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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梧桐疏影
床那边发出一声轻响,杨澜转头望去,小女孩的身子动了动,眼看就要醒过来。
杨澜站起身,向前几步,还未走到床边他停下了脚步,小女孩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地缩到了床角,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双眼警惕地盯着床前的杨澜,原本应该纯净晶莹的眼神中满是阴郁和惊惶。
瞧见小女孩的眼神,杨澜不由想起自己初次进入杀手训练营时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脸上爬起一缕微笑,希望通过这微笑向小女孩传达出自己心中的善意。说实话,他并不怎么习惯做这样的事情,因此,这微笑能达到什么效果,也还未知。
“醒了?”
对这问话,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仍然蜷缩成一团,只是,杨澜的微笑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她原本目光中的惊惶有所减弱,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其中多了一丝怯生生的味儿。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的眼神多了一丝迷茫,她微蹙眉头,开始了回忆。渐渐地,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慢慢松了开来,不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杨澜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床前坐下,小女孩向后缩了缩身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在这里,你已经安全了,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有能力,一定会帮助你!”
杨澜依旧面带微笑。
小女孩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她的目光有些迷惘,一时间似乎无法组织起语言来。
“嗯!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吗?”
小女孩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半晌,就在杨澜以为她会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微微带着一丝嘶哑,却依旧流露出一丝童音的清脆。
“家人都叫我薇薇,我家在张家庄,村子背后是大山,前面有个大池塘,我家有条大水牛!......”
说到这里,小女孩突然抱着脑袋,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用哭泣一般的语调喊道。
“头疼得紧!我记不得了!”
“不打紧!不打紧!记不得就不要再多想!”
杨澜站起身,温言说到。
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杨澜回头望去,两个下人抬着一个装着热水的大木桶走了进来。
“秀才老爷,热水送到,酒菜也已准备停当,范老爷正在他的房间内侯你!”
“知道了!”
杨澜点点头,让那两人将热水放下,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那两人,将他们打发出去,之后,回头对小女孩说道。
“你一身甚是污浊,须清洗一番,我这儿没有小孩的衣服,床头那里有一套小衣,你且将就穿上,明日再给你买新的衣裳,清洗之后,我会叫人送一些饭菜来,用过膳食之后,你安心在此休息,有些话,明日再说!”
杨澜原本想让她和自己同睡一榻,将就过一宿,不过,对方既然是一个小女孩,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同睡一榻却也不妥,今夜,他只好到范进那间屋凑合着过一晚了。
小女孩目送着杨澜踏出室外,转身轻轻将门拉上后,她迟疑了片刻,方下了床,解下身上破烂的衣裳,脱得精光,快速地钻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中。
虽然,只是在外裸露了片刻,昏黄的灯光下,却瞧见女孩的身上满是红痕,那是被人用皮鞭抽打所致。有些红痕已经黯淡了下来,表示那伤痕的历史有点久远了;有些红痕却极其清晰,那是最近所致。
室内,热气蒸腾,偶尔响起哗啦的水声,窗外,雨点却密了起来,打在树叶林梢,沙沙作响。





夺明 第八章 京师来人
杨澜到得范进房前,屋内,酒菜已经置上,摆得满满一桌,范进坐在桌前,一个下人站在一旁,执壶为其倒酒。
“贤弟!”
瞧见杨澜进来,范进欲起身行礼,杨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起身,杨澜坐下后,递给了一旁的下人几枚铜钱,让他过一会送些饭菜到自己房间,随后,将其打发下去了。
“贤弟家境也不宽裕,行事何必如此豪奢!”
范进有些嗔怪地说道。
这次赶考,范进路上一应花费皆是杨澜所出,从某方面来说,杨澜出手大方对他也有好处,只是,范进家境贫寒,见不得杨澜如此大手大脚,又害怕杨澜花费过巨,致使两人没有回乡的盘缠,所以,忍不住劝说了杨澜两句。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范进发现杨澜多了一些变化,以往的杨澜,不过是同他一般。因为从未出过肃宁县的缘故,一路上行事极其小心谨慎,甚而有些畏畏缩缩,在金钱方面,也非常节俭,绝不胡乱花费。
然而,到了保定府之后,他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用钱大方了起来,整个人的眉眼也展开了,显得极其自信和沉稳,平白无故地就像高人一等一般,这从他的举止以及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范进感受到了杨澜的这种变化,在他看来,这是杨澜远离了家人的束缚,因为年少气盛的缘故,故而多了一些张扬。范进一向认为,君子以谦逊为美,因此,有些担心杨澜的这种变化,他自己比杨澜年长三十岁,自认有把对方从歧路上拉回来的义务。
“无妨!”
杨澜笑了笑,淡淡应了一句。
范进原本还想就这件事说点什么,见到杨澜的笑容,不知怎地,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怔忪了片刻,举起酒杯。
“凤梧贤弟,来,干一杯!”
“干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过三巡,范进的话便多了起来,翻来覆去地讲着他自己的故事,如何苦读诗书,头悬梁,锥刺股,种种滋味皆有品尝,然而,天道不公,一直让他远离黄榜,直到快五十岁才中了秀才,这次一意孤行背着岳丈前来参加乡试,多半又要名落孙山,回到家,还不知怎的和岳丈交代,家中的老母和娘子不知断炊了没有?真是天可怜见啊!
“凤梧贤弟,在愚兄看来,以贤弟你的才华,今科必定高中!”
范进面色潮红,看样子喝得不少了,已经有些过了,他摇晃着身子,大着舌头非要向杨澜敬酒,祝贺杨澜高中。
杨澜沉默着,一饮而尽。
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为了了解这个世界,他没有少听范进的高谈阔论,到了现在,居然形成了一个规律,凡是两人相处,尽是范进说话,他偶尔才支应一声。
“愚兄恐怕就要狼狈而归了!”
范进一声长叹,胡须微微抖动,眼角甚至微微有些闪光。
“文山兄,何出此言?”
范进抬起头,将酒杯重重放下,高声说道。
“范某不是自夸,拿下接下来的公文策论不过是手到擒来,可是,能否中举看的是你的时文功底啊!天子重文章,何须论汉唐!今科时文七篇,范某好像已经犯了一个错误,首艺文章竟有一字出格,要想中举,难啊!”
杨澜知道这个时候劝慰对方并没有什么用处,因而沉默不语。
“饱读诗书,所为何事?”
范进起身长吟,继而抬头望着身上的青衫。
“这衣裳乃是娘子亲手所制,为了这件衣裳,连家中生蛋的几个老母鸡都卖去了市集,如今,这衣裳已经污浊......”
范进伸出双手,用力拉扯衣衫。
“不如去也!不如去也!”
瞧见范进发酒疯,最初,杨澜觉得有些好笑,后来就多少有些无味了,人活得像他那样,确实不如去也!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杨澜站起身,打开房门,先前在范进屋内的那个下人站在门外。
“何事?”
那人好奇地瞧了一眼在屋内来回走动发酒疯的范进,随后低下头,躬身说道。
“杨相公,有客来访!”
“有客?”
眉头微蹙随即散开,杨澜轻声问道。
“什么客人?”
“说是从京师而来,乃相公家老太爷所遣!”
“哦!”
杨澜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人嘴中问不出什么来,至于对方是什么人,还是见了方知,于是,他嘱咐那个下人好生侍候范进,给了他几枚铜钱,随后径自向前面的大堂行去。
到得大堂,有三个人已经侯在了那里,一个人坐在左侧的椅子上,另外两个人则站立在他身后。
坐着的那人大概三十余岁的样子,面白无须,微胖,眼睛狭长,沉思或是微笑的时候,就拉成了一条细线。在他身后的两人,一个乃是四五十岁的老人,背微驼,花白胡须,双眼炯炯有神,瞧上去颇有精神;另一人则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面目清秀,瞧见杨澜进来,目光微微有些忐忑。
坐着的那人瞧见杨澜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向杨澜行礼。
“可是杨澜杨少爷当面?”
杨澜点了点头,朝那人拱手还了一礼,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下。杨澜虽然坐下,那人却仍然站立着,不曾坐下。
“坐吧!”
杨澜抬抬手。
“多谢少爷赐座!”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方才诚惶诚恐地坐下。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为何对自己如此恭敬?诸多疑问在心,杨澜脸上的表情依然显得格外镇定,他平视对方,漫不经心地说道。
“阁下是?”
那人的身子稍稍向前倾斜,正声答道。
“小的名叫魏福,乃京城老太爷府上之人,老太爷知道少爷要参加乡试,忙令小的前来侍候,收到讯息时有些晚了,虽然日夜赶路,还是在第一场考完后方赶到保定府,没能帮上少爷的忙,还请少爷多多包涵!”
老太爷?
是自家这具身体的姥爷吧?姥爷的生平,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对此了解也不多,他只知道,在他母亲年幼的时候,他的这个姥爷将母亲卖给了杨家做童养媳,随后,一个人离开了家乡,不知所踪,说起来,这已经是三十多年的事情了。
乡间所传,他的这个姥爷是个无赖子,喜爱玩乐赌博,不务正业,好好的一个家,被他硬生生搞垮了,逼得母亲改嫁,妻子也远走他方,最后,将女儿卖给他人,自己也被迫离开了肃宁,一段时间内,他这个姥爷还是肃宁的老少爷们教育后辈的反面教材。
后来,在杨澜出生的时候,他这个姥爷有消息传回肃宁了,说是在京城帮一个大官做事情,也算是发达了起来,间或还派人送些钱财回来,让他的母亲买房置地,杨家也因此而摆脱了贫困,杨澜能够读书习字,也全赖于此。
只是,这个姥爷究竟在京城做什么?谣言满天飞,却没有一个符合情理。
一直到现在,杨澜对此也一无所知,只不过,今日见到姥爷府上的下人,见对方的言行举止,隐隐可知,他那个姥爷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随着魏福前来的那两个人,年老的叫杨庆,听魏福说,这个老人曾经在某位尚书门下当差,那尚书因事获罪,家产被充公,奴仆皆备变卖,杨澜的姥爷将杨庆买了下来。那杨庆曾是尚书年轻时候的伴读,学问极好,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无法出头。既然,自家外孙要参加乡试,有这么一个学问极好的人在一旁辅助,好处总会是有的。至于那个少年人,他叫杨凌,乃杨庆之孙,是准备给杨澜做书童所用。
魏福已经在保定府最大的客栈龙门客栈租下了一间偏院,这次前来,是想请杨澜移步搬到客栈去,在他看来,肃宁会馆的环境也太差了点,不利于备考。
杨澜也想从这个魏福口中多了解一下自家的姥爷,不管以后做什么,有个财雄势大的亲戚总是好事,再说,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对他晚上练功也有好处,因而,他并没有拒绝魏福,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再加上屋内还有一个小女孩,杨澜并没有立刻动身。
魏福想要将杨庆和杨凌两爷孙留下侍候杨澜,会馆没有地方可住,杨澜没有同意,而是让他们随魏福一起离去了。
将魏福一行送走后,杨澜缓缓走回后院。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杨澜来到自己那间屋前,屋内,一片漆黑,那个小女孩此时多半已经上床睡觉了吧?
他在屋外站了一阵,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径自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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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 第九章 试探
翌日,魏福早早地带着杨氏祖孙来到了肃宁会馆。
这时,杨澜已经起身,昨夜,他已经将这事告诉了范进,邀请范进随他一起搬到龙门客栈去,对此,范进自然欣然应许。
那个被杨澜救下的小女孩,起得也甚早,当杨澜到房间唤她时,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房间哪个角落寻来的木棍缩在墙角,也不知握了有多久,当瞧将进屋的人是杨澜,小女孩欲将手中木棍放下,紧握在木棍上的手指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伸直开来。
早膳是魏福等人带来的,好几个食盒,装着热腾腾的豆浆,包子,几个精致的小菜,全都出自龙门客栈大厨之手。
在用早膳时,杨澜在桌边旁敲侧击,温言询问那个小女孩,打听其来历。休息了一晚,那个小女孩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有些问题也能回答上来,当然,也有一些问题她只能摇头回应。
小女孩叫薇薇,说着一口保定府地方话,因此可以知晓她家就在保定府附近,通过她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以及口中描述的情况,杨澜推断出她应该出身农家,在某个市集上被人贩子拐到了保定,到了保定没多久,趁着人贩子的一个疏忽,这才逃了出来。
薇薇在家很少出门,除了村子的名字外,也就知道距离村子最近的市集的地名,非常普通的一个地名,张家集。据杨澜所知,这样的张家集,就算是在肃宁县,也有好几个,通过这点信息,要想找出薇薇的家乡来可谓是极难。
于是,杨澜决定暂且将薇薇留在身边,日后若有机会,再将其送回家去。
用过早膳后,一行人就离开了肃宁会馆,往龙门客栈行去。
杨澜并没有什么行李,一个背篓,里面放着一些书籍和几件衣衫;范进的行李也是少得可怜,除了身上这件被墨迹污染的青衫外,包袱里还有一件麻布外衣以及两件小衣;至于薇薇,更是孜然一身,连身上的衣衫都是杨澜的,瘦小的身子,穿着宽大的衣衫,看上去,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在前往龙门客栈的途中,杨澜决定到市集走一遭,寻找成衣店为薇薇买几件女孩子的衣裳,昨天晚上,魏福拿了五十两纹银给杨澜,说是老太爷的惠赠,奖励他中了秀才,有了这笔银子,杨澜出手更是大方了。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或许是因为来钱容易的缘故,他从来没有觉得钱财有多珍贵,这个毛病也被他带到这个时空来了。
保定府毕竟是北直隶的首府,市集处极为繁华喧嚣,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两旁商铺店门大开,叫卖声不绝于耳,杨澜一行进入其间,脚步也不由放缓下来,随着人潮缓缓向前行去。
出了会馆,来到大街上,薇薇甚是紧张,紧跟在杨澜身后,不时打量四周,目光中满是惊惶,到了市集,见得人潮汹涌,这紧张达到了一个高峰,她不由牵着杨澜的青衫下摆,紧随着他。
一路上,范进和杨庆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两人到是一见如故,先是谈论诗赋,指点文字,随后,杨庆开始介绍保定府的风土人情,各类种种,娓娓道来,他的口才甚好,众人皆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原本话语不少的范进也鸦雀无声起来。
毕竟,做过尚书府的管家,那尚书在未做尚书前,曾在全国各地四处为官,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杨庆自然学士渊博,见多识广,远非活了快五十年,最远处也只是去过保定府的范进可比。
就这样,一边听着杨庆的说话,一边徐徐而行,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家成衣店门前,杨澜见店面还算干净,决定就进这家。
就在这时,在杨澜左侧十来步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那里,摆放着一个货摊,货主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壮汉,货摊上摆放着一些小瓷器,有两个年轻人围着那个货摊,在和货主争辩着什么。
最初,双方只是在争辩对错,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相互谩骂了起来,在市集上,像这样的小争执时有发生,因此,杨澜一行人听到他们的吵架声,却也不以为意。然而,就在杨澜一行想要进入成衣店时,那三个人却打了起来。
那货主一对二,又是对方先动的手,最初寡不敌众,挨了几下老拳,他不由怒从心起,抓起一旁的扁担,抡圆了向那两人扫去,那两人连忙闪避,径自向杨澜一行撞了过来。
范进见此,发出一声惊呼,急急向一旁闪去,撞在另一个货摊上,将摊上货物撞了一地,他也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头发散乱,沾了一身黄泥。
“杀人了!”
嘴唇哆嗦半天,方才惊叫出声。
杨凌背着杨澜的行李,这时已经走到了成衣店门口,他回过头,惊讶地望着这边。
杨庆和魏福走在一起,两人离杨澜有几步的距离,却不曾被这打斗波及,杨庆原本指着不远处某间酒楼的招牌,谈论那字体的得失,见得这般场面,他戛然收声,微微张着嘴,神情讶然。
那两人朝着杨澜直直地撞了过去。
虽然事发突然,杨澜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不过,他脸上还是做出了吃惊的表情,按照一般人的反应做出闪避的动作。
由于薇薇一直抓着他的衣衫,再加上她也许是被吓傻了,竟然不晓得躲避,这给杨澜带来了一些麻烦。
于是,杨澜的闪避动作显得极其狼狈。
他先是往左侧躲去,不过,由于身后拖着一个小人,这动作做了一半便不得不停下,继而往右边闪去,低下腰,俯下身,将薇薇搂在怀中,身子缩成一团,脑袋稍稍上扬,眼角朝上,眼神惊骇。
那两人原本一左一右向杨澜撞来,杨澜往左闪的时候,其中一人的方向向左发生了轻微的改变,不想杨澜这动作做了一半,又往右而去,那人收不住势头,径自扑了过去;另一人原本可以将杨澜撞过正着,杨澜却突然弯腰低头,右腿稍稍前伸,那人正好绊在杨澜腿上,不由飞了出去,溅起了一地灰尘。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杨澜的反应都极其正常,任何一个普通人处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可能这样做,至于结果变成这样,就只能说是幸运了!
当然,事情并不会就此结束。
那货主紧跟在那两人身后,他虎喝一声,抡起扁担,一个泰山压顶朝抱着薇薇仍然蹲在地上的杨澜头顶打来。
对街的麒麟酒楼二楼上,阿牛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街面,他紧握双拳,神情紧张。
这个小秀才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就看大虎这一下了!
如果对方是个废柴,这一扁担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作为眼线,大虎原本就在这市集贩货为生,当街斗殴,误伤人命,然后逃匿他乡,任谁也挑不出其中的错漏来;如果对方深藏不露,这一下也能看出他的真本事来,施行计划的时候,也好做到有的放矢了!
杨澜看似被吓傻了,竟然一动不动,只知道用身体将身下的薇薇紧紧护着。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阿牛紧握的双拳缓缓放松。
“喝!”
就在大虎的扁担高举,将落未落之际,原本和杨庆一起的魏福却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脚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箭一般地窜了过来,几步的距离,瞬间即到。
魏福还未冲到杨澜身前,那扁担便直落下来,夹杂着一缕疾风,奔向杨澜的脑门。
身子还在半空时,魏福出拳了。
“砰!”
空中传来一声巨响,魏福的拳头击中了下落的扁担,在那一刻,魏福的拳头就像是精铁所制一般,硬生生地将那扁担打断,断了的那一节扁担擦着杨澜的头顶飞了出去,落在了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惊呼。
“呼!”
这个时候,那一拳的拳风方才响起。
“啊!”
大虎发出一声惊叫,低头瞧着虎口开裂颤抖不止的双手,他猛地扔下手中的半截扁担,转身混入人群,逃离了现场,至于那两个和他表演这场戏的家伙,这个时候,早已不知所踪。
魏福仍然摆着出拳的姿势,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方才收回拳头,恢复正常的站立姿势,那一拳对他来说也算是情急之下的超常发挥,要想身体不受伤害,须得缓缓回气,这也是他没有去追赶大虎的原因。
“少爷,你没事吧?”
他向杨澜行来,急急问道。
“我没事!”
杨澜站起身,低头望着薇薇。
“薇薇,你还好吧?”
薇薇就像吓傻了一般,低着头,呆呆地望着地面,好一会,才发出一声啼哭。
“啪!”
对街的酒楼上,阿牛在桌面上重重一拍,他脸色铁青,目光凶狠,一声不响地离座而起,在左右的簇拥下转身离去了。




夺明 第十章 客栈巧遇
魏福是练家子,在昨夜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杨澜就知道了。
作为杀手,观察力敏锐与否至关重要,昨夜和魏福见面,对方虽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一直毕恭毕敬,然而,在他的眼神中,杨澜并没有发现与他的姿态相符的神情,反而发现其中不缺乏所谓的煞气,那双手,关节上尽是老茧,握拳的时候,拳面上原本突起的指节差不多快被磨平了,由此可知,他必定是个精于拳术的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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