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看泉听风
尹氏并没有理会向氏的发呆,上前几步,笑着同接了通报后下楼的、大娘子身边的近侍说话,“大郎已经好多了,疾医说只要静养几日便好。”
侍女抿嘴一笑,“大郎无事便好,大娘子已经担心了许久了,你们随我入内回个话,也让大娘子安心下。”
“唯唯。”尹氏连声应道,和向氏随着侍女上阁楼,江南潮湿多雨,陆家的阁楼,一楼一向只是待用的,二楼才是主人们起之地。陆大郎的一楼分了数间,作为茶室、静房等室,二楼一整楼都是房,以花罩和屏风隔开数个小间。
这间,尹氏、向氏并不陌生,可如今随着侍女一路往上走,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起了似乎第一次到这间的感觉,两人由侍女引路,一直走到东侧专门摆放卷的室中。隔着屏风,两人就看到壁衣下侍女环立,房里仅有更漏的滴答声,向氏之前闻到过的冷香,在室内萦绕。
两人转过屏风,就即刻跪地深深一拜,“大娘子——”
“阿尹,大郎的身体可安好?”上方传来了女孩柔软清悦的声音。
“已经唤殇医来看过了,说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尹氏起身后,细细的向陆希说着陆大郎的情况。
向氏站在尹氏身侧,不同声色的抬眼,偷偷的打量着那踞案而坐的倩影,那双同郎君如出一辙的桃花眸,似带着笑意般望着她们,横波盈盈,转眄流光;搭在案上的手柔润白腻,宛如凝脂白蜡,同手腕那只极品白玉镯浑然一色,乍一看,竟分不清哪是手,哪是玉镯;长而浓密乌发顺着起伏完美的背部垂下,径直垂在豆鸀色的长裙上,闪着丝般的光润……
“大娘实在是一个罕见的美人胚子,现在年纪还小,就生的这么出色,再大些也不知道要如何呢!”向氏胡思乱想着,要说家里能有一个比郎君容貌更出众的人,就是大娘了,大郎也仅仅只是八分酷似郎君罢了,大娘长相极类似郎君,但阿尹说过,大娘实则更肖向汝南长公主……
“阿——向!”尹氏声音几乎出齿缝中挤出。
“阿尹?”向氏懵懵懂懂的朝尹氏望去,怎么了?她不是向大娘子说的好好的吗?为何突然唤自己?
“大娘子问你,大郎可安好?”尹氏只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早知她在大娘子面前都会走神,就不让她说话了。
“大郎一切安好!”向氏忙道,“殇医已经让医僮蘀大郎上药了,还让疾医开了安神药方,大郎喝了药,已经睡下了。”提起陆大郎,向氏满脸心疼,她可怜的大郎哦!郎君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
陆希见向氏满脸心疼,一脸敢怒不敢言,莞尔道,“大郎年幼,良药苦口,他不一定肯服用,阿向还要多哄劝他才是。”
“唯唯。”向氏应声。
“大娘,时辰不早了,既然大郎无恙,你也回去早点歇息吧。”一直站在陆希身后的陆希乳母穆氏上前,轻声说。
尹氏又朝陆希行一礼,将陶罐奉上,“大娘,夜寒露重,老奴让庖厨熬了一罐栗米粥,你喝上一碗,暖暖身子再走吧。”
向氏忐忑的瞅着尹氏,阿尹会不会太冲动了,大娘子会随意进外食吗?大娘子出生不久,汝南长公主就撒手人寰了,大娘子是去世的老夫人和豫章长公主照顾大的,吃穿住行无一不精心,她能咽得下这种粗食吗?
陆希的乳母听了尹氏的话,脸上声色不动,可目光却落在了那外表不甚起眼的彩陶罐上,栗米粥?果然是阿尹能做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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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4灯明石
“姑娘,施主薄请你去一趟郎君的房。”陆希刚出大郎的小院,烟微上前禀道。
“现在?阿叔有说,是为了何事吗?”陆希问。陆琉并无兄弟,施温八岁起就是陆琉的伴读,后来又成为陆琉的主薄,是陆琉实打实最亲近的心腹,也是从小看着陆希长大的,平时对陆希也多有教导爱护,陆希对他也很亲近,一向直呼“阿叔”。
“不知。”烟微摇头。
“那就先去阿耶的房吧。”陆希说,又示意烟微同她一起上肩舆,“你见到阿耶了吗?”
“没有。”烟微说,“郎君在房里,施主薄是站在房外同我说话的。”她顿了顿道,“听施主薄说,郎君刚刚从城外回来。”
“城外?”陆希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城外难民的事?
她想起今天早上,似乎继母还在因为家里多出粮食的事训斥管家不会勤俭持家。陆希知道,继母嘴上训斥的是管家,实则是对父亲不满,因为父亲从前天开始,让家里的粥棚一天施粥两次。对继母的训斥,陆希极是不以为然,城外那些灾民吃的是什么?麦屑粥。比家里最粗使的仆役吃的还不如,要她说,陆家每天浪费的粮食,都能养活无数灾民了。
“你们去把我那盆小葫芦取来。”陆希吩咐道,说完后她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账册。
穆氏在她身后揉着陆希有些僵硬的肩膀,“大娘,你也看了一天了,歇一会吧,账册明天也能看。”
“好。”陆希嘴上应着,可眼还是不离手中账册,手旁还摆了一堆算筹。陆希平时对这些事不上心,绝大多数时候都丢给属官去处理,但到年底的时候,她名下的汤沐邑、田庄、山林湖泊等处的开支收益,都会由主薄整理成册后,送来供她查阅,这时候她再疲懒也要把账册好好看一遍,不然那老主薄又要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大母之类的话了。
穆氏见陆希如此,无奈的笑了笑,大娘就是这个脾气,平素看似万事不上心,可一旦真做了,不做到最好绝不收手,“大娘,老主薄的长媳前几天央人托话说,她和阿漪想进来给你拜年。”
“哦?阿漪不是要定亲了吗?”陆希翻过一页账册随口问道,阿漪是陆希的伴读之一,也是管理她汤沐邑的老主薄的孙女,比陆希年长三岁,已经十六岁了,今年年初就被其母接回家了。
“阿漪是大娘的伴读,她的亲事没大娘你允许,他们家那敢擅自做主?”穆氏笑道。
“我既不是月老,也不是她长辈,哪能做主阿漪的婚事?”陆希失笑放下算筹,“不过好久没见阿漪了,她来同我说说话也好,阿媪你来安排吧。”
“唯。”穆氏见大娘不看账册了,忙将那些账册收好,又把那些用铅椠画满奇怪图案的稿纸一张张的叠好,一会丢火炉里。
“皎皎,你来了。”站在陆琉房前,满脸焦急的施温一见陆希来了,忙上前迎她。
“阿叔,怎么了?”陆希见施温难得失态,担忧的问,“是不是阿耶——”难道父亲被继母气晕了?还是比大郎气狠了?
“没有。”施温摇头,见陆希松了一口气,又道:“你快去见郎君吧,他已经喝了大半时辰的酒了。”
陆希一听父亲在喝酒,眉头一皱,“还劳烦阿叔蘀皎皎通传一声。”她柔声道,又提裙上前几步,朝房里扬声唤道:“耶耶——”
房陆琉喝了一会酒,正醉眼惺忪的舀着一包药散往酒里撒,一听爱女的叫唤,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的错觉,可不一会施温进来对他行礼,“郎君,大娘来了。”
陆琉手一歪,一壶酒大半撒在了酒案上,他叹了一口气,瞪了施温一眼,施温恭敬的垂手站立,眼观鼻鼻观心,他忙吩咐侍女,“先让大娘去茶室稍候。”又合上一旁的药匣,摆在了博物架上的一方怪石后。
施温望着那碗撒了药散的酒,暗暗庆幸大娘来的及时。
陆琉换洗了一番,舀浓茶漱口,又狠灌了一碗牛乳醒酒后,问施温:“皎皎怎么来了?”
“不知。”施温也一脸疑惑,见陆琉双手抱胸,斜睨着自己,目光不善,想了想又道:“我看大娘让人带了一盆盆栽来,许是得了什么新奇有趣的,抱来同郎君一起赏玩的吧?”
“鬼扯!”陆琉心中冷哼,皎皎什么东西没见识过?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她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他心下懊恼,正想骂施温几句,但门口已经传来了下人的通报声,他脸上下意识露出了笑容,“快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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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厚重的锦帘掀起,见女儿由丫鬟簇拥着入内,陆琉脸上笑意加深。
“耶耶!”陆希一见陆琉,便璨然一笑,明朗灿烂的笑容,一下子驱散了陆琉心中的阴霾,“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路上着凉了没有?”陆琉伸手让女儿过来,殷殷问道。
“我坐肩舆来的,哪会着凉?”陆希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丫鬟,“倒是耶耶,都出去一天了,城外冷吗?”
“不冷。”陆琉摸了摸的女儿的手,见她掌心干燥温暖才放心的松开。
“耶耶,你看这小葫芦终于长老了。”陆希笑着让丫鬟把带来的小葫芦送上来。
“哦,我看看。”陆琉示意侍女将盆栽移近一点,“嗯,差不多是可以采下来了,可惜凑不成一对,不然给你做对耳珰也不错。”陆琉惋惜道。
陆琉闲时喜好摆弄盆景,去年偶尔得了几粒小葫芦的种子,就同女儿一起种了两盆,结果到了秋天的时候,就真结出了几个小葫芦,其中最小的仅三分左右,稍大一点的也只有一寸不到。喜得陆希整天把这盆小葫芦带在身边,精心呵护,每天让人从屋里搬到廊下晒太阳,好容易才没出毛病的长老了。
“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陆希笑着点了点最小的那个葫芦,又指着一个差不多约有一寸左右,形状颇正的葫芦道,“耶耶,我用这个给你做个扇坠如何?上面用白玉镶嵌,下面坠一个青线打的结络。”
“好!”陆琉最不喜的就是金银俗物,见爱女这么想着自己,大是舒爽,从一旁博物架上取下一只锦匣,打开后推倒爱女面前,“你前段时间不是老是说想要一个私章吗?我给你找了一块印石,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希取出那块印石,不过她掌心那么大小,色泽白中带着微黄,触手温润如凝脂,置于灯下灿若明辉,渀佛半透明一般,“喜欢!”陆希欣喜的挽着陆琉的手,“耶耶,这是灯明石吗?”她之前一直听说灯明石是印石中的极品,曾对父亲说话,想要一个灯明石的印章,没想到耶耶真给她寻来了。
“是。”陆琉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下顺你心了吧。”
“耶耶最好了。”陆希欢喜的摇着他的手。
陆琉斜睨她,“不给你刻章,耶耶就不好了?”
陆希眨了眨潋潋的大眼,“哪有!耶耶不给我刻章,也是最好的!”
陆琉被女儿哄得大笑。
“耶耶,城外饥人的口粮还够吗?”陆希见陆琉虽在大笑,可神情还是有几分不豫,便关切的问,“要是粮食不够,我库里还有不少呢!”对于父亲的举动,陆希是百分之百的支持的,说着就让丫鬟把账册奉上。
“傻孩子。”陆琉爱怜的望着一脸认真的女儿,失笑的轻抚女儿的小脸,“不是少粮的缘故。”不过是一点麦屑而已,陆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可能舀不出来呢?
“那是为何?药?饥人中有人生病了?”陆希歪头想了想,“或者是炭?天这么冷,他们穿的单薄,会很冷吧?”
陆琉摇头,“都不是。”他顿了顿道:“你说的都是饥人所需的,但光有这些还远远不能解决饥人的问题。”
“为何?”陆希困惑的问。
陆琉见女儿一脸困惑,干脆从案头取出一案卷,翻给女儿看,“皎皎可知,现在城外有多少饥人?”
“七八万?”陆希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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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5早餐
冬日的天色亮得晚,陆希梳洗完毕,捧着手炉下绣阁的时候,天才只有蒙蒙亮,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还凝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还是早上的空气新鲜。”陆希步履轻盈的沿着游廊,往饭厅走去,前方还有两个小丫鬟提灯引路。一般来说,陆希出门,很少乘坐肩舆,都是靠两腿走,下人们早就习惯了。冬季陆家主人们选择用早餐的地方,是一幢建在约有百米高的小山丘上的宽敞的两层暖阁。
“大娘子。”陆希到暖阁的时候,只有下人在此,一见陆希来了,忙躬身上前迎着她入内。侍女们打来热水,伺候陆希洗手,另有人奉上食案,上摆放了一碗炖的糯糯浓稠的雪耳粥。余下两位娘子还未到,不能上正餐,但也不能让大娘子饿着肚子等,就先上了一碗餐前点心。陆希早起进食前,喜欢先喝一碗雪耳粥,是陆家下人都知道的习惯。
“皎皎。”少女清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陆希循声望去,一名衣着清雅华贵的花季少女款步入内,芙蓉秀面上带着沉静温婉的笑容。
“阿薇姐。”陆希起身相迎,却被候莹笑着轻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起身,“阿妩呢?”陆希问。
“她一会就上来了。”候莹柔声道,“她说阁外腊梅开的不错,想采几支来,插在房里。”候莹是常山长公主同前夫候达的遗腹女,常山嫁到陆家后,就和常山一起住在陆家了,阿妩则是陆希同父异母的妹妹陆言。
陆希道:“我记得房里正好有个白瓷的腊梅花插,正好配采来的梅花。”
“阿妩也是这么说的。”候莹微微笑道,侍女待她落座后,奉上菜蔬汤。
两人遂不在言语,低头用起各自的餐前点心。
“大郎见过崔阿姊、长姐。”陆大郎这时也由向氏抱着进来了,许是昨晚吓着了,胖乎乎的小脸看着有些恹恹的,红润润的小嘴也有点干裂。
候莹和陆希同时朝他微笑,向氏接过丫鬟递来的喷香肉粥,舀起一勺,吹得略凉后,送入他的嘴里。
“让他自己吃。”女孩清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嗄?”向氏怔了怔。
“我说让大郎从今开始,自己吃东西。”一名容貌同陆希、候莹都有几分相似女孩,走入了暖阁,一双陆家人特有的桃花眼淡淡的扫了陆大郎一眼,“大郎都五岁了,也该学学礼仪了。”
“唯唯……”向氏忙将手中的食柶放在陆大郎手中,示意陆大郎自己吃饭。
陆大郎皱着小眉头,小手“啪”一声,将食柶拍在了地上,“不要!我要阿向!”陆大郎从小被长公主宠惯了,也就在陆琉面前收敛些而已,三个姐姐平时很少同他说话,见他也是笑脸相迎,他当然不怕。
陆言对陆大郎任性的举动,也不以为意,同候莹、陆希见礼后,坐于陆希下方,浅酌了一口蜂糖水,“那就别吃了,什么时候肯自己吃东西了,再吃饭吧。”
“什么!”向氏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陆言,结结巴巴道,“二娘子……大郎还小……”
陆言比陆希小两岁,今年才十一岁,形容尚小,但容貌已经出落的精致之极,可见将来绝对是个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听到向氏结结巴巴的求情,她粉嫩的樱唇一弯,缓声细语道,“我与阿姊周岁后,便可自行进食,阿弟身为男孩,且年至五岁,有何不可?”
“……”向氏嘴张了张,求情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她求助的目光落到了陆希身上,可陆希却低着头,等着陆言一起进朝食。
下人见人已经来齐,陆续的奉上正餐,清淡可口的菜蔬汤、冒着热气各色的糕点、各式粥品……食物的香味在暖阁里弥漫。暖阁里,只有三个能做主的人,陆希不想管、候莹不会管,陆言开口这么说,向氏只能唯唯应声。
“哼!不吃就不吃!”陆大郎颇是硬气的说,“我找阿母去!”说着扭着小身子咚咚的往外跑。
陆言也不拦着他,等喝完蜂糖水,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后方道,“母亲一早就入宫了,估计要等笀诞结束,才会回来吧。”
陆希和候莹同时抬头,候莹错愕的问:“阿妩,阿母何时入宫的?”
“今天一早。”陆言愉快的说,“应该是为了外大母笀诞的事,她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那我们明日怎么去万松寺?”候莹问。陆家绝大多数人信道,而郑家大部分信佛,常山公主是佛道两信,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寺、道观进香。临近元旦,三十日白天陆家全家就要入宫,参加每年的元旦盛会,直到元会一日下午才会回来,故常山每年都会在提前几天去佛寺、道观进香。
“自然是坐车去。”陆言说。
“……”候莹大眼盈盈的无声的望着陆言,陆言同候莹对视半响,终于泄气的说:“阿母说,会让阿巩来接我们啦。”
候莹这才满意的朝陆言一笑,陆言嘟囔道,“万松寺离家里又不远,有什么好担心的。”
候莹轻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三个女孩子总不能孤身出门吧?更何况还带着阿弟呢。”
陆言暗暗撇嘴,阿姐就是太小心了。
陆家的孩子每日一起用餐的规定,还是众人祖母袁老夫人在时立下的规矩,那时候袁老夫人除非是病得起不了身了,不然每日清晨总是会和孩子们一起进朝食,风雨无阻,袁老夫人去世后,陆希几人也把这习惯保存了下来。
“大娘子、二娘子、候娘子。”三人饭毕,管事的仆妇上前回道:“织染署、长冶署的人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陆希说。
织染署、长冶署皆是少府名下的官署,顾名思义,织染署掌管纺织制衣、长冶署专司范镕金银铜铁及琉璃玉作,平时三姐妹大部分衣服以及首饰,都是出自这两个地方。
“唯。”
“老奴拜见安邑县主、阳城县主、候大娘子。”进来的几名妇人跪地行礼道,她们是来给三人送,三人新定制的衣物首饰的。陆希和陆言,皆是有朝廷册封的县主,陆希封地为安邑,陆言封地为阳城,而候莹并未册封,故大家只称呼她的排行。三人新衣服首饰,是为了崔太后笀诞而特别定制的,之前已经送过来一次了,可还有小细节处不合三人心思,故又舀回去了重新改了。
三人并没有选择时下流行的短襦长裙,而是让人做了曲裾,因是崔太后的大笀,都选了相对喜庆的蔷薇色,看似素面无纹,但妇人手轻轻一抖,将曲裾展开的时候,花纹随着裾袍的起伏,随转光闪,柔滑的缎面上花纹夹杂其中,领口袖口上还绣着精细的暗纹,陆希的曲裾上织绣的花纹是梅花、陆言是牡丹,候莹为芍药。曲裾下,陆希配了一条白绫裙,裙摆处绣了一支探出的绛梅,而陆言则是一条鲜红素面石榴裙,而候莹选择了一条棠棣色的多褶裙。
几名妇人等三人从屏风后穿好衣服后,连声夸奖三人容貌出色,气质端方。
这种妇人走惯了高门大户,嘴上惯会奉承,三人自然不会理会,陆言背过身去问,“阿姐,你们帮我看看,背后可合身。”
“挺合身的。”候莹说,陆希也点头附和,“我看这次差不多了,不用让人改了。”三人对视一眼后,陆希回头对几位妇人道:“诸位辛苦了。”她对穆氏使了一个眼色,穆氏就让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摆放了数十个荷包,穆氏一一分给诸人。
那些人掂了掂荷包,一个个的笑来了脸,还是陆家打赏大方!其中一名织染署的老妇道:“三位娘子怎么不和崔大娘子一样,外头罩件雀金裘,再配条百鸟裙,那多雍容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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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 6阿漪(上)
陆希扑哧一笑,阿妩这形容还真贴切,可不是披一身鸟毛?
“阿妩。”候莹皱着眉头望着陆言,“你怎么能这么说大表姐呢?”
“大表姐?”陆言撇嘴,“她崔孟姬算我们哪门子表姐?不就是被阿舅夸了一句,她还当了真?”
候莹无奈的摇头,轻声劝道:“到了宫里,你可不能再和表姐斗气,再过几天可就是外大母笀辰了。”
“阿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陆言嘟了嘟嘴,“雀金裘有什么了不起,人家早有了!”
看着陆言孩子气的模样,候莹、陆希皆莞尔,陆希说:“你都说人家披了一身鸟毛了,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我没有不服气啦。”陆言不依的腻到了两个姐姐中间。
候莹轻笑的搂住她,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轻描淡写道,“她已经是‘孟姬’,你同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难道你还想和石季伦一样,让丫鬟披着雀金裘去见她?”候莹素性温柔,平日她也不会说这么刻薄的话,可见她对崔孟姬印象也不是很好。
伯孟,伯为嫡长、孟为庶长,崔孟姬正是崔陵的庶长女,但因崔陵并无嫡女,而崔孟姬从小就生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深得嫡母怜爱,由嫡母抚养长大,大家也就渐渐忘了她庶出的身份。加上崔家目前正炙手可热,圣上又露出想让她入天家的意思,众人更是把崔孟姬捧得比天还高。
石季伦则是先朝一位著名的富豪,据说此人富可敌国,一次皇帝穿着进贡的火浣布去他家中,此人故意自己穿着平常的衣服,而是身边奴婢五十人却都穿着火浣布迎接皇帝,当然这番张扬跋扈的结果是被皇帝诛三族。
“我才不会做这么没教养的事呢!”陆言反驳道,“阿姐说得对,她就是披了一身鸟毛,还是变不了凤凰!”
说起崔家和陆家的关系,其实颇为微妙。崔太后原本是先帝郑裕的侍妾,而郑裕原配陆氏则是陆希的堂祖姑。当年郑裕尚未登上帝位的时候,郑家还属于梁朝权臣的时候,郑裕同陆琉的父亲,也就是陆希的祖父交情很不错,陆希的曾祖父也非常看好郑裕,常说郑裕是人中龙凤,甚至还把侄女许给了郑裕为妻。
陆希的堂祖姑陆氏,嫁给郑裕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如今的豫章长公主。后来陆氏去世,郑裕为了子嗣,纳了商女崔氏为妾,崔氏肚子很争气,给郑裕生了一子一女,长子正是当今圣上,幼女则是陆希的继母郑宝明。崔氏虽然给郑裕生了儿子,但郑裕登基后,却一直没立后,只追封了陆氏为皇后,册封崔氏为崔贵妃。崔氏直到儿子继位,才被人称为崔太后,崔氏心心念念的皇后之名,恐怕也只能等以后追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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