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疏影
最终,敌人也是会撤离的!
屋内这头按下暂且不表,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屋外,李进忠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亡命向前飞奔。
是的,屋外的院子并没有什么光亮,唯一的光亮来自身后的屋子,嗯,其他院子也有灯光在摇晃,然而,它们却照不到这里来。
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偶尔踩在某个坑里,或是踢到什么障碍物,不过,这一切都阻挡不了李进忠的脚步,他身上就像有神灵护体一般,即便是跌跌撞撞,却始终没有摔倒,逃亡的脚步不曾有丝毫的阻滞。
借着院内的微光,李进忠瞧见了前方的角门,他心中大喜,加快了脚步,朝角门处冲了过去,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出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视线飞快地在四周搜寻,眼睛发亮,冷眼看去,就像猫儿的一般,虽然全身大汗淋漓,李进忠脸上的表情却算不得狼狈,如果,你能看清楚他的脸的话。
他顺手抄起一根立在院墙旁的木棍,疾步来到门前,随后,将木棍仍了出去。
“呼!”
“呼!”
两道呼声一前一后响起,前面一道来自李进忠扔出去的木棍,后面一道则是刀锋破空的呼啸声。
木棍被李进忠扔出去的那一瞬间,门外飞起了一道刀光,那刀光从上而下迅疾地落下,将木棍斩为了两段。
“啊!”
李进忠轻呼出声,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虽然,由于他的机警,躲过了这一劫,可是,面前是他无法闯过的难关啊!
眼珠子在眼眶内飞速地转动着,视线在四周搜寻,想要找出一条出路来。
院门外那人被李进忠戏耍了之后,却没有发怒,也没有急着跳出来,而是继续平息静气,等候在院门外,门外,黑暗中,一片寂静。
就在李进忠一筹莫展,绞尽脑汁,也不晓得该如何摆脱目前这困境的时候,杨澜从后面赶上来了。
听到脚步声,他打了寒噤,差一点不顾一切向外冲去,还好,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外孙,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一声长长的呼气声,极其的响亮,差一点便飘到了皇宫内院去了。
“姥爷!”
杨澜赶到李进忠身前,声音压得很低,轻轻唤了他一声。
这时,李进忠脑中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主意,故意不透露院子外的情景,然后,将杨澜哄上前去,替他挨刀,他自己则借机冲出去,逃出生天。
这个计划应该可行!
李进忠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外面有人?”
杨澜指了指院外。
李进忠点点头,看来,自己这个外孙也不是蠢人,幸好,他没有将脑海中的那个计划实行。
“一会我先冲出去,然后,姥爷你就......”
杨澜在李进忠耳边轻声说道,李进忠不时地摇动脑袋,似乎并不赞同杨澜的计划,然而,在杨澜的劝说下,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脸上的表情显得并不怎么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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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九章 钻狗洞的李进忠
李进忠将外衣脱下,然后脱下里面的夹袄,只穿着一件单衣。夜风夹杂着寒气涌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过,和死亡相比,寒冷算不得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趴在地上,将头伸进墙角的那个狗洞,然后,慢慢挪动四肢,缓缓向前爬去。
在距离院门大概有一丈多远的那段院墙,有一个狗洞,或许是没有狗的缘故,那个狗洞的洞口被野草遮掩住了,所以,李进忠并未能发现这条逃生之路,若不是杨澜观察力惊人,无论身处何地,都会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说不定也会将那狗洞忽略过去。
因为有这个狗洞,这才有了杨澜的那个计划。
他的计划很简单,一会由他从角门往外闯,吸引埋伏在外面的敌人的注意,李进忠则趁此机会,从狗洞爬出。
这个计划对杨澜来说非常危险,李进忠自然明白这一点,故而,一开始他并不赞同,然而,杨澜很快说服了他,一旦让屋内的人摆脱了程光冲出来,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他们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情况危急,时间紧迫,容不得再迟疑。
不知道杨澜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李进忠悄悄往前爬去,一边竖起耳朵,聆听着周遭的响动,若是爬行的声音过大,他便会暂且停下来,过了一会,再继续移动。
狗洞不大,仅仅容得下一人通行,身形若是稍有超标,便不能通过,李进忠虽然没有什么赘肉,但是,他身形颇为高大,因此,阻滞颇多,要想悄无声息地通过那个狗洞,可能性不是很大,为了避免惊扰敌人,他必须先等待杨澜行动,所以,他一直在竖着耳朵聆听周遭的动静,希望听见打斗之声。
然而,四周寂静得可怕,草丛中,就连虫子也屏住了呼吸,没有鸣叫。
脑袋钻出了狗洞,探出了院外,身子却留在院内,李进忠像一条狗一样静静地趴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动弹,外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的杀机。
就在这个时候,杨澜行动了。
若是你在黑暗中能看得分明的话,当可以瞧见他脸上带着微笑,那些惊骇,恐惧的表情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慢慢踏着步子,向院门走去。他的脚步声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先是缓慢,然后慢慢加快,步点变得急速起来,就像在踏着小碎步向前奔跑一般,只不过,他的行进速度却保持着平缓的节奏,并未真正奔跑起来。
外面的人听得这急促的脚步声,他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腰刀,高高举过头顶,随后,计算着杨澜的步点,当脚步声响在院门口时,那人一个抡起腰刀,重重落下。
这一刀自然落到了空处,杨澜制造出来的脚步声迷惑了那人的判断,当那人以为杨澜正要跨出院门时,杨澜距离院门还有一步之遥。
刀光落下后,杨澜踏出了院门。
那人低吼了一声,扭腰转胯,一个错步,将堪堪落到地面的腰刀重新提了起来,一个横扫千军,向杨澜拦腰斩去。
与此同时,潜伏在院子外的其他黑衣人纷纷赶了过来,脚步声轻重不一,却都异常急促地响了起来。
另外,一些人打着火把,提着灯笼,从各个方向往这边赶来,院子里的打斗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声势浩大,特别是在杨澜凄惨地呼救之后,几乎菊花馆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院内主事的人自然不能听之任之,很快将护院们组织起来,往这个院子赶了过来。
耳边听到了嘶喊声,然后,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径自从身前跑过,那人险些就踩在了李进忠身上,李进忠双手的手指插在草地里,深深地陷了进去,他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这才没有仓皇地从地上跃起。
等那人提着腰刀小跑而过之后,李进忠飞快地挪动四肢,手脚并用,急急地爬出了那个狗洞,随后,他依然不敢直起身来行走,而是继续像狗一样挪动四肢,在草丛间爬行,沿着草丛和树木的根部,往前匍匐前进,放到后世,这动作几乎可以用做陆军的战术演示了。
在院门那边,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景。
杨澜像被吓傻了一般,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了下来,黑衣人那一刀又落到了空处,就在那家伙想要掉转刀锋之际,杨澜连滚带爬地向前急窜,将两人的距离拉了开来,就在那人懊恼不已时,其他那些黑衣人赶了过来,将杨澜围在了中间。
“刷!”
“刷!刷!”
“刷!刷!刷!”
刀锋破空的声音相继响起,一道道森冷的白光划破暗夜,人影在白光中跳跃腾挪,风吹得越发地急了,院墙旁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鬼哭一般。
从远处赶来的那些人越来越近了,随风传来的是一阵阵大呼小叫。
杨澜依然在手忙脚乱地躲闪,形象极其的狼狈,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差点被利刃砍中,然而,差点就是差点,不管有多么惊险,最终,他仍然毫发未伤。
这个时候,在屋子里面,事情也有了变化。
为首那个黑衣人仍然在和程光对峙,他将程光逼在墙角,两人面对面,就像斗鸡一样狠狠地瞪着对方。
先前跳到桌面随后摔倒在地陷入昏迷的那个家伙已经醒了过来,他和另一个同伴分别将被李进忠用圆凳砸伤的家伙,以及那个被自己的腰刀扎伤脚背的倒霉蛋扶起,然后,缓缓向后退去。
随后,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也开始缓缓后退,他的刀锋始终指着程光,使得程光不敢轻易冲上来。
不知道是事先就约定好了时间,还是他们之间有着默契的配合,互相之间用别人不懂的暗号互通消息,就在屋内的黑衣人撤离时,院子外面的黑衣人也准备撤离了。
有两个人仍然持刀在追杀杨澜,另外几个人已经把住了院门,将退出来的同伴迎接下来,然后,一起撤了出来,程光尾随着他们冲出院门,来到了院子外面。
这个时候,那两个黑衣人仍然拿杨澜没有办法,他们都累得气喘吁吁了,杨澜仍然中气十足地叫着救命,身上依旧毫发未伤,最多不过衣衫被树枝什么的挂住了,显得有些破烂。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聚集过来。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有些不甘地打了个唿哨,然后,他们井井有条,极其迅捷地退入黑暗之中,就像傍晚海滩上退潮的潮水一般。
程光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他虽然没有和对方多做打斗,然而,精神上的对峙却更加地凶险,等那群黑衣人退下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当然,知道李进忠逃脱之后,他的心情更是放松了不少。
杨澜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很没有形象,他用手擦拭着额头,不一会,一些汗珠便从额头涌出,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掉落在地上。
就像后世警匪片中的警察一样,菊花馆的护院在那群黑衣人安全退走之后赶到了现场,大大小小的火把和灯笼照亮了整个庭院,人们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就在这时,李进忠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来到了杨澜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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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十一章 人生尽是无奈事
“孩子,其实我......我......”
话音在舌尖打着转儿,终究还是吞了回去,没有说出口,李进忠神情颓然地低下头,眉头紧皱,额头横着三道皱纹,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苍老,如此的面貌,方才符合他真实的年龄。
夜风在窗外肆虐,屋檐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叮直响,室内,一灯如豆,杨澜和李进忠相对而坐,油灯摆放在桌面上,偶尔有一丝风透过闭着的窗户缝隙溜了进来,灯火便微微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摇动起来。
杨澜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坐着,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李进忠。
遇见刺杀之后,自然不能在菊花馆再待下去了,李进忠和杨澜在陈光的护卫下,回到了杨澜的住所,杨澜和院子内的同伴见了见面,把姥爷介绍给了他们,随后,在李进忠的暗示下,他和李进忠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窗,有些事情,李进忠要告诉他。
至于,陈光现在已经前去邀约交好的朋友或是部下,一会,他会带着他们赶到杨澜的住所,守卫李进忠。现在,宫门已经紧闭,宫外的任何地方其实都算不得安全,虽然敌人在失败之后再次发起攻击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安全起见为好。
杨澜和李进忠进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然而,李进忠只是扯着闲话,提到正题就欲言又止,久而久之,他也没有闲聊的心情了,屋内的气氛,变得沉默了起来。
这一次,李进忠沉默了许久,头也一直低着,过了好一会,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是如此的长久,仿佛永无尽头一般,最后,他抬起头,微闭着眼睛,稍顷,睁开眼睛,双目中多了一些坚定和决绝。
“孩子,你晓得姥爷我是做什么的吗?”
杨澜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极其纯洁和无辜。
李进忠笑了笑,用叹息一般的语调说道。
“呵呵,你家姥爷可不是一般的人,如今,正在宫里面侍候皇家贵胄,皇长孙的饮食都由姥爷我负责,这位子责任重大,对姥爷看不顺眼的家伙大有人在,这一次,不知道是哪个在背后捅我老魏的刀子,若是让我晓得了,哼!哼!”
李进忠冷哼了两声,嘴角微微抽动,引得眼角也抽搐起来,神情显得格外的狰狞。
“姥爷,这个背后捅刀子的人,您猜到了什么?”
杨澜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进忠抬起手,在脸上轻轻按摩了两下,恢复了脸部肌肉,借此隐藏了自己的表情,听了杨澜的回话,他摇了摇头。
本来,他是在委婉地告诉杨澜自己是太监的事实,不过,话题讲到最后,却转到了刺杀事件上,这并不是什么语无伦次,其实是他故意而为。
结果,杨澜的态度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注意力显然没有集中在他太监的身份上,而是转到了刺杀事件上,脸上的表情也如常,没有让他拍案而起的厌恶神色。
“难道一点端倪都没有?”
“嘿嘿!”
李进忠苦笑了一声。
“在皇宫中生活,要想往上爬,自然少不了要得罪他人,反正你不得罪别人,别人也不会不来害你,要想活得好,活得比别人长久,你就必须比别人狠,官场上的事情也是如此,日后,你若是为官,一定不要心慈手软啊!”
杨澜皱了皱眉头,李进忠说的话似乎把他吓住了。
“你姥爷爬到今天这一步,不晓得得罪了好多小人,不过,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决断,采用暗杀手段对付你家姥爷的人并不多,我想,我还是能猜到是哪些人,只是,要在这些人中间找出真凶,需要一定的时间,也要使出不少手段!”
“若是不晓得背后真凶是谁?姥爷,您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哼!”
李进忠咬了咬牙,冷哼一声。
“此次那般鼠辈没有得逞,要想再暗算老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这段时间,我会待在宫内,若非万不得已,一般不会出宫来,不能够来看你,孩子,莫要怨恨你家姥爷,姥爷是怕连累你啊!”
杨澜摇摇头,似乎对李进忠的说话不以为然。
李进忠苦笑了一声,目光平和地望着杨澜。
“为了生活,你姥爷已经成为了不洁之人,若是让那些士林的读书人知道你的身份,晓得你和我的渊源,他们会不耻与你结交,就算你中了进士,在官场内也会寸步难行,所以,如果没有什么必要,姥爷不会和你再联系了,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就去寻陈光相助吧?那个人,暂时还是靠得住的!至于你家姥爷的安全,你就不要担心了,不管怎么说,我老魏在宫中也待了三十年,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那些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这番话确确实实出自李进忠的肺腑,他之所以出宫来和杨澜秘密见面,无非是想见见自己的这个亲人。
要知道,当初为了生计,他的侄子和外侄女相继被卖到京师的官宦人家中做奴仆,那个时候的他,对此无能为力,即便是他在宫中有了一些权力,积攒了不少财富后,当他托人向那些官宦人家提出赎买自家亲人的请求时,得到的仍然是拒绝的回答,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起他,他虽然是侍候皇长孙的人,然而,就连皇长子的位子都摇摇欲坠,谁又会在意侍候皇长孙的他。
有了那样的憾事,当杨澜进京赶考时,他自然迫不及待想见杨澜一面,虽然,杨澜姓杨,却也是他老魏的后人啊!
他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再有后人了,若是连面都不敢和杨澜相见,情何以堪。
然而,这次见面却遇见了敌人的刺杀,若非他祖坟烧有高香,说不定祖孙俩会在同时遇难,这件事情让他感到了后怕,虽然,表面上他告诉杨澜这并没有什么?其实,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却并非如此。
为了不连累杨澜,也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决定不再和杨澜见面,自然也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了!
李进忠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那个背后弄鬼的家伙逮出来,日后,杨澜若是能够高中,得以为官一方,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一定扶持自己这个乖孙,让他早日爬上高位,皇宫中往昔的岁月告诉了他一个事实,那就是内侍若想掌握权力,必须得到皇帝的信任,同时,也需要朝堂上大臣的支持。
刘瑾,汪直这些前辈一直是他李进忠心中的榜样,虽然,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好,可是,他们比较风光过,君不见,皇宫内院中,多少人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死后被丢到城外焚烧了事,他李进忠绝对不要这样的命运。
沉默重新主宰了屋内的气氛,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唯有相对无言,聆听窗外的夜风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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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十一章 夏新权的沉默
元月最后一天,气温陡降,清晨推窗远望,只见京城的大大小小的屋檐房顶,皆凝结了一层白霜,映入眼底,让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凉气煞是冰冷,从鼻孔直直地灌入体内,人们的鼻头很快便红了起来,胸腔内便多了一丝冰冷。
若是能够不出门,这时,人们多选择待在家里,然而,为了活下去,就算是温度再低,有些人也必须出门去,这时,唯有跺了跺脚,双手环抱在胸,哆嗦了两下,低着头,冒着空中已然凝结成冰雾的寒气冲出门去。
今日没有朝会,礼部左侍郎夏新权不用上朝,卯时初,他同以往一般起了床,洗漱一番后,在院子里练了趟五禽戏,活动开手脚,随后,进入书房,做平时做的事情。
说到朝会,不只是今日,已经许多年未曾召开过了,国本之争以来,朝会这东西基本上算是名存实亡了,皇帝躲在深宫内院中,等闲不轻易出来见群臣,上一次夏新权见到皇帝,还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大概是万历四十三年吧?
嗯!是万历四十三年六月,夏新权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因为在那一年的五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一个叫张差的平民百姓居然进入了门禁森严的皇宫,闯入了慈宁宫,他将守门太监一棒打倒,冲进门内,直闯太子寝殿,一连伤了好几个人,直到冲到太子朱常洛身前,那些太监和护卫才将他捉住。
张差被抓住之后,曾经遭受过几次审问,有的人认为张差言词狡猾,乃是狡黠之徒,须严刑审问;有人则认为他只是个疯子而已,并且,派人到张差的家乡取证,寻求证据证明他们的看法。
有刑部大牢主事私下审问张差,得出了一个结论,认为张差是被太监庞宝,刘成两人引入皇宫的,这两人都是福王朱常洵的母亲郑贵妃的心腹太监,于是,这件事的矛头直指郑贵妃及其哥哥郑国泰。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万历皇帝坐不住了,已经许多年没有召见群臣的他破天荒地召开了朝会,在大殿上,拉着太子朱常洛的手,对群臣说道。
“这个儿子很孝顺,朕特别喜欢他。你们这些宫外的臣子,不要动不动就散布流言,离间朕父子!”
随后,他回头对朱常洛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对他们统统说出来。”
朱常洛对百官说道:“张差是疯癫之人,赶快把他处决算了。我父子何等亲爱!哪里像外间所传那样,外面所有的流言都是不对的,那些议论也都是不应该的!事情继续下去,你们就是无君无父的臣子,我也成了不孝之子!”
于是,张差被杀了头,事情就此做了个了结。
当时,夏新权为刑部主事,刑部十三司在对张差进行会审时,他也曾参与了这件事情,案件的某些秘辛他也有过接触,他虽然崇尚程朱理学,人却并不迂腐,脑子也转动极快,根据掌握的情况,对这件事情他有着自己的看法。
的确,所有的证据都直指郑贵妃和她的哥哥郑国泰,张差在供词中说道,庞宝,刘成两人告诉他,杀了穿黄衣的那个小爷,以后吃肉喝酒,顿顿都有。这样看来,太子朱常洛被迫在大殿上对群臣表示不追查这件事,乃是受了委屈。
实际上呢?事情却并非如此。
张差的供词颇有疏漏之处,供词的得来也并不怎么光明正大,严刑,欺诈,各种各样的手段都使上了,得到了许多前后不一的口供,然而,真正呈上堂的却只有大臣们想要的那部分,万历皇帝瞧见的也只是这一部分。
这件事情闹得郑贵妃焦头烂额,万历皇帝亲自带着朱常洛会见群臣,乃是变相地肯定了太子的位置,这件事情过后没多久,原本准备从封地洛阳回京的福王朱常洵也就没能成行。
在夏新权看来,这件事情真正的得益者便是太子朱常洛。
这件事情是不是由太子自导自演而成,夏新权不敢妄自猜度,他只知道,那些大臣们是想借这件事情来铲除郑贵妃和她的势力,阻止福王回京,保住太子的地位,保住“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古训。
大臣们成功了,为了保住郑贵妃,万历皇帝不得不做出了妥协,而太子也非常识时务地没有要求追究到底,在这件事上获得了万历的愧疚,使得万历派人前往洛阳通知福王,让他不用回京了。
也就是在那次朝会上,夏新权见到了皇帝,然后,又是几年时间不见他的踪影了!
哎!
夏新权站在窗前,任由寒风扑面打来,自然界的凄风冷雨与朝堂上的比起来,却又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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