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狼骑
说话间,喘息不定,后厢里追兵又杀来,众人精疲力尽,只好且走且停,那宗泽,瞧出毕竟是个血肉之身,乃将部下,分作三拨,轮次追着,总不教前头得片刻歇息。
不半日,这一行人困马乏,渐渐天也热了,口内如着火一般,忽见前头一片白茫茫,乃大喜,忙往来去痛饮一番,不敢大意,只好将行军皮囊里,满满灌了清水,便这片刻,那官军追来百丈之内。
孙二手搭凉棚往日下看去,指着前头,道:“如今,既是时迁哥哥走脱,想必知寨那里,早晚知晓好来接应,倘若过了这河,寻个周全处,须不可与官军硬撼才是。”
便在这青州地界里,这一行九骑,走走停停,望见人烟,买些干粮,不两日,追军渐渐跟不住,终日只一支人马,约莫三五百个,极是精悍。
又寻乡人问之,原来这里,早已过了青州府所在,眼见再往东去,只怕便到了登州地界。
众人吃了一惊,又兜走半日,忽那官军,似是乱了心,孙二驰马奔去杀散一伙,捉了个来问,至此众人方知,二龙山里孙安排开阵势,趁着张叔夜调拨出一泼人手,一个晌午时候引军杀下,接了燕顺一行上了山去。
又说,清风镇里反了又一伙好汉,尚不知姓名,只看把住了清风镇,又勾连起清风山,阻断了慕容贵妃返京的路,那慕容彦达连番苛责,张叔夜面子上好是过不去,只好遣两子引军来剿,不防桃花山里又反了两个,正将官军粮草道路截断,因此不得不使人来调追击一军回援。
赵楚不敢大意,毕竟此时譬如也聋哑的,又连番责问,那俘虏不敢隐瞒,再三确准,赌咒发誓,十分笃信。
当时归心似箭,这九骑,琼英又发了烧,勉强可纵马,总须寻个郎中来瞧。
这一行,辨明四方,快马奔出不半晌,前头一片开阔地,左近只一个山岗,不过三五十丈高大,光秃秃甚么也不曾有。
又那岗下,一方绿荫,此处尚有鹅黄,那厢却作深绿。
赵楚驻足观望片刻,蓦然大惊,喝道:“早些提防,须中了官军的计!”
话音方落,那深绿草地下,陡然翻出一泼勾挠手,只看马蹄便来截取,又戳开前头点点,竟都是陷阱马坑,最近的,便在火焰驹前头不半步外。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又那四野里,不知哪里藏兵,此时却杀出数千人马来,领头的,正是老将宗泽,下头排开秦明并着那小将,呵呵笑道:“如今都中了太守算计,又看哪里去逃?”
那勾挠手,专看不察的下手,若非这九骑尽是精细精良的,只好中个他的算。一边也是无法,那遍地里都是陷阱马坑,哪里能纵马奔开?只好往这独岗上来,当时骑手,箭壶里没了羽箭,却教那官军,随后赶将上来。
赵楚大怒,擎定长刀,一连砍断了奋勇不怕死的十余人,又往开阔处跳下,再复杀数十人,专将那长枪,卷在手中。
既是个死战,眼见围住了这一伙,宗泽便不再作逼迫,乃令官军,缓缓后退,谓众人道:“正是悍勇时候,且再饥饿他两日,手到擒来。”
不防那独岗之上,赵楚突然飞马而下,正是日落未落,遍地余辉时候,那独岗上,逢了早春的枯木,瑟瑟飒飒,倒影出一个欲将这独岗,当作个龙门一跃冲天的飞天,不十分明了颜色,只朦胧里,恍如天地间陡然腾出这般一条怒龙。
那秦明并着小将两个,却瞧得分外明白,骇然扯住宗泽灰头土脸,将尘埃里便倒——只看那凶人跃马腾空,借了力气,连手远远掷出七八支长枪,那枪锋上,森森烈烈的风,呜呜作响,落地,正在宗泽这一处。
又那倒影里,火焰驹一声长嘶,又一个发力,再复腾出,赵楚自马鞍上,又取七八个长枪,竟在那马背上直直立起,后仰如弯弓,手臂动处,又是一连如铁线般长枪,再复落来,将这三人所在地里,方圆尽皆罩定,欲要走,除非能有时迁之能。
正是:困兽犹斗能惊仙,绝处求生不凭天;不见当年搏虎士,饮恨都在兽死前?
毕竟宗泽性命如何,赵楚九骑又待怎生逃生,且看下回分解。
剪国 第六十三回 大刀美髯下蒲东
诗云:
遍地黄花鬼也愁,明日落零明日休;总有不平肝胆气,往来歌女引箜篌。
只说那惊天投枪,来如霹雳,不闻弦声,毕竟宗泽非是武夫,不知厉害,那秦明,明知赵楚膂力,如何敢大意?便那小将,耳听厉啸,顾不得面目,拼命将个宗泽,卷在肋下,发足狂奔。
咔嚓一声响,那头像纷纷雨落,一面正中宗泽帅字旗,下头掌旗的,教那投枪,自胸口入,由后心出,一个透心凉,钉死在地上,只一匹劣马,呜呜有声,盘旋不去。
趁势那孙二,也迸发一腔悍勇,叫道:“何不趁势死战?”
乃涌九骑,下山虎一般扑下,杀脱个前头的,纷纷叫道:“宗泽老儿既死,念你等,也有一条命在,何故不惜?”
那官军,本只是没许多血勇的,闻听慌乱,纷纷看去,只见帅字旗倒地,旁边休说宗泽,两个大将也没了踪影,慌乱阵脚,往后倒去,倒教这九骑趁势掩杀,挣开一片开阔出来。
且说宗泽,教那两个拼死救出,张眼看时,心有余悸,悚然叹道:“尝闻这厮,西军里每逢厮杀,以一当千,悍不畏死,不意竟至于此!如此好汉,不为朝廷里出力,反倒沦落成贼,果然可叹。”
那秦明忍不住开口,道:“本是个京师里好汉,奈何世道逼迫至此?”
将那小将,恼起性来,喝道:“统制何故出此言?既受朝廷厚恩,当以死命报效,放着清清白白的身,作甚么当贼?便有差池,须知君君臣臣,敢有这等心思?”旋又道,“只是看统制人才,只怕教别有用心的听去,断送了前程,莫怪岳飞。”
秦明面色涨红,待欲又分辨,宗泽喝道:“都住了!不是你我能分说!如今他既作贼,便是个死地,当效用王命,早早杀来。你两个,各有本领,当此时,不可自乱军心。”
乃令秦明整军,回头与小将道:“鹏举不合说那番道,这秦明,性如烈火,桀骜难驯,莫撩拨起他性子发作,可知青州慕容知州处,本教这厮心下不爽快?”
一面败退出三五里地来,收整军心,散了小半,只好教四下里团团围住独岗,谓众将道:“毕竟尚有余力,可缓缓图之,且看三两日后,他有甚么发作?”
又教探子,往张叔夜处问询二龙山情势,一面忧虑,心道:“那二龙山,只是个寻常贼寇,如今既有贼首这一处困著,想朝廷里,也不致催促,贵妃既要返京,放着张嵇仲在,未免沿途都是周全。只那清风寨里,某也素见过,十分要紧,倘若反贼势大,截断了青州往来供应,如何是好?”
当时眼见天黑,只好教军士暗自戒备,道:“看这贼首,军中出身,颇知兵法,又有悍勇,不可大意,须提防夜里突围。”
时有小将,上来说道:“好教太守知晓,小人本也在西军里做过大事,自知这厮,本是小卒一人,却有许多个不要命的死士,聚在一处,每逢西贼进犯,辄以精力,在天色将明未明时候,一行七八人,突然杀出,不曾有一朝失手,时延安府地界,都传有个歌谣。”
宗泽问道:“怎生说头?”
那将左右支吾,不敢明说,宗泽笑道:“不比在意,只消那里能说的,怕也未必有甚么不当,也不怕如今再乱我军心。”
那将方敢明言,道:“军中都传,乡民也无知,说是个调子,道‘飞马杀贼看陷阵,斩将夺旗看赵郎’,又道,‘天上杀神赵大郎,匹马冲阵谁敢挡?西贼不知经略使,暗夜惊死党项王’。”
宗泽颇觉好奇,乃问:“前番也瞧得出,那惊死党项王者,怎讲?”
小将面有土色,不敢直视,喃声道:“太守当知,重和年间,朝廷与西贼,大小战有百余,西贼悍将,逆王李讹宗,挟贼首李乾顺积威,兵进额佐府,这一战,贼军大败,缘何?本非是果然调兵遣将得当,只这大虫,引着一行三十六骑,趁夜卷入李讹宗大营,身披轻甲,手持长枪,迎面点起火来,只三十六骑,阵营里冲撞一夜,践踏致死者不知几千几百,待天明时,经略相公方敢使军出战,趁势将个西贼掩杀殆尽,并不留有一人逃窜。正在那战里,这大虫鏖战半夜,尚不知困倦,只千军万马里,勾挠遍地处,一杆长枪,平地生的莲花一般,绕著李讹宗后心,追杀出三十余里,深入西贼心腹,将个贼国上将,官拜定远王的,生生教他一个,杀散了随从,却不就此戳死,一日过三关,半道上骇破了胆,便在中兴府城前落了马,待西贼抢去看时,已然死了。”
宗泽闻声,慌忙喝令:“这贼不是个无谋的,快教排下拒马陷阱,休教反赚了来!”
小将岳飞,毕竟不明所以,问道:“看他人困马乏,太守何必如此?”
宗泽道:“既敢只身杀入贼国心腹,当是个亡命的胆,知机的将——额佐府那一战,你却不知,下官只听分说,道是当时些引军的当机立断,却不知更是这汉子功劳,如今听来,只怕早瞧出军阵里破绽,方敢以一身,勾引后军挺进。”
话音方落,外头又一声喊,官军忙走如丧家犬,原来他这大营里,不肯落下陷阱,又厮杀半日,教那九骑惊破了胆,又无上头军令,人人困顿,委顿不起,却教独岗上的,下了马銮铃,悄然傕近,拨开寨门,一拥而入。
宗泽毕竟年老体衰,方才那一摔,不能再事鞍马,教些将官,簇拥往外来看,只见火光里,那九骑奋不顾身,当先那大虫,擎一杆点燃的旗,横冲直撞,又远远望见这里人多,匹马杀来。
秦明虽是心有余悸,却知吃皇粮的,只好拼死相救,教将佐护着宗泽急忙后退,取了无鞍马,掣上狼牙棒,立马挡定。
那擎大旗呼喝的,自是赵楚,看得秦明,不分说它,迎面一刀,可怜秦明没个稳妥立足,教他勾下马来,正慌乱间,乱军里刺出一员小将,舍命来救,喝道:“休伤俺同僚,且吃我好杀。”
那一枪,一往无前,竟果然舍命来并,赵楚本待走马将这秦明赚了去,却知厉害,不敢大意,反手挡住,倒教秦明脱了钩,又翻身上马来战。
三五合后,那小将手足无措,毕竟气血正盛,当时没了勇力,只好左右支拙。只是咬牙切齿,不肯后退,韧如苇丝。
赵楚大齐,按住大刀问道:“你这泼厮,倒是个人才,可通姓名?”
小将骂道:“叛国反贼,安敢如此?待擒得了你,好教知晓!”
赵楚有这一番动荡,早不复往日那般,坦然只若,只是笑道:“看是个人才,却是个荤张。既有你那当大的天子,贪滥的官家,不肯容世道里教俺活命,凭恁便他教死,俺只好等死?”
口内说话,手中发急,觑个破绽,一刀搠在小将枪上,仗着火焰驹天下无双,让开秦明,反手欺进,手起一鞭,正中小将后心,将个护心镜,打了个纷纷蝶翅般粉碎,将那小将,一口逆血翻涌,登时昏死过去。
待再复一刀,枭了这人性命,那秦明,本得这小将斥责,心生不悦,却见他不以为前番所言,死命来救,心内感激,一声吼,将平生的本领,一发施展,倒将赵楚挡在外头,又有那亲军里的,死命来救,方将个小将,留下一段往后的名声。
既救了小将,秦明心内存怯,不敢久战,寻个空闲,趁乱遁去,赵楚本不以为意,只看九骑冲散了营寨,却逃不出满是陷阱马坑平地,只好又往独岗上去。
走不三两步,后头荷荷做声,却是夺了刀去那汉子,徒步追来,只要取回他的刀,赵楚爱惜他一段天真可爱处,不舍一刀杀了,却知这等心性的,定然不能就此为己用,倒转刀柄,轻轻打了昏,丢在坡前,回身上了岗来。
琼英本便有了伤痕,这一番厮杀,困顿不堪,看他不肯杀这人,倚马问道:“既是个对头,看与那霹雳火亲近十分,何不断他手足?”
赵楚道:“葬送他容易,却我看这秦明,早晚当是麾下个先锋,更有这汉子,心如清泉,纵然世道不容,怎肯轻易坏了好汉性命?”
又叹道:“看你一身的劳顿,这一番与念奴会和,你便在周全处,休再作阵前将校。”
孙二几个,十分不解,便是琼英,埋怨道:“可是见我如今不有十分力气,只怕连累?”
赵楚道:“非是如此。这冲锋陷阵,本便是男儿事,何必教你来受累?勿复再言!”
孙二几人乃安,于是有孙二,来劝道:“头领手段,俺自见了,只是一样不好。”
便问端由,孙二道:“自古以来,掌重刀勇将,都是身先士卒的,战阵之中,纵有万夫不当手段,难免有个镫长鞍短,头领何必一如小卒者耳?”
赵楚道:“正是拼杀基业时候,俺如何做不得阵前小卒?正好这重刀,一往无前,最好趁手,若不此时与众家弟兄同命生死,有何面目以弟兄血肉,成就自家事业?一刀一枪搏来,方可安心受用,莫教冷了众家弟兄的心。”
孙二看他心已决断,不敢多言,又念起那小将,谓道:“这一个,好不是汉子,自持甚么?将人不在眼中,平明待俺将他拿了,看有甚么话?”
便在独岗上,倚马用些清水干粮,点查时,几所无复,乃道:“只待天明,看准陷阱马坑,徐徐杀出这一处去。如今我处,不比官府里耳目灵通,倘若径往会和,只怕也教他一处剿了。既在京师里做下泼天干系,俺便是个十恶不赦的,在外头,也好教那厮们不能全意,看他散著军马,二龙山里,清风寨中,渐渐立住根基,方有个好落脚。”
正见明星朗朗处,那官军,不死贼心,复又缓缓困来,正是临危时候,众人视赵楚,面无惧色,自若高处俯瞰,知自此后,因着前手不当,已是存了死心,不觉有惴然,只生出一段豪强的气,均道:“既有不惧之将,何必作个连累之心?就此放手一战,便是死了,也是心甘!”
这一时,那官军却居然缓缓扎住阵脚,不待天明,略略填平了陷阱马坑,赵楚一一谨记在心,又见那营寨里,只在门下立起帅字旗,下头捧出个屡败屡战的老将宗泽,手边竟又排开几员大将。
那秦明自在行列,不见了小将,怕是重伤不能再战,却其余几个,看秦明竟在其下,赵楚讶然,不能辨是谁人。
只看宗泽军中,又添三五千人马,多是校刀手,再复看时,那大将中,秦明自在一厢,只有两个上将,渐渐近时,瞧的分明。
一个面目焦黄,短须掀鼻,手掌一柄牛卷鼻长杆大刀,一个壮硕英挺,天丁里列班著的似,一条出水枪,映的人如龙。
这两个,一个后头大旗上头写着宣,又一个下头列着郝,赵楚心下一动,忙往中心里看去,心下奇道:“莫非是他?”
但听那宗泽,使个小将前头来唤,道:“放着你这般手段,便是使计拿了,只怕不服,如今军中,上将有四员,反贼可敢应战?”
赵楚耻笑道:“本当老贼是个英雄,原也学了赵佶的厚颜无耻,分明抵挡不住,倘若果真有法子,教拨甚么生兵?宗泽老儿,一心想取上等的功劳,不怕跌撞下马,半路里山风闪了腰?”
当时怒出那短须掀鼻的,挺刀更不搭话,飞马来取,后头撞出琼英,远远手起一石,正中这将额头,又拖起画戟,纵马来刺,慌了那使枪的,竟不知头一阵便折一条大将,急忙趁了远近,抢出来拿。
又教琼英,再复三石并列,一个正中手腕,一个擦过了咽喉,再一个,砰然打中下颌,满口的齿血,模糊着胸甲。
孙二几人高声喝彩,琼英本待将这两个走马取了,官军里有善射的,攒住阵脚,却教几个校刀手,将这两人取回,只那坐骑刀枪,仰面倒在尘埃里,正好一轮朝阳,照地夺了官军眼目。
待此时,那锦旗下,青袍金甲一员上将,胯下一匹浑身无杂毛的红马,掌中一口偃月刀,譬如寒芒,灼伤众人的眼。
但见他:卧蚕眉祖宗留定,丹凤眼恍如平生,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譬如虎踞山岗,又似下界金刚,一匹马走遍列国,一把刀威震华夏,锦旗上书着个关字,金印上刺了总兵。
这将阵前站住,横刀竖眉,道:“某是浦东关胜,汝等何敢谋反?”
正是:一朝惊雷入山东,总教星宿应风云。
毕竟关胜如何自河北浦东,生生落了这一拨军里来?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剪国 第六十四回 打虎将冲阵斩周通
诗云:
二八佳人腰如刀,芙蓉金帐暖春宵;等闲空赚一场梦,平明寻芳落它巢。
原来赵楚京师里一把火,将个赵佶烧地好没面目,一腔的怒,又不好发作在哭哭啼啼死也不见的李师师头上,只好念起已生出恶心的太师蔡京来,命中人下一道旨,谓责道:“太师既先番留此祸患,安可轻易去离?”
如此,本是便在这几日谪去的蔡京,复又大火第二日起,命京师里将领俱各举荐,有兵马保义使宣赞,因一番连珠箭胜了番邦的,得郡王欢喜,将个女儿嫁了他,甚有本领,虽知赵楚,不曾交往,乃往太师府来,道:“小将有个书信往来的好友,本是蒲东巡检,乃汉末寿亭侯后裔,善使一把偃月刀,十分有名望,更善知兵,愿保为一方大将。”
蔡京毕竟年老,十分不信传言,又托辞道:“自河北往京师里来,快也须三五日,如今天子催促,须臾等不得,只怕远水难解近渴。”
宣赞笑道:“不是太师不知,贵人事忙,莫非忘却这几日,正是边军里大小将领往京来的时日?正在小将舍下,太师处的门馆,人称井木轩郝思文的,正是这大刀关胜结义兄弟,十分相得。”
蔡京方命:“既如此,且取来看。”
宣赞自不必动身,他知蔡京心思深沉惯善猜疑,便分付蔡府下人,道:“劳动虞侯。”
蔡京惊奇,将这宣赞多看两眼,心道:“某自诩能猜度天下人心,便那官家,某今日起时便知定不容某去。只这等武夫,似极是一团天真,偏生琢磨不透,怎是个说法?”
当时心里便也存个期待,不知宣赞这等精细人举荐的,更有谁来?
不多时,一行引著两个好汉,踏步进了太师府,只看那关胜,金甲青袍,赤马长刀,一张枣红面,三缕及胸髯,蔡京一见,便觉动心,虚让半副座来,请道:“好一个将军!”
众人又看那郝思文,生的一表人才,样貌威武,不比关胜厚重,望之便如人间的神,却有一股灵动,胜在十分年轻。
当时蔡京问起关胜兵法,件件答来并无差池,又考较排兵布阵,关胜道:“不是小将冒犯,兵势如水,素无定型,只好依着彼处的,我自再走。”
蔡京愈发欢喜,命教校场里拍下了擂台,道:“非是下官恁地多事,那反贼一身好武艺,天下无双,倘若不看将军风采,下头去青州,镇不得那些清流。”
当时校场里,三通鼓罢,关胜刀败三十六员大将,蔡京命人奏知天子,赵佶闻知大喜,也不召见,下旨以关胜为统军,又准了蔡京举荐宣赞郝思文为副将,命点起一万人马,快马加鞭往青州赶来。
关胜不敢怠慢,教分作了三军,前后自有朝廷里监军判官勾引,这三人,彼此知心,点着三千快马,舍却了粮草辎重,与监军道:“天子恩重,太师心长,都看你我这一番出战间。不若某几个,引健军先行,待后头天兵到处,正好反贼俱灭,也教诸位到手分许多功劳,譬如童枢密,岂不最好?”
那中人当时应允,笑道:“怎敢比较童枢密?倒是将军有心,回头天子面前,定多些美言,彼此都是出力的,休教下头人卷了功劳。”
答话的宣赞赔笑应是,出得帐来,关胜道:“兄弟这等好汉,何必委屈在他面前?”
宣赞叹道:“都说宰相门馆,也是个七品的官,何况天子近臣?不与他交好,这一战倘若有个万一,谁往前头说个好话来?便是胜了,拿得住反贼,蔡太师心沉入海,休看眼前青眼有加!彼时,这一番搏命,你我弟兄出力流血,得不来半分功劳,俺落个终身保义郎,你两个又去做小巡检,只差这只言片语,值甚么当?”
当时率了快军,走了近路,方出大名府地界,看两厢交割了辎重,关胜教亲随小军,将着朝廷里公文,往近道抄去太原回答,自这一行,飞马直奔青州,半路上教张叔夜截着,分说如此。
正歇息不片刻,宗泽处使人来说利害,那来使惊魂未定,道:“不知世间,竟有此等凶人,千百人进不得身,一匹红马,一杆大刀,三番五次冲杀,太守那里,远远抵挡不住,只好以陷阱马坑挡住了去路。”
张叔夜笑道:“关将军有神勇,敌之正好——此处那反贼孙安,诚然是个好手,防御如坚盾,诚不可轻易旦夕擒拿,又有个石宝,万夫不当,本欲以将军手段正好取之,只看不能奈何。”
便此时,外头一声喊,亲兵来报,道:“又是石宝那厮,傕出关门,仗着地势熟知,奈何不得,耀武扬威,又在外头挑战,只看匹马,十分嚣张。”
关胜道:“只去不忙,正好斩了这厮,了却张太守处一方为难。”
便飞马上阵,只看关前黄马刀将,果然竟是孤身一人,他后头,徐徐往内退的喽啰,卷这朝廷里发付的旗帜粮车,从容不迫。
当时关胜大怒,一旁飞出丑郡马宣赞,仗着钢刀,直取石宝,却不防,这石宝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疾攻好手,不待走进,一刀杀来,宣赞急忙挡住,又复一刀,砍在宣赞肋下,再复一刀,破开甲层,肌肤已可觉那泼风刀上森寒。
关胜一惊,喝令宣赞回归,持宝刀挡住石宝,更不搭话,两厢走马交战,三十合不分胜负,只此时,关胜心里方道:“只这一个,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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