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看泉听风
陆止和郑善互视了一眼,压下了心底的叹息。
“豫章长公主、观主。”陆家的下略带慌张的走来,“太后来了。”
太后?陆止和郑善惊讶的对视,陛下来悼念臣子,是荣宠也是常见的,可驸马去世,太后亲至——那也太过了!不对,两回神,太后亲至,是何等的大事?怎么可能如今默默无声呢?
果然那下继续禀告道:“如今太后正和常山长公主内室,太后吩咐们不需要惊动他们,陛下已经过去了。”
陆止想了想,走到六叔和七姑身边,分别对他们轻声说了几句,两连连点头,陆止就招来陆希和陆言、叫上侯莹,同郑善一起去拜见崔太后。
陆家从接到陆琉的死讯那天开始,全府就开始覆上了一片白色,连家中小娘子养的宠物们都戴上了孝,常山的居所也不例外,宫侍们一个个低头屏息的站月洞门外,见四来了,纷纷上前行礼,崔太后身边的女官上前,态度恭敬的迎她们去偏室稍候,说是太后、陛下和公主正议事。
议事来陆家议事?郑善和陆止挑眉,不过还是跟着女官往偏室走去。
众刚走入月洞门,就听到常山含着哭意的大吼声,“让阿澈葬的寝陵里,那呢?怎么办!”
“是公主,自然是葬入父皇皇陵。”比起常山激动的,郑启显得十分平静。
“阿母,看阿兄——”常山哭喊着叫着崔太后,“看他!分明就是想让死了也是孤零零的走!”
“阿宝!”崔太后打断了常山的话,“怎么能说这个话!”崔太后声音微微颤抖,“是戳的心窝子吗?”崔太后年纪大了,最听不得就是“死”字,尤其是爱女提及的,“元澈已经出事了,再胡闹,让阿薇和阿妩怎么办?”
常山哽咽道:“可以看阿兄!他凭什么不让元澈葬到父皇的陵中?和元澈是夫妻,难道不应该一起吗?”
“育郎——”
崔太后刚喊了一声郑启的小名,就被郑启打断,“要是嫌寂寞,可以给侯家修墓。”
“谁和那淹死鬼是夫妻!”常山一下子暴跳了起来,“当初若不是为了阿父和,何至于要嫁给侯达那死鬼?郑启别以为阿父把记陆家那个女的名下,就是嫡子了!也别以为,对郑善那么好,她就会真心把当弟弟了!告诉,阿娘才是亲生娘,跟一样,都是庶出!不然陆家干嘛不再嫁个女儿给!”
常山的话,旁还不觉什么,侯莹却一下子白了脸,身体无力的倒退了几步,靠了乳母怀中,整个仿佛一下子失了魂一般。
陆言忙去拉侯莹,却发觉她双手冰凉,她刚想张口喊阿姊,但又不敢大声说话。侯莹呆了半晌,看着妹妹满脸泪水、焦急的望着自己,她想对阿妩笑,却连嘴角都抬不起来,她蓦地推开了乳母,跌跌撞撞的跑出了。
陆言焦急刚想的追出去,但——
“啪!”常山的话音未落,就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打!”常山颤抖的声音传来,“又打!阿母,看阿兄,他又打!”
“朕打又如何?”郑启过分温和的声音,让所有听到的身上都泛起了一阵阵的寒意。牛静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身影往角落里更缩了缩,除了常山长公主,还有谁能让皇帝亲自动手打?换了别,恐怕坟头的草都比高了。
陆言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心中一凛,阿母怎么能这样?就算普通家,都没有妹妹能这么冒犯兄长的,更别说阿舅可是皇帝啊!陆言不敢动了,心中暗忖,若是阿舅真要罚阿母,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去求阿舅!
院中伺候的下一个个都快站不住了,只怕这件风波后,他们全都没命了。
“宝明!”崔太后气得直捶女儿,“有这么和阿兄说话的吗?长兄如父,看现成什么样子?阿兄对还不够好吗?再说阿兄也是为了元澈和阿妩好!这样的话,元澈就算走了,也没敢看清阿妩了!”
“有阿母、有阿兄、有,谁敢看轻阿妩?们当不知道,就是给陆希那孽种撑腰!是怕她嫁到高家受委屈,才特地让那个从哪里来的野种当了阿澈的承重孙吧?”常山新仇旧恨爆发,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大郎,哪里不好?凭什么不能继承齐国公爵位?凭什么要让给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若不是那个陆希那孽种,元澈怎么会死!她克死了她娘不算,还来害元澈!简直就是六亲灭绝的天煞孤星!哈哈!果然活该配那个五毒俱全的鬼子!”
常山的话,仿佛一击重拳,狠狠的击陆希的心头,疼的陆希弯下了腰,大口的吸气着,耳边不断传来无数的说话声,陆希捂住了耳朵,她不听!她不听!她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呢!都是封建迷信!她才不信呢!耶耶和阿娘都说过,皎皎是他们的宝贝,是他们的稀世美玉!她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呢!阿兄也不是什么鬼子,那是她愚昧,完全不懂医学常识!耶耶就知道!
“皎皎!”郑善想拉陆希,却不想被陆希甩开手,眼睁睁的看着陆希往外面跑去。
陆止拉住了郑善,对着她摇了摇头,又示意下赶紧跟着陆希。皎皎这时需要的是一个安静,而不是旁的安慰,陆止相信她肯定能想开的,阿善这会过去,只会让皎皎提起精神来安慰阿善。
郑善的惊呼声,让房内的察觉到了众的到来,崔太后推开房门,就见陆言满脸泪水、摇摇欲坠的站院内,“阿妩!”崔太后望了一圈,不见了侯莹和陆希,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郑善也不顾郑启和崔太后会怎么想,指着常山愤恨的骂道,“这个恶妇!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恶毒愚蠢的!”
“郑善——”常山以前很怕郑善,因为郑善是高高上、备受父亲宠爱的嫡长女,可如今给郑善撑腰的父皇死了、她的母亲才是太后、她大哥才是皇帝,她有什么好怕郑善的?
“够了!”郑启神色铁青,“来,常山长公主发了癔症!扶长公主下去休息!”
宫女们立刻上前,扶住常山长公主。
“给滚开!”常山一巴掌扇开了宫女,宫女被扇了一巴掌,再也无敢上前了。
“牛静守,把她拖下去!”郑启低喝道,直接将宫女递来的擦手的手巾丢给牛静守。很显然如果常山胡闹,郑启就准备让牛静守把手巾堵到常山嘴里。
“唯。”几名内侍连忙将常山连拉带扯的往常山的寝室拖去。
“阿母!”常山这下真慌了,但也不敢乱叫了。
崔太后无力的摇头,上前将已经呆了的小外孙女搂怀中,“阿明,还是好好想想吧。”她刚刚说出的话,让以后阿薇、阿妩和皎皎如何再相处?孽障啊!真是孽障!
“大母——阿舅——”陆言趴大母怀中哭的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似乎很多讨厌的事,阿父过世后都出来了。
崔太后轻拍着陆言,“育郎,等丧事结束后,就让阿妩以后跟住吧,阿薇——”崔太后顿了顿,轻叹道:“她也该出嫁了,就先回侯家待嫁吧。”
郑启轻轻的摸了摸陆言的头,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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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皎皎?”焦急的呼唤声,让陆希渐渐回神,她茫然的抬头,高严焦急的脸映入眼帘,“阿兄?”陆希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耶耶的书房前。
“嗯。”高严见陆希双目无神,不像是悲伤过度,反而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他拉着陆希往书房走去,让陆希坐下后,从盆中拧了热帕子,细微的“咯咯”声,让高严警觉的转身。
却见陆希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牙齿被她咬得咯咯作响,“皎皎!”他不顾拧帕子,大惊失色的冲到了陆希身边,“皎皎,张嘴!”她这样会伤了自己的!
陆希这会哪里听得见高严的说话?她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为什么她耶耶、阿娘死了,常山却不死呢!她才是最该死的啊!
高严见陆希不听的自己的话,反而将牙咬的更紧了,甚至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快出血了,他想都没想,直接将自己的拇指塞进了陆希的口中,陆希立刻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鲜红的血立刻渗出,高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另一手反复的安抚着陆希绷紧的背部。
等铁锈味从舌尖散开的时候,陆希怔怔的松开了牙齿,身体也缓缓的放松了,高严松了一口气,“皎皎,怎么了?是谁给委屈受了?”
听到高严这句话,陆希突然崩溃的大哭,“阿兄,说为什么该死的不死呢!为什么常山她不死呢!为什么呢!怎么才能让她死掉呢!”她好恨啊!
常山?高严眉头一皱,又是她!高严将陆希搂她怀里,安抚道,“快了,她马上就会死了,想她怎么死?”
“当然是——”陆希脑海中闪过了无数酷刑,突地她回神,不行!常山怎么能死呢?她死了没关系,但是陆家怎么办?“不!”陆希满肚子的愤恨,一下子泄了,她无力的摇头,“她不能死!她死了,陆家也完了!”陆家可担不起长公主暴毙的责任!
高严手依然轻拍着陆希的背,任陆希发泄着情绪。
陆希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刚刚将高严的手指咬了,“阿兄!”陆希双手发颤的捧着高严的手,看到他拇指上那一圈渗血的咬痕的时候,眼泪一下落了下来,“阿兄,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给上药——”陆希慌乱的要起身。
高严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他伸手拉住陆希,“不疼。”
手指全是骨头,受伤最疼了,更别说被她咬上这么一口了,怎么可能不疼呢?陆希的眼泪落得更凶了,“阿兄,对不起!”她早该忘掉的!她一次次的提及,只会伤害担心自己的!
高严用拇指轻轻的抹去陆希的泪水,“真得一点都不疼,皎皎别哭。”一哭,就心疼,情愿自己受伤。
高严的指腹有着厚茧,陆希的面颊被他摩挲的隐隐发疼,但陆希心中只有满满的酸酸涨涨的暖意,她伸手抱住了高严的腰,“阿兄,只有了。”豫章阿姑、阿姑是疼爱自己,可她们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她也不能霸占着她们。她想过要陪耶耶一辈子,可耶耶去找阿娘了——只有阿兄,只有他是从头到尾一直陪着自己的……
“皎皎,会一直陪着的,不会像先生一样,永远不会离开的。”高严再一次保证道。
听着高严的话,陆希泪水渐渐的止住了,身体往高严怀里蹭了蹭,听到他一声声稳稳的心跳声,耶耶、阿娘,们听到了吗?和阿兄会过的很好的,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两安静的偎依一起,一如幼时每次高严受伤了、或是陆琉不家的时候,两总是这么安静的待一起,陆希流着泪给高严上药、或者高严同陆希讲述着他从史书上看到的各种小故事。
“咳咳咳——”窗外隐隐传来的咳嗽声,让陆希想起她刚刚又哭又叫的,脸色又白了,身体也僵硬了,“阿兄外面——”她刚刚那些胡言乱语,要是被听到了,谋害长公主这个罪名可不小,她会连累到高严的。
“外面没。”高严轻拍她的背部,“让打水进来好不好?”
陆希神色黯淡的点头,“阿兄,跟一起去陪耶耶最后一段时间,他马上就要去找阿娘了。”发泄过后,陆希更不想离开高严了。
“好。”皎皎会对,比先生对更好的。
“那的伤——”陆希还惦记着高严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看,都不流血了。”高严动了动拇指,看着上面那排整齐的小齿印,“这样不是正好给盖章了吗?”陆希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拿着陆琉给她雕刻的小印章盖书上,这样那本书就属于她了。
陆希知道高严是逗自己开心,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轻轻一弯。
高严见陆希笑了,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先生去世了,皎皎一个陆家要多受多少委屈?不如早点成亲好了?这样他也能带皎皎走了。
陆希回到灵堂的时候,陆止已经到了,她见陆希神色如常,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外面影一闪,高严跪了陆大郎旁边,陆止看了看高严,再看了看陆希,心中暗叹,难怪元澈什么都不顾,就把皎皎许给高严了,他们应该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吧?陆止抬头望向陆琉高高的棺木,元澈,如果天有灵,就和阿仪一起保佑皎皎,让她得到们都没有得到的幸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人对陆希、陆家这么忍常山觉得奇怪,其实大家看看汉唐这阶段的公主就知道了,很多公主都是一嫁、二嫁、三嫁……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当驸马真是技术活,一般都是百忍成钢,忍到死啊。
尤其是娶常山这种皇帝亲妹妹的驸马,大家知道新城公主吗?那个据说被家暴而死的公主。。。这位公主是李治的同父同母亲妹妹。李治这小心眼、手段又狠的皇帝,得知妹妹突然暴毙之后,不仅把驸马、驸马的儿子全杀了,还流放了驸马的全族,末了还迁怒了给新城做媒的东阳公主,把东阳公主一家子贬到集州。后来东阳公主又倒霉的牵扯到了李贤,被被剥夺邑封,最后东阳和两个儿子被武则天贬到巫州。东阳也是李世民的女儿,只是不是长孙皇后生的。
如果说这驸马真杀了公主也就算了,可后来李治大概也发现这是一桩冤案,所以韦正矩死后,皇家又允许他跟新城合葬于昭陵(李世民的墓地),同时新城公主也是史书上记载的唯一以皇后礼下葬的公主。
历史上那个真把公主杀了的驸马阴丰,还是太后阴丽华的亲外甥,结果呢?被皇帝杀了,父母也被皇帝勒令自杀了。如果他们家族不是太后的母族,绝对和韦正矩的韦家一个下场啊。
就是牛叉如王敦,敢把公主老婆丢入流民堆里的人,在没丢之前,面对老婆澡豆侮辱也只能忍了。。。所以当驸马绝对是技术活!当然提到的这些驸马都是反面例子,我绝对鄙视这几人,尤其是王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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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74陆琉的丧事(下)
陆琉陆家是停足了七天灵,发丧之前的前六天,常山一直没出现,皇家和陆家同时对外宣称常山因为悲伤过度,已经躺床上起不来了,皇家一开口,自然大家都信了。
“啪!”夹杂着汤水的汤碗被狠狠的丢到了地上,宫侍们一声不吭的上前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然后无声而迅速的退了出去。
“阿宝!”崔太后虽回宫了,还牵挂着女儿,一听宫侍们说常山这几天菜蔬不进,仅靠喝稀粥度日,心疼了好几天,可郑启一直不发话,她也暂时不敢为女儿求情,就怕火上加油。好容易熬到了第六天,崔太后叫来郑启,提及陆琉出殡总不能连夫都不到场吧?见自己那个皇帝儿子不说话,知道他默认了,就急急的来陆家了,一见女儿形容憔悴的躺床上,心一下子揪疼了,“这个傻孩子,怎么就和阿兄怄气呢!”
“阿母!”常山看到母亲来了,一下子直起了身体,“阿母,让阿兄放出去吧!保证再也不闹了!们就让见见阿澈吧!”陆琉回来后,常山就再也没有见过陆琉了,常山真得很怕她连陆琉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一见母亲来了,她慌忙的拉着母亲,“阿母,让看看阿澈,就看看他,保证不闹了,呜……”
崔太后看着几天不见,就消瘦了一大圈、老态毕露的女儿,心疼的不能自己,“阿宝,何必糟蹋自己呢!阿澈去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好好照顾好自己,以后阿母给再找一个更好——”
“没有了!”常山用力的摇头,“没有了!阿澈是最好的!他是最好的!不会再嫁了!”谁都没有阿澈好!
看着女儿固执的样子,崔太后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阿宝,到底看上了陆琉什么?”崔太后真不懂,女儿从小到大,见过陆琉几次?和陆琉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子,王钰、谢芝,甚至顾家那死脑筋的顾律、死掉的袁安,那些除了皮相,哪个不比陆琉更好?要说皮相,他们长得都不差,女儿怎么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陆琉呢?
“因为从小到大,除了阿母,只有阿澈对最好!阿澈会对笑,被打,他还帮骂……”思及往事,常山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红晕,她一直记得,她八岁那年,父亲官拜大将军,她终于第一次有机会走出自己出生迄今,一直没离开过的小院,随着长姐、阿兄一起入宫。
阿母给她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戴着最漂亮的首饰,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那时候的常山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可入了宫后,她才知道她身上的那些穿戴有多么的不起眼,宫中随便拉出一个小贵女身上随意一件首饰,甚至都能抵得上她浑身的穿戴了。
长姐和阿兄入宫后,就被陆皇后叫过去了,再也没有理会过她了。她远远的看着当时被陆皇后抱怀里的萧令仪、腻陆皇后身上撒娇的长姐,陆皇后面前敢笑敢闹的表姐朱法静,自己却不敢过去。从小到大,长姐是从来没欺负过、骂过自己,可长姐也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应该说家里的孩子,她除了阿兄外,余下的她连排行、名字都不知道。
常山努力的把自己缩角落中,尽量不引起旁的注意,结果她还是被注意到了,那些知道她是父亲庶女的时候,那鄙视的目光,让常山恨不得立刻回到家中那个小院落,永远的和阿母一起,再也不出来了。当时也不知道谁推了自己一下,她就推了回去,然后——她就被拉散了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扯烂了,身上、脸上都被打了,很疼!她很想哭,可想起阿母的叮嘱,入宫后只能笑不能哭,她就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那时候她的阿兄、长姐依然陆皇后身边说笑,看都没往这里看一眼。
后来——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是陆琉救了她!陆琉比她还小三岁,常山第一眼看到陆琉的时候,真以为是阿父博物架上那尊精致的玉娃娃活了,他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衣,戴着一顶小玉冠,小小年纪,却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让宫侍把欺负她的拉开,还让宫女带她下去上药、换衣服,凶完那些后,他还回头对她笑了……之后常山心上就永远刻下了那个会替她教训坏、会对她笑的玉娃娃的影子,她日思夜想,渐渐就成了执念……
又是这句话!崔太后无奈的苦笑,女儿口中说的事,她也是知道的,那是豫章和郑启第一次带女儿入宫,因那时候郑裕锋芒过露,遭嫉妒,大家不敢欺负豫章和郑启,就去欺负宝明。那些小官僚的女儿趁着豫章和儿子去拜见陆皇后无暇顾及宝明、而宝明又躲角落的时候,就上前推她,扯下了她的荷包,正好被路过的陆琉看见,得知是豫章和儿子的妹妹后,就出言呵斥了那些。陆琉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做过多少这种事?崔太后真不懂,为什么阿宝就认定了陆琉对她好呢?豫章后来为了这件事,将那些小官僚的女儿全部逐出了贵女圈,不是比陆琉对她更好?
“阿母,知道吗?从小阿兄都不会对笑,只有阿澈每次见到都会对笑。”常山说。
听到女儿这么说,崔太后无力的闭了闭眼睛,陆琉从小就是众的开心果,他什么时候对板着脸过了?但女儿的话,还是让她暗暗心酸。先帝郑裕对皇后陆氏,称得上重情重义,同陆氏成亲多年,两聚少离多,仅生有一女,他都不曾纳过一名小妾。后来陆氏去世,他又守足了三年孝,才岳父的劝说下,纳了小妾繁衍子嗣。既是为了繁衍子嗣,那就他不可能仅纳崔氏一为妾,他让幕僚给自己选了五名看起来有宜男之相的女子为妾,崔氏仅是五中的一位,旁都说她命好,生了郑裕的长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谁又知道她还没来得及看上自己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儿子一眼,就被夫君把儿子抱去给他岳母抚养的痛楚!
崔氏是生了儿子,可这个儿子一生下就不是她的了,他是陆氏的儿子。郑裕为暴躁冷酷,郑家除了郑善敢同郑裕顶嘴外,就是郑启父亲面前都不敢高声说上一句话,连长子都如此,可想而知郑家侍妾、庶子女们的处境。且郑裕对亡妻一往情深,他的小妾无论之前个性如何,到了郑家后都要照着陆氏的言行举止来,稍有不驯,他就拉下去打赏手下军士。崔氏步步为营、小心经营,不惜低声下气讨好陆氏生前的粗使侍女,成了侍妾中最像陆氏的,才得了郑裕的宠爱,方又得了郑宝明。崔氏失了郑启,不由将双份的母爱全部倾注了女儿身上。
回忆着往事,崔太后伸手将女儿搂怀中,“阿宝,先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出殡了,不想送阿澈吗?”
“阿母,可以去看阿澈了?”常山兴奋的问,阿兄肯放她出去了。
“先吃饭休息,明天一早就让去看阿澈。”崔太后说。
“阿母,吃过了。”常山撇过头道。
崔太后怔了怔,才想起女儿难道是给元澈守制,她想劝,可话到嘴边,还是叹了一口气,轻拍女儿的背,“那就让先给梳洗下。”
“嗯!”常山用力的点头,她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元澈。
崔太后摸了摸女儿柔滑的发丝,“阿宝,之后别和阿兄顶嘴了,阿兄是皇帝!”
“但是——”常山想起阿兄坚持要让元澈葬入自己的皇陵,就满心不舒服,但是阿母接下来一句话,让她一下子转忧为喜。
“放心,的要的,阿母都会给的。”崔太后保证道。
“阿母,真好!”常山扑到了母亲怀中,从小到大,阿母只要对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凡她要的东西,不管时间多久,总会到她手中的,连元澈也是。
“阿母就一个女儿啊。”崔太后感慨道,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啊,不疼她又能疼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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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太后和常山说着明天安葬陆琉出殡的事宜,这里陆希同和长伯说着明日出殡的事宜。陆家是大世家,经历的事多了,行事自由一套准则,故陆琉走的突然,陆家也没有乱,陆琉回来后,丧事一直置办的有条不紊。再说陆希是晚辈,又是女儿,抛头露面的事不需要她做,她同长伯商量的是另一件事。
“大娘子,这是让整理出来的贷条。”长伯将陆家这些年厚厚的一箱子贷条都整理了出来。
“长伯,等耶耶落葬后,劳烦把这些贷条都烧了吧。”陆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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