐的样子。看完信,志刚长出一口气:看来她现在的状态确实挺好!没想到自己一封短短的书信,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他又仔细回顾一遍自己的信,确实没有什么暧昧的语言。看来,她要求我莫志刚的仅仅是一点点的亲人般的关怀就够了,是自己想得多了,故而冷落了她。想到这里,莫志刚有一点点的歉意。从此以后,他们便开始了书信往来,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多是互相通报一下各自的工作生活情况,忙的时候也就寥寥数笔问候一下,就寄出去了。
李琴是什么心理呢?她一方面难忘旧情,真心喜欢莫志刚;可她又真心不想破坏她的家庭。这种感情不存在占有欲。她不希望莫志刚痛苦,她只是不想和他失去联系,哪怕这信只写六个字:你好吗,我很好!就可以了。和莫志刚失去联系这一年多,她就像丢了魂魄,之所以没有主动先给他写信,是她一直试图克制自己。也许时间久了,会淡化一些思绪?可却是愈演愈烈。
和李琴的执着相比,莫志刚的心一直是漂泊着的,目前他的心里确实多了一份对李琴的牵挂,可他更多的还是对张媛的愧疚。尤其在有了第二个孩子美花之后,他觉得在感情方面,对张媛关心的确实不够,他准备以后要拿出更多一点的时间多陪陪他们。可老天有时候故意捉弄人,就在莫志刚想好好弥补和张媛之间的感情欠帐的时候,几起意外巧合的事情碰到了一起。
一九五二年的夏天,张媛发现自己怀孕了,夫妻俩很高兴。张媛说,最好是个女儿,一儿一女多好啊,志刚说,无论是儿是女我都喜欢,小中奇都五岁了,应该有个伴了,这孩子太孤单了。
一九五三年的三月中旬的一天,张媛顺利产下一个女婴,女婴健康,母子平安。莫志刚给这个孩子起名叫莫美花。张媛觉得有点俗气,莫志刚觉得很好:美丽的花朵,祖国的花朵,盛开在祖国的未来,我们的祖国前程似锦,花团锦簇,我们的美花一定是这其中最美丽的那一朵!
有了美花,张媛照顾两个孩子,有时候会觉得很累。莫志刚照例很忙,由于搞设计,他还要经常出差,有时候一走就是半个月。一次,莫志刚出差不在,单位着急找一份设计图纸,但图纸在莫志刚的卷柜里,单位来人到家询问张媛是否有备用钥匙,张媛想起来志刚有一套家里的备用钥匙,不知单位的钥匙是否也在其中。她找到了备用钥匙,有一大串,看来单位卷柜的钥匙也在里面。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24章 不测风云
志刚单位的人叫张媛过去帮助把卷柜打开,张媛说自己要照顾孩子不想去,遂要把钥匙交给志刚单位的同志。可他们怕涉及个人**,一定要张媛过去一趟,无奈张媛只好把孩子托付邻居高工的家属照顾,自己随他们来到了志刚的办公室。
打开了志刚的卷柜,所有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只是太多太满,需要一摞摞地寻找。他们拿出一摞翻找,张媛在边上看着,没有,再换一摞。结果单位那人可能太着急了,不小心,掉地下一摞。张媛一看,散落在地下的竟是一堆信件,足有二十几封,赶紧收拾。这一收拾发现,这些信的发信地址大多是某市某煤矿,还是一个人的笔迹。李琴!是李琴的来信!
这么频繁的通信意味着什么?张媛傻楞在那里:看来我以前的直觉是对的,他们之间确实有事。张媛这个气啊,可表面还是若无其事的收拾起信件放进卷柜里。
这个发现,对张媛来说打击太大了,无异于五雷轰顶。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倒在床上失声痛哭:莫志刚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我哪里对不住你?我一心和你过日子,你却把感情投入给了她,你单位工作忙,平时在家我都什么不用你干,好让你腾出一点的时间去休息,可你,你休息了吗?你在用这些时间在想她!平时你总说工作忙没时间,儿子要上公园玩,你拖了一天又一天,可你一封封地写信给她怎么就有时间了?张媛越想越气越觉得自己委屈,一下子病倒了。
张媛和志刚单位的同事去志刚单位时,正赶上气温骤降,她又忘记了穿上大衣,受了风寒。加之心里有火,这病就来得凶猛。当天晚上开始发烧,第二天早晨她就觉得浑身肌肉和关节都疼的厉害,头也是又疼又胀,连床都起不来了。她感觉冷的厉害,叫中奇给她再盖上一层被子。
这时候的中奇六岁了,非常懂事,看见妈妈病了,小妹妹在哭,他就笨拙地把妹妹抱起来,拍打着哄她,嘴里说着:妈妈病了,妹妹听话,好妹妹听话,不哭,不哭。
张媛知道美花饿了,可自己连喂奶的力气都没有了,马上她又意识到,自己发烧,孩子不能吃自己的奶。他对中奇说:“快去高大娘家,把高大娘找来!”
张媛说的高大娘是志刚单位同事高工的爱人,张媛叫她高嫂。她就住在他们隔壁,人很爽快,热情,平时志刚出差家里有事都是她帮忙。只见她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用手一摸张媛的头,烧的像火炭似的,就叫张媛去医院,说这么重的感冒不能挺着。张媛说:“高嫂,尽麻烦你了,我那厨房的窗台上,有一盒代乳粉,我发烧喂不了奶了,暖壶里有热水,你给美花冲一杯喝,她饿了。”
美花喝了代乳粉之后,哭声止住了。她就又劝张媛去医院。张媛说我这病我知道,不用去医院,不过还要麻烦你,到工厂医院给我开点感冒药,还有四环素土霉素等消炎的药和退烧的药。
高工的爱人离开后,懂事的中奇用温水给妈妈投了一条毛巾,用小手使劲把水拧出,然后摊平了放在妈妈的额头上。他是跟妈妈学的,他记得自己有病的时候,妈妈就这么做,自己的病很快就好了。
张媛顿觉舒服一些了,但她怕传染给孩子,就不叫中奇做,叫中奇离自己远一点。可中奇不听,还是坚持做,张媛就对中奇说,你妹妹太小了,我怕她传染上,你把妹妹抱到你的小床上,你看着她,去,听话,好孩子。
高工的爱人高嫂开药回来了。她先扶持张媛服药,然后又帮助她用酒精棉球擦手心、脖子、耳后等部位。而后又给张媛和中奇做了午饭,给美花冲了一遍奶喂完才离开。
物理降温加上药的作用,傍晚张媛的烧退下来了一些。她这个时候最盼望莫志刚能早点回来,虽然昨天还对他恨恨的,可现在这个家实在太需要他了,自己一个人真的撑不住了。她掐着指头算了一下,他已经走了八天了。临走莫志刚对她说,不会超过半个月的,正常情况下,最多还有六天他就会回来了。他回来就好了,现在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俩孩子可怎么办?
还好,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张媛的病也一天天地好转了,莫志刚也该回来了。她期盼着他的归来,脸上露出许多天不见的笑容,这时侯的她,心里笼罩着的关于他和李琴之间的阴霾已悄然溜走,内心除了期盼还是期盼。
莫志刚这次是到哈尔滨出差,工作进展得挺顺利,基本可以按计划返回。他也惦记着张媛和孩子,他提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争取尽早返回家中。
一切收拾停当,工作任务也圆满完成了,他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看时间还早,便给刘凯打个电话,算是和他告个别吧,因为这里离他工作的城市很近。没想到刘凯知道志刚出差离自己这么近,说啥叫他过去一趟叙叙旧,并说自己处了个女朋友,想叫他看看再把把关等等,志刚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答应刘凯了,并说只能停留一天,看看就走。莫志刚无论如何想不到他这不经意的决定,却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半个月过去了,张媛没有盼回莫志刚,却发现儿子中奇又病了。孩子发烧没精神,用手摸摸额头,烧的并不严重,她以为是自己给他传染的感冒疾病,就给他服一些自己吃的感冒药。可两天过去了,孩子也不见好,打不起一点精神,张媛慌了:这孩子以前有病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啊!
她把邻居高嫂找来。这高嫂一看这孩子的情况,就说:“不像感冒,有点像白喉。这病可厉害了,西头老王家俩孩子,三天功夫就没了。”这张媛听了一下瘫坐在地下:“高嫂,什么,你说什么?”这高嫂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直白,吓着张媛了,赶紧说:“没事,没那么严重,咱们赶紧上医院!”说着就去抱中奇。六岁的孩子他抱不动,就对张媛说:“你等着,我去叫我们家的老高。
高工过来时,张媛已把孩子衣服穿好,高工背起孩子,三个人就急忙往外走,这时高嫂想起还有美花没人照看,赶紧说你们先走,我安顿好美花就过去。
那天的天气非常不好,北风夹杂着清雪顶风呼啸着。夜幕下高工背着中奇和张媛两人艰难地行走着,十几分钟后赶到工厂医院。医生看了一下中奇的情况,说情况不妙,很可能是白喉,叫立即去市内大医院的儿科,这儿治不了。
高工紧忙去厂部调车,叫张媛等着。此时的张媛感到天在旋地在转,眼前发黑。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顶,被挤压地喘不过气来。等发出声音的时候,那声音完全变了味。万般地着急、无限地悲痛、太多地无奈汇集成的沙哑声嘶之音飘荡在厂区医院走廊:“天啊!快来帮帮我,救救我儿子!中奇啊你等着啊,妈妈救你……志刚啊,你在哪里……?”
这时,一些人围了过来,有人认出了张媛,并知道莫志刚他们出差回来了。便劝她别急,到了大医院就好了,并说莫志刚已经回来了。张媛恍惚听到有人说志刚回来了,她寻那声音的方向找去,可泪眼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嘴里喃喃地说着:“是志刚回来了吗?是吗?是吗?”
“是的。是的。我家老赵和他一起出差,昨晚回来了。”一个妇女轻轻拍打着张媛的肩膀,轻声安慰她。这下张媛听清楚了,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哦,中奇,这回好了,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这时,高工调来了厂里的吉普车,他们怀揣着希望,往大医院赶去。
此时,在距哈尔滨不远的一个小城,与外边严寒的气温相比,室内的气温却是热的烫人。这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在叙旧,他们推杯换盏,热情洋溢,喜形于色,心情无比舒畅。他们是刘凯、刘凯的女朋友、莫志刚和李琴。
李琴怎么也过来了呢?原来刘凯确定了莫志刚会过来,很是高兴,就想趁这个机会,把李琴也叫来,算是同学间的一个小聚会吧。要不然,事后李琴知道了还不得埋怨他?
李琴接到消息,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来了。
在刘凯宿舍门口见到莫志刚的那一刻,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还是莫志刚自如,他伸出右手:“你好,李琴!”
“好,好,你好!”李琴应答着,可心还在怦怦地跳:这消息太突然了,怎么像做梦似的,可这真的不是梦!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怎么表现得那么不知所措?李琴啊李琴,你一定要平静下来,你的内心活动决不可以叫莫志刚窥察到!
刘凯无意识地帮她解了围,“志刚,这是小崔,我的女朋友。”
“哦,你好,小崔,你的眼光不错啊,这小刘可是难寻的好人啊!”莫志刚望着小刘笑着说。
几个人说笑着走进刘凯住的单身宿舍。
莫志刚一眼看到室内的一角放着一台手风琴,不解地看着刘凯。刘凯笑笑:“是小崔的。”
“哦,你会拉手风琴?”小崔点点头:“刚学,拉的不好。”
“志刚,一会吃完饭,你来一段,你的手风琴拉的可是真好,给她做个示范。”刘凯对志刚说。
“多少年没碰琴了,手指都僵硬了。”志刚说。
“没关系,主要是伴随你的琴声我们大家一起回味一番校园的生活吧。”李琴意味深长地说。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25章 痛苦的志刚
晚餐就在小刘的宿舍吃的,是从食堂买回的现成的饭菜,小刘买了一瓶老窖酒,几个人边聊边吃边回忆着校园生活往事,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个就又叫志刚拉琴。
莫志刚缓步走到小崔的手风琴前,用手抚摸着冰冷的键盘,校园里的一幕幕的生活片段跃于眼前。大学时代的生活多么美好啊,才离开校园三年多,怎么觉得那么久远?
他挎上了手风琴,手指在试着音。片刻,醉人的手风琴音乐有节奏地响了起来。流浪、风霜、苍桑、浪漫的气息布满刘凯宿舍的每一个角落:黎明来临前/大地入梦乡/没有声响也没有灯光/唯有从街上还可以听到/孤独的手风琴来回游荡/唯有从街上还可以听到/孤独的手风琴来回游荡/琴声飘忽向/郊外的麦田/一忽儿又回到大门旁边/仿佛整夜它把谁在寻找/但它却始终也没能找见/仿佛整夜它把谁在寻找/但它始终也没能找见……
一首《孤独的手风琴》乐曲在雪花飞舞的午夜飘荡,飘荡……
伴随着琴声,李琴和志刚的心又默默交融在一起。
白喉,是一种可怕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十九世纪末期在全球泛滥。它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那些患儿的咽喉,让如花的生命在短时间内不治。最严重的时候,每年病死率都在50%以上。
在国外百白破三联疫苗1948年就上市了,而在我国,上世纪50年代之前,白喉完全是处于一种自然流行状态。建国后10年内,这种现象也一直没有得到好转。直到1962年,卫生部发布了《预防接种工作实施办法》,对白喉疫苗的接种开始进行规范。到1978年,我国开始全面推行计划免疫,白喉患病数和病死数才大幅下降。
不幸的是,经过进一步诊断,中奇被确诊为白喉。经过医生一天一夜的抢救,最终还是回天无力。可怜的孩子只在人世间渡过6个春秋。
短时间内就失去了爱子,张媛悲痛欲绝,她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在张媛最孤独寂寞的那几年,是这个孩子一直在陪伴着她。这还是个叫父母最省心最懂事的孩子,他在张媛有病期间,一次次用他稚嫩的小手投着毛巾,给母亲降温。此时,这些画面连同他照顾妹妹的情景在张媛眼前不时晃动着。
张媛内心凄惨地呼喊着:孩子啊,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妈妈对不起你啊!我苦命的孩子呀,你一直到走也没有盼来你的爸爸!你可恨的爸爸他真是对不起你啊!你从小到大,他也没怎么管你,你叫妈妈心里好难受啊!莫志刚,你不配做爸爸,我恨死你了!!
单位的同事知道情况后,都过来安慰张媛,张媛也就知道了莫志刚出差结束就去了刘凯那,一定是见李琴去了!
知道这些情况后,张媛不再原谅莫志刚。以前一次次地在心里原谅他,一是对他还抱有幻想,现在看来,他情投别处,并无悔改之意,张媛的幻想变成了绝望,同床异梦的生活她不想再过了;二是觉得孩子需要他,这个家需要他。现在看来,无论家里还是自己还是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以前还有中奇做纽带,如今,中奇已走,自己满是伤痕的心也就死了。
张媛决定离开莫志刚。这个家他一天都不想呆了,一天都不想再见到他!张媛是个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至于离开他之后自己怎样生存,她连考虑都没考虑。反正就是一天也不能和你莫志刚过了,哪怕讨饭为生也要离开这个家。
在刘凯处仅滞留了一天的莫志刚,做梦也没想到家里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他兴致勃勃返回家中的那一刻,被这突然降临的灾祸击懵了。他不相信!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走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
当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地时候,他大放悲声,失声痛哭。那是他的骨肉,他的亲生儿子,他在他身上有太多遗憾:孩子啊,你怎么不给爸爸弥补的机会啊,爸爸还没带你去公园玩呢,爸爸还给你买了新书包呢,你怎么就不能等等爸爸啊,我的儿啊,你要了爸爸的命了!
夫妻俩在厂区后边的一高岗处,埋葬了这个孩子。这里有很多和他命运相同的孩子葬在这里,他不会寂寞。还有,这里地势较高,可以望见志刚的工作单位,葬在这里是张媛的主意:张媛已决心离开志刚离开这里,中奇寂寞时好有爸爸陪伴。
埋葬完中奇,张媛怀着复杂的心情抱着美花离开了这里。这里已没有她留恋的人了,这里是她的伤心地,这是她离开的理由。但这里还葬着她心爱的儿子中奇,真决定离开这里的时候,她还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对不起了,中奇,妈妈不能陪伴你了。张媛心里默念着,泪水随之涌出。她擦干眼泪,向火车站走去,她准备到辽东小城去投奔自己的弟弟。
料理完中奇的后事,莫志刚到单位去汇报这次出差的工作情况。当他汇报完之后匆匆返回家中时,却发现张媛和美花不见了。这大冷天的,她们能去哪啊?他紧忙到高工家里打听,高工说张媛回娘家了,临走留下一封信。莫志刚急忙打开信,张媛的笔迹工整清晰:“志刚,我走了。我不想说得太多,只是想对你说,我们之间的缘分尽了。这次的离开,非冲动所致,是我经过慎重考虑后的决定。放心,我会照顾好美花。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我。八仙桌的抽屉里有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你签完之后交给街道办事处的李主任。张媛亲书。53年12月29日”
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莫志刚,又突遇妻子出走,难道好端端的家就这样妻离子散了吗?莫志刚再坚强也挺不住啊,他一边嚎叫着:“不,张媛,你给我回来!你这是要我命啊……!”一边往火车站跑去。
火车站里,人乱如麻。沈阳站历来是东北地区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车辆穿梭不断。莫志刚慌乱地寻找着,见到抱小孩的就赶紧追上去,跑的满头是汗。
他到了开往辽阳方向的检票口,正好列车还没检票,他仿佛看到一点希望:张媛只能去辽阳,那是他的娘家。莫志刚并不知道,就在他出差期间张媛收到她大弟弟的来信,大弟在本溪已安家落户了,此时的张媛已坐上了开往本溪的列车。可怜的莫志刚站在检票口,一个个地搜寻着,直到最后一个旅客的离去他才黯然离开。
莫志刚失魂落魄地返回家中。家,已是冷冰冰的家了,往日的温馨荡然无存。看看清锅冷灶,看看被褥衣帽,还有中奇的小床,莫志刚悲从心来。他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七尺男儿如此大放悲声,那内心的痛苦非亲历是不能完全体会到的。是痛苦万分,是伤心至极?是老天不公,还是悔恨交加?都有了,当然还有他说不出的委屈。
他到单位以后知道张媛看到了那些信件,他怕张媛误解,就把信件都带了回来。想跟她解释一下,可来不及解释,她就走了。他想跟她把自己和李琴的关系从头到尾说给她听;他想告诉她,他和李琴之间是清白的;他想掏心窝地跟她说,以后会踏踏实实地和她过日子,好好疼她,爱她,共同把美花抚养成人。可这一切都晚了,她就这样毅然绝情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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