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玉堂,世子好南
作者:阳叮叮儿
金马玉堂,世子好南
金马玉堂,世子好南 棒槌,走着!
楔子
黎国331年秋,武帝赵睢突发恶疾不治,猝死。同年,大将军王李焱勾结宦官刘青率兵逼宫,斩杀黎国皇族。朱皇后携同十个月大的太子逃亡,藏匿在皇后之姐夫林侍郎府中。后被当时还是御林军都尉的燕天宏搜出斩杀于林府门口。
林侍郎忠心护主,誓死不交出太子,与自家门口引颈就戳,全家亦被处死。林家宅院大火,烧足三天,自此林家大宅只余灰烬。随后被李焱下令掘地三尺,方圆百米内人家尽毁。
332年,李焱清前臣废旧吏,将黎国的老臣旧部或杀或贬。三千余人受难,独独燕天宏幸免。史称“秋变之祸”。此后大将军王李焱登基称帝。改国号丰,帝号恒。因燕天宏辅帝有功,封万户侯。
大丰元年春,惊蛰,燕夫人朱氏蕴怡弭患不治之症,撇两岁儿子撒手归西,恒帝命举国同悲。祭奠朱氏。
大丰二年,赤黍国犯境,恒帝命燕天宏率兵攻打赤黍国大胜,恒帝龙颜大悦,加封燕天宏为王,号平南王,世袭罔替。燕天宏为大丰唯一的异姓王。恩泽甚浓。
大丰七年,平南王世子燕瀛泽患重病,缠绵病榻久治不愈,恒帝甚怜,钦赐良药,药到病除。
大丰十年,恒帝立八岁长子李玉霄为太子,举国同庆,大赦天下。同年,平南王续弦,取宋氏妙兰为妻。
多年后……
苗疆边境有山名罗峰,直耸入云,山上终年云雾缭绕,传闻山上有仙人居住,遍植琼花良草,所以凡人始终不能一窥全豹。
此刻的山中却走出了一老一小,看来传闻也不尽属实,所谓不能一窥全豹,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去窥的人而已。
小孩子蹦蹦跳跳的牵着老人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小药锄,“爷爷,昨天你给阿宝讲的是世间奇毒,那今天又讲什么?”孩子期待。
“昨天讲的奇毒,那,今天就讲蛊吧。”老人扶了扶背上的药篓道。
“蛊,是什么?”孩子好奇。
“蛊啊,就是一种虫子,传说在这世间,有一种奇蛊,叫离蛊,分雌雄二蛊,是一位女子与心爱之人长决后而制,若中此蛊,必受尽心痛之苦,眼盲泣血而亡……”
“那离蛊有解么?”孩子发问。
“……”老人的声音被风撕散,晃晃悠悠荡在山间。
一、
城东,新月赌坊!
燕瀛泽大喇喇坐在太师椅上,脱下手中最后一枚戒指丢在了赌桌上。
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燕瀛泽,总之,只要他押什么,便一定不会开什么。
燕瀛泽将戒指往小一推,“押小!”
“哦豁……”围观的人一片欢呼,纷纷将赌注押大!
色子落定,开盅。
四六六,大!围观人群再次欢呼。
燕瀛泽踹了一下桌子意兴阑珊。赌了一日一夜,愣是一次没赢。再赌下去,便只能脱衣裳了。
这运气,衰了些。
正想去春风楼喝酒,赌坊门口风风火火跑进来一名家丁,对着燕瀛泽低声咕噜了几句。
“什么?”燕瀛泽一脚踹翻赌桌,对身后抱剑而立的人道,“棒槌,走着!”
那一年的燕瀛泽十九岁……
那一天的燕瀛泽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他被皇帝的女儿玉衡公主拒婚了。
当堂说他不如白子羽,而公主倾慕的是白子羽.
白子羽,一个神话般的传说.
一年前 ,大丰皇都邺城,白子羽携七绝琴战胜了皇都四大高手。之后又连胜了大丰四大才子,一举成名。
他胸有沟壑才貌双全,那张脸放眼当今邺城,除了平南王家那个魔头,恐怕是无人能够匹敌。
不过平南王家那个魔头,也只空有一张脸罢了,反观白子羽,一战成名后替大丰解决了不少的难题,尤为重要的就是三年前的丰羌之战。白子羽设计偷入敌营擒了羌王摩柯,逼羌国签了臣服议和约,更是传为佳话。
是以,二者简直云泥之别。
丰羌之战大捷后皇帝论功行赏,道昔有甘上士十二为相,欲封白子羽为相,白子羽道自己年轻,资历欠缺,拒不受封。恒帝无奈,亲口在金殿之上躬身拜请白子羽任大丰国师,允他入殿不称臣,以少师之礼待之。
此后,白子羽成为恒帝李焱最为倚靠的左膀右臂。
其实燕瀛泽也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刁蛮的玉衡,只是出于男人的自尊,觉得被人如此的直白拒绝掉,很毁尊严。
他好歹也是平南王世子,好歹也曾在十六岁成年礼上赤手单挑了武林最负盛名的剑圣金五岳,并且毫发无伤好吧。虽然,胜得并不怎么光彩。
他在紫烟堂里转了无数个圈。边转边念叨,“白子羽,白子羽,哼,别让本世子见到你!”
至于燕瀛泽堂堂世子,没有见过白子羽,是为什么,原因太多。
燕瀛泽在皇都的时候还没有白子羽。而一年前白子羽出现的时候,燕瀛泽已经被他爹送出皇都到宁远寺修行去了。
而当燕世子回来的时候。白子羽却又不在皇城。而且世子回到家就被他那个凶老爹强行关在房间,不许出门。
这个事情,亦是有原因的。
这就要从这位燕世子出生开始说起了。
燕瀛泽出生时由于母亲身体不好导致自身身体也不甚好。自得了世子,前一年还好,从朱氏辞世后,这世子殿下是身体越来越差。特别七岁那年,差点随母而去。幸得恒帝陛下赐药,算是捡回一条命来。而这平南王呢,见他如此,难免骄纵了他一些。怜子如何不丈夫,这本身是没有错的。
问题就出在这世子殿下身上。什么叫恃宠而骄?燕瀛泽充分的用自身的行动来诠释了这句话的真意。
少不更事之时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恶整家丁,直呼老王爷名讳,这都不算个事情。稍稍长大了些,该读书认字了。却不见这世子殿下喜欢这个文绉绉的活儿。曾经创造了半个月赶走三个西席先生的记录。
一人被剃头,一人被扒衣,还有最可怜的一位先生。被发现晕在王府马厩,怎么醒来的?被马大哥用舌头舔醒的。自此,没有任何先生敢接王府这门差事。
老王爷无语了,“得,你既然在文治方面没有造诣,那八成是随了你老子我的性子,我们是武将,那就把那些酸腐东西丢一边去,咱去学武去。”
诚然,这老王爷又高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了。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在燕世子的眼里,那就一不入流,不值一哂。
用他的话说:“燕老头啊,你好歹是个王爷,府上家丁亲卫没有一千,也有六百吧,难道就连我都保护不了么?养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还用得着本世子去学那些,那些……粗人的活计?”
老王爷彻底的没招了。拿起鞭子家法伺候。这还没有开打呢。世子殿下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对着朱氏的灵位嚎开了:“燕老头你好狠的心啊,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虎毒不食子啊,我从小没了娘亲啊,原指望着你宠我疼我爱我啊,却没曾想你如此待我啊,娘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把我也一并带走吧……”
其实燕瀛泽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的,至少长得一副好皮囊。在整个邺城,就真还没有一个世家公子可以比得上的。
而且他聪慧机敏,虽说这诗词歌赋文治武功不行,也还有几样是行的,比如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招摇过市风流快活。只要是吃喝玩乐,世子殿下是一看就会一学就精,甚至常常推陈出新,温故知新。
所以世子每每只要一出王府,街上定然鸡飞狗跳,群魔乱舞。不惹出一串祸事定然不会轻易回府。惹得孔晨辉经常帮他料理完烂摊子后总说:“你就闹腾吧,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治你的。”
某日进宫面圣,皇帝见平南王气色不好,问其原因。王爷面有愧色:“唉,犬子不知长进,徒做风流,不思文治武功以报圣恩。委实令臣下心忧之。”
原来,这燕世子前几日在春风楼吃花酒之时,一言不合,同吏部尚书贾功河的侄子打起来了。本身事情不大,无奈世子殿下认为小贾抹了他的面子,搬了骁风骑的人过来,下手重了些。
现下,小贾同学还躺在床上不知死活呢。早上上朝之时,众大人都恭贺道:“虎父无犬子”。
尤其是安王,素来与平南王不睦,如今更是笑得欢畅。
皇帝安慰道:“卿家不必心忧,朕看这瀛泽聪慧机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如此,你把世子送到太学中来,让他与皇子们一同读书学习。”
老王爷听了感激涕零。次日便把燕瀛泽送到了太学中,指望着他能修身养性,好好的读书。
然而,事实又一次证明了老王爷和皇帝实在是太看好燕世子的觉悟以及太看低燕世子的能力了。
某日早晨,太傅左等右等都不见太子与世子来学堂,遂去查探。彼时宫里已经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了。
太子不见了,宫人翻遍皇宫不见太子殿下。
当浩浩荡荡的大军把京城翻了三遍,一根毛都没有找到的时候,太傅突然想起来燕世子也没有来上学。遂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跑到王府询问,平南王诧异:“燕儿不是去太学了么?”。
老王爷当时还没有认为自己的儿子大胆到如此的地步,敢将太子拐出宫。可是当老王爷衣袖遮面,一步□□的走进春风楼时,看到的就是儿子和太子被一圈花姑娘萦绕的场景。老王爷眼前一黑直接晕倒。
皇帝大约没有想到燕瀛泽真的会如此胡来,气得胡子乱颤,下令始作俑者燕世子抄了道德经五百遍,闭门思过半年。而这个受害者太子殿下,直接被拉去慎刑司打了五十大板。自此两个月没有下过床。
当平南王跪倒金殿上为儿子请罪的时候,恒帝只淡淡道:“我需要的是一只爪锋牙利的豹子,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于是,燕世子被强迫闭门半年后的九月九,正好是十六岁生日,刚过完就被他老爹请到宁远寺去了。
自此,皇城清净了三年。
金马玉堂,世子好南 不是人
平南王看见了儿子在紫烟堂转圈,遮着袖子便想躲,还没转身呢,就被这燕世子一通抢白:“燕老头你什么意思啊?我这刚回来过几天好日子?几天?你就去给我丢这么大的人?还让不让我活了?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那什么破公主,那么嫌弃我。我好歹还……”
想了半天估计实在没什么可以形容自己的。
想想也是,十六岁那次胜过金五岳是什么情况,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可怜金五岳这刚上场呢,就见这世子殿下两手空空的打着哈欠,顶着俩肿眼泡来了。只见他啥动作没有,直接从金五岳旁边走过,一包辣椒粉下去一切搞定。
这剑圣还没有明白咋回事呢,手中的沉水剑就直接被世子给缴了。
这边厢老王爷涕泪横流啊:“我的儿啊,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剑圣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困在王府。该出去让人家知道你的本事啊,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那边厢剑圣抱首大呼:“世子非常人所能及,我金五岳从此退隐江湖。”
世子被这么的一吹捧,还真的发现自己挺能的,转头伸手过自己头顶比划着:“燕老头,这大丰高手哪里的最高啊?我倒是去会会去啊。”
老王爷一听那是泪流满面啊:“要说高手,当属宁远寺觉远禅师了。不过照儿子你目前的状态……”
“恩,那我就去宁远寺会会他们,好叫他们知道我世子的厉害。”老王爷话还没有说完呢。世子大手一挥。就决定了自己的去处。次日一大早就,直奔宁远寺而去。
至于剑圣,约莫觉得自己被小孩子算计了,着实有些丢人吧,自此之后音讯全无。而世子身边,多了个叫棒槌的随从。
当然,当他真的到了宁远寺被那两个秃驴打的满地找牙吃糠咽菜后,才知道。他的功夫,一如既往不能见人。
当然,他是死都不会承认的。
更惨的是,他被那两个死秃驴以云游修行(据小秃驴说,借机可以见识到各地美人)的名义骗出去受了三年罪。好在他身边还有个棒槌一直陪着他。特别是在路上碰到的那些“山贼强盗”,一天三遍的慰问他。
不过燕瀛泽倒很是逆来顺受,屁颠屁颠的跟着两个秃驴跑遍了丰国的山山水水。不是他骨头贱,主要是他打不过两个秃驴。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回来王府享福来了,居然碰到这么丢面子的事情。燕瀛泽直觉的认为,燕老头在这种关键时刻没有把住关,是一个很不称职的老爹。
这老王爷听世子如此抢白也不生气。谄媚的的道:“儿啊,这也不能怪为父的。实在是圣上恩泽盛浓。”
原来早朝时皇帝听说燕瀛泽回来了,左看右看,朝堂上都没有他的人。遂问平南王:“瀛泽这孩子走了也有三年了吧,朕甚是想念啊。怎的也不来让朕瞧瞧?”
老王爷汗颜:“犬子体弱,陛下见谅,”
而燕瀛泽此时正抱着粉妆玉琢的弟弟燕揽月,撅着屁股在王府的后花园钓骆驼呢。
这皇帝倒是个通情理的人:“卿家如此便见外了,朕只是有些想念,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想着这瀛泽也十九了吧?该是成家的时候了。朕还在想,是否把玉衡指给他?”
老王爷一听是两股战战,暗思:“自家一个魔头还不够,这皇上是不准备让我活了啊?还唯恐天下不乱,弄个刁蛮的公主来。”
刚想着怎么谢绝呢,大殿外玉衡一声惊呼:“父皇,你若是敢把我指给那个纨绔子弟,我就死给你看,这天下我能瞧上眼的只有白子羽,要嫁就嫁白子羽。”
原来公主捡风筝呢,恰巧听到了恒帝的话,说罢牵着风筝就跑了出去。只留朝臣纷纷的议论声。可惜了当时白子羽不在朝堂了。
皇帝又一次的气的胡子乱颤。这个玉衡,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这老王爷擦了一头的虚汗,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回家呢。就看见了儿子在紫烟堂转圈呢。一打听,得,这世子殿下也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公主居然瞧不上他。
本想安慰自己儿子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转念一想,人家是公主。再者自家儿子也不是没人要啊,这话似乎不妥。再斟酌了下开口:“不过这子羽公子确实不错的,样貌才情皆是不俗,然,比吾儿差远了。”
却听燕瀛泽嗤了一声,两眼直耷拉:“不俗?等哪天你见到了那个人,才知道什么叫不俗、该怎么形容他呢,呃……反正就不是人。”
“啊?”老王爷显然是没有理解过来儿子的意思。燕世子殿下鄙视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是仙。”说罢独自把平南王爷丢在紫烟堂,一溜烟的出去了。身后跟着沉默寡言的棒槌和半道上捡回来的营养不良的婢女小泥巴。
燕瀛泽说的那个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过一面而已,不,甚至只能算是半面。
三年前去宁远寺的路上,世子爷和棒槌好容易狼狈逃窜,躲开了一群处处杀招刀刀毙命的“山贼”,坐在一座酒楼中享受着劫后余生,欣赏着众生百态。正惬意品茶呢,冷不防眼睛往下一瞟。顿时惊了。
楼下街道迎面走来一位白衣公子神仙少年,只见他眉眼如画,目光清幽。世子痴了,世间竟有如此谪仙?等他扒开人群跑到楼下。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自此世子每每垂足顿胸,长吁短叹,暗悔没有机会识得如此佳人。每偿提笔把那人的风姿画下来,然不知道从何下笔。人海茫茫,却又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真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燕瀛泽被气了个倒仰之后,出王府直奔城西而去。只见他锦衣华服,俊美无匹,一路上的尖叫声就没有断过。秦楼楚馆中的鸨母花魁激动的热泪盈眶:“这烧钱的小爷终于回来了。我们的日子可有盼头了。”
只见燕瀛泽这次居然没有进到那温香软玉的春风楼里。而是华丽丽的无视掉头牌小凤仙的直勾勾的媚眼。也没有去揩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的油,居然头也不回朝西走了。弄得老鸨和头牌好不伤心。
众人大奇:“莫非这世子殿下改了性子了?从良了?”再看看燕瀛泽身边瘦骨嶙峋的小泥巴,大悟曰:“哦,换口味了。”
这燕瀛泽一路东摇西荡的,边走边买东西,准确的说是拿东西。等到身后的棒槌与小泥巴手中都拎不下了,他才晃晃悠悠来到了城西的竹竿巷。
竹竿巷是贫民窟。里面住的都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且大多数是从戎人家的家属。世子这锦衣华服的,在这个巷子里可是太惹眼了。可是出奇的大家都没有围堵或者是指点。而是会心的微笑。
世子一边走一边打招呼:“李婆婆,洗菜呢?张大爷,收摊了?谢三叔,我回来了。”
“小燕回来了。这几年过得好吧?”
“小燕啊,这几年你去哪了啊?”
燕瀛泽听着这些熟悉而关心的话语,突然觉得心里熨帖得紧,纵然这三年受了那么些许的苦。貌似也不太那么的糟心了。
把带给大家的礼物都发了,燕瀛泽走到最后的一间房里。里面有个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正在埋头苦读。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拍了这孩子的头一下。
孩子左右一看没有人。继续苦读。冷不防又挨了一下。孩子惶恐,抬头一看,愣了,转过头抱着世子大哭起来:“燕大哥你可回来了,小猫儿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燕瀛泽爱怜的拍拍他的头。棒槌沉默,小泥巴湿了眼眶。
“棒槌,你和小泥巴先回去吧。本世子自己去逛逛。”
棒槌无语,深知他的脾气,只是将沉水剑丢给了他,尽自带着小泥巴回府了。
漫无目的的走,燕瀛泽走到了西山的听涛崖。寒冬腊月,万物肃杀。只有这片松林依旧青翠。
燕瀛泽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闭目细听,风过处,松涛汹涌,还有……还有丝丝缕缕的琴声?
这琴声飘飘渺渺,若有若无,从山顶传来。如不细听,还以为是风从天边刮来。琴声呜咽,如泣如诉。让人心情随着琴声荡入了谷底。渐渐从呜咽转为阴沉,琴音沉沉,如狂风暴雨前的天色般让人窒息。又似破晓前的黑暗般让人恍然,如此反复几次,忽然琴声一改呜咽阴沉,曲调陡转,杀气四起,金戈铁马,烽火狼烟,怒海滔滔,倾天覆地。
良久,风停,琴声寂,只余松枝微颤。
燕瀛泽被琴声所震撼,循着琴音走上了崖顶。
天渐黄昏,冬日的太阳也失了本色,如一枚蛋黄般坠在垭口。他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一抹淡薄的身影正对着夕阳抚琴,那一瞬,燕瀛泽心里突然想起一句及其凄美但是应景的话:残阳照孤影,碧血染铜樽。
或许是感到身后有人,那人转过身来,一身白衣,墨发不束,薄唇紧抿,眉目淡然,风过处,衣袂张扬如翼,一个如神祗般遥远而寂寞的少年立在他的眼前。
燕瀛泽突然发不出声来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是的,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这样
这个人,就是燕瀛泽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白衣佳人,神仙少年。
那人目光清幽,望向燕瀛泽的方向。
“那个……我……”燕瀛泽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以往的巧舌如簧到现在都派不上用场了。搔了搔头,他还是艰难的开口了,虽然有些词不达意:“我见过你,我找了你很久……”
“我,我是燕瀛泽……”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告诉少年,我认识你,你就该认识我。
“哦,世子殿下,久仰。”
那人微笑,既不亲热也不疏离。燕瀛泽听了这句话,倒是有些后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了。
这句久仰,一定不是什么好名声了。
“公子,我已经练足三个时辰了,该走了么?”松林深处传来呼喊。接着走出一名十五六岁背着剑的少年。
那人听得喊声道,“失陪。”
转身飘然下山。身后一只海东青盎然展翅,一飞冲天。
燕瀛泽呆立片刻,突然想起来自己居然又一次忘了问他是谁,慌忙跑下山。
这一路,是再也没有见到那人的影子。
不见了白衣人倒算了,可是面前一溜黑衣人,更不是燕瀛泽想看见的,此刻他无比后悔,出门为何不带上棒槌。
燕瀛泽叹息一声,沉水剑出鞘,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心道这九五之尊该操心那么多事,怎么还能有精力记得见天操练他呢。
好不容易料理完,燕瀛泽一身狼狈回城,这次倒是谁也没认出,他就是烧钱的世子了。
他一路惆怅回到家中,蹲在门槛上发愁,该怎么样才能再见到那个少年呢?冷不防怀里撞进了一团粉妆玉琢。
“哥哥,哥哥”。揽月咿呀学语,口里叫着不成调的哥哥,口水擦了他一身。
“弟弟,弟弟”。燕瀛泽学着揽月的语气抱起他转了无数圈。逗得总角小童笑声连连。宋氏在旁会心微笑。
平南王踏进家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出,平日里高贵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正在给幼子当肉垫,陪着稚龄小童玩得不亦乐乎。王妃在旁笑得温柔。
那一瞬,平南王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了。他现在不是战功赫赫的王爷,只是平凡人家的一位老父,而已。
王妃走过去温柔的牵起老王爷的手,默默的走向了内堂。
余世子与揽月嬉闹,一室晴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