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冬天的柳叶
程微嘴角抽了抽。
这么豪气干云干什么呀,就是喝了一杯略带腥甜味的符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是砒霜呢!
而且,而且居然用衣袖擦嘴,实在是太粗鲁了。
见惯了自家兄长的优雅,程微百般看这呆举子不顺眼起来。
“行了,你可以走了。”
举子诧异:“就这样?”
“看看你的手。”程微淡淡道。
举子低头。
原本红肿破烂的手掌此刻竟然完好如初,新生的几处肌肤,明显比旁处要细嫩。
举子大惊:“姑娘,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程微皱眉:“你这举子好没道理,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还是读书人呢,我给你治手,你却说这是妖法!”
欢颜救治的那条野狗,至少还容忍欢颜给它包扎了十多次才不干了呢!
“我是符医,给你喝的,自然是符水。难道你从未喝过吗?”
彼时大梁,哪怕真正的符医已经不多,更多的是打着符医名头的游医郎中,可寻常百姓对符医的认同还是根深蒂固。家中有人生了病,特别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寻常大夫束手无策,往往是求符医来看。
程微这么一问,举子就想到他十来岁时总是梦魇,母亲去求了符水喂他喝下,然后他一整日都待在茅厕里,再也没出来过的惨痛经历。
原来,真正的符医是这样的吗?一杯符水,就能让伤口瞬间恢复?
举子忍不住动了动右手。
这么一动,顿时钻心疼痛传来,他额头渗出冷汗:“先生,还疼!”
面纱背后,程微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这人,倒是实诚,见她的止血生肌符管了用,就叫起先生来了。
先生。
嗯,这要比他叫自己姑娘,可顺耳多了。
程微轻咳一声,竭力摆出“先生”的样子,嘱咐道:“别乱动。你这疼,是因为骨裂的原因,需要再饮另一种符水才能止痛。现在不给你用,是因为那符水喝了只能管半日,你现在喝下,右手感觉不出疼痛,就会不自觉乱动,反而对恢复不利。等到了傍晚,你再来医馆,用皮囊把水装了,应该能让你顶下一场来。第二场前日,再来取符水。”
见举子连连点头,程微提醒道:“你记着,那符水喝下,你虽感觉不到右手疼痛,可是骨裂还在,且因为一直写字,会加重伤情。等撑完三场,你可来济生堂,或随便一家医馆,请大夫替你右手固定绷带,至少要养上百日才行。”
亲眼所见的神奇已经让举子把程微当成了符法高明的医者,对她的话连连点头:“在下知道了。”
“那好,你可以走了,傍晚我不在此处,会把符水交给专人看管,等你来取。”
“多谢先生,在下告辞。”举子深深一躬。
程微心情不错。
这举子,还算知礼。
举子站起来,转身走了数步,又转过身来,迟疑一下道:“先生,在下薛融,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程微还未说话,欢颜先不乐意了:“你这人,哪有去医馆看病,就要打听人家大夫姓名的!”
程微暗自点头,心道这丫鬟说话越发靠谱了,就听欢颜接着道:“难道你吃鸡蛋,还要问问下蛋的母鸡是芦花鸡还是白羽鸡吗?”
程微……
而呆举子薛融,已经掩面落荒而逃。
程微摘下帽帷:“欢颜啊——”
“怎么啦,姑娘?”忠心护主的小丫鬟笑盈盈问。
“没什么,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欢颜呆住:“姑娘,婢子,婢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苦苦思索,恍然大悟:“姑娘,原来您是想告诉他啊!”
程微已经不想再说话!
这时程三叔匆匆走了进来,神情急切:“微儿,刚刚那位孝廉的手,他的手——”
程三叔语气已经开始颤抖,竟无法再说下去了,目光灼灼盯着程微。
程微并不打算瞒着,微笑道:“是我治好的。”
“止血生肌符,止血生肌符……”他语气越发笃定,“微儿,你给他用了止血生肌符,对不对?”
程微讶然:“三叔怎么知道的?”
符法一道博大精深,如浩瀚星辰,每位符医精通的符法并不相同,程三叔开口说出止血生肌符,程微无法不惊讶。
见程微没有否定,程三叔神情更加激动,匆匆说一句:“微儿,你等等!”
说完人已经又冲出去,不多时又回来,小心翼翼捧着一样物件。
那物件用暗黄锦布包着,程三叔一层层剥开,露出一套残破古籍来。
“三叔,这是什么?”
程微口中问着,向古籍看去,上面熟悉的图案令她心头一跳。
娇鸾 第一百一十六章 碰壁自尽
“这是咱们程家祖传的符法集录!”
程微忍不住伸手去摸,被程三叔拦住:“小心点,这套符法集录已经保存了上百年,纸张脆弱,若是不小心,就可能毁了。”
“怎么从没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还有这样一套符法集录呢?”
程三叔小心把符法集录放在桌案上,苦笑:“符医一道,讲究天赋和传承。咱们程家虽是以符医起家,可先祖当年虽留下这套集录,却没有授徒。后辈中人,对集录上那些符法,根本连看都看不懂,时日久了,这套集录就一辈一辈交到继承济生堂的子孙手上,其他人哪里会留意呢。”
“那三叔怎么知道止血生肌符?”
程三叔再次苦笑:“哪里是我懂得,是先祖当年的三子惋惜先祖惊才绝艳,不忍他那些辉煌就此湮没,专门把先祖救人事迹记载下来,那里面就详细提到了一些符法名称和功效。”
“那本书呢?”程微扫一眼符法集录,好奇地问。
程三叔嘴角似笑非笑,落在程微眼里,不无嘲讽:“那本书供在了祠堂里,供子孙阅览。不过这么些年下来,恐怕鲜少有人翻阅。”
“三叔,我能看看吗?”程微指指集录。
程三叔颔首:“看吧,轻一点就是。”
程微笑了笑,取出帕子拭了手,才拿起最上面的书册翻看起来。
程三叔就一直出神看着程微,待她放下书册,立刻追问:“微儿,看得懂么?”
程微点头:“大半是懂的。”
程三叔一把抓住程微手腕,罕见的失态:“当真?”
程微犹豫着要不要点头。
在程三叔忐忑期冀目光下,程微摇头:“不是大半。”
程三叔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程微笑盈盈道:“三叔,其实我都能看懂。”
一通百通,她这些日子跟着阿慧学习符医理论,还掌握了数个符箓,对这些符箓的笔画走向,乃至蕴含意义都是一目了然的。
当然,能看懂并不代表能画出来,能画出来,并不代表符法生效,这些就不必细说了。
程微只是想,她想快速获得旁人认可太艰难,而留给她的时间又不多,那么,一味低调藏拙是不行的,她需要有长辈在关键时刻站在她身后,比如母亲,比如三叔。
不然,大姐姐或者其他长辈有什么事,她拿着符水,恐怕旁人还会拦着不让喝。
程微不由庆幸年前的昏迷让她与北冥真人有了交集,而符医最讲究天赋,她只要咬定了被北冥真人一杯符水点化,旁人就算质疑,也寻不出破绽来。
而那些质疑,她相信,终究会随着她将来越来越多的出手救人,而淡化的。
程三叔神色怔然,喃喃道:“真会有人因一杯符水而做到通玄吗?”
看了一眼面前的侄女,不过十四岁,却气定神闲,自信非常,感慨中带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黯然:“果然,符医是最讲究天赋的。”
他热爱医术,而符医作为医术另一个分支,还是家学渊源,又怎么会不关注。
这套集录他翻阅了不下百遍,永远是云里雾里,曾有一段时间他与玄清观一位道长走得颇近,把一页画符拓下向他请教,却发现那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死了心。
玄清观传承千百年尚且如此,何况他们家就没有过传承的呢?
“微儿。”程三叔神情郑重起来,“这套集录,三叔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爱惜。”
“三叔,您把它给我?”
发现侄女有些紧张,想想她的年龄,程三叔微微一笑,拍了拍程微的肩膀:“微儿,程氏一族,如今只有你能看懂这书,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三叔只望你能好好保管,潜心学习,将来争取把咱们程家符法传承下去,不至于让祖宗的心血,就这么永无天日的埋没着。”
程微心想,那位先祖当年没有把符法传承下来,说不定是不在乎心血被埋没的。他都不在乎,她其实更无发扬光大的兴趣了。
可是在程三叔殷切目光下,程微还是点了头:“我会努力的。三叔,以后还要您帮我。”
程三叔似是懂了程微的意思,笑道:“小丫头,心思还挺深的。你放心,将来有人质疑,三叔会帮你的,咱们程家,本来就是符医传家。”
程微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有三叔这一句话,哪怕将来北冥真人问上门来,她都不怕了。
不过……北冥真人那般大人物,是不屑于和她一个小丫头较真的吧?
程微放下包袱,心情不错,制出止痛符,带着欢颜回了伯府。
程澈翌日下场,天未亮就要离开家门,前去熟悉考场。
韩氏等人一起为他送行。
“大伯、大伯娘,父亲、母亲,三叔、三婶,你们都回去吧,二月春寒,莫受凉。”
几位长辈该叮嘱的都已经叮嘱过了,遂点点头:“澈儿,你也莫要耽误了,快些去吧。”
程澈笑着点头,走到程微面前,抬手揉揉她的额发:“微微,怎么不说话。”
程微觉得自己简直比二哥还要紧张,可是不敢流露半分,遂绽放了一个笑容:“现在不用说,我相信二哥定会高中的。等二哥考完,就陪我下棋吧。”
程澈嘴角动了动,很想告诉妹妹,陪她下棋其实比考试还可怕,到底没忍心,把她额头揉乱,转身走了。
程微回去睡了回笼觉,等起了床,请安后,惯例去了济生堂。
不知是会试举行的缘故还是如何,医馆并无多少病人上门。
程微心悬程澈考试,无心多呆,干脆带着欢颜去了百味斋,要一碗羊肉羹慢慢吃,心道等过了二哥考试,就请赵晴空来此小聚,止表哥的事还是要提醒一下,哪怕赵姐姐最终还是要嫁过去,心里也好有个数,不像她当傻子这些年。
程微百无聊赖拿汤匙拨弄着羊肉羹,忽听楼下一阵喧哗议论,零散传来“春闱”、“举子”等字眼。
程微心下一动,派了欢颜下去打听,不多时欢颜回来,道:“姑娘,是有个举子,被查出来鞋垫夹层里放了经书摘要,结果取消了入场资格。那举子在考场门口碰壁自尽了,现在好些人都赶过去看热闹呢。”
娇鸾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遇南安王
叮当一声,汤匙落入碗中,发出清脆响声,羊肉羹溅出来,有几滴落在程微手上。
她脸色铁青站起来,连手背上的汤汁都顾不得拂去,举步就往外走。
欢颜就是这一点好,见程微忽然往外走,并不多问,忙跟了上去。
“姑娘,你们还没给钱呢——”百味斋伙计气喘吁吁在后面追。
程微停下脚步,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如二月清晨的露珠,滚落在人手心,一片冰凉:“欢颜,给他!”
欢颜把碎银子塞给伙计,上前扶着程微:“姑娘,咱们去哪里?”
“去贡院!”
百味斋属于上等酒馆,价格不菲,招待的都是富贵人士,自然坐落在达官显贵云集之处,离考生们春闱所在贡院相距不远。
程微脚步匆匆,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向贡院所在,然后愣在那里,心底寒意汩汩往外冒,绵绵不绝,很快把她整个人都冻僵了。
几个衙差正把那碰壁自尽的举子往木板上抬,许是因为人已经死透了,就格外的沉,抬到一半没抓稳,尸首一下子摔回去了,这么一颠,一口血就从那人口里喷了出来,惹来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声。
程微捂着嘴,手不停地抖。
隔着帽帷轻纱她看不大分明,抬手把轻纱掀起一角,死死咬着唇看那自尽举子。
她终于把那举子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三十来岁的样子,很瘦,头发已经散了,被鲜血黏成一缕一缕的胡乱贴在脸上,额头一个血洞触目惊心,血把整个脸都染透了,辨不出具体的样貌,可程微捂着嘴,心中恐惧犹如凶兽,横冲直撞,快把她的心房冲破了。
程微忽然转身,往回跑。
怀仁伯府专供女眷日常出门时的轻便轿子还停在百味斋门口。
“嘶——”马嘶鸣一声,一辆朱轮华盖马车停下来,悬挂的两盏小巧七彩琉璃灯急晃。
那一瞬间,欢颜拉住程微,因为用力过猛,程微头戴的帽帷掉落在地,露出了本来模样。
程微如今的样子太过招人,她险些被突然拐弯的马车撞上,本就引得不少人驻足,乍然显露真容,立刻引来不少惊叹声。
帘子掀起,一位男子看过来,宁静的眸子闪过思索,随后微笑道:“小姑娘,又是你啊。”
程微接过欢颜捡起来的帽帷匆匆戴上,诧异看向男子。
这人认识她?
男子似乎明白程微的疑惑,笑道:“那次令母带你回府,就是坐的本王的车子。”
程微眼睛蓦地睁大。
这人竟是南安王!
她还在震惊中,南安王已经招手:“小姑娘,上来吧。”
程微很不喜欢周围男子此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虽然这时的她,还不懂这些目光代表着什么,却本能的抗拒。
而南安王的态度又太温和,温和中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那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形成的气场。
换做平时,程微或许不会被这样的气场所惑,可是此时她心慌意乱,再顾不得许多,屈膝一礼:“多谢。”
欢颜扶着程微上了马车,然后——
然后她在车夫的白眼中,跟着爬了上去。
南安王的马车很宽敞,程微进去后跪坐在门口边,犹豫了一下,抬手取下了帽帷。
南安王是亲王,又是长辈,同处一车她还带着帽子,就太失礼了。
南安王看着程微,温和笑道:“小姑娘几个月不见,倒是养好了。”
程微其实很诧异南安王为何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要知道那次见面,她昏迷不醒,且还是以前黑黑的模样,时隔这么久,能一眼认出简直是不可思议了。
南安王神情淡然,却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王爷,多谢您上次出手相救。”程微正式行了一礼。
事后,二哥虽去了一趟南安王府道谢,可论起来,这还是程微清醒后第一次见到南安王,于情于理,都该郑重道谢。
也许是南安王气质太淡然宁静,程微纷乱的心情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往日从容。
南安王笑道:“不必多礼,小姑娘,你这是要去何处?”
“我要回府,轿子还在百味斋门口,王爷路过百味斋,把我放下就好。”
南安王笑了,他虽已年近三十,眼角却无半点细纹,苍白的面色让他看着有些文弱,这么一笑,顿如春风拂面。
“小姑娘是去百味斋吃羊肉羹了吧?”
程微颇有些尴尬。
她在南安王心中的形象,恐怕糟透了。
第一次从马车里甩出来,摔昏了,一脸血蹭了人家车子。
这一次又差点撞上,再次蹭了人家车子,而且还会被认为是专门跑出来吃羊肉羹。
羊肉羹……
程微忽然觉得车厢里飘荡着淡淡的羊肉味。
她不着痕迹的抽了一下鼻子,低头,就看到手背上已经风干了的羊肉汤汁。
程微……
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她往外看,忙道:“王爷,您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
南安王往外看了看,笑道:“既然上了车子,就不必折腾了,本王正好顺路,送你回府。”
“那就劳烦您了。”程微只得应下来,心想南安王莫非许久未吃过羊肉了?
是了,她听闻南安王身子一直不好,羊肉虽温补,对身体太弱的人来说,还是不宜多食的。
程微抬眸,悄悄看了南安王一眼。
她这些日子望诊已有几分火候,这一眼,不由皱了眉,忍不住再看。
都说南安王体弱,是先天不足,可从望诊来看,他和舒表弟分明不是一回事。
目前,望诊还不足以让程微一眼看出所有病症,她身为医者的好奇心犯了,又看一眼。
南安王不由失笑:“小姑娘,本王是不是没有洗净脸?”
以南安王的年纪,若是成婚早,女儿恐怕都有程微这么大了,而以他的阅历,自然也看得出程微眼中并无女子对男子那种迷恋,是以态度随意淡然。
程微垂下眼帘,抿了抿唇,才道:“没有,王爷脸很白。”
南安王怔了怔,随后轻笑起来,笑着笑着大概是引起声带振动,又拿着帕子掩口,一声声咳嗽起来。
听着这一声声咳嗽,程微心中轻叹。
南安王这哪里是先天体弱,分明是幼年时中过慢性毒!
娇鸾 第一百一十八章 鞋垫中的秘密
程微自然是不会对南安王说:王爷,别笑了,您中毒了。
她悄悄拿帕子蹭了蹭手背,然后把帕子捏得紧紧的,盯着帕子上的蜻蜓出神。
“抱歉。”南安王终于止住了咳嗽。
程微不料南安王如此客气有礼,抬眸撞上他平静的视线,心中忽然有些歉意。
算起来,南安王对她有两次援手之恩,可她看出他中毒,却不敢说。
“小姑娘,吓着你了?”南安王声音轻柔缓慢,带着这个年纪的男子特有的低沉。
这样温柔醇厚的声音,不知多少女子听了会怦然心动,浮想联翩,而程微却明白,以南安王的身体状况,说快了他受不住,那样又会咳了。
“没有,任谁喉咙不舒服了,都会咳嗽的。”程微有些不自在,恨不得马上到了怀仁伯府。
南安王对她有恩,而她却不敢乱说,或许将来能治了,她还不敢给治。
这种感觉,委实令人不那么愉快。
南安王似乎察觉了程微情绪的变化,笑着转移了话题:“今日你兄长应该下场了吧?”
这话一问,对面的小姑娘非但没有兴致,反而表情一僵,片刻后才吐出一个“是”字。
南安王彻底没辙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情绪已经这样神鬼莫测了吗?
还是说,只有谈论胭脂水粉……哦,还有羊肉羹,她才有兴趣?
南安王轻叹一声。
看来他是老了!
原本是见这小姑娘神情惊惧,坐在他的车子上,怕她更是不安,这才闲聊几句缓解她的紧张。
现在他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不是紧张,只是不想和他说话!
心塞的南安王冲程微微微一笑,随后闭上了眼睛,数起念珠来,每一息掐一珠,神情平和,可见是数惯的。
程微就在这平静的气氛中终于熬到了怀仁伯府。
她与南安王辞别,直奔飞絮居而去,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把她被南安王送回来了的消息禀告给了怀仁伯老夫人孟氏。
“什么,三姑娘是被南安王送回来的?”
通风报信的婆子连连点头:“老夫人,千真万确。上次王爷送二夫人母女回府,老奴记下了王爷的车子呢,车壁挂着两盏七彩琉璃灯。”
这便不会错了。
孟老夫人眸光闪了闪,吩咐阿福:“去飞絮居把三姑娘请来。”
“是。”
阿福出去后,老夫人冲有些出神的程瑶招手:“瑶儿,你再给我按按头吧。”
程瑶回过神来,温婉笑道:“是。”
她绕到孟老夫人背后,双手搭在她额上,开始缓缓揉捏。
孟老夫人舒坦地叹了口气:“瑶儿啊,你这按摩的手法越来越精进了,现在离了你,我竟睡不着了。再这样下去,祖母都舍不得你嫁人了。”
程瑶手一顿,很快笑道:“那孙女就不嫁人,伺候祖母一辈子。”
“那怎么成,你这么有孝心,祖母定会给你找个好的。”
“祖母——”
孟老夫人心情大好,笑起来。
程微几乎是一路奔回飞絮居,进了东次间,拉开斗柜最下层的屉子,把一些零碎玩意全倒在了榻上,从中找出了那双鞋垫。
尚算细密的针脚,一只绣了小鱼,另一只绣了云朵,每只鞋垫角落里,惯例绣上一只蜻蜓。
这是她花了几日工夫,一针一线给二哥缝出来的鞋垫。
“欢颜,拿剪刀来!”
片刻后欢颜递过剪刀:“姑娘,给您。”
程微接过剪刀,举起鞋垫,闭了闭眼,照着鞋垫剪了下去。
前半截鞋垫落了下去,程微伸手接住,把它拿到了眼前。
断裂处,露出白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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