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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疏影
这三天,给想要出逃的杀手留下了机会。
但是,这三天时间,他们都会被收缴一切工具和武器,只带着一些换洗衣裳,然后被软禁在一个小院落里面,不允许外出,训练营的戒备也加强了许多,就算是潜行练得最好的杀手,面对这样的警戒,多半也无计可施。
只是,这样难得的机会,杨澜决计不会放弃。
在一次出任务的时,他认识一个盗墓者,那人教会了他两项本事,一个是挖地道,另一个则是软骨功。
挖地道不是简单地利用铁锹之类的工具挖掘地道,而是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能够动用的工具,就算是赤身裸体,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挖掘出一条地道;软骨功呢?如果练到极致,可以将身体练得如婴儿一般大小,甚至连号称无法缩小的头颅也能将其缩小,虽然,那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也只能支持极短的一段时间。
正因为有这两项本事,杨澜才决定冒险一试,逃离训练营。
事情究竟是怎样进行的呢?
杨澜眯着眼睛,抬头望着天空,似乎透过这片深邃得近乎透明的蓝色天空,他能瞧见另外的那个世界。
之后,就是无止境的追杀,在那片大山之中。
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厮杀!
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然而,尽管杨澜用尽了手段,却始终无法逃离敌人的追踪,那些追杀他的杀手总会找到他的踪迹,甚至在他逃离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多亏他机警,总是以毫厘之差逃脱那些陷阱和圈套,不过,他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杀手集团应该暗中留有一手,教授多半在他身上安装有什么追踪设备。
既然不能逃,那就只能奋力一搏了,只要捣毁了训练营的那些设备,未必不能躲过这一关?虽然,杨澜事先在训练营的附近埋藏着大量的武器,有战斗的资本,不过,面对无穷无尽的杀手围杀,这一番拼死一搏,也不过绝望之下的爆发而已!
九死一生!
毕竟,有着生的机会啊!
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是一片刺目的红,火光滔天,到处都是爆炸声,而自己呢?好像就在那爆炸的正中心。
如此看来,自己原来那具身体应该已经烧成了灰灰了!虽然,不明白已经死去的自己为何出现在这具身体内,不过,难道这不是一种幸运吗?
人生真的重启了,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而已!
这个贼老天,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那么,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在哪里呢?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要杀他?这里,究竟是什么世界?
不管怎样,至少不能在这个巷子待太久了,杀人凶手,无论是在哪样的一个世界,恐怕都不会受人欢迎吧?
在离开巷子之前,杨澜决定搜索一下四周,看能不能发现证明自己这具身体的物事。
他在十来步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背篓,一个装衣服的包裹掉落在外面,包裹已经被解开,一些书籍和几件衣服零散地躺在污泥之中。
是这具身体的吧?
瞧见那些掉落在污泥里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在杨澜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痛惜之情,这样的情感他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了,那是他曾经极其痛恨的软弱,在杀手的世界,如果某一种情感对活下去没有帮助,它也就是多余和无聊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为什么会这样的感觉?
杨澜一边质问着自己,一边小跑过去,他俯下身,将那些书籍飞快地拣了起来,然后,捡起地下的衣裳,将书籍擦拭干净,放入背篓中。
做完这些事后,杨澜愣住了!
这样做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准确地说,他是很自然地在做这样的事情,就像他杀人的时候一样自然。
这完全是两种大相径庭的行为啊!
杨澜的手在微微颤抖,感到了一丝恐慌,不管面对多强大的敌人,不管处于多么绝望的处境,他也没有这么恐慌过。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杨澜下意识地换上一件还算干净的青衫,随后,将血衣混入别的衣裳之中,放入背篓内,将其背在身上,选了一个方向,犹如游魂一般向前行去。
去哪里?
他呐呐问道。
去乡试!
他轻轻答道。





夺明 第三章 范进
走出巷子,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黄土大道笔直地通向前方。
终于瞧见了日头,太阳悬挂在东方的天际,红霞从它身边飞快逃离,涌向四面八方,入目是一片灿烂的红,就如记忆中的那片火光。
杨澜神情木然地向前行去,步履匆匆。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何在,然而,双腿却径直选择了方向,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帮他做决定一般,更为奇怪的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或许是因为时辰尚早的原因,路上行人不多,两旁的屋舍也大多房门紧闭。
不多会,他就穿过小镇,来到了镇外,镇外的官道上,行人却多了起来,往这边的有担着新鲜蔬菜进城贩卖的农夫,也有挑着柴火的樵夫;与杨澜一般出镇的,却是三两成行的商贩,偶尔,也能见到青衣飘飘的书生,像杨澜这般自己带着行李的却少之又少,他们身边大多跟着一两个从人,至不济也有个书童相伴。
张家镇!
镇外立有一个牌坊,杨澜站在坊下,抬头望着牌坊上刻着的那三个大字,思索了片刻,他摇摇头,没有找到与这个地名相关的记忆。
“凤梧!”
十余步外,有人在高声喊叫。
杨澜循声望去,那人朝他急匆匆奔来。
“凤梧,你去了何处?真是急煞我也!”
那人来到杨澜身前站定,杨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定睛望向那人。
只见那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的光景,面黄肌瘦,胡须不多,花白相间,稀疏地挂在下巴上,双目细长,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卑微。他身着一袭青衫,衣衫极其簇新,这崭新的衣衫穿在那人身上,看上去却极不协调,显得不伦不类。
看清楚那人之后,脑袋内嗡的一声,杨澜立马认出他来。
“文山兄,途中尿急,寻出恭之地,以致半途迷路,让文山兄久候,甚是抱歉,还请原谅则个!”
说罢,杨澜向那人施了一礼。
没有向对方说出自己遇袭的事情,自然是出于最基本的谨慎,对于自己不加考虑就能如此熟练地说出这般酸溜溜的言语,在感到奇怪的同时,杨澜同样也颇为满意。
“使不得!使不得!”
那人连忙摆手,神情惶急,对于杨澜的行礼,一副承受不起的模样。
“凤梧贤弟,愚兄怕你遇见了什么祸事,这才如此心急,贤弟既然平安归来,我等须早早上路才好!”
“如此甚好,文山兄,请!”
两人相互拱了拱手,沿着官道离开了张家镇,向着保定府的方向急急行去。
那人名叫范进,字文山,乃是一个屡试不中的倒霉蛋,他二十岁进学,随后参加县试,却年年名落孙山,一直到今年春天,他四十八岁的时候,方才时来运转,中了秀才。
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名字也叫杨澜,只是多了一个凤梧的字,今年也就十八岁,他和范进是同乡,两家曾经比邻而居。
杨澜七岁入蒙,十五岁进学,十八岁的时候中了秀才,虽说算不得天才横溢之辈,和范进之流相比,却也相当了不得了。
除了读书之外,范进并没有其他的本事,谋生的技能更是一窍不通,长年下来,坐吃山空,等他考中秀才之时,家中已是一贫如洗,平时的生活用度多赖岳家支持。
范进的岳家姓胡,乃是屠夫出身,在肃宁开了几家肉铺,家境还算不错,不过,由于范进不事生产,平时的生活用度多靠岳家支持,范进见到他岳父就像耗子见到猫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为了到省城参加乡试,范进向岳丈求援。
这一次借钱之举,范进一文钱都没有捞到,只得到了一个耳光和一顿臭骂,带了满脸的唾沫星子灰溜溜地回到了家。
自古无场外的举人!
读书读到了范进这个地步,自然不甘心不到考场去试试,在四处求人相助被拒之后,他找上了杨家。
杨家未将范进拒之门外,毕竟,以前做过街坊,那时,杨家和范家相比,环境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后来杨澜的姥爷在京城发达了起来,在他的资助下,杨家这才堪堪脱离了贫困,杨澜的家人还记得在杨澜年少的时候范进曾经教过他识字,既然,杨澜今秋也要到省城参加乡试,两人结伴而行,有个照应也好。
从肃宁到保定,一路上的费用都出自杨澜之手,这也是范进和杨澜失散之后如此惊慌失措的原因。
日后,一定要寸步不移地紧跟着杨澜,万不能如今日一般,真是急煞人了!
范进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对杨澜自然是百般逢迎,对于杨澜的问话,知无不言,就算是不知,也要绞尽脑汁,将那问题答上来。
如此这般,就像晨曦雾散,杨澜脑海中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也就渐渐丰富了起来,至少,不再对当前的境况一无所知。
现在是万历四十六年,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乡试从八月九日开考,考试地点在北直隶省会保定府,而张家镇距离保定府不过三十余里,今天下午,他们就能抵达保定。
就在杨澜试图了解自身处境的同时,在他刚刚离开的张家镇,有个人正在大发雷霆。
这是一个小院,院内,黄土铺地,古柏森森,一群身着短打劲装的大汉正鸦雀无声地低着头,聆听着场中一面有刀疤的大汉的大声咆哮。
那人大概三十上下,身体强壮,微微敞开的衣衫露出了长满黑毛的胸膛,每一走动,胸口的两团肌肉就不停跳动,他的脸也长得颇为彪悍,狮鼻虎目,阔嘴虬髯,一道三寸来长的刀疤斜斜地挂在左脸颊上,说话之际,微微扯动,甚是吓人。
此人姓路名韬,有个外号叫刀疤六,乃是保定城中一破落户,平常有百来个兄弟随他厮混,包娼庇赌,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此乃家常便饭,一句话总结,只要不是好事,什么事他都肯做。
“白痴!废物,混蛋!......”
刀疤六骂人的水平不高,翻来覆去只是那么几句,不过,声音倒还洪亮,一干人唯有低着头,忍受这魔音贯脑,跟了他这么久,那些人也都明白他的性情,事情不顺的时候,让他发泄一下未尝不是什么坏事!
“如何?”
发泄完内心的郁闷后,他停下了来回走动的脚步,转身面向一人。
那人名叫阿牛,长着一副与他的名字相符的相貌,看上去格外的忠厚老实,只是,和他的外表相反,那家伙却是一个心眼颇多的人,乃是刀疤六这个团伙中的二号人物,负责为团伙出谋划策。
他家是仵作出身,在明朝,这样的身份背景上不得台面,虽然他读过一些书,却参加不得科举,这也是他和刀疤六这些破落户一起厮混讨生活的缘由,因为做过仵作,检查尸体的工作自然由他来做。
“六哥!”
阿牛抬起头,欲言又止。
刀疤六沉下脸来,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六哥,事情有些不妙啊!”
阿牛叹了口气,面色沉重。
“怎么说?”
刀疤六沉声问道。
阿牛指了指地上摆着的那三具尸体。
“麻子,二狗都是被对方割喉而死。六哥,喉咙乃是一个人的要害,断不会缺乏防护,二狗就不说了,麻子也算习过一些拳脚,等闲一两个壮汉也能对付,却被人割喉而死,对方不是易于之辈啊!”
“哦!”
刀疤六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盯视地面尸体上的伤口。
“于大嘴是被对方刺中腹部而死,表面上,腹部只有一个伤口,仔细看来,才发现那并非由一招所致,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他被人一连捅了四五刀,每一刀都落在同一个伤口上,刀尖直插内脏要害,和割喉一般,几乎让人瞬间毙命!”
刀疤六摸了摸乱草一般的胡须,沉思不语。
“更让人恐怖的是,致他们三个于死地的兵器乃是麻子随身携带的牛角尖刀,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赤手空拳将麻子手中的武器抢了过去,再将他们一一杀死!”
阿牛走到刀疤六身侧,轻声说道。
“那人所言,目标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同行的乃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秀才,其中,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
刀疤六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我派麻子从肃宁一路跟到了这里,如果有什么不妥,麻子早就派人来回报了,我想,那人给的情报应该还是准确的?他出言相欺,对他又有何好处?何况,他也只是跑腿的人,若是情报不明,他的主子也断不会放过他!”
阿牛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也许是那个小书生深藏不露了?”
“嗯!”
刀疤六同样点了点头。
“早知道,我就亲自出手了,不然,也要让麻子多带点人,原以为是很轻松的差事,不想,事情却并不简单!”
他转过头,对阿牛说道。
“好不容易和那个人拉上关系,这是对方交给我们办的第一件事情,若是不成,日后,就谈不上继续合作,为了我等兄弟的前途,就算那个小书生如何了得,也绝不能放过他,阿牛,照你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牛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保定是我们的地盘,要不,就在保定把他干掉!”
刀疤六出声问道。
阿牛摇了摇头。
“那人毕竟有着秀才的身份,,听说又有亲戚在京城为官,当初,之所以派人来张家镇动手,而不是在我们熟悉的保定城,就是怕招惹祸事,如今,正是乡试之时,城中戒备森严,轻易更是不要在城中动手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刀疤六目露凶光,狠狠地说道。
阿牛笑了笑。
“六哥,莫要急躁,小弟我已经有了点子,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书生取了性命!”




夺明 第四章 夜阑人静
月华如水,静静地撒在庭院中,月亮像一个大银盘高挂在正当空。
院中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另一棵还是槐树,一东一西,隔着空旷的院落默默对望,偶尔一阵夜风吹来,枝叶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墙外,传来了一阵干涩的梆子声,那是打更人在巡夜,这个时辰,已经快要三更了,城外城内灯火尽灭,远处,传来了护城河水流动的声音,如同箫声一般呜咽,月色中,尽是萧索冷清之意。
这时是万历四十六年八月二日午夜时分,地点是北直隶保定府肃宁会馆偏院。
杨澜站在院落中,双腿分开,齐肩而立,双手放在小腹丹田处,上下相叠,如抱一球,如此,久久凝滞不动,近到身前,面面相对,方能听到他那细不可闻的呼吸,不然,只会当其是无生命的雕像。
良久,一股白气突然从杨澜的鼻孔内喷出,若仍是靠得极近,便能听见一声低沉的雷响,若是离得远远的,也就听不清了。
随着这一声闷哼,杨澜的身子随之而动。
他蹲下身,脚尖向左侧转去,顿时搭成了一个前弓后箭的弓箭步,与此同时,左手徐徐向外划了个圈,上身随之向左转去,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左手的指尖上。
停顿片刻,呼出了一口长气,屈肘,左手拉回面前,右手则从腹部划出,轻轻划过面门,向右侧舒展开去,视线以及身子也随之向右转去。
在做这个动作时,全身的骨骼发出了一串轻响,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吸气声。
最初,杨澜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出拳踢腿,似乎都重若千钧,然而,随着拳路的进展,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打到后来,只见一团黑影在院内舞动,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状若鬼魅。
“喝!”
随着一声轻喝,那鬼魅般四下乱窜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立于院中,笔直如松,恢复了最初的姿势。
这时,汗水已经将杨澜全身濡湿,滴滴而下,打落在泥地之上。
“哎!”
杨澜闭上双眼,吐出一口长气,随后,睁开眼,目光中满是萧索。
杨澜是杀手,所习的乃是杀人之术,虽然,对于热武器他也非常精通,爆炸,射击,无所不能,然而,他最拿手的还是徒手格斗术,准确地说,乃是潜行暗杀之术。许多目标都死在他近距离的刺杀之下,从刺杀的角度出发,和目标距离如此之近,未免过于危险,并不怎么符合杀手准则,只是,若是你想要保持一颗强大的杀手之心,就必须如此。何况,危险与否,也因人而异。
格斗技术,杀人手段,这些只是枝节末叶,让杨澜得到隐杀这个外号的根本,还在于他刚才练的那一套拳。
那是一套无名拳,来自于一卷古谱,那套拳用来实战并无多大的用处,但是,却能固本培元,滋养内力,洗髓易筋,当初,杨澜一身本事,其根基大多来源于此。
现在的身手若和以前的他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不过,通过这几日深夜对这无名拳的练习,杨澜发现,这具身体本身的质素也还不错,比起当年的他,还要更胜几分,只是,要想达到昔日他的程度,还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以往,打完这套拳他脸不红,气不喘,如今,练习了几日,今晚才勉强将它从头打到了尾。
杨凤梧其人,也不知因何事惹了别人,居然被那人买凶暗杀,偏偏,他仍未得到那方面的记忆,情况不明之下,目前,唯有专注在自己身上,勤练内功,迅速提高自己的自保能力。死过一次之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自由,如今,就算是身处在一个落后的时代,他也不想再死一次。
当然,在勤练武功的同时,杨澜也记得此次前来保定的目的,乃是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
与范进相伴已经有好几日,肃宁会馆中现在也尽是肃宁本地前来参加乡试的秀才,和那些人相处一段时间后,杨澜已经非常了解,举人在这个时代的意义,考上了举人,也就有了做官的资格。
想想后世公务员的威风,就知道在这样的时代,能够做官这有多么的了不起!
四书五经,八股文,杨澜对此自然一无所知,就连繁体字也认识不了几个!幸好,在他身体内,还保留着杨凤梧的记忆,那些记忆并非是一股脑出现的。比如,当他看见范进的时候,自然想起了和范进相关的一些事情;而当他翻开书籍时,那本书的内容也就了然于心;磨好磨,提起笔,摊开纸,文章也就一蹴而就。
能否中举,就要看那个杨凤梧是不是有真本事了!
房内的灯火亮了起来,有人推开了门,杨澜忙闪到东边墙角的那棵槐树旁,紧贴树干,纵然月光皎洁,却也很难将其看到。
现在,正是乡试之时,保定府的大小客栈都住满了秀才,肃宁在保定府有会馆,平时,基本上住的都是肃宁籍的行商,会馆本就是那些肃宁籍的行商为了方便做生意而修建的,不过,在乡试期间,住在这里的都是肃宁籍的秀才们,会馆为他们免费提供食宿,对这些未来的官老爷,行商们格外的巴结,对那些声名远播之辈,更是前拥后簇,日夜逢迎。
杨澜十八岁中秀才,也算是年轻有为,只是,杨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杨澜的声名也一向不显,没有中秀才之前,谁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再加上,范进这个在行商们眼中毫无利用价值的老秀才与他形影不离,故而,到也没有多少人逢迎他,最多前来和他打个招呼,礼貌地寒暄几句。
杨澜和范进也就被安排在了会馆的一个偏院内,和几个如范进一般的老秀才住在一起,偏院的设施无疑要寒酸了许多,用度之物也比不上其他那些院子,更没有专门侍候的下人,对此杨澜却甚为满意。
清静,这是目前的他所需要的。
不过,那些老书生们都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半夜起来读书,给杨澜半夜练功多少带来一些不方便。
不一会,有人出门来,一路咳嗽着,沿着墙角往一侧的茅房行去。
杨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那间屋的房门前,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过不了多久,院落内就响起了一个老夫子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又过了一会,越来越多的读书声加入了其中。
远方,响起了一连串的狗吠声。




夺明 第五章 乡试
杨澜白日读书习文,晚上勤练身体,就这样过了数日,到了八月九日,秋试之时。
当夜子时,往常这个时候无比安静的保定府便多了一丝喧嚣,城内各条街巷,灯火若游龙,点亮了夜幕,青石板的路面上,不时响起脚步声,急匆匆而来,又急匆匆而去。
三更左右,肃宁会馆内的秀才考生就已齐聚一堂,十来个会馆下人打着火把提着灯笼将这些秀才老爷护送出馆,往城西的贡院而去,途中,不时遇见其他考生,于是,大家聚在了一起,形成一条火龙,在黑夜的街道中游窜,直奔城西。
人数虽然众多,却没有多少声响,一路上,只听得脚步声,呼吸声。十余年,甚至数十年的辛苦,成败就在眼前这一遭,就算那些平时自诩腹内满是诗书,恃才傲物的名士狂生,在这一刻,同样心情紧张,只知紧闭双唇,埋头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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