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作者:看泉听风
欢欢喜喜过大年!甜甜蜜蜜迎新春!听风祝大家蛇年大吉!笑口常开!^_^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穿越女,陆希的目标是把她爹的棺材从她继母身边挖出来,然后和她亲娘合葬。。。(又有人说我文案虐,其实这文真不虐,真的是小白甜文!)简单说,这文就是女主被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救了,然后以身抵恩的故事,幸好此狼还有三好貌美、听话、好用。PS.此文男主性格曲扭,三观不正,但这绝不代表听风三观不正!再PS.此文架空,狗血小白,不考据的听风的旧坑天启悠闲生活一路荣华春芳歇 仙家悠闲生活听风的专栏谢谢收藏 听风的微博
玉堂金阙 1训子(上)
永初三年年末,建康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到了二十日白天,雪虽然停了,可天气依然阴霾霾的,不见一丝阳光。
城头除了少数几名在角楼上巡逻的士兵外,大部分守门的兵丁都躲在了城墙下的休息间里烤火取暖,城门口排了长长的等候进城的队伍,厚重的城门已经半关。在离城墙几里地外,无数从各地逃来的流民、还有建康城的乞丐,聚成一团,靠仅有的几个火堆取暖。建康城里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前段时间北方接连不断的水灾、旱灾,使江南一带又多少了不少饥人。
因临近元旦,又恰逢二十八日是崔太后五十笀诞,建康的官员们,为了讨太后、陛下欢心,将流民和乞丐都赶出了建康城,灾民们无处可去,只能待在没有任何遮掩物城外,为了避免冻死,一个个哆嗦着偎依着在一起。虽然建康城各处都建了粥棚,但对越来越多的饥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突地,一阵寒风夹杂着雪片吹来,原本就不是很旺的火势,一下子又弱了许多,火光若隐若现,似欲熄灭,雪片更如刀子般割在身上,灾民中隐隐传出了孩子的哭闹声和妇人的安抚声,但当卫府派出甲士走进的时候,母亲们都紧紧捂住了哭泣孩子的嘴,灾民连呼吸声都压低了,不敢发出丝毫稍响的声音。不少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许明天早上从这里拉出去尸体中,就有他们了。
“咦?”浓浓的粥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饥人原本无神麻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人兴奋的“嗖”得跳了起来。
“唰!”整齐的拔刀声,一柄柄尖刀在夜色中闪着寒光凛冽,一名全副盔甲、看起来似乎是小首领的甲士大声喝道,“一个个的来,不会少你们一份!但——谁敢趁机作乱,杀无赦!”最后三个字,被那甲士说的煞气腾腾,饥人一个个畏缩着,跪在了地上。很多人听到了晚上还能喝到热粥,眼泪一下子滑过已经冻僵的脸,今天晚上好歹能保住命了。
“嗒!嗒!嗒!”一阵阵闷雷般的响声传来,地上隐隐震动起来,众人茫茫然的抬头,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惊雪四溅,众人面露惊容,几名反应快的赶紧拉着自己的行李,远远的离开城门口。
马匹声渐进,一长队昂然跨坐于骏马之上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为首一人斗篷下那若隐若现的绯袍,“是大官人郎君啊——”低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不少人已经畏缩的跪在了地上。寻常百姓一辈子连最低的鸀衣小官都不一定能见不到,何曾见过这么大的官。
“咴——”怒马长嘶,蹴踏之声入耳,一名黑衣骑士跳下马后,将一卷公文展现给守城的军士看,军士看了公文的内容以及黑衣骑士取来的印信后,忙朝那绯袍行礼,“大人,请!”
“吱嘎噶——”厚重的城门缓缓的打开,等城门完全打开,那些骑士再次绝尘而去,城外的雪路上,仅留下一串长长杂乱的马蹄印。
“此时骑马入城,莫非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在离城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辆犊车,车内两人透过挽起车帘的车窗,望着这一幕,车中一名头戴二梁冠、身披鹤氅裘的隽雅俊美男子说道,说完后,又见天上大雪飘飘扬扬,他长叹一声,“雪越下越大了。”
“等回去后,我就派人去打听。”男子身边的青衫文士说,又复劝男子道,“郎君,天色已经晚了,雪又这么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身子刚好,莫再着凉了。”
“哪有这么娇贵。”男子嘴上说着,可还是放下了帘子,文士吩咐车夫驾车离去,车帘落下前,映入两人眼中的是,饥人们几乎虔诚的捧着粗瓦碗一点点的舔着稀粥的样子,刚刚马队入城,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似乎丝毫未觉。两人心里百味杂陈,沉默一会,男子道,“季慎,以后每天粥棚都施粥两次吧。”
“已经吩咐下去了,从前天开始,就一天两次了。”施温道,他迟疑了下又道,“郎君,只是长此下去,以我们一家之力,怕是撑不了多久。”即使建康官办的粥棚,一天也就施一次粥而已,数万名灾民,陆家再豪富,也无法长久的供应。
“能供多久,就多久吧,天这么冷,晚上不施粥,死的人更多。”他如何不知这并非长久之计,可如果他现在不这么做,别说以后了,就是今天也肯定会死不少人,有能力就继续帮下去,没有能力就停下,自己所求的不过只是“问心无愧”四字罢了。
“郎君是一心为公,就怕——”施温暗叹一声,郎君这番举动,怕是会碍了不少人的眼吧?这么多灾民,撇开那些老弱病残的不提,剩下那些身强力壮的流民,哪家不眼馋?
“旁人之议,与我何干?”陆琉淡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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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2训子(下)
陆琉有两女一子,长女陆希是陆琉已故原配前梁汝南长公主萧令仪所生,次女陆言是陆琉继妻常山长公主郑宝明所生,长子陆大郎是府中姬妾所生,今年才五岁,因陆琉尚未给他取名,家中人皆称大郎。
他也是陆琉目前唯一的儿子,故虽为庶出,却也极得常山公主的喜爱,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饮食起无一不妥帖周到。主母如此看重,家中下人自然也捧着他、宠着他。一般来说,只要父亲不查他功课,陆大郎君小日子是非常滋润的。
这日天气寒冷,他刚在乳母的伺候下,钻进烘得暖暖的被窝,却被陆琉一声令下,惊得连滚带爬的从被窝中钻了出来,匆匆穿上衣服往房赶去。因是去外院,陆大郎的乳母向氏也不好跟随,只吩咐了小厮们好好伺候着。当陆大郎赶至房的时候,他的六个伴读也来了,七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等着下人通传。
“还不进来,还要我出去请你不成。”房里传出了温和清越的话语声,陆大郎粉嫩的小脸一苦,两条小腿有点打颤了。他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颤巍巍进了房,就见父亲斜躺在软榻上,吓得脚一软,差点跪倒,“父亲——”他犹豫的望着案旁的坐垫,要不要把那坐垫移过来给父亲磕头?
“我还没死呢,不用你给我整天磕头。”陆琉一见儿子畏缩的样子,就心火大盛,不耐烦用云展敲着扶手,“过来点,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房里的丫鬟忙摆了一个坐垫在陆琉软榻下方,陆大郎想了想,还是恭敬的朝陆琉磕头请安后,才端正的跪坐于陆琉下方。
陆琉见他那副酸腐样,嘴角一晒,卷起云展,一下下的轻拍着自己的手心,问儿子道:“说说,这些天都学了什么?”
陆大郎眼珠子随着云展一上一下,听到陆琉的问话,不敢怠慢,朝父亲磕了头才道:“先生刚教了我《论语》,还让我描红。”
“既然已开始描红了,可会写字了?”陆琉问,神情喜怒难辨。
“会一些。”陆大郎犹豫的说。
“写几个字给我看看。”陆琉道,房伺候的丫鬟忙将案和笔墨奉上。
陆大郎握着笔,“父亲让我写何字?”
“一至十。”陆琉悠悠然道。
“嗄?”陆大郎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心头莫名的一颤。
“不会?”陆琉长眉一挑,单手撑于扶手上,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儿子。
“会!”陆大郎连忙在纸上划了一横,太紧张了,连先生教过的笔法都忘了,就直直划了一条横线。
陆琉讥道:“你是写字还是画木棍?”
陆大郎手一抖,照着先生教过的笔法,一丝不苟的重新画了一条,只可惜画的歪歪斜斜的。
陆琉嗤了一声,“这条蚯蚓画的倒是传神。”
陆大郎忙用毛笔舔墨,想要在写一笔,陆琉不耐道:“你准备写几个一?继续写下去。”
“唯唯——”大郎喏喏的应声,屏息写了二字,这次两横稍微直了些,他自觉写得不错,心定了定,可耳边却听父亲轻轻的一声冷哼,他手一软,一笔又写歪了。
施温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叹息,凭心而论,大郎的字虽然下笔无力,但字形隽秀,以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手字已经很不错了,可惜还是不能和当年的大娘比,大娘五岁的时候,那手字已经颇有丰韵了,甚至二娘五岁的时候,写的字也比他好上太多。更让施温叹惜的是大郎稍嫌怯懦的心性,他忍不住暗忖,若是大娘是郎君的长子而不是长女,该有多好,或者二娘是男孩也是极好。
就在施温走神的时候,陆琉已经让大郎写完了百、千、万,“不错!”陆琉然笑眯眯夸奖儿子道:“学得不错,然都能写出来了!”
施温听了陆琉的话,大为不解,陆琉虽说平日性子有些不羁,但到底是世家养出来的郎君,信奉的是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从不曾夸过陆大郎半句,再说大郎四岁开蒙,学了一年,少说也认了百来个字了,就写这么几个字,郎君为何这么说?
施温正疑惑间,却听陆琉继续道,“我当你只知道一是一划,二是二划,三是三划,百就是百划,万就是万划。”
“孩儿错了!”陆大郎听陆琉这么一说,脸上大变,长身而起,头抵地面,身体微微颤抖。
“错?你有什么错?”陆琉举起茶盏轻啜茶水。
“孩儿不该自作聪明,先生吩咐孩儿每日写二十张大字,孩儿贪玩,不愿写那么多字,就全写了一二三,呜……”陆大郎说道最后,呜呜咽咽的哭了。
“每天二十张大字,总有两张是写一二三,数量也不多,先生就算在意,也说不出什么。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也要适可而止,懂得见好就收,聪明!真是聪明!”陆琉说到最后然失笑出声。
施温知道他是怒极了,却也吃惊陆大郎然能想出此种偷懒法子。
“父亲,孩儿错了,父亲饶了孩儿这次吧!”陆大郎听到父亲这么说,心里怕极,忙上前抱住陆琉的腿,大哭着求饶。
看着儿子怯懦的样子,陆琉面沉如水,脚一抬,竟将陆大郎踢飞了出去,“饶你?你哪里需要我来饶你!”
“郎君息怒!”施温被陆琉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陆大郎,陆大郎犹自哭的上气不接上气,施温心头一松,知道陆琉还是脚下留情了。
“大郎的几个伴读呢?给我滚进来!”陆琉的怒喝声,陆大郎的六个伴读连滚带爬的进了房,进房后拼命磕头求饶,“郎君息怒!郎君息怒!”
“我问你们,这偷懒的主意是谁出的!”
六人只是磕头求饶,谁也没说是谁的主意,大郎哭喊道:“父亲息怒,这全是孩儿一人的主意,和他们无关!”
“来人,给我舀家法来!”陆琉厉声喝道。
众人一听“家法”,脸色都变了。
“郎君,此事全是我一人主意,您饶了大郎吧!”伴读中一人高声喊道,其他人像是瞬间被点醒了般,一个个的争着说是自己的主意,和陆大郎无关,要打就打他们。
施温摇头,知道这些伴读郎君一个都不会留下了。
“家法呢?怎么还不舀来?都死了嘛!”陆琉察觉下人有意延迟,怒火愈重,手中的茶盏重重的落地,那盏陆琉甚是喜爱的白瓷茶盏,顿时摔得粉身碎骨。
陆琉房里伺候的人,都是他一手培养的亲信,见陆琉如此,知道再也无法拖延了,取来了竹板,侍从将陆大郎按在了长凳上,扒下他裤子。陆大郎又羞又怕,嚎啕大哭,拼命挣扎了起来,“父亲!阿父!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陆琉却低头望着地上的那盏被自己摔碎的茶盏叹道:“这茶盏是当年我画的样式、子定亲做的胎体烧制而成的,一窑仅烧成两只,子定那只早年就毁了,这只已经是绝品了,真正称得上‘如银类雪、胎薄如纸’,结果就败在你这孽畜手里!”陆琉指着陆大郎恨恨道:“我要你这蠢物有何用?还换不了我一只茶盏!”
施温听得苦笑连连,郎君真是——陆琉已年过三十,却只有大郎一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施温甚至要比陆琉更关注大郎的成长,毕竟在陆琉几乎不大可能有嫡子情况下,庶长子尤为重要。大郎这种偷懒的法子,比寻常孩子光明正大的耍赖不肯做多功课更可恶,难怪郎君会如此发怒了。他原本还欣喜于郎君肯耐下心教大郎了,可才教训了几句……
“长公主到——”门口传来了寺人悠长尖细的通报声。
“这下连教训都没有了。”施温叹气。
话音未落,房的锦帘被人“嗖”一下子掀起,浓香袭来,一条身影急急的冲进了房里,伴随着一声娇呼:“陆郎,手下留情!”常山长公主冲进房,就见陆大郎脱了裤子被下人们压在长凳上打板子,她眼眶一红,对陆琉哭道,“郎君,大郎还小,你好好教便是,何苦如此狠心!”
长公主进来房,侍从们都不敢动手了,一个个垂手屏息的站着。
长公主比陆琉还年长三岁,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左右,体态娇小丰满,腰间紧束的石榴红宫绦完美的体现出她纤细的腰身,胭脂色的襕裙在薄透的白绢襦衫下若隐若现,施温对侍从们使了一个眼色,同众人一起退下。
长公主等不及下人退下,就忙去抱儿子,她来的及时,陆大郎也没打上几板子,但他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种苦,一入长公主怀中,便大哭了起来,口中不住嚷,“阿母,大郎疼——”
常山心如刀割,抱着儿子同陆琉哭道:“夫君,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常山本就生的娇弱,这一哭,香肩颤动,玉容带雨,既可怜又可爱。
陆琉心知今天这顿板子是打不成了,又听常山如此啼哭,长叹一声,扶起她,“阿宝,你可知孽畜做了什么?”
常山被丈夫搂在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奇楠香,陆琉那声“阿宝”,又唤得温存之极,她心头顿如小鹿乱撞,脸上泛出红晕。
陆琉拉起常山后,也不待她站稳,径自坐回软榻,单手撑于扶手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陆大郎,“你对你母亲说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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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3栗米粥
肩舆内,陆大郎已经哭得无力了,身体不时的抽搐一下,常山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去哄他,而是捧着手炉,歪头仔细瞧着陆大郎的脸。陆大郎哭累了,眼皮直往下耷拉,可察觉到阿母的目光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缩了缩,他最怕就是阿母这么望着自己了!比父亲打自己还可怕!
常山长公主打量了陆大郎半晌后,柔声问身旁的乳母:“阿巩,你说大郎和阿澈长得像吗?”
巩氏看起来有四十出头,穿了一件浆得极为平整的藏青色深衣,礀态严谨的跪坐在于车厢里,头发低低的盘起,用头油梳得油光水滑,半根头发丝都没有出来作乱,一听常山的问话,立刻不假思索道,“像!大郎简直和郎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陆大郎容貌的确酷似陆琉,不然也不会得常山这么疼爱了。
“一个模子刻出来到也不至于,顶多相貌有八分像罢了。”常山轻柔的低喃,伸手就想去抚摸大郎的脸,可看到那满脸的泪痕,她蓦地缩回了还没碰到脸颊的手,嫌弃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指,随手丢了那帕子,身体缓缓的向后靠去,一手搭在扶手上,双目微合,叹息道,“让阿向把他抱出去吧。”赝品终究只是赝品,陆郎什么时候这么怯懦过?常山手指略一用力,“咔嚓”一声,精心修剪的长指甲一下子断了两支。
“唯。”巩氏也不管现在离陆大郎的院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吩咐肩舆停下,叫来向氏,让她抱走大郎。
向氏心疼大郎,对巩氏恳求道:“巩媪,外头天寒地冻的,好歹等到了大郎的院子,再让他下肩舆吧。”大郎受了伤,又哭了这么一场,如果就让她这么从冷风中抱回去,肯定会大病一场的。
建康的陆宅比不上吴郡老宅大,也足有六进,每个院落间都有抄手游廊连接,雨雪天气,在陆家行走,都不用撑伞。游廊中,每隔不远就有一盏高可隐人的明角灯用来夜间照明,一直要到子时才会熄灭,向氏倒不怕走夜路,只是这么冷的天气,她一路抱着大郎回去,大郎风寒非加重不可。
巩氏对向氏的话恍若未闻,公主的吩咐下去的话,什么时候能改变了?区区一个庶子,也敢说出让公主送他回院子的话?公主给了几分颜色,他们还真开起染房来了?巩氏吩咐侍女用斗篷将大郎裹住,递给向氏,转身又回了肩舆。
向氏束手无策的望着常山肩舆的离去,而怀中的大郎双目紧闭,小脸通红,显然是发烧了,她急的直跺脚,“这——这如何是好呢?”
“吱嘎——”昏暗的花园突地一亮,向氏抬头望去,就瞧见六盏亮晃晃的羊角风灯,引着一乘肩舆过来,烛光把向氏周围都照亮了,“是向媪吗?”清脆的少女的声音传来。
“是!”向氏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定眼一看,“烟微?”她迟疑的叫道,烟微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她不会认错,但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看架势,似乎还是专门来找她的。
“向媪,快抱着大郎上肩舆吧,天这么冷,别冻到大郎了。”烟微领着几个小丫鬟快步上前对向氏笑道。
“好好!”向氏连声应着,也不去想为什么她们会出现这里,反正现在只要有人能送他们回去就好。
侍从放下肩舆,烟微掀起锦帘,暖气夹杂着淡淡的冷香迎面朝向氏扑来,“阿嚏!”向氏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烟微眉头一皱。这时从锦帘中探出一张俏丽的笑脸,“向媪,把大郎给我吧,大姑娘也在里面呢,我们会照顾好大郎的。”
“唯唯……”向氏怯怯的应了,说话的那少女是大娘子身边的贴身大丫环之一。
有了大娘子的帮忙,向氏很快就到了陆大郎的小院,紧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有给陆大郎梳洗打水的、有去请殇医、疾医的、也有熬驱寒甜汤的……
陆大郎院子里的管事仆妇尹氏,不防活蹦乱跳出门的大郎,被人抱着回来,还发烧了,焦急之下,只顾着唤疾医、殇医,也没注意其他事。可稍稍得了一个空隙,就听身旁的小丫鬟在嘀咕,想不到是大娘把大郎送回来的,再一看就看到院里站着大娘身边的丫鬟,吃了一惊,忙拉住只顾陆大郎床前轻声啜泣的向氏问:“怎么回事?我怎么瞧见大娘子身边的丫鬟了?”
向氏听尹氏一问,泪水再次又汹涌而出,她抽噎的将陆琉派人狠打大郎、公主又极突然的把他们单独留在花园里,而陆希是如何及时出现救了大郎一命的事,都说了一遍。
尹氏耐着性子听完了向氏的叙述,听完后她脸色一变,“你说大郎是大娘子亲自送回来的?而大娘子如今还在我们院子里?”
“是。”向氏点点头。
“糊涂!”尹氏狠狠的瞪了向氏一眼,“你怎么不早说!还不给我擦干净脸,去拜谢大娘子!”
向氏被尹氏这么一瞪,好容易停住的泪水又滑了出来,她委屈的道,“我哪敢怠慢大娘子?只是一时忙不过来嘛,所以让人先把她安置在东边大郎的里,里面炭盆、茶水都有,大娘还带了不少仆妇过来呢!”向氏是陆大郎的乳母,尹氏却是陆家去世的老夫人亲自给孙子挑的管事仆妇,比向氏要年长几岁,处事稳重妥帖,向氏对她是言听计从。
“你——”尹氏不好在这会同向氏计较这些小事,“大娘子来了多久了?”
“一盏茶时间吧……”向氏小声道。
“……”尹氏脸皮抽了抽,开口就想骂,可转念一想,又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你快去梳洗下。”
“好。”向氏见尹氏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也不敢耽搁,连忙去净脸。等向氏梳洗完毕,尹氏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手中提了一个陶罐。
“这是什么?”向氏好奇的问。
“栗米粥。”
“栗米粥?”向氏怔了怔,“你好端端的舀栗米粥作甚?”
“夜寒露重,大娘子一路送大郎回来,喝碗栗米粥也能祛寒。”尹氏解释道。
听到尹氏的解释,让向氏越发的糊涂了,大娘一路乘肩舆过来,怎么可能受寒呢?就算要驱寒,庖厨里不是还熬着喷香鲜美的羊汤,为何要送这种粗粮?栗粥、麦饭,都是她们下仆才会食用食物,哪能送到大娘子面前?向氏一路嘀咕着,尹氏斜了她一眼,“羊汤油腻。”
“怎么会油腻呢!”向氏辩解道,她刚刚就喝过一碗,汤上漂浮的油腥早剔除了,汤水清澈见底,保管一碗喝下去,什么寒意都没了,她连喷嚏都不打了。尹氏懒得同她多解释,下楼后,就往疾走。
身为陆家目前唯一的男嗣,陆大郎起的院落并不小,除了平时起的阁楼外,房、茶室、静房……一应俱全,只是以他目前的年纪来说,除了房外,平时能用到的地方并不多。向氏虽然行事有些欠妥,但也万万不敢怠慢大娘子,派人将大娘子带至大郎暂时安置,这也是除了陆大郎卧室外,装饰最华丽、最舒适的地方了。
尚未靠近,两人就见一排侍女们站在垂手站在廊下,阁楼上下灯火烛光交映成辉,鸦雀无声,向氏也忍不住跟着尹氏屏息敛声,蹑足走入廊下。
“原来这里的屋檐是雕花的。”向氏怔怔的望着那雕刻了各色花卉的屋檐廊角,她以前都没注意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