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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狼骑
林冲身在军内,怎不知高衙内性子,一面敷衍了鲁智深,使两个心腹往丈人门上看了,自往外而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渐渐也起了性子,道:“俺也是百千好汉里一个,高衙内虽是可恶,未必太尉如他,杞人忧天,只怕也是如此。”
于是拔步渐行,至热闹处,又吃一顿白酒,见天色不早,径往家内而来,不及门口,泼皮围定一处吵闹不绝,心下好奇,挤开往里一见,竟是个落魄的,怀内一柄刀,插了草标,自夸道:“小人这宝刀,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最是锋利,只是家门遭变,不得而贾,肯拿钱来,俺只许你,概不追还!”
林冲看他口气恁大,笑道:“兀那汉子,休吹大话,甚么宝刀,敢比神兵利器?”
那汉睥睨,道:“你这厮,不卖休要聒噪,不是个识货的。”
闲汉里有人嗤笑:“你这汉子,有眼,不见林教头么?八十万禁军里,他是头一个,最是知晓宝贝,但凡拿来,教教头看了,果真是个宝,分文不会少你。”
那汉便将刀倒转了递于林冲,拔开看时,霜雪一般,取一锭铜钱砍下,应声而碎,当得起削铁如泥,那闲汉们嘻嘻哈哈,有的叫价百文,有的只说三两百,林冲心下爱甚,阻拦众人道:“果然是好刀,休要辱没了。且问那汉,俺收你这宝刀,休待价而沽。”
那汉给了高价,林冲寻思颇为值当,又讨还两口,那汉叵耐道:“俺只说,这宝刀京师里买不起,若看小人落魄只想讹个贱价,倒不肯卖了。”
林冲连忙劝阻,与他说好价钱,道:“你这刀,俺实诚买了,只手上不曾带许多银两,若是肯买,随俺往家里取了便是。”
那汉见众人怂恿,也不再等,自往府上取了银钱,片刻消失无踪。
林教头得了宝刀,提防心思渐渐去了,佩戴身上,不舍离手,便是林娘子也埋怨:“一把刀,值甚么要紧,大人要瞧,也不肯给他。”
林教头赔些好话,娘子回嗔作喜不再怪他,渐渐又过几日,陆谦来访。
林教头一家,并不知陆谦所为好事,看在乡邻面上,好酒肥鸡伺候了,酒酣耳热,陆谦假意要走,林冲笑道:“贤弟许多日子不来,恁地急迫,俺手头一把好宝贝,正于贤弟见了。”
陆谦笑道:“莫非宝刀?小弟此来,原也为它,兄长知晓,太尉最爱此等宝贝,本教俺问兄长讨了去看,奈何也知兄长痴迷不肯割爱,好歹出不得口。”
林冲沉吟片刻,陆谦道:“既是兄长有意示人,以小弟看来,平白恶太尉,也是不好,不如兄长亲持了去,当面太尉看了,当面讨要回来,太尉何等人物,想也不会讹赖,如此,一则小弟不辱使命,二则兄长在太尉府下当差,也好不落太尉面子,三则便是太尉要得,小弟在他左近,好话说几日,抬举兄长再进一步,可谓一举三得。”
林冲见陆谦为难,耐着他面子,只好道:“只得依你,明日送往太尉府里便是。”
陆谦大喜,再三拜谢,待他去了,林娘子道:“总是难安,心惊胆颤,不如舍了这灾祸,不值甚么打紧。”
林冲道:“无妨,高太尉位高权重,也是有雅量的,如何能夺人所好,给他看了便是,安心只管在家,料是无碍。”
便是这一去,白虎节堂事发,林教头又是个有担当的,心下已知陆谦合了高衙内要断送自己大好-性命,悲从中来,将一纸休书写了,却为张教头撕碎,一家送他上了路,归来满心忧愁。
锦儿劝道:“定是高衙内作恶,高太尉帮凶,官人一去,不知甚么日子归来,不如寻个僻静处安心待了,只等官人安稳有书信捎来,娘子便去寻他,从此走脱京师,也是好的。”
张教头在一旁只是叹气,道:“教头那日买了宝贝,自家便说怀罪匹夫,正要借机取来谎言丢掉,不想竟有这等结果。高俅非是善人,休道其人本性,便是个清官,耐得过自家儿子纠缠?祸事到头,避无可避,只好依了锦儿所见,暂且在家里坐下,自家使人探听,待教头有下落,一家都寻他团聚了是正事。”
锦儿又道:“教头与鲁师傅十分相得,也该寻他问个计较。”
林娘子只是垂泪,道:“可怜官人一去,山高路远,那两个差拨,满面凶恶,只怕一个不好便是灾祸,怎能放心的下。”
张教头毕竟有些见识,道:“女儿莫要为难,鲁师傅义气深重,早使人来告知,道是有他一路安排,定然无碍,又道行时托付赵大郎,高衙内再有纠缠,问他寻个主见,好歹逃脱便是。”
锦儿拍手笑道:“合该如此,鲁师傅义气深重,那赵大郎轻生死最重承诺,他两个一个满身都是本领,一个结交遍布京师,有风吹草动,两厢保管无事。”
林娘子又问张教头:“父亲一生,教人无数,平日里教头在,上门来都道教头这也好,那也好,如今出了祸端,怎不见一人来助?”
张教头冷笑道:“休说那厮们性子,自顾各人自扫门前雪,哪里肯果真赴汤蹈火?他几个,虽与我名为师徒,早已没了恩情,年轻时候,又被那赵大郎一顿拳脚,不来最好,只怕来了,也是心怀叵测。”
这一家,悲风呜咽,满园都是惆怅,晚间胡乱歇了,不三五日,有几个闲汉送来钱财,又密谓张教头收拾行囊,道是赵大郎吩咐。
张教头不知究竟,那闲汉道:“赵大郎相识满天下,既叮嘱教头收拾行囊,定有道理,只管听他的便是,休等祸事临头,后悔不及。”
闲汉们方去,竟有闲婆子上门来,先夸赞林娘子美貌,锦儿渐渐不耐喝止送客,那婆子方道:“林教头既去,又写下休书来,林张两家,再无牵连,小婆儿此来,正是要为娘子做主,太尉府里荣华富贵,何不早早去了?”
林娘子羞怒交加拂袖而去,张教头喝道:“把你这吃清水不说人话的,俺家女儿,清清白白,与他有甚么瓜葛?张家女儿,有死节之烈,无再嫁之心!”
锦儿将那婆子连拖带拽扔出门去,那婆子兀自不休,一面只说太尉府里的好,心恨不休,冷不防转出几个醉汉,扯住往大街里一丢,乱哄哄取笑不停,骇得那婆子落荒而逃,寻太尉府上婆子去了。
张教头见不是事,唤人去请赵楚商议,不片刻,那人归来,道:“非是赵大郎不得空闲,不知怎地,连番搦战的,过江之鲫一般,纠缠不肯放手,小人去时,正与几条大汉厮杀,不及分说。”
张教头又气又怒,再等几个闲汉上门,便要讨教主意,那闲汉里,有个当头的,道:“教头只管安心便是,昨日小人几个寻赵大郎,他只说教俺几个叮咛教头收拾好行囊,不几日便可启程,高衙内那厮不来最好,来了,有小人几个,管教赵大郎飞马赶来。”
张教头叹道:“昨日里,外来几条好汉,与蛮子竟联起手来,立那甚么擂台,又那许多好汉只管搦战赵大郎,小老儿也见识世事不少,只怕都是冲他去的。”
闲汉们颇不以为然,与张教头告别,一面使人去通报赵楚,一面往擂台而去,要瞧个热闹——那擂台,正在菜市口热闹处,两日来台上恶斗几百好汉,正是难见的繁华。
第二日,中原好汉自相搦战,金人不曾出面。
第三日,精神不足中原汉子,连败于金人手上。
再一日,金人又以连环车轮的法子再败几个搦战的。
终于有好汉瞧出分明,中原人善扑,相扑之术天下流传,金人竟都学了去,不知又造甚么招数,那厮们力大,似又是名师教导,确是不敌。
如此几日方过,京师里有名的好汉连番战败,军中的又被勒令不得厮杀,眼见金人洋洋得意,汉人哪里吃得住火,沉寂两日,便有人高呼:“此处擂台,彼处也一场擂台,自家拼杀,便是震天的名头,又甚么好?赵大郎拳镇京师,一身本领,何不见他上台?”
百姓渐渐传开,都乱嚷,道:“有理,何不见赵大郎打擂?”
有人便道:“他自在家里与人比拼,只怕此处打擂,尚未得知。”
连番战败的汉子,便叫道:“知晓他所在的,都去喊来,既有京师第一的名头,不该躲躲闪闪,是好汉,便该与那蛮子以死相搏,强似与自家的争名头!”
一声喊,百声应,不过半日,满京师尽呼:“赵大郎何在?!”
一时间,呼声如雷,竟震九霄,丝竹歌舞处,赵佶羞恼成怒推翻御案,调琴的李师师,骤然闻听那汉,立足不稳,只觉眼前都是山崩地陷,待要青鸾搬取赵楚,红萼叹道:“分明有人,正等今日,身在京师,如何走脱?好汉子,名声好比性命一般,大郎性如烈火,又为人推崇至此,娘子此举,休说令他名声扫地,只怕他也不允。”
李师师思忖片刻,决然起身,道:“都去看他,倘若大郎有失,拼却奴奴清白身子,定教社稷翻覆。”
闻声而来的崔念奴,禁不住一个寒颤,从不见她有这等咬牙切齿之恨。
青鸾早取了利索装束,看她模样,也要厮杀。
那玉香楼里主事的,见李师师脚步匆匆,喝令下人阻拦,下人哪里敢,竟为她一行轻巧撞破围阻,直奔菜市口而去。
此时,喊声越发惊天动地,只见自菜市口,不片刻飞马而出一骑,骑手连声大呼:“蛮夷横行,好汉喋血,打遍京师无敌手的赵大郎何在?!”
太师府里,蔡京慢悠悠踱步,片刻霍然喝道:“将开封府府尹将来,高俅误国,天子利令智昏,竟使大宋至此!”
下人劝道:“太师何必忤他,官家心思,最是明白不过,一个妇人,看他能有甚么能耐,竟教太师如此。”
蔡京虽老,张目宛如怒龙,怒道:“非为一人,本是国事,何必多言?只将府尹来,不然京师乱起,悔之晚矣!”





剪国 第十回 如此盟约
平地一声喊,万马奔腾似,正与赵楚交手那汉,闻声惊忙往后一跳,喝道:“且住!满城都喊赵大郎,莫不正是你这厮?”
赵楚扬眉倾听,那喊声越发高涨,万千人嘶声呐喊,惊天动地,便是他,由不住心神激荡,脱口叫道:“快去看来,可是唤我?”
有自在闲汉,撒腿便往喊声里走,不三两步,有飞骑驰来,人未落马,扬声喝道:“赵大郎好不自在,蛮夷横行,好汉喋血,不去与那厮们厮杀,管与自家争甚么短长?!汝既敢号称京师里打遍也无敌手,当此御辱之时,躲躲闪闪,算甚么好汉子?!”
那闲汉里,便有人高声应和:“正是,整日与寻常汉子厮斗,不显三分手段,有胆气,只管三拳两脚败了蛮子,俺们方心服你!”
赵楚心内冷笑,想必那高俅,便在此处等他,料想金人蛮横,又说打擂须先写了生死契约,他要断送自己,便先烘托个京师第一的名头,好歹骑虎难下,今日去了是个死,不去,好汉里再容不得自己。
沉吟未绝,又一骑飞来,远远喝道:“赵大郎,把着你一身本领,何不与蛮子厮杀,好教他知晓我中原好汉?!”
与他厮斗那几个汉子,本是不耐闲汉唤他“寻常汉子”,又见骑手催促,只是抱臂冷笑,也道:“赵大郎手段,俺几个很是佩服,金人败尽好汉,合该赵大郎补回面目!”
段景住在一旁低声道:“金人手段了得,又是朝廷里青眼的,哥哥若去,胜也难说,败也难说,两头都不是个好!”
赵楚横一眼黑压压一片人头,冷笑声声,道:“既有难却盛情,俺何必作缩手小儿,只管传说,待俺取了枪棒,片刻便来!”
众人见他允诺打擂,欢呼四起,纷纷扬扬往外传,那骑士早飞马又回,沿途喝道:“早取了赵大郎,只在片刻便到!”
眨眼间,呼声直传擂台下,往日三个不忿两个不服的,眼望擂台上五个赤臂袒胸金人,纷纷道:“这蛮子,脚下稳当如压千斤,又不乏灵活,前番丧命的好汉,不是吃不住他力气,也非不肯拼搏,无非不曾见识过这等勾脚招数,赵大郎拳法开阖如劈天地,尝闻军中好汉与他角逐,本防他力气,不料竟落败惊奇招数之下,以他眼力,只怕能瞧出这厮们手段来,好与丧命好汉报仇!”
旁人哼道:“只怕报仇一说难得很,这金人,早不知何处所出,近年方渐渐暂露,朝廷要报与辽人百年世仇,正好并这厮们盟约,哪里肯教赵大郎坏了他性命?!”
有不知的便问:“如何这般认定,莫非赵大郎定能克敌制胜?”
那汉子便道:“某手段不好,也不曾觍颜去领教赵大郎拳脚,只他数年不败,京师里好汉侧目英雄束手,定有过人之处。”
他这话,未免中气不足,旁人正待嗤笑,又觉自己心内所盼的,正与他相当。
那金人喜气洋洋,无非苦寒之地来的蛮子,如何敢败尽中原好汉?朝廷又是个懦弱的,金人杀人,他便不理,汉人杀贼,到处都是规矩,赵楚素以威名镇压京师,若他果真胜了,面子上好看许多。
平日有受赵楚接济的汉子,聚拢起来都道:“赵家哥哥恩情深重,今日一战,避无可避,金人挟数日横扫之威风,哥哥此来,难免气势上落了下风,自家们受他恩情,不可不报,有一腔血的,尽管都去,簇拥了哥哥前来,看他手段!”
擂台深处,陆谦赔笑与金人安坐,闻听外面呐喊赵大郎将来,心下冷笑,拊掌道:“事将成矣,可去官家心腹大患!”
那金人使者,汉话颇为流畅,耳听外头乱嚷,心里冷笑不止,假意道:“莫非更有好汉,怎不见前日便来?”
陆谦笑道:“贵使不必担忧,那厮只是个街头巷尾好勇斗狠的泼皮,量他无胆违了高太尉均旨——贵使不知,此人好生无礼,正要请贵使一并剪除,那盟约之事,都在太尉手上,只消此事了结,盐铁铠甲,足量供给。”
金使心满意足,将交金错银器物细细把摩,心下暗道:“都说汉人富庶,不料竟至于此,花花江山,有这等人物把权,若有精兵一支悄然南下……”
一念至此,金使心头火热,却也暗暗警惕,他此来,本为与宋结盟共罚大辽,为的是中原精良兵器充裕盐铁,又本国十分之小,应对大辽力有不逮,若是再行念想大宋,倘若一言不慎为人所知,大事不能成,罪莫大焉。
只是诱惑便如毒蛇,心头里存了这个念想,他倒勉强按捺不得,一咬牙暗道:“只消取了大辽,以狼主精细,十年便足,彼时举兵南下——咦,宋兵战力不济,宋廷糜烂如腐,此事定当细细记了才是。”
值此宣和二年,完颜阿骨打建国五载,第二次重兵攻掠辽国。自政和四年宋遣使者与金通好,至今往来许多,此番金人遣使南来,一则为签订盟约,二则也为探听虚实,宋廷已选了马某,将往海上共下国书,此所谓“海上盟约”。
宋辽两国,百年世仇,为报此仇,又兼金人许宋以燕云之地,宋廷喜不自胜,将盐铁除却弓弩而外,可应允供给金国,所谓以靡肉资虎狼,不外如是。
且说赵楚,既已允诺打擂,便取轻便衣物换了,出门来,闲汉泼皮前呼后拥,纷纷攘攘往菜市口而来,及半路,有两个汉子窜将出来,拦住去路道:“大郎稍带,大娘子有几许闲话,要小人两个稍带过来。”
赵楚认得,正是玉香楼两个把门的,和色道:“阿姐有甚么交待,值得这般急忙?”
那汉凑前,低声道:“大娘子道是有贼要害大郎,此去打擂,万千小心,一莫害己,二莫伤人,有个退路,便是……便是那贼有甚么把戏子,大娘子处自有计较。”
赵楚叹道:“既要生死文书,不分死生,如何定输赢?俺也知那厮只等今日,然则骑虎难下,如何能收手?且去教阿姐安心,既是有文书,便是打死那厮们,最多落个担待,性命无忧,莫要她为难,莫得委屈都吞了。”
那人道:“哪里肯,大娘子已往菜市口去了。”
赵楚默然无声,半晌道:“也罢,只好如此,前头一并去罢,待俺入那厮们牢笼,也好有个递水送饭的。”
又叮嘱那汉道:“只怕俺这一去,三五日不能见人,须谨记,莫要俺阿姐作难,不须求人,也不必串动,俺自有计较。”
那汉忙忙应了,叹气往前,自寻李师师去了。
又行几步,一泼汉子迎面撞来,都是平日相熟的,赵楚秘谓一人,道:“禁军枪棒林教头,老小都托付于我,允人之事,不可有始无终。想高俅那厮,并了官家,要赚俺一条性命,早晚脱身不得,只望众兄弟看平日交情面上,多多照拂。”
汉子们道:“哥哥托付,便是没了性命,定当保他无忧,只是自家们好勇斗狠颇有手段,究竟如何宁乃,哥哥只管吩咐便是。”
赵楚道:“倘若俺这一去便落了毒手,众兄弟须连夜保出林教头老小,俺屋里颇有资材,只管尽量拿去,待天明,往城外寻个稳妥所在,寻个时日,教人护送了往东去罢。”
汉子们点头应承,又问:“何时送出,往何处而去?”
赵楚沉吟片刻,算计风雪山神庙时候,断然道:“入冬便送走,明春送至京东西路济州府济阳郡郓城县押司宋公明府上,便说赵楚托付,好歹要教林教头一家团聚,不可轻辱!”
汉子们一一应诺,又道:“哥哥千万莫说丧气话,便是那厮们胆敢幽囚哥哥,小弟们也有计较,伙同京师里三五千好汉,管教哥哥周全杀出路子,天下之大,三山五岳莫不好汉林立,只消哥哥领个头,做那没本钱的买卖最好!”
赵楚忙道:“休得鲁莽,弟兄们日子虽是清苦,清白人家,恁地落个贼寇身子,教俺如何担待得起?量那厮们无胆在京师里结果俺一条性命,只待出了京师寻个落脚之处,倒也图得清闲。”
汉子们齐声应下,俱各分派出,一行直奔张教头家里。
赵楚又吩咐一人:“待俺入那厮们的毂,劳烦兄弟托俺一句话,只对俺那阿姐说来,教她使人往俺住处,有些用处的物事,尽都取了去,莫教那厮们玷污!”
一面说,快步到了菜市口,人都喊赵大郎到了,前头让开一条通道直达擂台,赵楚睁睛细看,只有三五个粗壮黑汉,乱糟糟披了头发,衣襟不分左右,行动恍如禽兽,不知廉耻,正是金人。
托的一声跳上台,那押台的虞侯,便教取生死文书来,赵楚提笔画了押,有金人径直来,将手指上面摁了,摆开搏击架子,就等厮杀。
赵楚手指他同伴,喝道:“何必分开,只管一齐来,快快将文书上画了押,好送你几个上路,敢小看我中原好汉,不知爷爷拳头厉害?!”
此乃打擂规矩,赵楚虽是心下好笑,却也不得不依了,若不然,冒失失见面便打,观擂闲人便聒噪起来。
金人不懂汉话,闻声转目去看虞侯,那虞侯只是冷笑,低声与那厮几个耳语,那金人一声叫,愤怒如雷,连连互相阻拦同伴,都要打第一个。
等他几个选出,赵楚撩衣坐马,使出黑虎坐-台,稳稳居住当中。
金人不敢大意,或也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待绕在赵楚身后,呐喊一声狠狠扑来,这一扑,恍如猛虎下山,虽无腥风,却有恶力。
赵楚有心试探他招数,轻轻一闪,那一扑便没了名堂,这金人拳头,只擦着他眼皮掠过,台下观战百姓,俱都啊地一声大叫。
那金人见一扑无功,腰身翻转,双腿化一把剪刀,又是猛虎模样,号称摆尾,正是那一剪,看准脖颈,若是剪实,木桩也得粉碎。
赵楚再让,使个铁板桥闪过,却也退到擂台边沿,百姓瞪目,不敢呼吸。
那金人眼见,狞笑连声,双臂支住身子,一条腿,蓦然如鞭,呼啸抽来,只等赵楚跳起,他又一腿便可趁虚再行绞杀。
当此时,宋相赵挺之,与金人副使完颜拓,双方交换国书,正将一纸副约按下印玺,其约当为正约前提,约定宋予金熟铁万斤,盐万石,而金人先行伐辽。
文书里却未写入,以赵佶胸怀,以金人早已伐辽之实,本不欲重复,奈何他心内想的,正是金人以好战之士,行损害赵楚勾当。奈何此计较,休道赵挺之面目无光不敢写入条文,便是完颜拓,心里也好生古怪,此番买卖,合甚么见着?
如此,只等赵佶心事完结,此约便有了成效,盐铁换一人,赵佶心内虽不甚得意,却是欢喜得很。
蔡京闭门不出,早备了乞骸骨陈情表,一时间,风动云惊。




剪国 第十一回 受刑不受罪
擂台之下,落针可闻,寻常百姓,近了便见那金人剪子似双腿,只等赵楚伺机跳跃,又要行那前几日里绞杀好汉的勾当。
有行家把手,眼望赵楚退无可退,脱口喝道:“赵大郎宁耐,休教那厮们撩起腿来!”
一声落,又一声起,只听擂台之上咔嚓一声响,那金人嗷地大呼,撕心裂肺,丧了爷娘似,几个同伴慌忙迎去,众人也不知究竟。
赵楚大笑,道:“花架子颇有些看头,力气却小了些,可是你家乳娘教养?”
众人只看他眨眼间击败金人,俱呐喊,有看的真切的,窃窃笑道:“传闻赵大郎自幼猛虎养成力大无比,骨头坚硬似铁,竟不料至此!”
那金人鞭腿扫来,何止八百斤力道,赵楚既不曾跃开,更不曾躲避,屈膝闪过他一条疾击,不待稍缓,金铁似膝撞,正中那人膝下,正是韧带所在,只这一下,那筋骨便断了。
金人很是悍勇,单腿立起,合身便扑,双臂使个锁金仙,牢牢将赵楚定住,他两个同伴,更不搭话,揉身四只拳头如雨点,望定赵楚面目双侧捣来,只听拳上风声,若是捣实了,果真神仙也没法解救。
台下怒声呵斥,都道:“好生无耻!”
赵楚心下既惊又怒,金人里,那完颜阿骨打好说也是个英雄,北地人既以好汉自诩,怎肯做就这般寡廉鲜耻勾当?
顺目来看,那三个金人蛮子,满目尽赤,气喘如牛,望他如世代仇雠,又似金山玉河,不及细想,台下托地跳上几条大汉,喝道:“把你些无胆蛮子,敢在俺中原撒野,你有帮手,俺也有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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