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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狼骑
正没奈何处,忽有暗地里杀出一行骠骑,琼英吃一惊,暗暗戒备,待近时,却是熟人,原来他两个临行时,花荣将心腹的骑军,拨了一行十二个,只是毕竟坐骑不甚雄骏,远远落在后头,正在虞家庄里一夜,教他几个日夜兼程,如此方堪堪赶到,远远看城内火势冲天人喊马嘶,知是里头乱了事,当时赶来。
两厢见了,引头的一个,却不正是清风寨里那粗豪的指挥?琼英记得,此人极其悍勇,目不识丁,只认一腔义气,姓孙,不曾有名,只排行第二,因此唤作孙二,善使一杆大刀,果然是个千人难敌。
当时那孙二,将城头看遍,回头与同行的叫道:“行时,知寨曾有言,道是自家弟兄里,性命尤可丢弃,不教坏了义气。今事急,眼见赵家哥哥身陷里头,你我,倘若有顾惜身子的,但凡离去,不行强求。若有决死敢战的,可愿随我努力?”
这花荣,玲玲剔透,本性是个干净汉子,叵耐世道里腌臜,依着原有的轨迹里,看他始终,不曾有果真无路可走方造反起事的缘由,待宋江事成,放着好端端物事不做,将个义气,往那蓼儿洼里奋勇一悬,真是个一等一的人物。
他在清风寨里,明眼看的清楚,外有强敌,内有忧患,自江南反了方腊,心知这世道,已是不容收拾。因此这心腹里,都是知晓他心思的,这孙二,起于草莽,得花荣厚恩,本便是个豪杰性子,花荣点他一路随来,自有用意,便是眼见事急,决断果敢。
他那一行里,都是营内的无根土兵,因着花荣平日里百般忍让,教那刘高以上,将些当军的视若草芥,十分有凶心,如今看这孙二,已分明得了吩咐,都想:“以知寨一身本领,也觉这世道里不能容,想俺等,平日千万受他恩惠,家小得以保养,今日正是死战以报效时候,如何不从?”
当时这十三骑,琼英飞石不能达城头,却看孙二,飞马奔出十数丈去,扬声喝道:“将你京师里骁军,也看山东好汉手段!”
说罢,催马飞驰,眼见已到城下,勒缰处,弓弦震动,只听城头一声叫,落下个尸体来,又一声喊,再复一箭,又落一个。
城头轰然惊悚,孙二大笑,挽住弓箭,道:“都是爷娘所生,妻子周全,何必如此不顾性命?待俺再射个榜样,教你知晓!”
众人看得好,只见他掣开弓弦如满月,那一支穿云箭,流星飞火般,疾驰城头来,砰然一团火花,将个大红的灯罩子,自中心里爆开,那羽箭去势不止,夺一声,镶如城楼里,直达寸半,簇羽微微颤抖,正将一团燃火,冷风里摇曳不定。
这一手,果然是小李广帐下,便是琼英,喝彩赞道:“好是不俗!”
城头纷乱,教那十一骑军,摆开了满月,围定团团攒射,又落十数人,只听里头一声喊,便那灯光下,不敢再有一人。
虽是如此,毕竟不能杀入内里接应,琼英几个,不知分寸,待要往旁处寻周全勾当,护城河里水波分开,跳出两个人来,头一个轻捷如猿猱,黑影一团,笑道:“只说是汴京城,挡不住小弟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来哥哥也是一身本领,不啻水里的蛟龙。”
这几人听得不是个对头,急忙来看,后头钻出的,却非赵楚?
又看那护城河里,不说水深,便那堤岸,滑溜溜一片也有丈高,却这时迁,将一把短刀,生生抠出个台阶来,拾阶而上,诚然便当。
这两厢里合作一处,琼英一面欢喜,埋怨不止,道:“只说大郎此一去,定要做出些乱子,却教里头这般热闹,外头急煞了我一行。”
赵楚目视孙二一行,叹道:“只看花荣兄弟,满是胸怀,不提他本领,单看你这几个,便知小李广,诚然非足以满其名。”
又引着两厢见了,时迁乃道:“不见哥哥,不知天下果然有这般好兄弟好义气——此处非是说话所在,眼见天明,京师里遍拿不得,定只山东处,一泼天大胆的弟兄要图大事,哥哥身是头领,不可缺阵,只好便宜他这里。”
赵楚笑道:“这一番厮杀,竟不知京师里,懈怠至此。倘若有八千精兵顺路而来,取京师易如翻掌,难说金兵——且休闲话,时迁兄弟所言甚是,俺在这里,几将赵佶老儿杀破了胆,不怕天下缉拿。既如此,天大干系,都在山东弟兄头上,快些去了便好。”
孙二乃问里头的动静,赵楚略略说过,掣着那金鞭,又有时迁一旁添油加醋,将个一行骑军,听个心驰神往,都道:“正是这一番好杀,方教那皇帝老儿,知晓草莽里一众人才。”
便只时迁一个,身轻骨软,狸猫一般,待换了干燥衣物,一行上路,往东疾驰而去。正此时,明星朗朗,方出东方,那京师里,不敢就此敞开了门,四处有火,人人惊忙,自不必提。
只这一行,昼夜兼程,一面却不知山东景势,只好一路省着马力,自京师里出,沿路不敢过大名府,又自河北地界绕过,行不两日,绕过了济南府,又行半日,便又来青州地界。
正有前头充作斥候的骑军,飞马返来,叫道:“正是祸事,前头挡住了去路,原来这几日,清风山里按捺不住,往二龙山来接应,果然教张叔夜将已军困住,冲突不得。”
赵楚忙问究竟,斥候道:“只看满山遍野都是官军营寨,怕不有三五万人马?左近乡民,俱都迁走,不能得知详细。只听路人分说,道是西首里张叔夜看清风山卷来,喝令四处兵起,将这两路,掐头去尾不能呼应——只是不知东首里宗泽军,如今更在何处?”
只听前后无虞,赵楚方略略心安,便在僻静处落脚,命教再探,与琼英商议,道:“这一泼兄弟,都是义气当天大,此两山里教困了,清风寨里,毕竟有举动。念奴心有谋略,能谋善断,本不必担忧,只是如今青州,非是常日里可比。张叔夜宗泽,名将之资,老成持重,可谓朝廷里头两个知兵的。如今,两山既已有讯息,却不见宗泽那厢出面,以我猜度,毕竟防范后手。以这二人本性眼光,当知山东情势,并非只两山一事,虽不知清风寨里,却又有个后手,总教人担忧。”
琼英毕竟不知这世道里朝廷,压顶的泰山一般。也不知这大宋朝廷,尚未果然断绝了气运。她只在河北生长,处处都是豪强,哪里民风剽悍,自记事,便是豪强遍地景势,只当这赵宋王朝,譬如累卵,只以手触,当即便倒。
乃道:“都说天使之亡,不得不亡。大郎是个知史的,可见隋时,良将如云,却不是十数年间,大厦也倾了,日月也换了?看那皇帝以下,莫不是贪滥擅权之辈,恁地有甚么名堂?更有这官军里,糜烂如蚁穴,将不知兵,兵不识将,遑论厮杀?虽他有千军万马,以我看,朽木一般,只消取一支军,有念奴之智,更有花荣之勇,再有个七哥一旁看守,谁能抵挡?”
赵楚沉吟片刻,断然道:“以如今之局,张叔夜围而不剿,所图不知,想必念奴,片刻不能断言。因此清风寨里,尚不至于就此扯开反旗,静待变幻最好。如今一者,要看张叔夜毕竟为谁,二者,要知宗泽一路军讯息。这三者,只怕他也不曾料想,俺京师里一把火,譬如赵佶面皮上一掌掴,如此,天下必将动乱,豪杰起事,不怕三千五百。倘若教张宗二人,知晓将皇帝面目折没者,果然是我,张叔夜围剿不能得许多人手,宗泽这等忠君报国的,必定显出身形,彼时,青州动荡,京东两路不安,虽是敌军围困千万重,方知这两个最善引军的心思。待彼时,那朝廷里后来的,要奋勇争功,张宗二人,乃是清流,如何教童贯那厮几个心腹心服?待他彼此掣肘,又数日征剿不能得手,正好生出龌龊,乱中取势,正合如此。”
琼英踟蹰片刻,侧目问道:“莫非两山里弟兄,就此舍了?”
这一言,便那骑军等众,骇然望来。
赵楚道:“既许弟兄,怎肯有舍却之心?以孙安之才,凭二龙山抵挡不在话下,倘若外有异动,接应清风山里的一同去,不是个难。更有这作饵的,非是众家兄弟,以俺杀破京师等闲胆的行事,若教那官军知晓,不怕不来舍命。”
因着有时迁,这绕近了探听的活计,自有他来。孙二便在一旁,讶然劝道:“大哥何必以身犯险?想如今,京师里一把火,烧来天下不知凡几的英雄心,正是哥哥坐断周全处时候,这等引那厮们的干系,不是夸口,俺一力当之。”
赵楚笑道:“如今之事,弟兄们个个奋勇当先,却教俺,往何处寻个周全?我意已决,兄弟不必复言,却非一人之事,时迁兄弟,千军万马当不得,只好劳苦,教往清风寨及两山里联络,便你我一行,倘若不惧死生,正好看一腔血勇。”
孙二无奈,只好求教琼英,琼英却欣然道:“正该如此!既是搏命时候,大郎当身先士卒,也好教人人心服。如今要做大事,偏生惜身顾命,便是果然弟兄们成就了一番好事,又有何面目往上头引取人心?”
计较乃定,片刻时迁归来,意甚古怪,道:“这一泼官军,好与旁人不同,内中有三个分明,彼此坐落,却令行禁止,那张叔夜,果然是个好手段,片刻打探不得讯息,只怕哥哥心急,竟来回报。”
又笑道:“如今二龙山里,果然真个反了。前头也不簇拥大旗,下头却排开两厢人马。当中号称先锋兵马头领孙安,第一个好打头阵的头领南离将军石宝,两个下头,一字儿有姓名,火眼狻猊邓飞,金毛犬段景住,铁面孔目裴宣,玉幡竿孟康,又下头,排开一字儿小将,都是军中选来。前两日里,那石宝飞马下山,冲个张叔夜措手不及,待围困时,又那邓飞,使一条铁链杀出,两个合力,在官军营寨里几杀个出入,连斩大将五十余人,自此张叔夜不敢让开心腹,只好两面分心。”
又道:“不意段兄弟,竟也果然坐落个有名姓的,只听官军里分说,分明是个人物,山东各地,俱已传遍。”
再三打探,无法得来讯息,只好寻个僻静处,要看张叔夜端地,更不知燕顺一行,又教困在何处。
待天明时,众人寻了个果然僻静处,背靠巨峰,眼光开阔,却不防,此处教一泼人马先占了。看他周密严实,一行二十余人,有北地好汉,也有文弱如仕子,将中心里,围住了帐子,不知何人。
时迁待要打探,赵楚按住,道:“不是朝廷里人手,想也是个豪强,休管他许多。”
便在一厢,解了鞍马略略作息,又将战马打起,不敢懈怠。
只那火焰驹,雄骏如天马虬龙,赵楚亲往盥洗时,那一泼人里,有两个暗处看地清晰,一声低呼,赵楚也当只是赞叹,不虞有他。
却不防,忽有那人们,远远叫道:“兀那好汉,家主人愿以万金,换你那战马。”
赵楚道:“依为性命,金山也不换。”
那人们只是笑道:“家主人着实喜爱这骏马,看你留了,也是一般儿用,何必与钱财过意不得?倘若果真有万金不换的骏马,也要看留得性命在时,方有说话也。”
赵楚睨他问道:“你待如何?”
那人们嘻哈而笑,却听那帐子中一声唤,忽有一角白衣,翩然若鸿,眨眼而过,将那几个呼去。
自也不以为意,原来时迁早先在蓟州行走,颇通些草原的话,这几人,乃是契丹勇士,如今这天下,宋金盟约共伐大辽,不惧他甚么祸害的心。
如此,又待两日,时迁面目上看不下去,只见外头,渐渐官军如潮水般聚集,不知甚么利诱勾当,但凡两山好汉,再探不得片刻讯息。
正无措间,忽然山前人喊马嘶,杀来一泼人马,当头一条悍将,只见他:
兜鏊翻红樱,锦袍色血猩,连环锁甲堆如云。龟背负铠甲,青靴落云根,八尺周长满功勋。只看坐骑如獬豸,铁棒镶铜钉,双目怒睁如喷火,奔腾如虎霹雳性。
这将高声叫道:“休走了反贼,看秦明手段!”
正这时,后头那契丹一众,一声喊,将退路斩断,笑呵呵道:“莫忙,莫忙,但凡留个骏马,让你个逃脱的路。”
正是:
本是临阵斩将日,奈何掣肘天外来?
毕竟那一行契丹的,缘何至此,这一行十五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剪国 第六十二回 九骑战独岗
诗赞:
古来中华多伟男,冲阵斩将地覆翻;勤将一腔万人血,酬取廿四供凌烟。
又道:
平地独骑卷平岗,奔腾如虎云飞扬;横刀立马鬼神定,谁个陌上话赵郎。
又有个赞的,道:
本是河北雾里花,初春迎露早日发;一身生就烈鸾胆,哪个豪杰敢自夸?
当时传说里,有个七骑好汉,本有一十二人,分作两处,可怜功名未成,恨留怅叹凭吊,道:
清风一寨多壮士,自负义气何惧死?一战折却四五个,至今帝子尤思及。
却说如今赵楚麾下,自琼英下,便孙二十二人,时迁打探讯息不归,只看那霹雳火秦明,引着少说也足上千骑军,后头又有那趁火打劫的契丹人,将个尾路斩断,如之奈何?
琼英道:“眼见官军势大,大郎有用之身,莫徒徒葬送,看我断后,杀将出去也。”
赵楚冷笑,道:“这契丹的,好算计。这中原的,好贪利——事急,休说瞻前顾后,都随我后,一起杀出最是正理!”
便将手里,绰一把刀,不甚合手,飞身撞上马去,劈面将两个契丹汉子,乱刀砍翻了,那契丹众人吃了一惊,竟不知中原,竟有这般凶人。
却要再进时,那契丹的居高临下,将乱箭攒射来,只看帐子里,忽大笑一人,星眸修眉,原是个女儿,作了男子打扮,手里掣一把硬弓,腰中悬一柄长剑,飞身上马,戟指笑道:“兀那汉子,且将好马留来,让你一条路,不难。”
赵楚更不搭话,劈面杀上,不顾那乱箭,撞入契丹众中,当头一刀,正将那女子,白生生脖颈里落,众人阻拦不住。
琼英见了,手起石出,势如蝗虫,将个契丹好汉,没面目一般,吃痛不住,有不甚算汉子的,丢开弯刀,双臂抱住面目,叫苦连天。
本琼英这飞石手段,便只看一个快准不提防,契丹人哪里知道她?便那白衣女子,众人恨她作践,不看面目,只往来突,眼见赵楚步步紧逼她那随从也折却大半,慌的了那女子,就地翻出许多距离,远远喝道:“且住了——你这红马,本与个照夜玉狮子一般儿,金国的甚么人物,也敢骑乘?教那汉儿段景住,两匹竟敢都取,且通个姓名,不死不休!”
赵楚哪里答她,冲开路来,不敢抵挡那一彪虎狼生兵,引着众人,往东疾奔,行不片刻,后头只个霹雳火与着亲军十数人,赵楚教琼英:“往前头里,寻个可设伏的,待将这官军骑兵杀散,不惧追来!”
乃暗自警惕,缓缓慢了脚程,秦明本便是个莽汉,眼见如何不喜?也不觉以这火焰驹天下难寻,如何只走这些许路程便露了怯?挥动狼牙棒,当着后心砸来。
毕竟他那獬豸坐骑,远非亲军能比,总有些许距离,正教那些们瞧个分明。
只看赵楚,猛然回头,果真是个下山虎一般,将棒头让过,矢石之际,一把刀挽住余势,将个刀子,譬如大锤一般,搂头三刀,秦明慌忙闪避不及,只好架住,三声震岗响动,竟那轻刀,将个狼牙棒击地作响。
不待回神,又三刀,比剥炸裂,那轻刀,毕竟非能承重,终于断裂。
却那秦明,丝毫不敢趁机,转马让开,教后头个副将,也是勇力之分,持一杆青龙关刀,沉重足有六十余斤,刀势极壮。那黑汉,平端这一口大刀,譬如步军般卷马滚来,赵楚细看时,冷笑道:“好是一口宝刀,却教你这厮,辱没了去。”
当时飞身下马,火焰驹跃开一丈远去,正将这黑汉去势卸了,那秦明方勒马回视,骇然叫道:“三郎留心,这厮了得!”
哪里能及?赵楚既扑下马背,矮身让开这黑汉的马,自后头,欺他灵动不够,掐住个甲绦,打横了往马前放住,一手取来那大刀,十分合手。
当时将这黑汉,劈手高高举了,只待一掼,只怕是个铁罗汉,也须自此散了周身架子。
复看时,这黑汉,满面凶悍,双目却极潮润,譬如孩童一般,只是口不能言,有憎恶之情,荷荷做声,自有一股决死的意,却分明也是留恋,与众人不同。
赵楚心下一叹,将他双臂卸了力道,往他战马上丢着,飞身赶了火焰驹,回身只一把刀,挡住了官道,目视秦明,道:“既如今,俺反了这鸟朝廷,看你几个,也是好汉,本不欲害了性命。只恐不服,看我手段。”
跃马劈面又是三刀,既快又沉,秦明知晓好歹,心里叫苦,只好又将狼牙棒来抵挡,这一时,那关刀在赵楚手里如虎添翼,打铁似震动山岗几声,秦明拨马便逃,他那亲军,哪里敢来并?
原来这几刀,秦明力怯,虎口早为震破,满手都是自家血,那双臂,只怕再也挥不得狼牙棒也。
只是那黑汉,极不舍自家的刀,留恋不去,若非教秦明亲军扯住马头,只怕只双腿控着,也须追来讨要。
赵楚看的惊奇,这也是个有来头的汉子,不知何故,竟至于此?
不待分说,急忙往前头赶来,转过山脚里时,登时吃惊匪浅。
你道如何?
只见那官道一边,满山数不清的官军,正自两厢杀下,前头却是个木栅寨子,里头飘扬一杆大旗,上书登州宗字样,寨前也不排拒马木桩,如今立住一泼人马,当先一个,苍首霜面,手挽长枪,恍如定军山里老黄忠,长平城头将廉颇,指住众人,道:“如今天子仁慈,只究首恶,从者不问,何必以卵击石?”
原来琼英引这一行,飞马往后山来转,本只想出得山去,便在外头设个勾当好能阻追军一阻,哪里想,这一处正是老将宗泽屯守处,本只为待青州局势明了,自暗处杀出,一鼓作气绝荡落草的,哪里想京师里一番变故,恍如迎面赵佶面目上,教赵楚左右掌掴三五下,更那反诗,都在显眼处,朝廷里怎肯罢休?
当时那里,也无人知晓这张宗二人谋略,只是催促,一日十三道金牌火令,道:“只要拿住反贼赵楚,余者可缓缓图之,若教走脱,罪同附逆。”
可怜张叔夜,一夜愁白了发,急忙请人搬来宗泽,两厢商议,一夜不得分明,却教外头,来了个自称樵夫乡民的,将赵楚一行模样细细说了,那张叔夜,忙请宗泽往本寨里来,取帐下勇将秦明,道:“贼首,非人力可敌,将军有用之身,倘若追去不能得手,休教回头便是。”
便这般如此,这时分,前头宗泽大军三面挡住,那木栅寨封锁了官道,山间又无小路可走,待回头,杀声震天,秦明在一侧,却拱出个小将,引着两支军,层层叠叠,将后路尽皆锁着。
又看这厢,赵楚身已带伤,虽不曾折一人,眼见这等情势,心里也已慌了,生不出个妥当计较。
赵楚眼望那木栅寨,心里发个狠,暗道:“倘若果然就此折了,也合是议事不周,乃是人力有穷,非天之罪。”
默然祷告,道:“火焰,火焰,莫负我。”
陡然便在四面里合围将成之时,赵楚大喝一声,催马如绝影,只见一团火,流矢也似直冲宗泽而去,那关刀势大力沉,沿途只消打横双手稳稳拿住,劈波斩浪般,眨眼杀来寨门前。
宗泽哪里知,这世间竟果然有关张之万夫不敌的绝代勇将?他平日也作练兵的计较,却本心只看军阵排布,平生只信好汉难敌四手。
琼英知晓赵楚,既决意扯了反旗,势必不肯回头,休说教自家弃械,便教官军拿了,也是不愿,好歹须总得拼将一番,乃时时留意,待他马动,疾叱一声莫要丢开,一行十四骑,冲破当面层层抵挡,转眼杀来寨门前。
却不知,宗泽既排布了勾当,眼见不能阻拦,急忙令旗动处,让开去势,却见前头,轰然做声,那木栅寨上头,放下两条万钧石一般寨门,非是开阖的,却作城门千斤闸般,便在赵楚杀入寨内眨眼之前,将个去路,有死死当了。
官军里一声欢呼,那千斤闸,虽不比果然的城池所有,也有千余斤重量,看这一行反贼,如何脱逃?
赵楚只见眼前暗影,心内叫苦,当时无法,只好奋起平生神勇,又一声断喝,扬刀借了马势,往那千斤闸上,刀影如叠浪般,又一声霹雳响,竟那千斤闸,化作风里的蝴蝶,片片翻飞。
这一番,将那官军里,上下一起惊得咬牙切齿,宗泽平生,也不曾见有这等手段,脱口悚道:“这一个汉子,非是人间能逢对手的!”
却他哪里知晓,这一番连劈,赵楚只觉心腹中血脉翻腾,前头倘若又有个千斤闸,果然只好闭目待死了。
毕竟宗泽是个上将,那惊悚,不过片刻间,自知前头再无可抵挡这等大虫的,森然喝令军法官,将那嗔目结舌的传令兵一刀砍来示众,又教摇动大纛,调令山头的军将,抄着近路往前头再复阻拦。
这军法之下,谁敢迟延?
当时会和秦明那一行,手执著那小将,十分欢喜,只心有余悸,道:“鹏举也是十分好本领,纵然不比这汉子勇气,却胜在广有谋略。前日方见,便觉日后定是个栋梁,这一番只消拿住了反贼,可愿随下官往登州里去?”
那小将面皮如银月,十分青春年少,手持一杆沥泉枪,胯下却是个劣马,十分尴尬。
当时闻言,只好马背上行了大礼,道:“自从军来,都是朝廷里发落,倘若上司们肯行调遣,太守厚爱,俺岂敢不从命?”
当时官军,千层浪也似,将个前途挡地密密麻麻,毕竟引军的忌惮方才那惊天东西一刀,不敢死命,好歹杀透了重围,回首看去,赵楚心下凄然,本是十四骑,如今折却五个,人人带伤,琼英手臂更中个羽箭,颤巍巍只怕伤了骨髓。
孙二悍声道:“若非头领鬼神不敢当,今日果然皆亡。”
赵楚道:“只恨众家弟兄,不能个个逃出生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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