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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冉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镜中影
驿栈客房内,灵枢毫不吝惜地表达着满腔幸灾乐祸之情。
冉晴暖美目瞟去,莞尔道:“你也适可而止。”
“本大夫做不到啊。”灵枢咭咭怪笑,“这么值得大笑特笑的事情,本大夫可是有日子没遇上了,请允许我笑个够本!”
外间,律鄍立身于长廊之下下,听着对面房内传来的笑声,神色复杂莫名。
“王爷,您怎么站在这里?”如影随形的侧妃再一次来临,视线追逐着丈夫的目光,脸色丕变,“您又在看她?”
他眉间生结。
博怜颤声问:“王爷既然这么想着她念着她,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她?”
他强抑声线:“胡说什么?”
“怜儿哪里有胡说?”博怜目际泪光点点,“如今全大氏国的人都知道南连王死在了战场上,她已经成了一个没有男人的寡妇,王爷如果想重续前缘……”
“别说了!”东则王厉目一横,“你既然是东则王府的侧妃,说话还须知道分寸,如此肤浅鄙俗的言语,不应该从你嘴里出来。”
“薄怜自幼被强人掳去,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活得下来,自然不像那位云国公主一般饱读诗书,张口就是诗词文章。博怜知道王爷看不起博怜……”说话的当儿,已然是嘤嘤哭泣。
“你——”他压住在胸口焚烧开来的怒火,旋踵疾去,“本王还有事做,你且回房休息罢。”
“王爷!”博怜追赶了数步,眼睁睁看着他打自己眼前形影全无。
王爷,是你逼怜儿的,你狠,莫怪怜儿更狠!她心中狂念如是,掉头直往对面房内,向门前侍卫道:“告诉你们的王妃,我有顶顶重要的话要和她讲。”





卿心冉冉 第298章 无情自赎
“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以‘冉冉’为诗的,何止这一首?”她笑瞥立身百花之中又在起兴吟咏的丈夫,“你只把它念来念去,也不倦么?”
后者嘻嘻扬唇:“有‘冉冉’在内的,还有另外的妙诗么,冉冉娘子?”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她截然而止。
“我不喜欢这首诗。”男子摇头,“还不如‘风含翠绦娟娟静,雨邑红蕖冉冉香’,冉冉是能够使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的花朵,哪是什么‘孤竹’‘莬丝’?而且,我们夫妻恩爱,长相厮守,永远不必思虑什么时候相会为宜,也不会有‘山陂’隔在你我之间,与它实在不合。”
她颔首:“我非莬丝,你非女萝,的确与我们不合,不去想它也罢。”
“对罢?”自己的意见被娘子采纳,男子精神大振,“我突然有个主意。那日,我去翻师傅之前留下的诗集,发现‘冉冉’多与‘涓涓’‘娟娟’对仗,将来就把‘涓涓’作为我们女儿的名字如何?”
她美眸娇眄:“女儿叫‘涓涓’,儿子又该叫什么?”
“山。”男子不假思索。
她秀眉挑起:“何解?”
男子兴高采烈:“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这么一来,我们一家四口的名字全在这里面了,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她不以为然:“无论是‘涓涓’还是‘山山’,都太随意了一点。”
男子当即委屈:“冉冉不喜欢?”
她嫣然:“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倘若他们出生时你紧紧守在我们母子、母女的旁边,任何名字都可随你取着高兴,否则,本王妃便剥夺你对儿女的命名权,自己全权做主。”
“那冉冉岂不输定了?冉冉为本王生儿育女时,本王当然要紧紧守在旁边,还要亲手接生,做第一个抱起我们孩儿的人,嘿嘿……”
嘿嘿嘿……
在男人得意的笑声中,冉晴暖睁开眼睛,迎接又一个曙色未至的凌晨。
是个真实的梦呢。
因你的食言而肥,本王妃已剥夺了你对儿子的命名权,宁姐为他取名“遂阔”,你可知道?
倘若梦中有机会问出这一句,该有多好。兴许,他因之感知到了为人父者的尊严危机,并因之回来自己身边,无论横隔在他们中间的是湍急恶川,还是万重关山。
“晴暖,醒了?睡不安稳么?”外间的榻上,传来灵枢睡意惺忪的问询。
“不,是突然想看看愿儿。”她坐起身,探向小床。这一次,小小的人儿张着小嘴打着小呼,睡着正是酣甜。
跫音低响,灵枢披衣走来:“我好歹是个大夫,你以为你是否失眠多梦能瞒得过我么?”
她淡哂,让出一方空间供好友安身:“我并未失眠。”
“纵使没有失眠,也不是好眠罢?白间你还可以按抑着自己的焦虑,装作浑然无事,却没有办法让梦境也安然无事。”灵枢坐在她身畔,“是因为东则王侧妃的那番话?”
冉晴暖一笑:“很奇怪,竟然不是。”
灵枢俯身看了一眼小床上的世子大人,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张光泽十足的小胖脸,道:“一点也不奇怪,若非她今日那些话,我对你的那番推理还是信少疑多。你知道要时时忍耐着劝你停止和接受的念头是有多分裂?还好,现在证明那些并非你伤心过度下的虚妄幻想。”
她瞳仁一转:“不怀疑她话中的真伪么?”
灵枢大摇其头:“父皇的后宫里,精于算计擅长谎言的女人比比皆是。那个东则王侧妃或许不是一朵温良无害的小白花,但如果说在那样的情形下装出那样一张气急败坏的脸来给你下套,未免就高估了她。”
她忖了忖:“皇宫里因爱生恨的女人还少么?”
“对东则王充其量是有几分怨妇的‘怨’,远远没有到‘恨’。她只是希望你远离东则王,才会在争执后不顾一切地前来泄密。如果那些话是编撰出来的,一定会挑一个夜半无人的时候,就和做贼心虚一个道理。因为自己的话千真万确,所以理直气壮,如此而已。”
冉晴暖沉吟未语。
实则,她对博怜的话并无怀疑。但,想是一回事,信是一回事,当自己那些建立在些许蛛丝马迹的推理被证实之际,所受到的冲击居然如此之大。
无论爱与不爱,那个将她救出虎狼之手的东则王,都是英雄化身。早在与其对立之时,也曾因为他对逝者博卿的那份专情至爱而暗生三分钦敬。然而,如今宛若神座上的雕像轰然坍塌般,坼裂殆尽,散落成灰。
“博怜虽然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女人,但也不傻,她很确信你听过那些话后的效果。莫说你对东则王并无幻想,纵然是有,此刻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了。”灵枢说罢,掩口打了个呵欠,倒在榻上,“天色还早,我再陪着干儿子小睡片刻,你请便。”
冉晴暖将薄被为她覆上,翻身离榻。
梦中,遂岸笑得恁是开怀,眉梢眼底不见半点阴翳,此刻真实的他,又处在怎样的境地?这才是她惟一全神所念,全心所系。
其他人,其他事,纵然烦恼,即使动摇,也无法击透心底。
她坐在窗前,看着东方渐白,看着阳光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早膳过后,青妍进里间打点行囊,准备上路。外间,冉晴暖抱着吃饱喝足的小世子坐在窗下长椅之上相看两欢,“支啊”以对,进行着母子间独有的沟通。
“王妃,东则王求见。”高行在外道。
她抬首,瞥一眼坐在一边整理药箱的灵枢。
后者自是心领神会,将瓶瓶罐罐一股脑收进箱内,大踏步挪向里间。
她扬声:“有请。”
不难猜测东则王为何而来。
试想,东则王侧妃在与丈夫一番不快的交流之后,怒奔此处,其时光天华日,两方的侍卫、下人有目共睹,自是不可避免地要传进东则王耳中。
“博怜失礼之处,本王代她致歉。”果不其然。
冉晴暖浅哂:“东则王太客气了,侧妃虽然稍有火气,却还不至于失礼。况且同行为伴,本该多体多谅,本王妃长她两岁,自有这份承当的雅量。”
律鄍神色依旧一派高冷,道:“本王晓得她的脾性,每逢火气上来,必定口不择言,若使她对你说了什么,请勿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冉晴暖淡淡道,“本王妃从来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阁下的侧妃也没有什么话可以令我耿耿于怀。”
律鄍默然。
昨日,他为抒发心中郁结,在街间无目的行走,有侍卫飞腿跑来,禀说侧妃闯进对面南连王妃的房内,至今未见离开。他当即返回驿站,彼时博怜正在房内用膳,对于他的质问,答得轻描淡写,道自己去找南连王妃聊了聊天,说了说话,至于聊些什么说些什么,是女人间的秘密,男人还是莫打听得好。
律鄍当然晓得自己的侧妃与冉晴暖决计没有友好到可以共叙闲话的可能,而其执意隐瞒亦令他无法不去怀疑个中的文章,再三思索之后,决定亲自一试究竟。
现在,从这个女子的脸上,他找不到任何起伏波动的痕迹。
“再行百里左右,即进入山区,属两国交界之地,多有悍匪出没,请南连王府诸人多加小心。”他道。
她颔首:“多谢东则王爷提点。”
话已至此,律鄍起身告辞。
她离座相送,道:“东则王尽请放心,接下来的行程中,我定然会与东则王侧妃和睦相处,但愿彼此都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仿佛响应母亲的话一般,世子大人也挥着手儿大声欢呼。
律鄍脚步倏止,回身道:“前时,曾因本王的错险些害了你与这个孩子的性命,本王愧悔至今。”
她一手托着愿儿的肉实小臀,一手将不停转动的脑瓜按在肩头,笑道:“怪不得阁下,是那时的我禁不得事,才会心气浮动,惊了胎气,好在有惊无险,如今一切都值得。”
他顿了顿:“听说你仍然未放弃寻找南连王的行踪?”
她浅颔螓首。
“是什么令你如此执着?”
“挚爱与信赖。”
他目光微闪,道:“这两样情感,在夫妻相处中的确弥足珍贵,但无法改变已然发生的事实。为了这个孩子,你当及早走出伤痛。”
她一笑:“为了愿儿,我愿意做任何事,倘若我家王爷当真战死沙场,我也必以未亡人的身份骄傲地活下去。但是,我家王爷尚在人世,作为妻子,又如何当他死去?”
律鄍惑然:“你何以如此确信?”
她将怀内不肯安分的世子大人转给青妍,转首正颜问:“请问东则王,你当初发现那具疑似我家王爷的尸身的时候,他身上所穿何物?”
律鄍蹙眉:“自然是他那套银色盔甲,旁边放着那杆银戟,也正是因为如此,尤、耶二位将军才能辩识出来。”
“如果照二位将军所说,王爷所穿盔甲被乱石所毁,阁下与二位将军为何都没有看到我家王爷其内穿着的金丝马甲?”
律鄍一怔。
“那是在王爷出征前,我为王爷缝制的护心之物。随军服侍王爷的亲随确信,那日出征前,王爷特地将它穿在了身上。就当阁下等人不曾发现好了,为何在骨灰里也没有见得一点金色痕迹?那些金丝出自大云宫廷,含金量极高,你们火化时是用了三味真火不成?连金子也可化得点滴不存?”
这下,律鄍当真有几分愕然了。
“当然,不排除王爷那日未曾把它穿在身上的可能,但随军侍卫带回的王爷私人物件里,并未见得它的影踪。那些侍卫跟随王爷出生入死多年,决计不会发生见财起意的失窃事件。综上种种,我当然有理由相信王爷尚在人世。”
“只是因为一件所谓的金丝马甲?”他问。
“足够了。”实则并非仅仅如此,却没有必要对眼前人实言相告。
律鄍面色肃重:“本王无法为你释解这个疑点,可是,本王是经历那场战争之人,个中之残酷无法言道,你愿意坚信自己所认定的,本王也无话可说。”
“东则王似乎很想本王妃认定我家王爷不在人世呢。”她秀眉淡挑,“有什么理由么?”
他不答反问:“让一个人相信一桩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事实,也需要理由?”
“需要。”她颔颐,“就算我是在自欺欺人,由着我自欺欺人就好,东则王何须理会?”
是个尖锐的问题呢。律鄍沉默须臾,张口才要作答,忽然听见门外卫随声音急切传入——
“王爷,出事了,侧妃到街间游玩,被一群黑衣人掳走了!”




卿心冉冉 第299章 因情生劫
今日一早,博怜独自用膳过后,前来律鄍房内询问何时启程,却从侍卫口中得知他去了对面的南连王妃处,当下气不可遏,却也没有趁怒前往大闹一场的勇气,忍无可忍之下,不顾下人们的阻拦怒冲冲走向街间,准备买些贵重之物姑且排遣。
据被打晕的两名侍卫禀报,事情发生时并未看清那些黑衣人的来处,在被击中昏穴的刹那,只看见了几张蒙着黑巾的面孔,待醒来,侧妃与侧妃侍女便不见了,地上散落着侧妃从各家店铺购来的首饰、衣物之类。
律鄍将当地官员悉数传进驿栈,斥问本地治安诸况及四方近处有无猖獗匪患等。
东则王侧妃当街遭掳,地方官员无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任何欺瞒,将近几年有关诸如绑架勒索、室内行窃、街间抢劫未曾破获的案件案卷尽数捧来,一一分析,看个中有无手法吻合者。
灵枢伏身窗前,望着对面门那一团人来人往的乱象,若有所思。
“看你的神色不像是在幸灾乐祸,在想什么?”冉晴暖问。
因这起突发事件,她们行程暂歇,无论是下棋还是弹琴,对当下情形来说皆有所不宜,只得围着小世子对坐小谈,交换为人母者的育儿心经。
然而,未过太久,灵枢大夫的眼光便被对面吸引了过去。
灵枢长叹一声:“那些地方官也真是可怜,在自以为是老大的地面上被更大的老大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事后他们回想此刻,必定也觉得自己可怜罢?”
她挑眉:“我看你的神色,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原来是在同情弱者么?”
“当然想到了。”灵枢轻嗤,“你说那两个侍卫为什么只是被打晕连点伤也没有?如果那些歹人是不想触怒东则王,便不会掳走东则王侧妃;如果敢惹上他,就必定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把两个侍卫全须全影毫发无伤的放回来,岂不是有些矛盾?”
冉晴暖沉吟:“也许,对方并不知博怜是东则王侧妃,只将她当成了一个寻常贵妇,掳了之后问出家门何方,以勒索钱财?”
“有这个可能。不过倘使如此,那些恶鱼就须面对惹上一条大鲨的现实,这会儿工夫只怕正不知该如何料理那个烫手山芋罢?”灵枢眸光闪烁,“可当真如此么?”
她冁然:“现在我们只是旁观者,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东则王应有尽有,轮不到任何外人置喙,真相如何,交给时间罢。”
灵枢精神大振:“这么说,你也在怀疑?”
她颔首:“虽然对或许正在经历恐惧的东则王妃有点抱歉,但她在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委




卿心冉冉 第300章 不死不灭
冉晴暖柳眉深蹙。
“老奴想到要押解那么多人上路,不可能走得太快,于是和那两位朋友兵分两路,按照前往熙禾城的两条路线连夜追赶。昨日,那两位朋友偷偷带回来一名匪犯,老奴加以讯问,那人供说他们从未当街劫持过什么东则王的侧妃,被关地牢内的诸多女子是近一年内从各处村落掳去的少女,准备攒够了百人贩卖到偏远部落大发一笔横财的。”
“这么说,东则王到底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她眉心舒展,“嬷嬷这几日必定辛苦,快去歇着罢,稍后我会命青妍给您送一碗参汤过去。”
“王妃这是哪里话?”顺良紧着摆手,“老奴这把老骨头还能派上用场,高兴都来不及,哪谈什么辛苦?只是,不是老奴倚老卖老,老奴实在……”
“是。”她浅笑,“这桩事也到了该告诉嬷嬷的时候了。您既然不累,不妨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于是,一席话后,晌久过去,顺良仍未从震惊中回神,僵坐椅中,直似五雷轰顶。
冉晴暖似笑非笑,将小胖子塞进嬷嬷怀内。
“卟~”世子大人蹬着欢乐的小腿,吐着优雅的泡泡,大肆啃亲之道。
霎时,顺良如梦初醒,表情间掺杂了诸多恨意,一边将小主子牢牢托在臂弯,一边切齿道:“若使此事不是出自王妃之口,老奴一定不会相信,那人真个是丧心病狂,卑劣至极!”
“起初不敢告诉嬷嬷,一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二是那时大家皆处于悲痛的顶峰,只怕很难控制。”冉晴暖把功成身退的世子大人放回床上,“如今,请嬷嬷与晴暖一起,我们想方设法,同心协力,接王爷早日回家。”
“王爷他……”倏地,顺良潸然泪落,哽声道,“上天见怜,幸好让王爷娶了王妃这样的好妻子,不然……”
冉晴暖覆眸未话。实则,这些日子常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际盘桓不去:如果阿岸的妻子不是自己,他是不是就不必经受如今正在经历的磨难?
她深知此想此念太过自怨自艾,是而连灵枢也不曾倾诉。
“王妃放心,老奴一定不露半点声色,也请您无论有什么样的计划,切莫忘了算老奴一份。”顺良持起袖里拭泪,道。
“这是自然。”她冁然释笑,“嬷嬷是晴暖的左膀右臂,有您在,晴暖对未来更加深信不疑。”
顺良目芒利闪:“下面该当如何?”
“您和青妍多多接近那位东则王侧妃。如今东则王对她歉意满满,戒心全无,若有一位慈蔼可亲的长者得其信赖,相信东则王必定欢迎之至。”
“老奴知道了。”
“还有,”她神色稍凝,“对察璎珞这个人,嬷嬷务必提防,莫步晴暖的后尘,犯了轻敌的大错。”
顺良重重点头:“您不说老奴不知道,如今既然知道了,老奴自当要把她当成生平劲敌,好生伺候一番。”
主仆此间话了,各行其事。
两日后,顺良与青妍在当院支起两顶大锅,烹煮大氏国南疆最为奉行的美食百味牛肉汤,慰劳背井离乡的侍卫,当然,并非仅限南连王府,东则王府诸人但凡愿意接受者,都可来分一杯羹。
一时间,院中,诸多身强力壮的汉子一面挥汗如雨,一面举碗大啖,
东则王妃遁着香气到来,原本因为那些围在锅边的男子又成惊弓之鸟,然而,那锅散发着浓香的滚滚肉汤有着不容置疑的吸引力,纵使举步不前,也未肯就此离去。
持着一只大勺为诸人分汤的顺良侧首瞥见,笑眼眯眯,亮声道:“东则王侧妃也喜欢喝这样的汤么?您若是不嫌弃,就过来用一碗罢。”
博怜双眸直直盯汤不放,一径摇首。
“这汤虽然是大锅煮出来的,但老奴把材料放得极足,绝对的原汁原味,您不尝尝?”顺良继续游说。
博怜仍是摇头。
顺良看了看周围,蓦地明白,当即将一碗盛了多时的汤放在托盘之上,招手唤来青妍:“侧妃不喜欢人多,把这碗汤送到侧妃房内。”
青妍端起汤轻盈启步。
博怜身边的丫鬟犹存戒心,倏地迎上来,僵声道:“给我罢。”
青妍大方呈上:“因为是夏天,这汤里放了几味解暑清心的药材,趁热时最是好喝,请东则王侧妃慢用。”
“知道了!”丫鬟浑无好气,接来就走。
博怜蹙眉娇喝:“小心别将汤撒了。”
丫鬟脸儿窒了窒,垂首称是。
青妍福身恭送。
此一幕,窗前观景的灵枢尽收眼底。
“我只是将从病患那边得悉的些许信息略作分享,这两位便能弄出这番阵仗,你挑了两个得力干将呢。”她对好友道。
冉晴暖斜抱琵琶端坐椅内,正自倾耳调音,貌似不闻。
灵枢杏眸圆睁:“你别告诉我你此刻已经专注到可以忽视周遭一切了。”
“这把琵琶是阿岸送我的礼物,当初我离开东则王府时,最大的遗憾是无法带它上路,阿岸却问也不问,便为我偷了出来。”她声内含笑,“阿岸为我做的许多事,在许多人看来皆是近于疯狂,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所以呢?”灵枢挑眉问:倘若仅仅是为了向本大夫显摆你们夫妻恩爱,莫怪本大夫发飙。
“这把琵琶是挂在秀丽公主在东则王府的居处最内间的墙上。”她悠悠道,“那时,我因为隐隐晓得自己已对南连王动心,为了抑制那份有悖礼教的情感,特将它束之高阁。之后即使离开东则王府,仍执意拒绝阿岸,固然与东则王府的挫折不无干系,如今想来,还有些许原因,是我不想以秀丽公主这个身份、明暖晴这个名字成为他的妻子。”
灵枢咧嘴:“个人拙见,秀丽公主是世上最好的公主,明暖晴是世上最好的名字,你错过了真是可惜。”
她扬唇,兀自道:“如果,博怜没有进府,东则王身边也没有出现其他与博卿容貌酷似的女子,我如今应该是顶着秀丽公主之冠明暖晴之名做着东则王妃罢?那个在阳光下光芒四射的白衣公子,那个持银戟骑白马的翩翩少年,将成为我少女时光中最美丽的记忆之一。偶尔午夜梦回,想起自己也曾为那样一个人怦然心动,或付之一笑,或怅然若失,却也仅仅如此。”
灵枢一双灵秀的眼珠转了又转,弱声问:“难不成你突然想告诉我,你很感激东则王的移情别恋,很感谢博怜的横空出现,决定与他们握手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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