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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冉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镜中影
“很好。”遂宁点头,“阿岸不愧是令我骄傲的弟弟。”
“告辞了,姐姐。”遂岸步出大厅,径直走入夜色。
遂宁看着他的背影,黯然神伤。
“国后。”俨翠扶住主子,“王爷并没有怪您。”
遂宁摇头:“本宫的这个弟弟要得从来都不多,如今他惟一想要的,我非但不能给予,还要利用他对我的爱阻拦他自己去拿,本宫这个姐姐做得好失败。”
“南连王是个豁达开朗的人,也许过几天便想开了。”
“本宫也希望如此,也只能用这一句话来安慰自己。”遂宁长叹一声,意兴阑珊,“走罢,我们回熙桑城,今后还是不要过多干预晴晴的生活了。”
国后忽然而来,忽然而去,一度扰乱了东则王府,如今还之于安宁。
满地落花之上,竹椅竹案之间,冉晴暖青衣白裙,一只素环束起满头青丝,燃两炷清香,摆一张七弦瑶琴,指下轻抚慢弄,若有似无。
“我还以为你只弹琵琶。”律鄍斜倚树下,听了多时。
她抬眸,淡淡道:“琵琶的金石之音太重,内心想清静时,还是琴最好。”
律鄍目光落在琴上:“这把琴是你的嫁妆之一?”
“也是那场火灾的劫后之物。”
“本王一直很想知道,那场火灾的起因……”
“是秀丽引火自 焚。”





卿心冉冉 第81章 什么承诺
他一愣:“公主如此坦白?”
她浅哂:“东则王应该希望我坦诚相待罢。”
他默了默,道:“公主当初一心想离开东则王的原因中,本王的所作所为占很大一部分。”
“所以我并没有因为自己纵火而道歉。”
越发坦诚了呢。他一笑:“当初的事,公主如今是否还有怨气?”
“陪伴菩萨的数月里,所有的不平之气皆已消散。”
那就是曾经有过了。律鄍缓缓走来,环视四遭:“那个贺兰,竟不知在这院中准备本王的坐椅,越来越迟钝了。”
冉晴暖秀眉微掀:“王爷不觉委屈的话,那块假山石还算平整。”
律鄍扫了一眼,暗自骂着这一次心力慢了多拍的贺兰刑,先行屈就。
她提起旁边的青瓷小壶,倾入杯内:“素问到账房支取下个月的用度,这壶茶有些凉了,东则王若不嫌弃,先请饮用。”
一颦,一笑,一举手, 一投足,皆可入画。如此精致的女子,她的父兄怎舍得将她放置到这粗放寥旷的西漠?
“那日,本王的话被打断了。”他捏起那只与自己粗砺的掌心反差鲜明的青瓷小杯,“公主,请给本王时间。”
她指抹额心,低低喟息:“给与不给,秀丽从此都要在东则王的府内叨扰下去了呢。”
“可是,本王还是想得到公主的承诺。”
她怔:“什么样的承诺?”
“公主愿意打开心门接纳本王的承诺。”
她水眸一闪:“阁下打开心门的时间尚未确定,便要本公主的承诺么?”
“本王已经打开。”他道。
“打开,却无法确定那里能否再容纳下一人?”
他不语。
她颔首:“我知道了。”
“知道了?”
她拨一根琴弦,是《清平乐》,悠悠道:“东则王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再爱上别的女子,秀丽也不确定自己能否爱上一个心有所爱的男子,可是,既然我们已经被那些难以拒绝的力量绑在了一处,不妨一试罢。”
他展颜:“本王有幸聆听公主弹完此曲么?”
“中原的柔婉之音,王爷也想听?”
“公主的指下自有不俗。”
她莞尔:“原来东则王想对一个人好时,也可以将话说得如此动听。”
自己先前的话很不动听么?那位使臣到底说了什么,令惯常话留三分的秀丽公主发生如此改变?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黄昏独倚朱栏,西南新月眉弯。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她慢吟低念,用这些柔旖小调,抵挡时不时闪过脑际的那把悬于内墙之顶的铮铮紫檀。
自从那日,每每触及,起弦乍鸣,便记起南连王离去时的眼神。既已无缘,不若束之高阁,待灰积尘满,自可云清风淡。
“公主与博卿,是截然不同的人。”律鄍忽道。
她微惊,指下慢捻。
他语声继续:“大婚那日初见公主,本王便晓得不能与你接近。因为,你与博卿如此不同,倘若本王对公主生情,便是背弃了当初非她不爱的誓言。”
“反言之,如果秀丽与前王妃是一个类型的女子,东则王便不会如此排斥么?”她浅声问。
“若非如此,本王……”
“又如何熬得过来?”她道。
他心神俱震。




卿心冉冉 第82章 何若无情
河套部落。
这里是大氏国南疆最为广阔的平原,有着利于农物生长的沃土和河流,每年盛产的粮米足以喂饱半个大氏国人的肚肠。
遂岸应酋长之约参加“丰收节”,身穿象征丰收的稻穗服饰,灌下十几碗新酿的米酒后,酋长终于落下了半价售粮的章印。吃下这颗定心丸,他便从载歌载舞的男女中抽身,想找一处安静地方醒酒养神。
“兄台,你的荷包掉了。”
其时,遂岸正往一处高坡行走,上方有人背着一担柴下来,错身之际对方指着他身后提醒。
“多谢。”他回身捡起钱袋,心中油然一动,脱口问,“你是汉人?”
对方已经走出几步,回头:“在下的确来自中原。”
他摇头:“你的西漠话比及冉冉可就差得远了。”
对方腼腆一笑:“在下来此之前是一字不通的,幸好在下娘子的西漠话讲得好。”
他略作思忖,转用汉话:“阁下来自中原何处?”
那男子两目倏地一亮:“阁下的汉话讲得真好。”
“教本王中原文章的高师傅来自云国京城。听阁下的口音,也来自那里么?”
“正是!”男子撂下柴担,抱拳道,“阁下还是位王爷?在下王烈,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遂岸。”
那男子满面喜色:“原来是遂兄。今日是丰收节,相遇也是有缘,遂兄可愿与在下喝上几杯?”
还以为中原男子皆是之乎者也满口斯文,也有如此豪爽一派么?他应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与来自她家乡的中原男子畅饮数杯,听一听她生长之地的种种,非常之好。
他身后的遂洪眼见主子想也不想便与陌生人结成酒友,忒是无奈。好在看那男子一脸正气,不似猥琐之流,惟有跟得紧点就是。
“遂兄,这是在下亲手酿的老花雕,你尝上一尝。”王烈将来客招致家中,斟了满满一碗酒液端上。
遂岸尝了一口,细细入喉,稍作品咂,点头:“入口甘醇,后劲十足,好酒。”
“遂兄是个行家,在下先干为敬!”言落,王烈当真将酒整碗饮下。
遂岸拍手叫好:“男人就该如此,本王也喝!”
遂洪愁眉苦脸,却不敢阻拦。
“王兄的家布置得很是温馨。”连喝三大碗后,王烈才想起到厨间去端下酒菜,遂岸得以打量周遭,三间草泥混合搭就的民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想来女主人颇为贤淑。
“我家娘子爱干净。”王烈端了两盘酱牛肉出来,“在下也只有勤加打扫。”
原来“贤淑”的是这位兄台么?他哑然失笑:“怎么不见王兄的夫人?”
王烈捏了片牛肉大嚼,道:“她是位大夫,邻村的一位大嫂临近分娩,她要守上一晚。”
“是位大夫?”中原女子很喜欢从医么?
王烈憨笑:“对呐,要不是她一再告诫我不得空腹喝酒,在下也想不到去切这些牛肉出来。”
“王兄貌似很听娘子的话?
王烈嘿嘿连声,继而二人又是一通痛饮。
“我怎么会不听娘子的话呢?”王烈醉了,“她为了我这个粗人,放弃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放弃大氏国的王爷,跟我亡命天涯粗茶淡饭,我若还不知疼她爱他,岂不妄为男人?”




卿心冉冉 第83章 始料不及
遂洪一惊:“王爷……”
“嘘。”遂岸示意,垂眸看着对方右掌虎口处的老茧,那是长习武者磨自刀、剑等武器柄上的痕迹,务农、务工者的茧印不会以这等形状均匀分布在单只手的这个位置。他伸掌一拍对方肩膀,“知道疼爱妻子的男人才是真汉子,王兄好男儿!”
王烈纵声大笑:“遂兄也这么认为?难怪我与遂兄一见如故,我们果然是同道中人,哈哈……”
他眸光明明灭灭,问:“王兄的夫人是位公主么?”
“对,公主。我只是一个侍卫统领,在保护皇后的时候受了伤,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将自己的帕子扔过来让我包扎,你可见过这样的公主?”
“是位好公主呢。”
“对,世上最好的公主,这么好的公主,皇上不把她留在身边,却听信太子的话将她嫁到遥远的异国,幸好她有一个愿意牺牲自己的好朋友帮助,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是一阵鼾声。
遂洪弯下腰轻叩对方肩膀:“王义士,王义士?”
遂岸淡哂:“把他扶到榻上罢,帮着把门关好,咱们也该走了。”
遂洪了解主子的习惯,是而话不多说,扶人上榻,还好心苫了被子,而后落窗阖门,追上已走出几十步外的主子。
“你怎么看?”遂岸问。
遂洪想了想,道:“喝酒后说的话,要么是平常埋在心里不敢对人说的真话,要么就是不着边际的吹嘘。那个人因为久居异乡,从王爷口中听到了家乡之音,才会拉着王爷喝酒,酒喝得多了,也许误把王爷的家乡音当成家乡人。”
“你认为他的话是真的?”
“是。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近些年与大氏国联姻的也只有……”
遂岸抬手:“找两个跟踪好手彻查那对夫妻,尤其那个医者娘子,且记不得惊动对方。”
“属下明白,此事关系重大。”
当然关系重大。倘若王烈所说属实,熙禾城内的冉冉便是那位“愿意牺牲自己的好朋友”,那么,这就是一桩足以撼动两国邦交的大秘密。
河套部落的丰收节持续半月,遂岸在此期间边参与各样庆收活动,边采购万石粮米,不见一日清闲。
五六日后,活动渐少,万石粮米购置齐全,遂洪的消息也到了。
“王爷,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只从侧旁打听,那位医者娘子在这一带颇有名气,名为‘灵枢’,属下有回和她打了照面,只是年纪轻轻,五官也端正,竟有一张腊黄的脸。”
“灵枢?”他失笑,“她是个医者,又是个隐姓埋名的公主,把脸涂成腊黄色有什么奇怪?你试着想想,如若冉冉那样的美人隐身在这个地方,可藏得住?”
“果然呢。”遂洪恍然。
遂岸若有所思:“这位公主很聪明。”
“您已经认定她是公主了么?”
他颔首:“精通医术的侍女为素问,同通医术的她叫灵枢,加上那位王兄的酒后真言,一切不言自明。”
遂洪一头雾水:“素问和灵枢这两名字有什么关系?”
他掀掌拍在这个侍卫脑门:“回家多读些书。”
“王爷您去哪里?”遂洪揉着痛处追上大步向前的主子。
他笑:“去会会那位真公主。”




卿心冉冉 第84章 红尘之心
近来的东则王府,大兴汉化之风。
悬在正厅的字画,设在院内的盆栽,后园内随处可见的竹林,厨膳间还多了两位擅长烹制中原美食的厨娘,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府中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主人正在投公主所好,赢取芳心。
冉晴暖则一如既往。
这日,她到东则王府后方的庵堂内与素心师太对坐讲禅,兴尽离去时,听师太道:“如果无论如何都是身不由己,就在这样的身不由己内给自己觅得喜乐罢,心无罣碍固然好,但既然身在万丈红尘,便须有红尘之心。”
她缄然片刻,道:“师父当初答应下山,是为了我这个俗家弟子罢?您不想我再回到山上。”
素心未点头未摇首,只道:“妙龄如花,就当如花绽放。”
她嫣然一笑:“多谢师父开解,弟子告退。”
这处庵堂是东则王府单独僻出来的一方地界,以围墙和一条小径与王府的正院连结。她在小径上信步而行,看两畔林叶青葱,花草丰盈。
“公主!”素问站在小门门口向此间张望,一见她的身影即小跑迎上,“您可回来了。”
她秀眉微掀:“东则王又将什么东西搬进明秀苑了么?”
素问张开两臂一个比划:“这回搬得可不是什么东西,是一整个院子。”
“愿闻其详。”
“前几日咱们不是听见隔壁有些声响么?问那些前侍奉的丫鬟还个个摇头说不知道,今儿才明白,敢情东则王一直在准备着,直到今日妥当了,就将整面隔墙给移走了。”素问看主子不语,以为自己语焉不详,接着道,“王爷把两个院子打通,都划给了明秀苑,那里边修了一个莲花池,还设了小舟,置了回廊,两面满悬琅玕珠帘,有琴台,有画架,有棋盘,还有大理石制成的书案……”
“知道了。”她淡声道。
素问稍讶:“东则王这么用心,您不感到高兴?”
“当然高兴。”她莞尔,“难道我会喜欢别人对我不好么?”
素问有感而发:“公主和‘那位’真真不一样,‘那位’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而公主则是喜怒不形于色。”
她哑然失笑:“素问忘记了谁才是正牌么?”
素问一叹:“一个近在眼前,一个远在天边,对奴婢来说,都是真的正的,只是她已经放弃。”
“此话不宜多,走罢。”
“还有……”素问脚下略顿。
“嗯?”她回眸。
“贺兰管事正在操办公主的生日。”
自己的生日是在春时四月,早已过去,这个初夏时分的属于真公主。她颔首:“自从来到大氏国,我们有太多不开心的事,给大家一个日子热闹一番也好。”
“可那不是……”
“再有三日,本公主十八岁了呢。素问去当两样首饰,给高行他们每人赏银五十,就当赏他们酒喝,余下的赏那些丫头们。”
素问本来还担心主子会不因为不能过自己的生日心有不快,眼下见她全无芥蒂,也笑开:“奴婢安排了,不必动到首饰,明秀苑每个月的余度都有余量,足够用来打 赏。”
她笑靥清浅:“素问持家有道,当赏。”
“的确当赏。”东则王从小门中盎然走出,“暖晴要赏,别忘了本王。”




卿心冉冉 第85章 欲获卿心
她惑然不解:“东则王做了什么当赏的事么?”
律鄍稍作思忖:“本王近来勤于政务算不算?”
她轻扬黛眉:“若如此,阁下应该向国君领赏。”
律鄍微讶:“公主如此吝啬么?”
她淡哂:“不如先请阁下告诉本公主,东则王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呢?”
“例如改一下对本王的称呼。”
她微愣。
“将这声东则王简短一些如何?”
她意会:“王爷?”
他稍稍满意:“这两个字听起来,至少不像东则王那般拒我于千里之外。”
“没想到阁下也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本王虽然粗疏,可也知道家人之间该有的亲近。”
家人。她哂然:“原来王爷将府中下人全部视为家人么?”
他丕地一怔。
“就称‘王爷’罢,同处一个屋檐之下,自是越来越亲近得好。”她抬足向前,“王爷已得了赏,秀丽也要去领领自己的赏,看王爷送来的新院子了。”
他看着她苗秀的背影愈行愈远,脱口问道:“秀丽,还是暖晴?”
她顿了顿,道:“随王爷喜欢。”
“‘暖晴’,这两个字叫出口来,立见春暖花开日阳晴好。”
“我的父亲赐予我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如此期望的。”
“你的父皇么?”
她回首莞尔:“对,父皇。”
晴晴掌上珠,暖暖心头宝。这是自己降生那日,父亲题笔题上,落下这几字。无论是“晴暖”,还是“暖晴”,都曾是那样的存在罢?
他跟上她的脚步,问:“现在对你的父皇还有怨恨么?”
她摇首:“秀丽从未怨恨过父皇。”
“从来没有?”
纵使有怨,也轮不到她,而暖晴从不会逆来顺受,坐等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所以“暖晴”消失,“晴暖”替而代之。她冁然:“教导我文章的师傅曾说过,帝王家纵有再多无奈,比及路边的冻死骨、荒年的遍地殍来讲,仍然拥有他们至死也不曾拥有的温饱。”
他深以为然:“你有一位好师傅。”
“他是皇朝最博学最富有人生智慧的鸿儒。”迈入明秀苑,她目光先被迎门花架上一株色泽奇异的牡丹吸引,这个时候还能开得如此盛艳,真真罕见,不由停下脚步。
律鄍含笑道:“这盆花是昨日别业的人按皇嫂的指派送过来的,虽没特地指名,但我想应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没错。”
她视线在那些层层叠叠的瓣蕊间稍作徘徊,继而越过它走进院内,道:“牡丹是富丽之花,不适合秀丽,王爷还是把它放在别处罢。”
他扬眉:“但这里只有你一个惜花人。”
她扬唇:“王爷何不试着珍惜一次?”
他驻身,双足晌久未动。
秀丽公主的芳辰很快来到。
贺兰刑得了主子命令,很是用心操办,请来在本地颇有名气的汉人昆曲戏班,命府中上下换上汉人衣裳向公主依次叩贺,端来清香满溢的大云名茶,呈上精致入微的大云美肴,处处周到,处处无可挑剔。
明秀苑新增院落内,莲池之畔,长廊之下,前方即是临时搭起的戏台,被主子要求陪坐身畔的素问,听着台上的吴侬软语,品碧螺春,尝一口酥,喜道:“公主,这个点心做得当真有京城的味道,您也尝尝。”




卿心冉冉 第86章 真正开怀
冉晴暖嫣然:“很开心么?”
“嗯。”素问眉开眼笑,“公主呢?”
“同你一样。”
素问敛容,捧起主子的手:“公主一定要开心才好,您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只有您真正欢喜了,我们才得欢喜。”
她听出言外之音:“怎么,你们都在担心我强颜欢笑么?”
素问怯怯点头:“高行他们不好问,就差奴婢来说。”
此刻,台上正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冉晴暖微笑:“戏里的闺阁小姐多愁善感,你们就以为我也如此?本公主哪来恁多的哀怨与闲愁?更非饱食终日思春不已的待嫁女子。”
“公主不喜欢听,我们就换一出戏?昭君出塞?还是文姬归汉?”
她着实忍俊不禁:“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姑且不说昆曲班有没有这两出戏目,昭君出塞,文姬归汉,你是想应情还是应景?”
“可是,”素问咕哝,“以前公主和‘那位’不是最爱弹《胡茄十八拍》?”
“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撇开思国思乡不谈,文姬所悲所恨的种种,在那时的我们看来,并没有那等触目惊心,甚而把‘牛羊满野’视作‘聚如蜂蚁’,想来,在思国之情的催动下,一切都成了衔悲蓄恨的源头。”
素问似懂非懂:“奴婢不认识蔡文姬,只关心公主是否真正开怀。”
“本王也关心。”头顶的悬灯罩下一道阴影,王府主人赫然到来,“大氏国历经数百年,从荒原中建出城镇,从无序中建出制度,再也不必逐草而居,毡裘为裳,却仍有牛羊满野,鼙鼓喧嚣,但愿它们没有如蔡文姬感受到的一般令公主厌恶。”
素问起身作礼。
冉晴暖眸色稍定:“王爷来了多久?”
“担心本王听墙角么?”律鄍一笑,“本王走到那边,正好听公主吟诵《胡茄十八拍》,恰巧是我的汉文师傅曾经教过的,一时感慨,便接了话,造成公主不快了?”
“倒是不曾。”若早来一步,有些不便就是。
律鄍看向台上,道:“贺兰为解你思乡之情,请来这个在熙禾城权贵间颇受欢迎的戏班,却似乎与公主的情志并不相符,幸好本王暗藏了压轴曲目。”
“咦?”素问眸光乍亮,“请问王爷,是什么样的压轴曲目?”
律鄍但笑不语。
片刻后,答案揭晓。
当曲罢笙歇,台上幕布未落,在所有人注目中,东则王撇下长袍,一跃上台。
待命多时的卫随掷出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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