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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第十二只兔
周君玟不眠不休,如同沉默的石像静静坐着,他面前的茶水从滚烫放到凉,被宫女端下去换成热茶后再次放凉。
他脑子里千头万绪,又仿佛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掏空了七情六欲,什么感情冲动都没了。
郑庸悄悄进来,低声说:“陛下,御林军孙统领来报,说太子……说东宫那边想要进宫。”
周君玟麻木说:“带他去见见那个女人吧,最后一眼了。”尔后他声音低哑,仿佛自言自语:“野种,哈——”
郑庸不敢多听一个字,连滚带爬出去了。
周景黎是在想要出府却被御林军拦下时才发现事情不对了,东宫各个门口被封锁,只是传口信也不许。
这对于一个已经是太子的男人来说意味示着一件事,他的太子地位不保了。
他改变了态度,托下人去转告御林军当前的统领,说他目前一头雾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想入宫面见陛下问清楚。
他等着,到了下午御林军传来消息,说准他入宫了。
周景黎面色沉重打理好自己,不知道这一去是福是祸。乔馨躲在她的院子里根本不露面,他也没指望过她,只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人生还要经历这么一场闹剧,他就该求一场正经姻缘,起码出事的时候还有人为他担忧。
他走了两步停下,回头对身边太监说:“等御林军撤走后,你把蔡氏送出东宫。”
说完,他头也不回,身影消失在一群御林军的黑甲中。
周景黎被当成犯人一样押进了宫里,他所到之处,太监宫女一个人也看不见,只有御林军整齐的脚步声。他们没让他去前殿,将他直接领入了皇后的宫苑。
他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胡皇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母后并没有如太监所说那样被父皇打死。
随着他慢慢走近,他脸上露出震惊,胡皇后衣领下青紫的手指印与她嘴角的伤口昭示着她曾经遭遇了什么。
胡皇后一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皱眉,他跟当年的侍卫长得太像了,一见他的脸就让她想起那个暗无天日的午后,她微微侧开视线,说:“坐吧。”
周景黎意识到了严重性,他心头乱跳,依言坐下,“母后……”
“你先听我说。”胡皇后打断他,她声音仍旧有些嘶哑:“这是我们母子最后一面了。”
“母后胡说什么?!您要是惹了父皇生气——”
胡皇后面带怜悯,“陛下不是你的父皇。”
周景黎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母亲不是糊涂了吧,我从小就在你们身边,现在却说我不是你们的孩子?”
“你是我的孩子,却不是陛下的。”胡皇后平静说道:“太子不该是你,权势富贵也是你捡来的。”
周景黎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仓惶愤怒,“你——你——”
“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你的亲生父亲,一个胆大妄为的禽兽,这么多年没有照顾过你……”她刻板说着,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是我对不起你,但陛下爱护你多年,他不论怎么处置你都是应该……”
周景黎茫然重复着:“都是应该?你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野合,生下我这个野种……当了多年高高在上的太子,现在又告诉我,我只是个下贱货,父皇怎么处置我都是应该?”
他的字字句句仿佛刀子,一下一下捅着她的心,胡皇后的指甲把掌心抠出了血。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她不该与周君玟争吵,不该独自出府,不该保持沉默任由侵犯,不该留下周景黎。
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错误,他注定命苦,不得善终。
她无法在这世上多留一秒,她站起来想出门求见周君玟,求他赐死自己,周景黎误会了她的意图,见她要走下意识地抓她:“你要去哪儿?!”
胡皇后想甩开他的手,“大胆!”





阿萝 第51章 变故(三)
从那一刻,周景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胡皇后的额角磕在桌子上,他听不见,她侧卧在地上,眼睛半睁着看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听见。
他慢慢后退,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一道血从她太阳穴蜿蜒而下。
失声尖叫的宫女,慌张奔跑的太监,面目模糊的御林军一一在他眼前闪过,等他回神时,他正跪着,双手被绑在身后,抬起头正好一记耳光迎面而来。
再次失去听力之前他听到了伴随着耳光的那句话:“我要杀了你——”
周君玟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他的父皇——不,是皇帝——在他面前无声的愤怒、咒骂,最后竟然流泪了。
他心里升起一点点的希望,养育他二十多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如果他还能念旧情,放他一条生路,他一定乖乖听话当他的狗。
“父皇……”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他这一声音量如何,他向前膝行几步,再次开口:“父皇……”
周君玟听见了,他冷眼看着他,忽而又仰天大笑:“哈——她让朕受此羞辱,朕还是不忍心杀她……到头来居然死在自己亲儿子手上,报应!”
他一边笑,泪水沿着他眼角一边流,状若癫狂,周景黎膝行至他脚下,他一脚踹在周景黎心口上,低头看着他:“对你宅心仁厚,让你最后一次进宫,完全是因为她活着,现在她没了,还死在你手上……”泪水从他脸颊一侧滑落到下巴,他用手缓缓抹去,“你也没有留在世上的理由了……”
周景黎被锁在地牢里,阴暗潮湿,空空荡荡,除了他没有别的人影,连传说中的老鼠也没有。他第一次知道皇宫还有这种地方,不用经过大理寺与刑部,不用任何官员参与,无声无息判了他死刑。
他身上还穿着东宫带出来的衣物,铁链缠在他胳膊与腿上,让他不能挪动一步,回想昨天,再看看现在,大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堕入地狱是什么滋味了。
在这死寂中,他神思放空,从惊惧到愤怒慢慢成了麻木,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还怀着孕的乔馨,连他都不得不说她也太倒霉了些,碰上他这么个人,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以为后位有望,可连命都保不住了……他几乎一年才见一次的庶女,因她生母犯错,随着她母亲一起住在京郊,希望那女人能机灵一些赶快逃……还有谁……
他昏昏沉沉,直到脚步声到了门外,有人推开牢门进来了,他抬起头才想到,哦,还有她。
周君泽是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兴趣的,周景黎的结局已经注定,他多做任何举动都是不妥,可他就想来看看,他那张嘴是不是还能让自己暴怒无法控制。
周君泽缓慢跨过门槛,衣服下摆扫过去发出轻微的摩挲声,周景黎一动不动看着他:“来嘲笑我还是救我?”
周君泽远远停下:“救你?”他笑了笑:“怎么会这么想?”
周景黎动了动,身上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就随口一说。”
“你现在有什么遗憾?”
“为什么问这个?”
周君泽原话奉还:“我也随口一问。”
“好吧。”周景黎仰起头,闭着眼,“遗憾么,一没有当上皇帝,二……”他看着周君泽,“没有把那个小傻子弄到手……”
周君泽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他深深呼吸了三次才能开口说话:“死到临头了还没有学乖。”
“你要问的,我也如实答了。”他身体前倾,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还记得你十五岁出宫那年,在仙依阁弄死了她们的花魁,我后来悄悄打听那女人是被生生掐死的,是不是你发现自己不行,又不想留下话柄才弄死了她?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不行……那还要更早,我给你寝宫里点了迷香,撤走了所有年轻宫女,只留下老嬷嬷和太监……”
周景黎说到这里,笑得无法自制,肩膀一边抖一边说:“可据你的太监说,你整晚面色如常,第二早收拾床褥也是干净的……迷香都不行啊你……”
周君泽反倒放松了身体,“还有呢?”
“后来我往你后院派过一个,可惜没多久被你用鞭子打死了,她死前只传过一次消息,说你举止异常不似常人,她亲眼见过你打死了自己养的狗,还说你传唤姬妾侍寝,那名姬妾却因恐惧自缢了。我听闻不能行人事的男人多下手狠毒,因为他们自卑,跟你比起来,我真是柔情似水了。”周景黎说:“你命好,能找到薛家姑娘那样绝色又痴傻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是行不行……”
“嗯,继续。”
“她破身了吗?你用什么破了她的身?如果不懂我可以教你……”
周君泽慢慢走近,“继续说。”
“你应当还不知道吧,我亲过你那小傻子,两次……”
“继续。”
“她耳后有颗痣,对不对?要很仔细才能看见,那里的肉太嫩了,不敢动。”
周君泽站在他面前,“还有吗?”
周景黎闭嘴不再说了。
周君泽扬起手,他下意识侧了一下脸,然而那只手只是在他脸侧不轻不重拍了三下,“那么换我来说了……今晚会有人来行刑,我已经打点好了,先砍了你双手,接着是舌头,至于这张嘴我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就交给别人了……”
周景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我的脾气已经很好了,第一次你试图把薛嘉萝从熙王府抢走,我只是生气然后决定让你活到陛下驾崩之后,第二次在宵夏宫下套我也轻松放过了你,只让你躺了两个月,没想到还有第三次……”他嘴角勾着,眼神却是阴沉狠厉,“那你只能尽快死了,碍眼……”
周景黎整个人突然松懈了,喃喃道:“真的是你,你知道我……不是他的骨肉吗?”
“我知道。”
“你敢这么对我,也只因我不是真正的太子吧。”
“不。”周君泽的声音更低,“哪怕你坐上那个位子了,只要你惹了我,我拼死也会让你下地狱。”
周景黎的身体晃了晃,“你知道父皇他从很久之前就在你身上找一样东西吗?”
周君泽准备要走了,“知道。”
“跟那个位子有关?”
周君泽微微笑了一下,再打量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说到底你就是想纂位——”周景黎在他身后大声嘶喊,声音越来越远,“我要告诉他……”
从地牢出来后夜色已浓,左统领孙逸还在等着他。
“陛下如何了?”
孙逸跟在他身侧,边走边回话道:“刚才听前殿回报,说还是不见任何人,静贵妃也等在门外。”
进宫见周君玟只是借口,要真见了才麻烦。周君泽问:“我听孙阁老说,让你从中牵线与静贵妃商谈的,如何了?”
“贵妃似有顾虑,说她人在后宫多有不便。”
周君泽心里清楚,如她所愿扳倒了皇后,她就退缩了,“那就随她去,日后陛下回过神来再要查,着急的又不是我。”
孙逸随着周君泽一直走到宫门处,周君泽问:“孙统领这是晚上不当值了?”
“不……”他一向果断坚毅的脸出现了犹豫,“东宫那边还在封着,里面的人……”
周君泽不以为意,“先那样关着,等候陛下发落吧。”
“可是东宫后院里不时有女子轻生,御林军又不好进去看守。”
“人数对上就行了,别出大乱子。”
孙逸嘴角露出一丝笑,很快又隐去,他停下脚步行了礼:“卑职知道该怎么办了,恭送熙王殿下。”
周君泽应了一声,越走越快。
他回到熙王府时已是月上梢头,牢中想必已经开始了。
他收回视线,走进屋子里。
烛光透过床帏,在帷帐围成的小小世界里,身体的轮廓模糊,皮肤上映着迷醉的红色。他扶着薛嘉萝的腰慢慢动,一下下亲在她的肩膀上,“别用力。”
薛嘉萝跨坐在他身上,额头抵在他肩窝,颤声说:“呜……忍不住……”
周君泽索性停下等她缓过神来,“看着我。”
薛嘉萝喘息抬起头,水光洌滟的眼眸里有哀求也有臣服,她被他慢条斯理地折磨,整个身子都软透了,就是迟迟不让她满足。
她心里知道,想要达到那个满足的点,必须要他给予才行。
她搂着他的脖子,伸出舌尖凑近他唇边,“熙熙……”
周君泽舔了舔她,又含着她的舌尖,慢慢深入让她嘴巴合不上,一丝唾液沿着嘴角流下。
薛嘉萝像被逼到绝境上的小兽,喉咙中呜呜咽咽,脊背颤抖,腰背僵直,忽然一下,她身体放松了。
周君泽只是亲她就让她达到了那个点。
周君泽一手扶在她后颈上,把她放倒在床上,在她耳边吮吻,语气不稳微微喘息:“我跟你说过什么?”
薛嘉萝懒洋洋的:“要告诉你……不管是谁碰我都要告诉你……”
这边耳朵后面没有,他从锁骨上移动过去,在另一边耳后找到了那颗痣,“跟别人单独在一间屋子,对吗?”
“不对……”
“还有呢?”
薛嘉萝捂着肚子,撒娇起来,“肚子胀……去净房……”
“回答我。”
“我的眼睛是你的,鼻子是你的……”薛嘉萝嘟起嘴,“嘴巴是你的……”她摸着自己胸口,“心也是你的。”




阿萝 第52章 青瓷碗白瓷碗
这个夜晚,有人彻夜缠绵心神相融,有人怀里拥着永远不会醒的人睁眼到天明,有人声声哀嚎血肉模糊,也有人辗转反侧披衣出门,在月下舞剑。
月光皎洁,寒星黯淡。月落星沉,这个难熬的夜晚就要过去了。
宫门照常打开,皇帝面有倦色上朝,一切如常,只隐约流传出太子突发恶疾,留在宫内治病的传言。不少朝臣猜想,太子应当是病重了,不然前三日御林军不会封锁宫门,又在内城时时巡逻戒严。
皇宫寂寂无声,早朝之后的朝臣们只觉皇宫压抑沉闷,都不愿多说一句话,匆匆离去。在无人留意的宫苑后门,一辆板车上盖着白布,轮子吱呦,白布透出血色,下面露出一双青紫色沾着血迹的脚。
东宫外的御林军在悄无声息间撤去,试图逃出去的,都在出了东宫不远的地方被抹了脖子。
乔馨的院门终于肯打开,她站在门边向外望着,心神俱焚,双眼通红:“找到人了吗?”
侍女刚从外面回来,一头冷汗,她竭力控制着舌头牙齿,让自己说话清楚:“没找到,据说已经出府了……”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听别人说,殿下临走的那天,让万太监等到御林军撤走后,把蔡氏送走……”
乔馨脸色瞬间苍白,她瞪大眼睛:“他真的这么说过?”
“应该不假,奴婢问了不下三人了……太子妃娘娘,我们还能找谁啊?”
还能找谁,没有别的人可找了。
万太监是周景黎心腹,周景黎的事情他基本都清楚,办法多路子广,只有他知道眼下如何能从东宫出去,但没想到,周景黎在走之前只把姬妾蔡氏托付给了他。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在他眼里,骨肉也比不上一个卑贱的女人吗?
乔馨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也恨蔡氏那个小贱人,装得一副忠烈坚贞样,转头把周景黎迷得晕头转向,让她如今步步维艰。
周景黎离开东宫三天了没有回来,他晚回的每一刻钟都代表着事情的严重程度加一分,她肚子里的不再是她一步登天的宝贝,而是连累她的包袱。
她坐下又站起,焦虑与恐惧让她泪流不止,甚至懦弱的想,只要周景黎能回来,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好好听话。
第二天,东宫太子妃的宫苑里来人了。
乔馨惊疑不定,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女人,“你是……”
大约四十岁的女人身着绛紫宫装,收拾得体面,看上去是从皇宫里出来的模样,她微微一笑:“奴婢是主子派来见您的。”
“你的主子是谁?”
女人说:“奴婢现在不能说,稍后您会知道的,您叫我元嬷嬷就行。”
元嬷嬷说话语气恭敬不足,仿佛乔馨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她能在御林军看守下进来,又这样对她说话,乔馨心里止不住地发冷。
“元嬷嬷找我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代主子来看看您,再跟您聊聊天。”元嬷嬷说:“您什么都可以问奴婢。”
“什么都行?”
元嬷嬷像是鼓励她:“什么都行,只要奴婢知道,一定会告诉您。”
乔馨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太子现在如何了?”
“外界都说太子染疾在宫中修养……”
“不可能!”乔馨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太子离开东宫时一切都好,怎么会突然得病?”
“您不要急,这只是外界传言。奴婢来之前,主子第一件告诉奴婢的事情就是,太子已然没了。”
乔馨的表情凝固住了。
“是陛下的意思,因太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乔馨茫然自语:“怎么可能……陛下怎么可能处死他……他可是太子……你骗我……”
“奴婢不会骗您。”元嬷嬷一脸慈祥,说出的话却又狠又毒:“太子已经死了,陛下伤心劲还没缓过来,您暂时不必担忧自己安危……不过等陛下想起来,您这还怀着太子的遗腹子……陛下会不会恨屋及乌,奴婢就不知道了。”
乔馨倏然把目光对准她,眼神几乎称得上凶恶:“你来这里要蛊惑我什么?!到底谁派你来的?!”
“您真是敏锐,被您看穿了。”元嬷嬷扬声道:“进来吧。”
进来一个脸生的小丫头,端着食盘目不斜视进来,放下后立即就走。
食盘上放着两碗药,一青瓷碗,一白瓷碗,药汁都是热腾腾的冒着气,散发着让人不安的苦味。
“奴婢明说了。”元嬷嬷身体微微前倾,“奴婢的主子爱慕您已久,鉴于您太子妃的身份不敢挑明,一丝一毫痕迹没有暴露过。不过现在太子已死,您的处境岌岌可危,主子不得不来救您了。”
乔馨的心沉沉地下坠,没有止境,她已经预感到了。
元嬷嬷果然说:“他想偷天换日,将您从东宫接走,却不知您的想法如何。”
“这药……”乔馨牙齿打颤,“是什么?”
元嬷嬷指着青瓷碗说:“这一碗是落胎药,您喝下就代表同意主子将您接走,至于为什么您不能留着孩子,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她又指着白瓷碗,“这一碗是□□,喝下去毫无痛苦,只会困顿,当然睡了就永远不能醒……不要怪奴婢的主子心肠狠毒,主子实在是不忍心看您遭到别的折磨才出此下策。”
乔馨捂着自己的肚子,试图做出勃然大怒的样子:“放肆!谁教你这么对我说话!”
元嬷嬷一笑,似是在包容顽童:“奴婢不急,您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决定。只是有一点您可要记着,太子已死,您不是太子妃了,陛下回过神来,东宫是陛下头一个要处理的。奴婢的主子能让奴婢这么正大光明的进来,他地位手段如何,您心里要有数。”
乔馨自从做太子妃后再也没有听到过如此大不敬的威胁,还是来自一个下人,她身体发颤,一连串训斥责骂堵在喉咙间说不出口。
忽然,她眼泪下来了。
她的美貌没有带给她丝毫好处。
被姐妹嫉妒,将她一人丢在元宵夜晚的大街上,偶遇了周景黎。嫁给了周景黎,受了四年折磨,让她完全失去本性,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周景黎没了,紧跟着来了惦记她相貌的恶徒。
说什么要救她,不过趁虚而入罢了,她这样的身份注定只能躲躲藏藏一辈子。
她的手指发抖端起白瓷碗,药汁已经温凉,荡开一圈圈波纹。
她的身体也在发抖,把药碗放在唇边,牙齿磕着碗沿响,她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元嬷嬷,对方已经收敛了笑容,沉静地看着她。
如果有来生,她愿做一个市井无盐女,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
她仰起头,把药汁与眼泪一饮而尽。
乔馨从昏迷中醒来,方才的剧痛仿佛一场梦,梦醒后她的身体都是麻木的。
她目光迷蒙,看着头顶床帐,又慢慢移向旁边。
元嬷嬷守在床前,见她醒来露出笑容:“您醒了。”她语气温柔愉快:“奴婢先给您磕个头吧,虽说是主子让奴婢那么说的,但奴婢心中实在不安。”
她在床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说:“您身体还虚弱,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她费力说道:“没……死……”
元嬷嬷知晓她的困惑:“是奴婢故意说反了,青瓷碗是□□,白瓷碗是落胎药。”
乔馨眼下泪痕还未干,她渐渐觉出小腹疼痛难忍。
元嬷嬷继续说:“主子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敢乱猜,您如今身体虚弱,好好休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乔馨身边的下人都消失了,只剩来路不明的元嬷嬷照顾她,吃药用饭都极为上心,她很快就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这天,她扶着桌子边沿走路,想去拿茶壶,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不等她回头,有人从她身后伸手把茶壶拿过来放在她手边。
乔馨后背寒毛直竖,避开他的胸膛,转过身。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墨蓝劲装,长眉入鬓,目光坚定有神,从容不迫地问她:“想喝水?”
乔馨猜测他应当是背后策划一切的“主子”了,但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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