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冬天的柳叶
程微手指颤抖,一寸寸把那半截白绫抽出来,小心翼翼展开。
白绫上的字小若蚊蝇: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尽管早有预感,程微还是觉得仿佛有一盆刚从冰窟窿里打上来的水,从她头顶浇下来,瞬间结了冰,冻得她无法呼吸。
她差一点就把这双鞋垫送给了二哥!
而以二哥对她的疼爱,无论何人送了再好的鞋垫,只要她送了,二哥定会穿她的!
一直不愿再回想的噩梦在脑海中回放。
程微依然看不明白,那个把她护在身前,却任由自己万箭穿心的兄长,到底这一场春闱,是否高中了呢?
以前,程微回想起那场噩梦,顾不得留意这一点,而现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那些噩梦是本该发生的事情,十四岁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姐妹情深,全然信任。
看,她就是这么蠢,蠢到把最在乎的哥哥用一双鞋垫,推进了万丈深渊。
程微捂着嘴,只觉心被无形大手死死抓住,几乎喘不过气来,泪水簌簌而落。
为什么那样的她,二哥还会用命去保护!
这一刻,程微几乎要承受不住那突如其来的想念和恐惧,恨不得程澈就在面前,死死抓着,再也不松手。
“姑娘——”门口传来画眉的声音,“阿福姐姐来了,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背对着门口的程微抓着白绫,挺了挺脊背:“知道了,让阿福等会儿。”
阿福的到来让程微清醒过来,再次打开白绫看。
这一次,她看的不是白绫上的内容,而是笔迹。
字很小,可是能看得出来,这不是程瑶的笔迹。
这怎么可能?
从生辰那日程瑶带着一双精美鞋垫来问她二哥尺码开始,一步步,分明是程瑶早已想好的,她就是料定了自己见了她那双鞋垫,会亲手做一双送给二哥。
伯府伺候姑娘们的丫鬟们大多都是识字的,可是仅限于识字而已,这种白绫,写那么小的字,工整清晰,需要非常深厚的功底,程微不认为哪个有这个本事。
难道说,还有人和程瑶合作?
程微摇了摇头。
不会,程瑶那样妥当细致的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程微捏着半截白绫不得其解,吩咐欢颜:“替我打些热水来。”
目光随意扫到床头的那本《水镜记》,不由停住,火光电石间,豁然开朗。
这本手抄的《水镜记》,二哥用的是左手,焉知程瑶不会用左手呢!
把白绫连带鞋垫仔细包好,程微亲自藏到了最妥帖之处,这才净面洗手,随阿福去了念松堂。
娇鸾 第一百一十九章 婆媳争执
走进念松堂,看到程瑶的那一刻,程微心中涌起刻骨恨意,恨不得上前,用尖利的指甲把她那张永远含笑的面皮扯下来。
她一定是《异志趣谈》里那些披了人皮的恶鬼吧,不然,为何能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来。
程瑶要毁了她,毁了二哥,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个家族,不该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吗?
就算她这个嫡女挡了程瑶的道,有她的愚笨不堪对比,才能把程瑶捧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可二哥又碍着她什么了?
母亲不能生养,将来程瑶出嫁,难道就不需要依靠娘家兄长吗?
或许,世上就是有这种人,看到所有人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
“微儿,你过来。”孟老夫人难掩苍老的声音响起。
程微一直垂着头,拢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期间,她一直没有抬头,怕眼中泄露的恨意被程瑶瞧出端倪。
换了以前,程微垂首低眉,一言不发,孟老夫人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觉这个孙女蠢笨不堪,相貌鄙陋,还口拙,简直挑不出一点长处来,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丢伯府的脸面。
可是现在,瞧着有倾城之姿的少女缓步上前,孟老夫人反而觉得这样的低眉垂首更显其贞静,特别是一想到那辆挂着七彩琉璃灯的马车,心情就舒畅起来。
孟老夫人难得对程微露出笑脸,招手道:“微儿,来祖母身边坐。”
程微走过来,大大方方坐下:“谢祖母赐座。”
站在孟老夫人身后,像个小丫鬟般替孟老夫人捏肩捶背的程瑶悄悄咬了咬唇。
“微儿,今日你去了哪里?”
程微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孟老夫人:“回祖母,二哥今日下考场,孙女就去了那附近转转。”
百味斋是不能提的,那里的羊肉羹不便宜,被祖母知道,又该承受锥心之痛了。
“微儿倒是关心你二哥,你们兄妹关系好,祖母瞧着也高兴。”
程微忽然摸不透孟老夫人的意思了。
孟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显然没有什么忌惮,不忌惮,问起话就单刀直入起来:“微儿,我听说,你回来时是被南安王送回来的?”
“嗯。”
“这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惊动了南安王?”
程微越发摸不着头脑,解释道:“不过是贡院那边起了骚动,好像是有学子作弊被查出来了,王爷恰好路过,见人群涌动太过混乱,就让孙女上了他的马车。”
孟老夫人眉头舒展:“这么说来,南安王对你还是挺关照的。”
程微总觉得老夫人问话有些奇怪,可又想不通怪在哪里。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要是能想到她的祖母因为误会了一个能做她父亲的男人对她有意而正高兴着,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她不以为意地道:“王爷心善,许是觉得搭一次车也是搭,搭两次车也是搭,就顺便捎上我了。”
孟老夫人沉了脸:“怎么能这么说!南安王对你这样关照,回头我和你母亲说,等明日带你去王府拜谢。”
程微只觉祖母莫名其妙:“王爷只是顺路带我一程,我路上已经对他道过谢了。”
“糊涂!”孟老夫人终于发了火,“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道过谢就成了?咱们伯府哪能这样不懂礼数,行了,你下去吧!”
程微巴不得离开,无论是孟老夫人,还是程瑶,她都不想多处。
“瑶儿,你也回碎玉居吧。”
“是。”
程瑶出去,追上程微:“三妹,等我一等。”
程微顿足。
程瑶赶上来,不着痕迹打量着程微:“三妹,你刚刚说有学子作弊被抓,是什么情况啊,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程微睇程瑶一眼,嘴角牵起。
她天生唇薄且红,这样牵唇一笑,显得高冷无尘:“能有什么影响,反正二哥又不会作弊,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二哥那里去!”
程瑶怔了怔,随后笑道:“三妹说的也是。”
“是呀,所以我见那边太乱,就回来了。”
姐妹二人不冷不热说着,各自回了院子。
一进飞絮居,程微就吩咐欢颜:“以后你且盯着些,画眉、听歌,包括粗使婆子,都留意着,看看哪个心不在咱们院子里,记得别惊动了她们。”
欢颜一听,姑娘除了她,所有人都怀疑上了,当下万分激动:“姑娘放心,婢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程微嘴角抽了抽,挥挥手让欢颜下去了。
等室内空无一人,她捏了颗梅子放在嘴里嚼着,细细回忆。
她缝鞋垫时,嫌屋子里光线暗,喜欢在院子里那株老树下做活,有时去净房,针线篓子就留在那里,所以那双鞋垫这院子里的人都有机会做手脚。
这个时候,她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让诡计百出的程瑶察觉她已经发现了鞋垫里的秘密!
终有一日,那双鞋垫她会还回去的!
碎玉居里,程瑶同样在吩咐巧容:“出去打听一下举子作弊的事。”
巧容出去大半日才回来,冲程瑶摇摇头。
程瑶失望地叹口气。
春闱历来严格,凡举子进场,必有专人检查发髻、衣物、鞋袜乃至篮子,甚至带入场中的糕点,以防夹带。
程澈当然不会做出碰壁自尽的事情来,可他又是怎么躲过检查的?
难道是因为长得好,举止不凡,搜身的人就大意了?
程瑶百思不得其解,万没有想到程微会临时留下了鞋垫,改送了袜子。
姐妹二人心思各异,只有一点是相同的,皆盼着程澈考完第一场赶快出来,看一看到底如何了。
而念松堂里,韩氏又跟孟老夫人对上了。
“什么,您是说,想要微儿嫁进南安王府?”韩氏只觉这老太婆想法越发不可理喻,火气压都压不住,“老夫人,论年纪,南安王都能当微儿的爹了,且从太子妃那里论,微儿还要叫他一声叔叔,这怎么能成呢!”
孟老夫人唾韩氏一口:“呸,你以为自己闺女是镶金的不成,竟嫌弃起亲王年纪来了!南安王今年还不到三十呢,正是盛年,微儿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亲王妃,享不尽的富贵。那是皇家,只要南安王真的对微儿有心,辈分又算什么?南安王要是愿意娶妻,只要那女子不姓容,皇上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韩氏能为了情爱奋不顾身,这样的人,心中对婚姻多少还是有着纯粹的憧憬,哪怕她素来不喜程微那个女儿,也见不得次女嫁给一个年长许多的人。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母女二人关系渐渐缓和许多。
她的女儿又美又有能耐,将来是有大造化的,哪怕嫁给寻常男子,至少不受气来着,嫁一个老头子算什么!
见韩氏不语,孟老夫人更怒:“韩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想要微儿嫁给一个野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除非等我死了!”
韩氏气得发抖,碍于媳妇的身份不敢骂回去,只得咬着牙道:“无论如何,媳妇不会带微儿去南安王府道谢。”
“韩氏,你这是忤逆我吗?你可知道,你这样子,我可以让老二立马休了你!”
娇鸾 第一百二十章 至亲至疏夫妻
韩氏直接就傻了。
孟老夫人很满意韩氏的表现,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吧,她就知道,韩氏这种女人,当初要死要活嫁给她儿子,不需要拿婆婆的身份压她,只要让她知道,惹她这当婆婆的不高兴了,儿子定会不待见她,那就足够了。
卫国公府的嫡长女又如何呢?
孟老夫人出身于没落勋贵之家,最初的时候,韩氏进门,虽不待见她,也曾暗自忌惮过,可是后来,你退我进,渐渐地就不再把韩氏放在眼里。
特别是韩氏高贵的出身,每当压得韩氏说不出话来时,反而有种格外的畅快。
“韩氏,你可明白了?”孟老夫人撩了撩眼皮,把眼角的褶子撑开看过去。
“不大明白。”韩氏摇摇头,“老夫人,我不带微儿去南安王府道谢,您就要老爷休了我?那,那太子妃怎么办,太子妃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太子会不会借此废了她?”
韩氏难以理解一贯精明的老夫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当她不再因为听到被那个男人抛弃就脑子一片空白后,这疑问自然而然就冒了出来。
孟老夫人愣住了。
韩氏居然还学会威胁她了?这,这不大对劲!
“老夫人?”
孟老夫人深深看韩氏一眼。
她承认,韩氏说的一点不错。
太子妃一向不得太子宠爱,太子恐怕早就恨不得找个机会把太子妃的位子腾出来。身为伯府实质上的当家人,她是绝不会把这样的把柄送到天家手上的。
至于为何对韩氏这么说,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没吓唬住韩氏,孟老夫人颇为郁闷,看韩氏越发不顺眼起来,冷笑道:“韩氏,你好得很,笃定太子妃不能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就敢这样顶撞我。好,好,我是老了,说的话没人当回事了。阿福,去请二老爷过来!”
这个时候,程二老爷已经下了衙,不多时就匆匆赶过来:“母亲,找儿子来何事?”
孟老夫人直接就哭了:“老二,是不是我年纪大了,你们就嫌老太婆活太久碍事了,说的话都没人听了?”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孟老夫人斜韩氏一眼:“还不是你媳妇。微儿今日出门,正赶上人群混乱,被路过的南安王相助送回了府里,我让她明日带着微儿上门道谢,她就死活不愿意,这不是不把我当回事是什么?”
说到这里,孟老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语气更加悲凉:“这要是换了寻常人家,当媳妇的这样忤逆,婆婆早就一个大耳刮子上去了,也就是咱们府里,谁让人家长女是太子妃,又出身高贵的国公府呢。我的儿,当初母亲就不看好这门亲事,怕的就是这样的高门贵女下嫁到咱们家,压得你抬不起头来。现在看看,何止是压的你抬不起头来,是连我的头也压得抬不起来啊!”
“韩氏,你就是这样对母亲说话?”程二老爷生得好,快四十的人,蓄了须,打理的整齐洁净,瞧着就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模样,此时对韩氏说话,却冰冷无情如纵横沙场的武将。
那一瞬间,韩氏有些恍惚,好像站在她面前问话的,不是她托付终身的良人,而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韩氏怔怔地想。
“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孟老夫人气得拿拐杖狠狠敲地。
“母亲,您息怒,儿子带她回去教训,明日定让她们母女去给南安王道谢。”
韩氏回了神,凝视着程二老爷,摇头:“我不会带微儿去的。老夫人想让微儿嫁给南安王,我绝不答应!”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韩氏脸上。
“韩氏,你给我住口!”
孟老夫人眼底闪过快意,开口道:“老二,你听听,微儿也是我孙女,她这个样子,好像我要推微儿进火坑一样。南安王乃是亲王,人品、相貌、身份,无不是一等一,他要是想娶亲,不知多少名门贵女等着嫁呢。我是看南安王先后两次送微儿回府,或许对微儿另眼相待,不想让微儿错失了这样的好姻缘。她即便不愿,何必做出这般姿态来戳我的心!我是太子妃的亲祖母,难道还犯得着卖孙女求荣吗?”
“母亲,您别生气,儿子懂您的意思,韩氏素来不是个明白的,您犯不着因为她气坏了自个儿。儿子先带她回去,等明日来向您请罪。”
程二老爷拉着怔怔抚着右脸颊的韩氏回了怡然苑,松开了韩氏的手,摇摇头道:“韩氏,你太让我失望了!”
韩氏回神,眨眨眼,一行清泪淌下来,顺着那红肿的面颊流下,没入绣着精致兰草的衣领。
程二老爷目光从那抹白皙细腻的脖颈处收了回来,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一想起韩氏心中就是厌恶的,可每次见了,反而忘了那种感觉,总忍不住想,那被衣领包裹之下的,也是这般白皙的肌肤么?
程二老爷忽然觉得那一巴掌打得有些重了,轻咳一声道:“韩氏,母亲年纪大了,她早年操劳,如今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你怎么能这般与她置气?”
“我没有,我只是不能接受微儿嫁给一个年纪大她那样多的人!”
程二老爷叹气:“就算如此,你又何必驳母亲的话呢?明日你带着微儿出门一趟不就是了,莫非母亲还会跟着你们不成?”
韩氏愣了愣:“老爷——”
程二老爷语气缓和了些:“微儿和南安王,确实不合适,何况人家南安王一直都没有娶妻的打算。”
微儿那样的性子,嫁入皇家,别说给他带来助力,不给他惹祸就是好的。
太子妃父亲的身份,对他诸多助力,要是再加上南安王的岳丈,水满则溢,恐怕他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
“我,我懂了,多谢老爷。”韩氏不料程二老爷竟然站在她这一边,心下感动万分,脸上那火辣辣的疼都觉得无关紧要了。
程二老爷弯唇而笑。
娇鸾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毒舌模式全开的程三姑娘
翌日,韩氏带着程微出门,马车路过南安王府,过去后绕去了银楼。
心情尚好的韩氏亲自替程微选了一对赤金镶红宝石榴耳坠,还非要替她带上,唬得程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警惕地盯着韩氏:“母亲,您今日看来格外高兴?”
韩氏像个小女孩般羞红了脸,嗔道:“给你买耳坠,你就戴着,问这么多作甚?”
程微抽了抽嘴角,默默别过了头。
母亲这样,不用再问,定然是父亲又给好脸了。
程微实在想不明白,父亲那种男人,一大把年纪,胡子老长,最关键的是宁可喜欢花姨娘也不喜欢母亲,换她瞧都不瞧一眼的。
止表哥比父亲还要年轻俊秀嘞,可她知道他的心上人是程瑶后,就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为何母亲不是这样呢?
程微不问,韩氏反而忍不住了:“微儿,今日母亲不用带你去南安王府,其实还是你父亲的提点。”
见程微一脸困惑,韩氏解释一番,难掩喜悦。
这么多年,老爷这还是第一次,在她和老夫人有了争执后,明确表示站在她这一边。
程微听得更加困惑:“不过就是去南安王府道谢,去不去都是无所谓的事,您和父亲,还有祖母,竟还争执起来了?”
“怎么是无所谓的事,你祖母想要把你许配给南安王呢!”韩氏顺口道。
程微蓦地瞪大了眼。
等等,一定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母亲,您,您说什么?”
韩氏见女儿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不由吃了一惊:“你不晓得?”
程微沉着脸:“我应该晓得什么?只因为被人顺道送回了府,就要嫁给他?”
她又气又羞。
虽然那位王爷俊朗不凡,可在她眼里,就和叔叔舅舅他们差不多,是当长辈尊敬的,祖母居然,居然生出那般龌蹉的念头!
程微忽然间就不想再回伯府了,那个地方,明明是她的家,可时刻让她活得憋屈恶心!
韩氏想不到程微这么大的反应,推推她:“微儿,你这样做什么,姑娘家哪有动不动死着一张脸的!”
程微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没办法,就这样祖母还敢想把我许配给南安王呢,我要是再笑靥如花,她就敢想把我送给皇上了!”
“微儿,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
“我说的不是实话么?南安王是皇上的兄弟,我真的嫁给他,大姐姐又该叫我什么?”
韩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我和你父亲都不同意么,不然怎么会带你绕到银楼来?”
程微嗤笑:“父亲当然不能同意,他既要当太子的岳丈,还要当亲王的岳丈,有那么大的脸吗?”
“程微,你给我住口!”
程微这话,就如一根银针,戳破了韩氏编织了一晚上的美梦,让她心尖生疼,忍不住就抬手想要打程微一下,只不过这些日子母女间到底比以往缓和许多,手才举起来,就停在半空,颤抖着没有再动。
程微抬眸,瞧那悬空的手一眼,冷冷道:“母亲,父亲打了您,您就要打我么?”
别以为用脂粉遮了,她就瞧不出来,母亲右脸颊还是微肿的呢,现在一个人脸上的情况,有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先前不说,不过是给母亲留脸面罢了。
程微这话,算是彻底撕开了那块遮羞布,韩氏捂着右脸,怔怔地好一会儿没说话。
程微挑了帘子,喊:“掉头,不回伯府了,去国公府!”
赶车的犹豫一下。
程微挑眉:“是夫人吩咐的!”
车夫这才扬起马鞭,拽着缰绳向着卫国公府驶去。
一路上,母女二人再没有说话,那对赤金石榴耳坠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轻轻触碰着程微面颊,让她心烦意乱,干脆扯下来塞进随身荷包里。
韩氏见了,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右脸颊的疼痛似乎又回来了,让她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卫国公老夫人段氏见了程微母女心情大好,睇一眼女儿,冲外孙女招手:“微儿,来,陪外祖母吃点心。”
程微凑上去,笑道:“外祖母,怎么还没到晌午,就饿了?”
段老夫人笑眯眯道:“也不知怎么,最近常觉得饿,来,微儿,尝尝这翠玉豆糕,新做的,还热乎着呢。”
程微拿起一块吃了,赞道:“果然好吃。”
心中却想,如果照着噩梦中的发展,外祖母两三年后就会病故,那么现在,一些病症恐怕就会开始显露端倪了。
什么病症,会常觉得饿呢?
“外祖母,您常觉得饿呀,可我瞧着,您没胖呢。”
段老夫人笑道:“没胖才好,外祖母老了,不像你们小姑娘,再胖的话,就该走不动了,到时候就哪里都去不得了。”
“外祖母莫怕,就算真会那样,微儿背着您。”
“你这傻丫头。”段老夫人把程微揽在怀里,爱不够地拍着她,“我的微儿花朵般的小姑娘,哪里背得动呢?微儿,去寻你大表姐她们玩吧。”
“嗳。”程微乖巧的站起来,看韩氏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卫国公府她是来惯的,行走其间,好似在自己家中,轻车熟路。
行至一处假山,程微忽地被人拽住,拉到了假山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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