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子
唐寅拿着新换上的茶壶,叹道:“这种事,历朝历代都不少见……再说了,之前童生试和院考时,不就经历过这一出吗?”
年轻时,唐寅也因其南直隶解元的身份,被各种质疑和刁难,深受其害,现在轮到朱浩……一时感同身受。
蒋轮一脸不屑:“不服就让他们来,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唐寅道:“孟载,你该知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文才的高低有时很难理性判别,正因如此,才生出各种争端,文人彼此都不服气……算了,就让朱浩少出门,让他安心给世子上课吧。”
蒋轮笑道:“那倒是,如今朱先生考过会试,就等殿试考进士了,可说无事一身轻,给我大外甥上课那是再好不过。对了唐兄,之前跟您说的,为我大外甥找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
唐寅摇头:“我这上哪儿知晓去?还是多打听一下为好。”
……
……
回到私宅。
唐寅直接跟朱浩说了,要给朱四找个门当户对的婚配对象的想法。
朱浩道:“这事你也拿来跟我商议?”
言外之意,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跟世子年岁一般大,又不是世子的谁,这种事你问我干嘛?
唐寅语重心长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再者你马上要跻身朝堂,独当一面,此等事听听你的意见也是好的。”
朱浩道:“我听说,之前兴王有意要将安陆孙老的女儿纳到府里,给世子做王妃?”
“呵呵,这你都知道?”
唐寅乐呵呵地说道。
这件事在兴王府并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朱祐杬在世的时候,听说三朝元老孙交有个女儿,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言谈行止更是得体,有意将其娶回来当儿媳妇,但被孙交拒绝。
孙家算是安陆地面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可人家不愿跟兴王府牵扯上关系。
这件事历史上真实存在,孙交当时也是拒绝。
“交有女,献皇欲聘为世子妃,交言‘王下交我诚厚,然吾女不欲纳王宫。’固谢之。献皇颇不乐。后亟求引去。交盖以此自嫌。”
但等朱厚熜当上皇帝后,孙交意识到事态重大,如果当初答应这门婚事,哪怕只是婚约,女儿也是皇后而自己就是国丈,现在反受其害……他感觉这件事对孙家影响巨大,很可能会被人说闲话。
以至于“其女遂不复嫁人而卒”。
等于说拒绝了兴王府的好意,后来兴王府出了皇帝,孙交害怕,没敢再让女儿嫁人……凭白害了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
唐寅道:“时过境迁,如今世子尚在居丧,本不该谈及婚事,但以其在朝中孤立无援,将婚约早些定下,或能助其解困。”
朱浩点点头:“那兴王府的意思,就不是找一般的贵胄之女,而是在朝中能说的上话的阁老大臣之女?”
唐寅眯起眼,好像从朱浩的话中受到了启发。
本来这件事他没深思过,现在想来,蒋王妃居然悄悄跟弟弟交待,说要与京师名媛联姻,其实就是要找人来当儿子的靠山,自家受朝廷排挤,若是联姻的家族在文官中势力庞大,或能帮儿子纾困。
“这样的名媛,怕是不好找啊。”
朱浩摇头叹息。
唐寅没好气地道:“我问你意见,不是让你说丧气话。”
朱浩摊摊手:“以我的意思,现在着急也没用,找谁都白搭。兴王府处境尴尬,朝中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大臣不会想着与兴王府联姻,连早就退下来的孙老部堂,都不愿跟兴王府牵扯上关系,那些如日中天的大臣会这么不识相?再或是你觉得,一般人家之女,会得王妃中意?”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道理,高不成低不就。
“真想有作用,不如剑走偏锋。”
就在唐寅以为无计可施时,朱浩没来由突然提了一句,“张家……在朝中地位就很不错,不如考虑一二?”
唐寅先是一怔,没想明白是哪个“张家”,等琢磨过来,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即骂道:“你小子就是喜欢搅浑水,张家兄弟恶名累累,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罢,这件事就当未曾问你!”
等唐寅走了,朱浩嘴角一撇,喃喃自语:“这件事还真没法解决,除非听我的,跟张家联姻,不然就等着南方那位自寻死路,等他一命呜呼,这婚事也就不用再担心了,等着选皇后吧。”
……
……
历史上的朱厚熜,也的确没等到成婚,就当上皇帝了。
这不该是朱浩应该操心的事,应该等朱厚熜登基,再考虑终身大事,那时也就无须什么名门望族来给朱厚熜提振朝中威望,谁能攀上朱厚熜那才是祖上冒青烟。
朱浩去给朱四上课。
朱四闷闷不乐,把朱浩为他准备的教材丢到一边:“朱浩,我不想学了,我要回家!”
在朱浩面前,朱四对自己的喜恶根本就不加掩饰。
朱浩将教案放下,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若你一声不吭就回安陆,那是违背圣意,后果会很严重。”
“我不怕,最多就是个死!现在我这样,连死都不如!”
朱四开始发脾气。
朱浩心想,你小孩子丫丫的人生观都不成熟,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朱浩道:“跟你说件事吧,现在王妃想给你选妃,让你早些定下婚约,成婚后或许你就能安下心来。”
听到这个消息,朱四的小眼睛里果然有了一丝光彩,问道:“谁?”
“现在还不知道,你可有自己的想法?”
朱浩好像朋友一样,问询朱四的意见。
朱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憧憬道:“我想找个漂亮的,最好能跟我一起玩,笑起来要好看,有酒窝的女孩最佳,再是能跟我说说话……对了朱浩,上次我们一起出去时,我看到一个女人很漂亮,当时还想问她是谁呢,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朱浩点点头。
看来朱四的择偶观很正常,并没有想过从婚姻中取得什么利益,只顾着自己喜欢就行。
谁说思春是少女的专利?
春天来了,连朱四这样年方十三的少年郎,也开始有了心仪的对象。
“那你,只看中对方好看就行?不管她出身?”朱浩问道。
朱四先是点头,随即小脑袋瓜凑过来,眼神热切地盯着朱浩,问道:“对了,那个唱白蛇的女戏子,到现在还没嫁人,对吧?她在哪儿?”
一个问题,就把朱浩给问懵了。
原来朱四一直惦记着公冶菱?
想想也是,当初朱四少不更事,对《白蛇传》神魂颠倒,见到戏里面的女主角,简直当成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长大一些终于能谈婚论嫁,自然想得到当初想得而不及的东西。
朱浩仔细想了下,公冶菱算是美女吗?
勉强算吧!
但绝对不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而且现在公冶菱年岁不小,二十多岁尚未嫁人,因为是乐籍不用担心年过二十不嫁人会被官府罚款的问题,总之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好像朱浩手下这么多人中,活得最潇洒的就是她。
在后世,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不成婚是稀疏平常之事,但在这时代,实在难能可贵。
“她……就在安陆。”朱浩回答。
朱四喜滋滋道:“没嫁人是吧?能不能写封信,让她来京师?我没别的想法,如果她能给我唱戏,我平时能经常看到她,就没什么遗憾了。”
朱浩心想,我总不能让你找个比你大十岁的女人,跟你祖父一样,害了你吧?
“行,回头我写封信问问,我也不敢确定,但你最近要踏实学习,平时出去玩的时候尽量表现出睿智的样子,收揽人心。”
朱浩还没完全答应下来,就开始提出要求。
朱四连连点头:“好,我全都听你的。”
锦衣状元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南户部是个坑
京师中,会试的喧哗渐渐远去,朝野人心却日益变得浮躁,许多人惶恐不安。
主要是因为宁王案悬而未决。
宁王谋反,到现在人还没挂掉,咬出谁来都有可能。
朝中与宁王勾连,接受其贿赂的人不在少数,当时谁都不认为宁王有胆子谋反,若是早知道如此,没人会跟宁王往来。
“……吏部委派之事,迟迟没有定案,陛下不在京师,廷推没法进行,尤其陆尚书还在其位,难办啊!”
苏熙贵很着急。
他本来想等陆完倒霉,空出一个尚书的位置来,如此下面的人挨个往上匀一匀,或许就给黄瓒腾个坑位出来。
谁知现在连陆完都没盖棺定论。
朱浩道:“可能要等江西宁王府彻底搜查后再定吧。”
苏熙贵看了下四周,想到邀请朱浩说话的地方乃自家私宅,非公开场合,不会有人知晓二人密会,却还是小心翼翼凑上前问道:“朝中有传言说作为此番平叛最大功臣的王守仁也牵扯进案件中……小先生之意是王守仁对南昌宁王府的搜查不作数,要等朝廷再派人去?”
朱浩摇头:“不知。”
其实朱浩是知晓的。
历史上朝中跟宁王有交通罪行的大臣,悉数被惩治,但要等皇帝班师回朝抵达通州,才一并捉拿下狱,其中就有陆完。
皇帝也有自身的考量,他不在京城,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吏部尚书给拿下,难道不怕朝中有人造反?到时京城拥立个兴王、齐王出来,他自己在南方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岂不是要当阶下囚?
要惩治大臣,也要等皇帝回京后再说。
眼下虽然世人都知道陆完在宁王恢复护卫这件事上出力最多,且这几年陆完跟宁王交通并非什么秘密,但要拿到真凭实据,还是要等张永亲自前去南昌宁王府走一趟,把证据拿到手再说。
其中是否有构陷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光是陆完帮宁王府拿回护卫大权这一条,就够其下狱了。
你帮忙恢复宁王府的武装力量,然后宁王就利用这些护卫造反,你还收受他的贿赂,你敢说与你无关?
“苏东主,你要是相信我,及早让黄公请调往南京,相信不用陛下出面,就有人帮忙运作……”
朱浩想说的是,黄瓒留在京城,手续繁琐不说,还有人重重设槛。
但若黄瓒自己想调到南京去,杨廷和等文臣都会暗中相助,压根儿就不用等什么陆完让坑,也不用等皇帝回京廷推,运作起来会减少很多阻力。
苏熙贵叹道:“看来只能如此了!希望这大明朝廷的乱象,早些结束。”
如今连苏熙贵都盼着皇帝快些嗝屁,新皇登基,或许只有这样,黄瓒以及他的命运才会有改观。
……
……
黄瓒果然认命了。
纠结留在京师与否,还不如直接调到南京混个部堂当当。
尤其南户部尚书,对朝中那些临退休的大臣还是有一定吸引力,掌管江南诸多省份钱粮调度,手头权力不小。
若黄瓒执意争取南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他的背景是不强,但只要活动的力度足够大,他就是最热门的人选。
如今南户部尚书邓璋老迈不堪,能力方面不尽如人意,皇帝亲率大军在南方,邓璋根本无力筹措钱粮来喂饱各路人马,以至于皇帝亲军大肆劫掠南京周边府县的粮仓和大户人家,闹得鸡犬不宁。
邓璋自知南京户部尚书的职位是烫手山芋,多次上疏请辞,但皇帝和京师部堂中没什么好人选替换,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就在此时,黄瓒上奏请调。
黄瓒三年考满,迟迟没有迁官,他的请调合情合理,等于是给邓璋和首辅大学士杨廷和解了燃眉之急。
皇帝在西北时,就是靠黄瓒筹措军饷,西北兵马调度基本没用到京师府库钱粮,黄瓒即便不是朝中文官集团小圈子内人士,但其能力依然得到朝廷上下一致认可。
以黄瓒在西北建立的功绩,调南京户部尚书不算越级拔擢,所以才几天时间,朝廷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吏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联名向朝廷保举,但至于调黄瓒去南京是当南户部尚书,还是任其他部堂,甚至南户部右侍郎,又另当别论,毕竟南六部没有左侍郎这个官职给黄瓒。
苏熙贵为了姐夫调职之事,年后就留在京城,遇到棘手的事情基本都会向朱浩求教。
转眼已是四月初二。
这天苏熙贵找到朱浩,言语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南户部邓尚书请辞的奏疏,再次送到内阁,听闻内阁票拟同意其请辞,首辅杨阁老与吏部陆尚书等人,联合保举我家黄公接替南户部尚书之职。”
言外之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皇帝首肯这个东风了。
朱浩道:“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说……麻烦刚上身?”
苏熙贵叹道:“可不是么,南户部尚书,以前算是清贵之职,没啥实权,但如今陛下御驾亲征,大军所到之处,耗费钱粮无数,光凭南户部过去几年库存……恐怕难以应付如此大的开销,到时……我这边荷包捉紧啊。也不知大军几时班师……”
又到了苏熙贵心疼腰包的时候。
朱浩摇了摇头:“就算把苏东主家底全掏空,也应付不了大军开销吧?”
“那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勉力支撑?要不是这差事不好做,换作以往朝中人会抢着当……不过为陛下筹措钱粮,既是风险,也是机遇啊!”
苏熙贵倒也直接。
千里当官只为财,黄瓒岂是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官?
开玩笑!
若是两袖清风,也出不了苏熙贵这样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官商。
自古以来的能臣,少有两袖清风的存在,在官场要求官员清廉自守,跟要其不吃饭不喝水一样困难。
也有例外的,但多是没啥机会接触钱财,但凡有权有势……一个缺乏监管的封建王朝,你能奢求哪般?
百姓见了官都要跪地磕头,去了公堂先打几十杀威棍,官员没抢你家存粮和妻女就是好的,当官的贪府库一点钱粮,收点贿赂,你还敢吹胡子瞪眼不成?
权力并非从百姓手中得来,自然不用对百姓负责。
“不知几时调任?”
朱浩问道。
苏熙贵苦笑道:“换作以往,几个月都未必能成行,但涉及南户部的差事,你看着吧……我不急,自有人替我着急呢……正应了小先生那句话,背后有大把人帮忙运作呢!可悲可叹啊!”
朱浩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若黄公能在南京任上做出成绩来,到时再回朝为尚书,怕是没人再敢说三道四。”
苏熙贵一脸苦涩:“就怕最后鄙人倾家荡产,也换不来如此好口碑,南户部……真是个坑,填不满的那种!”
……
……
黄瓒调南户部尚书的消息,很快在京师传开。
连唐寅都知晓了。
事情没最后定案,但似乎谁都觉得如此是最合理的安排。
“……陛下过去几年在西北挥霍无度,全靠黄侍郎调度运作,钱粮调度丝毫不乱,黄侍郎能力之强可见一斑。如今南京府库空虚,朝廷又不愿调拨钱粮养护大军,派黄侍郎前去,省时又省力!”
唐寅听说这件事后,于酒桌上,当着朱浩和蒋轮等人的面,毫不留情抨击朝廷不作为。
在一般人看来,朝廷应该是遇到麻烦就着手解决麻烦,现在的情况却是直接把黄瓒塞过去,让其自行解决。
蒋轮一边给唐寅斟酒,一边道:“我还以为那位黄侍郎是荣升呢,听你这一说,才知被坑了。”
“嗯。”
唐寅点头的同时,目光转向一边正捧着个茶杯品茶的朱浩。
朱浩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杯子,道:“我说黄侍郎是主动请调南京,你们相信吗?”
“不……不会吧?”
蒋轮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哪有自己坑自己的?
唐寅皱眉问道:“你是说,黄侍郎主动承揽了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要知供应南征大军十数万将士开销,这可是笔大数目,如今南边没战事可打,将士没处消耗旺盛的体力,几乎处于失控状态……这……对地方民生的滋扰,解决起来可不容易。”
朱浩道:“将士是否受管束,本就不是户部的职责,户部只是为大军筹措钱粮,南户部有南方盐、茶二引发行权,再加上苏东主背后运作,从江南鱼米之乡征调钱粮,怎就不能解决问题?”
蒋轮听了眼前一亮,道:“哎哟,听这话里的意思,别人看来很难办的事,黄侍郎一人就可办成?太……邪乎了吧?”
唐寅本要泼冷水,但这既是朱浩支持的事,料想唱反调没好结果,当下道:“若以黄侍郎在西北时表现出的能力,放眼朝中所有懂钱粮府库的官员,无出其右者,这差事恐怕还真的非他莫属!”
连唐寅都觉得,若黄瓒去了都解决不了问题,那别人就更没戏了。
至于苏熙贵是否会倾家荡产,并不在唐寅考虑范围之列。
作为官商,因为官府背景而大赚特赚,如今要帮靠山上位,岂有一文钱不花的道理?只要能把功劳混到手,把官职支棱起来,就算倾家荡产也值得,而且说不定赚得更多,连本带利捞回来。
锦衣状元 第四百四十九章 杨家门生?
礼部衙门。
杨廷和亲自前来问询礼仪事,提到今年皇帝缺失籍田礼,以及宗庙供奉等事宜。
礼部尚书毛澄,顺带将此番会试上榜名单交给杨廷和审阅,算是一次非正式的请示,毕竟从道理上来讲,杨廷和即便贵为当朝首辅,也无资格过问会试的录取情况。
如今天子南巡,内阁大学士梁储和蒋冕随驾出征,京师中一切事务都由杨廷和来做主,这跟以往英宗出征安排弟弟监国不同,杨廷和这个首辅就相当于监国,京师大小事项只要不涉及皇帝身边近臣,他都可以做主。
杨廷和看着长长的名单,上面不但列明了考生的出身、籍贯、名次和五经本经等,有的地方还特地用红笔稍微标注了一下。
杨廷和草草一看,问道:“不知其中可有值得重用之人?”
毛澄笑道:“有几人,本来就才名卓著,比如会试中排名靠前的杨维聪,便是顺天府有名的儒生。”
“杨维聪?”
杨廷和这才留意到榜单上的名字,可惜看不出什么端倪,想了想问道:“可是与小儿用修平时走得很近的那个举人?”
“正是。”
毛澄没什么好避讳的。
杨廷和先是有些忧虑,似觉得将儿子的朋友录取为进士,或招来非议,但随即面色便释然了,大概觉得如今朝中正需要“自己人”撑场面,不用顾虑太多。
即便他的脸色转变得很快,近乎无迹可寻,但对于毛澄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来说,杨廷和的神色变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毛澄又道:“不过此番会试,南地考生名列前茅者居多,尤其湖广之地,前五占了四席。举南宫第一的……名叫朱浩,出自安陆军户之家,年纪轻轻虚岁不过十四,便已在乡试和会试中连拔头筹,士子中名望不浅。”
“嗯?”
杨廷和皱眉。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名望不浅?
这是怎么界定的?
毛澄显然只是找个托词,难道他要告诉杨廷和,其实这个朱浩考试前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没人在意这个来自湖广之地的解元?
到会试开榜才发现,居然录取了个少年郎当会元?
毛澄只能说,这个朱浩名声在外,这才显得这次会试录取没什么问题。
“安陆之地军户?”
杨廷和眯眼打量朱浩的简介。
寥寥几字,只说朱浩出自军户之家,连锦衣卫出身都没列明。
毛澄介绍道:“系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所出,其祖父系平定岭南叛乱有功的锦衣卫千户朱明善,堕马卧床多年……”
实职锦衣卫千户的经历,毛澄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现在朱家出了个进士,更是需要详细勘察,调阅过相关档案、提前有所准备的毛澄自然能对杨廷和说明具体情况。
“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听闻先皇让其朱家迁居安陆……如今过去近三十年了。”杨廷和道。
毛澄笑道:“这个会元倒是忠良之后。”
显然毛澄并不知道朱浩父亲的经历,不然这句“忠良之后”就更加准确。
杨廷和突然指着朱浩父亲一栏问道:“其父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已亡故,具体情形不知。”毛澄坦言相告。
“嗯。”
杨廷和点头。
对于朝臣来说,未来当官有两次必须要在家休沐的经历,即父丧和母丧,一次二十七个月加上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几乎就是两年半到三年,这段时间算是强制休沐,就像杨廷和的两次守制分别在弘治十二年和正德十年,弘治十二年时杨廷和还未身居要职,而正德十年时他已为首辅,中间出缺的时间就由梁储暂代首辅。
所以对于一般进士来说,考中进士之前父母中有一人过世,等于少了一次长休沐的机会,跟用人单位考虑女员工将来是否要休产假的问题一样,这时代的人特别提到父母是否尚在的问题,以此作为一种另类的甄选方式。
毛澄道:“以两位会试主考对其试卷的评语,此子经义和策问方面,见识非凡,有治国之韬论,颇具雄才,或是因其军户出身,对于兵法多有习读之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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