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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苍狼骑
琼英便笑:“我哪里能有这许多心思,自幼便与人相争,不让分毫,家仇不曾报,如今跟随大郎,大事未见图,这等悲春伤秋情怀,却是半分也起不得的。”
念奴叹道:“只艳羡你这性子,虽不知春秋,颇通大义。不读水品山,偏生山水自在心中,倘若以我见,世间女子,大凡四季娇艳,唯独如你者,本身便是花苑田园。”
琼英不能十分明了,茫然问道:“甚么个说头?”
念奴乃指了山水问:“此何物也?”
琼英瞧将半晌,摇首道:“山便是山,水便是水,能作甚么当?!忒是古怪,偏生读书的,这等见山不是山,遇水不说水。何处山水,无非不同而已,恁得这般神奇?竟动人心?”
言毕语落,便有女军自山前飞马而来,道是官军溃败到了。
琼英持画戟守在念奴身畔,命教女军休出头,只将一挥大纛后头掩了,在那山石之上,半山腰里,只等方寸间再败官军,好行长远之计。
那岳飞引了大军,一路不敢遣后军阻挡,只怕果真如石宝言,有一支军开往京师里去。大战之中,官军遗失官凭路引无数,暂且也容不得详查邸送四方,那贼们,手里已有个太尉高俅印信,如若果真要往京师里杀去,只怕京师动乱,在所难免。
远远已闻前方雷鸣般河水振声,上下均喜,各自道:“河口便在前头,待过河,前头又是个将歇的地,好歹有些热汤面饼,方少缓这许多疲乏。”
正过了山脚,那河水轰鸣愈发清晰,便是面目里,也有湿漉漉水气拂洒,前锋偏军快步往先而行,蓦然夜幕方将将落下,凄厉一阵骚动,有将高声喝道:“贼过有埋伏,速退休与纠缠。”一面便有斥候军快马飞回来报。
岳飞闻听心惊,宗泽只是疑惑:“贼安有这许多人马?以他前后数拨来算,须有五千余众,莫非山寨里并不留一人一骑?”
有参将惊道:“莫非贼所言占据梁山泊本是作假?贼既舍却基业杀下山来,如此步步设伏,用心何在?倘若果真有不臣之心,一路只凭官凭路引,当无州所可阻拦,他都是骑军,三五日,临近京师。如今燕云征战焦灼,江南反贼尚未扑灭,倘若京师为贼大军所乱,天下震动,汉家山河危矣!”
岳飞惊道:“区区数千贼,果真敢有吞天下之心?京师里自有数万禁军,最不当也须抵挡三五十日,勤王大军,数日便至,贼必不至于此愚笨,自投罗网之心,非此等反贼所能有。”
这厢里惊疑不定,远远看那晚霞里,白衣念奴迎风似舞,一面大纛之下,琼英持戟立马,虽只三五人,惊动官军的心。
那宗泽陡然惊叫道:“贼本欲图登州,张嵇仲与某,只当反复之计,莫非果然竟与胡虏勾结?又或本是江南反贼一伙?倘若如此,数番变故,那千余人马陡然转有数千,则为必当,贼狂言要取京师,也非恫吓,甚为不妙。如今,当探查得知这山里贼军多寡,冲破此路,速渡河引援驰援京师!”
汉家天下,本便少无谋之辈,却寡善断之人。以张叔夜宗泽之能,又是个清流出身,清苦边军,自也入手不得。因此帅这等乌合众剿敌,数番为败于山东大地,失却平日精明,又非果然儒者,担当之心也有,却无虽或本错而就错固执本性,张叔夜如此,宗泽尽然。
后又道:“安知贼心果然算计?以贼酋精细,怎不知我处这一路,足断他退途?倘若如此,贼必有心先了却我这一路人马,而后方好如愿杀破大道祸乱京师。”
万余人马,竟在这崎岖山路里徘徊不定,宗泽待这一伙已心有余悸不敢大意,下头自也更甚,便是岳飞,虽不世出名将之资,毕竟年纪尚浅,非名震青史时可比,腹有良谋,却不敢断,一时踟蹰。
陡然,那半山腰里念奴笑道:“莫非主军之人,已非张叔夜么?如此进也不进,退也不退,倒是为何?我一区区女子,只身挡路,只消使三五斥候越山而望,自然明辨分付,倘若张叔夜在,虽好清名,谋略不足,毕竟是个善断的。”
宗泽乃使偏将喝问:“反贼安敢截断前路?待我整合军马,定生擒尔等,又有甚么说头。”
念奴轻笑,极是不以为意,叹道:“如此,主帅也非宗泽,莫非区区数番小败,这两人便失却争雄之心,将大军委以他人?以我看你这一军,三五年之后,或有颇成就者,如今,尚无一人是敌手,这般优柔寡断,能成甚事?不如器械归降,待几日之后打破京师,请我家大郎作个天子,尔等也是有功之臣。”
内有一将,倒也关胜众人之后,乃是个骁勇的,奋勇飞马要上山来,叫道:“这女子好不可恶,看我捉她,便知前路端地!”
可怜半山腰里,琼英更不飞马而下,远远借了高处的势,飞石落来,正中额头,登时里血流如注,一头落下马来,碌碡也似滚将下去,为军士救起看时,教那山石又磕破皮肉,昏厥不醒。
这般做派,本是自取其辱,黑夜里,琼英极善飞石暗器,便是岳飞,思虑半晌不敢轻动,乃走马往前来,暗自戒备,一面问道:“既为你所困,愿请教以缘故,纵死无憾。”
后头宗泽知晓岳飞所图,密令骁勇斥候弃马而步行往山上来,一面有一支要捉念奴,一面探查山后河畔动静。
且不提斥候小心翼翼往山上而攀行,念奴闻岳飞问,便笑道:“也罢,便是教你受死,也须作个不糊涂的。你那前锋里,董平关胜两个为阮二郎所拿,出身朝廷,自不可起别用心。只不知祝家庄里,这祝彪便是个头领?遑论更有李应,倘若他失于梁山泊,李家庄内,内讧起在阋墙之中。只消这两人能有回归之机,那等豪强人家,国家王法本便无所拘谨,休说四五千人手,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因此,以此二人,将独龙岗上三庄里,教易以熟铁生皮,附以工匠人手,并不甚为难。你前番所见打横旗而来的,便是祝家庄李家庄凑集千余先头人手,本他只怕不能心甘情愿,毕竟落草,自此非你朝纲里清白人身,然则既有你大军不识好歹,将这良家人等尽情屠戮,只当是我军,迫他不得已落草,倒是多劳你的手。”
那宗泽听得明白,一时间一佛升天二佛涅槃,切齿骂道:“便是你这女子所出诡计?如此行径,有违天和,休说成就大事,便是天理,也不容你!”
念奴失笑,摇首叹道:“可叹宗泽,一世英名,肉眼毕竟不识人情。这天地里,人非生而有贵贱,便你出身所谓贤良的,作威作福,我这草莽里的,合该世代教你欺压?民心如火,倘若这朝廷里肯修身治齐,抵御外辱,将你当官的俸禄,些些分些来教养,何至于一时之间,聚起这许多落草的好汉?便是大郎,一心都为赵家天下,西军里身被创伤百余,累累战功,谁能可比?这糊涂皇帝老儿,只为一己之私,将这等人物,逼迫不得已举起反旗,如此,你又何颜面言言不惭训我以天理人情?须知世间汉子,自古多有一腔怒气,便是匹夫,也可教天地失色。既是世纲不容,便破碎这世道,你来镇反,也是你的理,我为活命,本是我的命,又甚么正义公平?战阵之先,你朝廷里横征暴敛暂且不来分辨,大军所过之处,便是农家舔田舍,也教剥去生生一层皮肉,如此行事,偏你朝廷里行的?况我所部,以你之党,换取贸易,如今杀人者是你,夺言者也是你,这般寡廉鲜耻,倘若出他人之口,我尚待这朝廷有一夕之念,偏生天下闻名宗泽出口,可知宋室天下,外不能御辱,内不能应民,败亡旦夕之间也!”
这番夺言,宗泽无话可说,那岳飞又道:“待崔大娘子,俺也有耳闻,衣食无忧,譬如富贵者,京师里能比大娘子有几人?既如此,何敢从贼而反?如此强词夺理,倒辱没朝廷老臣,民间能吏,可谓相逢不比闻名恶,诚不我欺也。”
念奴勃然大怒,戟指喝道:“汝一介小将,生受他千万剥夺,早不复有汉家儿郎铮铮一身骨头,颠倒黑白,敢以己私,加为公念,这般小人,更尤甚寡廉鲜耻者。我却只闻汉唐强盛,以和亲污名。大郎常谓以教说,世间女子,譬如生母姊妹,也是汉家锦绣,而今朝廷竟以锦绣,委以胡虏蛮夷,谈何富贵荣华?倘若汝母如姊妹,欲举于蛮夷床榻,汝竟忍气吞声,强以笑颜也?以己度人,倘若汝不能以汝母姊妹而忿,此禽兽之辈,敢与大言来说?可速退,耻于之辈论道,片刻杀之,定告以天下。”
岳飞唯唯不能语,只是道:“朝廷大事,妇人焉能知之?自古以来,此策已是惯例,无端苛责,十分不平。”
崔念奴冷笑,蓦然喝令杀贼,周起十数女军,将身前涌来,可怜一伙斥候,方上得山去,哪里能有还手之力?尽为屠戮。
当此时时,官军身后,黑暗里蹄声得得,一彪悍军杀来,当头数条好汉,撞破官军,将个宗泽懊恼起来,眼前金星乱溅,直叫道:“贼好生狡诈,以小军截我大军,只图援手到来。”毕竟老迈,受不住这等噩耗,又生受耻辱,乃与岳飞道,“此所谓以一发儿衔连环,必尚留有后手,只须冲突出去,再不可这般大意,待过河去,河口城里,别作商议。”
这正是:“
可怜无断男儿志,一夕沉沦暮夜心。





剪国 第六回 英雌会
诗云:
河北豪杰低琼英,指上瑶琴叹生平;龙城飞马敢破虏,谁怜本爱梨花情。
宗泽岳飞二人引大军,一个老迈,一个权威不足,倒在河口之前,将个大军,又一泼葬送,待对岸闻听侦知使人接应,堪堪过得河去,对岸里杀声不歇,依旧不及渡河的,教那一伙困住厮杀,若非有弃械而降的,千余人丧命黄泉。[]
那山头里,点亮一支火把,映照出大纛下区区数人来,只听那厢里众好汉放声大喊,道:“谢宗太守葬军我手,他日战阵相逢,可容活命!”
宗泽一生忠贞耿直,如今教这人不足数千将不过十数的草莽里好汉杀破了一世英名,耳听对岸满山遍野都是喊声,眼见所部残军垂败不堪,颓然仰天一声喊,随了张叔夜的路,倒撞下马来。
毕竟不知那一伙虚实,京师那厢也无音讯来问,暂代的主将岳飞愁眉不展,一面勉强教各部军校督查人马点检损失,又请河口镇守将备了热汤肉食,大军饱餐一顿,次日急匆匆启程,使探马出前三十里流水价探查回报,日行五十里,逶迤往京师而去。
自有念奴使人点看收俘,所得无数,一时大喜,此处暂且略过不提,只说那一日里山上计较。
将张叔夜使者送将下山而后,念奴自后室里转出,掐指算来日期气候,使人尽取各路将领来聚,语之曰:“张叔夜此一番安排,可见其心已乱,为主将者,或临阵斗敌,啸聚军心,或稳坐中军,平定四方。此二者,前番张叔夜勇气既泄,如今躁心更甚,一者所虑朝廷里责怪,二者清明折损,因此如是。既如此,大事可图,七哥速往山下,教石宝段景住如此如此。”
又令时迁:“可往山下,查看道路,自东平府往京师里去,大小险关隘口,各处大山湍水,均须一一在心,而后以你之见,每一处险要,留一人接应,直往河口镇处而止。待事成,你须往郓城县内寻找大郎,彼处必有应当,正合你好身手出力,只是劳苦。”
时迁笑道:“此有何难?临阵厮杀,非我所长,倘若有出力处,一身力气,有何不舍?这便去也!”
再令林教头:“教头勇气,世人尽知,我这里一手后头安排,却要你直面见敌,若见西北处一军杀来,待张叔夜挥军掩杀,当长驱直入,接应于他,汇聚人马,最少折损,将这一支人手引上山来,便是大功一件。”
众人均不解,问之,念奴笑道:“自有安排,不必多问。”
复令阮小二阮小五:“你二人引本部水军,取小船数十,将林教头一行引入水畔,打破船里硝石桐油,待官军水军动乱,可将火船自水下卷往他船舶里去,焚烧敌军,不可教走漏。若有时机,俘虏官军船只,有一个,便是你水军一一个,有一双,也是你处所得。他日大郎塑造水部,便是你家当。此事可待七哥回转,并他那里一处。”
两人齐声应命,念奴又教邓飞诸人,一番安排:“待官军营寨为我所破,你几个不可恋战,引本部军马,往西北而去,有时迁人手接应,彼处埋伏,沿途只消官军到来,截杀俘虏,不可贪功,以所获为功,须一一谨记,当争头功,面子上十分好看!”
眼见众人尽去,一旁琼英问道:“何处又来一支军马?并不曾见有好汉来投,莫非平地里变出一支军马来?”
念奴笑道:“此事尽在你手里,阮氏三雄所俘四个将领,关胜董平自不必说,往后大郎归来,他有用处。那扑天雕李应,祝家庄少庄主,今既已与我生仇,往后山寨妥当,大郎定取以为己用,如今留他两个,莫非山里粮草充足?以这二人,换他两庄上千余精壮百余工匠,此买卖他两庄里久做,自然值当。”
琼英笑道:“你这手段,却是十分得当的。这等豪强人家,朝廷里每遇荒凉年份,便以民间精壮引以为厢军安定民心。这等豪强,经年来便以最精壮者,掳以家口,附于庄上,这许多年,朝廷不曾一一核查,那当官的欺上瞒下,这等豪强,隐匿人口丁户何止数千?山里往后,必然与朝廷周旋,钱粮兵马,只在人手头上,取千余人来,充作大军,又以工匠,坚固水泊,真高明也!”
乃问:“欲以我为何做?”
念奴乃修书一封,签以本名,交付道:“独龙岗三庄,不比曾头市势大,如今两庄引头的尽在我手中,独留一个扈三娘,当知倘若这二人有失,三庄危机。又有李家庄里,曾闻李应之下许多豪强,彼此争锋不休,这李应十数年为庄主,当有忠心耿耿之人,只怕如今已在扈三娘军中,祝彪乃祝太公亲厚之子,当如珍宝,必然也来接应。你可持我书信,往扈三娘军里说以利害,休道我部已上山,只说后日攻下梁山泊,要与张叔夜周旋,只要三日之内,将两庄上搬取精壮千五,娴熟工匠百余,待人手到时,李应祝彪,一概放生。倘若不肯,教他后日午时,水畔来取尸身。”
琼英笑道:“此事不难,正好煞煞这一丈青好大威风。往后梁山周遭,也好教世人也知河北女子大名!”
于是整束行装,持画戟乘小舟荡下水寨来,寻见扈三娘营地,乃命水边渔户家里妇人,将寥寥数语交付寨中扈三娘去,约以村内相见。
且说这扈三娘,自李应祝彪为三阮劫取,不知生死,如今统引千余大队,方知此事不易,本便烦躁,又半日,李家庄内得知李应为俘心腹数人飞马而来,又半晌,祝家庄祝龙引数十人手而来,见面只说救援,却不知何处下手,整日吵闹,烦不胜烦。
这一日,扈三娘独坐帐内思忖,心道:“李家庄里,扑天雕亲厚者过半,其余人等,尽在他叔伯弟兄手中,这李应在时,尚兀自争斗不休,一旦李应为他坏了性命,庄主之位,定然落于他人之手。祝彪虽人品不堪心胸颇为偏狭,却非祝龙祝虎这等莽汉可比,心知独龙岗上三庄,唇亡齿寒,不曾起硬生生吞并手段。若这二人有失,独龙岗上三户人家,必起纷争。如今看这张叔夜,虎狼之心,已生剪除之意,倘若大变,定然下手。只不知他手里俘虏,如今怎生个处置。”
一时苦闷,忽有女军来报,道是扈太公使扈成飞马而来,已在帐前。
忙取来见,扈成神色惊悚不定,劝道:“那朝廷里与反贼厮杀,于我等何干?独龙岗上,扈家庄最是弱小,愚兄忝为兄长,胆小怕事,不能服庄客之心,只你这一个妹子,四处有事,便都交付手中。如今耳闻李应祝彪已为反贼所拿,生死不知,你当知这两庄上,李应深沉莫测,祝家庄一心只贪婪我家里兵戈器械打造之利,便在愚兄来时,李家庄有某人数个,使人来见父亲,要请做主,讨伐反贼,解救庄主。”
扈三娘叹道:“区区一家之内,如此纷争,于大事何益?此等狼子野心,只要讨伐兵出,彼必然杀李应祝彪,如此,庄事方落在他手里。”
扈成道:“既是妹子知情,如今可有定计?以愚兄之意,也是父亲心思,只教你回庄上,紧闭庄门,外事纷扰,自由它去。”
扈三娘摇头道:“此议甚不妥当,张叔夜虽是名臣,待草莽好汉与我本地豪强,如仇雠敌寇一般。如今李应祝彪为那一伙所拿,眼见也是出力的,方暂收凶焰。倘若我也寻机要回庄里,这张叔夜手头数万人马,又节制山东各路,谁能与他争锋?倘若他教各处州府起厢军来讨伐,那祝太公老而成贼,李家庄蛇鼠两端,只怕当头风,便将小小扈家庄吹散。当今之计,乃是寻那一伙,无论钱财多寡,便是倾家荡产,想必那两庄都愿换取自家人来归。”
扈成听的目瞪口呆,继而也不敢再有取妹子回庄之心,愁眉苦脸十分为难:“张太守数万人马,只说如今也不见反贼踪影,你这手里,虽有千余人马,我看那曾头市,也远非这里可比,何处能寻?”
旋又道:“前番与那赵大郎,也有一面之交,你只赞他果然是个好汉,不若遍地寻找,只消瞒过朝廷耳目便是。”
扈三娘失笑道:“大兄何出此言?他数万大军,斥候也有百千,更兼如今山东各地都是张叔夜节制之下,遍地耳目,如何能躲了他寻赵大郎?便是张叔夜不来阻拦,分明便是他计谋,要随我之后,寻见那一伙落脚之处,你只当只是儿戏,那赵大郎纵然肯愿见一面,他麾下的,能容此行?”
扈成满面通红,叹道:“这般为难,只是可怜我家妹子。”
正说时,有女军来报:“有此处村人,道是得娘子旧人的托,将些要紧的话拿来见。”
扈三娘十分奇怪,心道来者竟是谁,便命:“教来见。”
乃见妇人,问之名姓,一概不知,只说:“那一位娘子,形容十分美貌,手里持一杆大枪,枪上分作两个月牙,为人倒十分可亲,教奴来传讯,只说河北女雄,得扈家娘子旧友托付,有些不便的话,只好请娘子在村里相见。”
扈三娘扬眉而起,嘿然冷笑:“原来竟是她!”
便命赏那妇人钱财,教引往外出,扈成思忖这半晌,方悚然讶道:“尝闻反贼里有两个娘子,一个形如军师,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手持画戟,名曰琼矢簇,莫非果然是她?倒是奇怪,来此作甚?”
扈三娘来回踱步,片刻决然道:“既是她来,必有所图,你且在这里安歇,待我见她一见,看有甚么说辞!”
扈成忙道:“怎可入虎狼之地?不如引军前往,就地擒拿,这女子好是那赵大郎亲爱,必然肯将李应祝彪来换!”
扈三娘不悦道:“大兄非江湖里人,不知义气,这等算计,岂非一丈青能为?她既敢匹马来见,我又有何惧之?前番战阵里,本他便能拿我,想是念及一段来往,故而留守。世间多有欺世盗名之徒,却无算计女子的赵大郎。只去便是,定有缘故,休教那里人知晓,不可使人来援,坏大事,定以军法处置!”
扈成无法,也不敢违逆,只好唯唯诺诺应下声了,眼见扈三娘缠了拿将软索,得胜钩上挂著绣鸾刀,泼刺刺拐出营门去不见了踪影。于是苦笑,他自知这妹子携器械而去非为争斗,只要不教那琼英压下风头,看妹子几个心腹女军将他牢牢看管不教出大帐半步,好气又好笑,索性寻个僻静,埋头大睡去也。
毕竟英雌两人,怎生个相会,且看下回分说。




剪国 第七回 将口舌
诗云:
霹雳从来说翼德,锦索飞石解处何?一时击破琉璃盏,青灯深处投飞蛾。
水畔村舍,鸡犬相闹,孩提奔走,行如常日。间有成人往来,叱笑而行,照日老翁老妪,喝儿呼孙,逐猫驱狗,尽如昨昔一般。
扈三娘缓马入村,虽知那一伙也不至将他着手拿去,却知这世间女子如琼英者,形如烈火,并不比草莽好汉怯弱,她在这山东境内,名头不比寻常好汉,那一伙既要落草梁山泊,必然以名声邀聚人手,她这一处豪强,倘若琼英名头压下将去,好处非一日两日可见。
当时倒提绣鸾刀,将那拿将软索栓在手掌里,越人而问之,都说果然有个红衣娘子,美貌无比,马上挂了方天画戟,方来村内不久,本在村店里歇息。
扈三娘乃问:“其人今在何处?”
村里人笑道:“那娘子虽是貌美,却甚有煞气,虽不如朝廷里来人凶恶,人不敢近,俺们只看她村店里歇息半晌,又要了熟食,打马往村外去也。”
有人也笑:“临行之时,只看她与村店伙计有几句说话,赠以金银,那金银锭十分丰厚,倒教人十分眼热,大娘子不如往彼处询问,必有所得。”
扈三娘心道:“那一伙,便是造反,也不愿扰民,只如今官贼不两立,虽赵大郎堂堂好汉,未必麾下,尽如他人。当有所计!”
乃问村人道:“我便委你银锭,须前头引路,往村店里闻讯。”
村人欢天喜地,接了银锭,前头引着直至村头,果然有酒旗飘展,店外闲坐几个村汉,迎面见村人引匹马而来,均纷纷笑道:“你这厮,倒是个机灵的,前番方引个大娘子来,如今又寻甚么买卖?”
那引路汉子怒道:“休要聒噪,片刻村店里酒肉,俺自请你,只休怠慢贵客。”
众人举目看去,只见那桃花马上,又是一番自与前头不同的花朵般颜色。但见她:
一枝海棠花,春露平明压;眉目垂风雨,红袄掩金甲。
当时赶路急迫,云鬓斜倚金钗,兜鏊下些些闪出些丝发,将个凤头靴踢着,柳腰勾勒出纤细丰腴,面色上多有寒霜,皑皑如秋,将个寒潭剪就双眸,只是一眼望来,便有凛凛的威风。
村里汉子,又见这一个,与前者一般,哪里敢多看一眼?慌忙让开道路来,更有好事者叫道:“村火儿,贵人莅来,伺候著好酒菜。”
那村店里火儿,闻声而出,眼见扈三娘装扮,暗自欢喜,忙问道:“大娘子可要问个道儿?先头那娘子,道是水畔里,有一处高台,倘若大娘子敢往,便在彼处等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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