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第十二只兔
过了一会,屋外有人说:“宁老板来了,又哭又闹的。”
梁英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撑着膝盖站起来,薛嘉萝把小雀的手举到她面前给她看。
小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最开始跟宁易在厨房里抢他手里的火把时,把自己烧伤了,手背上好大一块水泡。
梁英摸了摸小雀的脑袋,又摸了摸薛嘉萝,“好孩子,我让大夫来给你们瞧瞧。”
老大夫来的时候宁老板正跪在厨房门口嚎啕大哭,左一句我的好儿子右一句爹不能让你死得冤枉,梁英在一旁冷眼看了许久,直到巡街的士兵闻讯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说:“青天大老爷,我要报官!”
她七十岁的人了,哭起来自然比身强力壮的宁老板看起来可怜的多。
老大夫抱着他的包袱,只看了一眼就急匆匆进了屋子里。
他用银针挑破水泡,挤出□□,又抹了些膏药。
小雀疼得眼泪汪汪,薛嘉萝一脸着急,一直看着她,给她擦眼泪。
大夫给小雀包扎好后问薛嘉萝:“你呢,还不能说话吗?”
薛嘉萝把沾着小雀眼泪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脸微微皱了起来。
“我给你诊脉瞧瞧,是不是什么内因导致的。”
大夫捏着薛嘉萝手臂,手指刚放上去不久就惊讶不已皱起眉:“咦?”
薛嘉萝甩开他的手,拉着小雀警惕地往后躲。
大夫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怎么会这样……”他一会皱眉一会瞪眼,吃惊又愤怒的样子,白白的胡须都快被他揪断,“怎么这样……禽兽不如……”
薛嘉萝拉着小雀坐在离大夫最远的椅子上,用袖子给她擦干眼泪,摇了摇头,好像在说“不要哭”。
小雀嘟着嘴忍住眼泪,把头靠贴在她肚子上。
大夫等了很久才等到从外面回来的梁英,她真的去报官了,告宁老板意图骗婚。他儿子明明一心求死,他却着急火燎地要与她家定亲,万一婚后他儿子宁易死了,她孙女岂不是要背上克夫恶名?
梁英这一番猜对了七分。
宁老板着急让他儿子娶亲正是因为他儿子不受控制,三番五次在家里引火,最严重的一次烧伤了右边胳膊,嗓子也因为吸入浓烟而哑了。他见这儿子彻底废了,就想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留个后,有了孙辈,宁易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他打听到梁英是这一带的老好人,慈眉善目,就误以为她性子懦弱。毕竟他死了儿子,她怎么样也该赔礼道歉的,没想到她迅速清醒过来了,张口就是报官。
他硬着头皮跟着去了京兆尹处,话语中流露出愿意和解的意思,那官员一听就明白,也懒得再审,把案子打下来让日后再议。
心中憋着闷气的梁英回到一片狼藉的家中,迎头就是老大夫训斥:“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腹中胎儿起码有三个月了,竟然还敢跟人家定亲,要不是……”他压低声音,“要不是今日这事,等到日后事发,我看你怎么抬得起头来!”
梁英呆滞,半天回不过神:“什么?”
老大夫不耐烦再重复,把自己东西收拾好:“你自己想想,我回家了。”
梁英头晕目眩,短短一天,她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
她在椅子上坐了好久起不了身,嘴里默念着“起码三个月……起码三个月……”,三个月前,阿萝还不在这里,会是谁?
难怪刚来时,她易受惊吓,整天发呆,碰也不让碰。
怒气在她身体逐渐累积,达到最顶峰。
她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畜生!”
她要去找送阿萝来的那个人。
周君颍到京城不久就察觉出了他这次来,根本不是守灵那么简单。
先帝驾崩,膝下无子,熙王是唯一一个有资格问鼎宝座的人,朝中事宜虽然由他料理,但他迟迟没有要登基的表示,再加上周围人影影倬倬的传言,他不能克制地有了幻想。
他听说前一日弟弟被叫去念书给熙王听,这个消息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那兔崽子竟然也瞒着他,只字未提。
他怒气冲冲想去收拾收拾他弟弟,好让他知道轻重,却没想到扑了空。
他不甘心,转头去找熙王。
在等待传唤的时候周君颍其实很想一走了之,他太怕熙王了。
怕他的眼神,怕他轻描淡写让他接不上话的刻薄,也怕他手里能轻易捏死他的权力。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前的甜头太大,稍微一退缩,他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太监从门内出来,低声说:“熙王殿下有请。”
周君颍理了理衣领,跨过门槛。
每次见周君泽都看不清也不敢看清他的相貌,似乎他总是隐身在一团漆黑里,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散漫又锐利,将他内心深处所思所想看的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皇兄。”
周君泽合上手中奏章:“找我何事?”
“臣弟听说,您昨日找了阿良念书给您听。”
“嗯。”
周君颍咽了口水:“阿良人小,读书认字不过一年,更是时常偷懒,臣弟怕他败坏了您的兴致。”
周君泽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他:“所以呢?”
“您要是还想听书,就让臣弟来吧。”周君颍费力想着不太露骨又能表达清楚自己意思的话语,“臣弟别的好处没有,但是臣弟敢保证,我会非常听话。”
周君泽一只手指着额头,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本是英俊到凌厉的面相,多日不歇不停的劳累让他看起来有些疲倦,薄薄的嘴唇轻抿着,仿佛下一个字就是“滚”。
周君颍膝盖一软,跪下了,他膝行几步:“臣弟保证,我绝对老实,皇兄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哪怕您让我拱手奉还我也可以……”
周君泽倒尽胃口,孙除竟然在这么个蠢货身上犹豫多日,迟迟拿不定主意。
尽管心中很不耐烦,但他还是点着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先回去吧。”
看着周君颍一步三回头走出大殿,周君泽才彻底冷下脸。在这一方宫殿内,他的脾气被磨得精光,堆积到他面漆的一切事情都让他厌烦,白天不得片刻安宁,夜里无法安眠。
自薛嘉萝不见后的那种钝痛时刻存在,他在这寂静的疼痛中耗着心血,狂躁又无望。
薛嘉萝带走了他变成正常人的唯一可能,他再也好不了了。
“来人。”他的声音淡漠,“今夜,把周君颍解决在宫外,肃王也不用再留了,告诉孙除,说我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侍卫垂首道:“遵命。”
他沉默片刻,又说:“把张管事叫来。”
张管事没有主动回复他,就是没有找到人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存希望。
“昨日如何了?”
张管事五体投地下拜:“回殿下,昨日找了五条街巷,四十多户人家,都是听闻有银子拿来碰运气的,里面没有夫人。”
周君泽听了很多遍了,从刚开的暴怒到如今的麻木,他习惯了。
“城门处呢?”
“也一无所获。”
周君泽沉默很久,继续问:“薛府呢?”
“薛大人一切如常,薛家大郎倒是出门了,在城西做东请客,后来问了小二,说是问了两句京城内沸沸扬扬丢了女儿的事,饭后径直回了薛府,没有再出来。”
周君泽也不知道薛嘉琦所作所为是可疑还是正常了,他说:“既然去了城西,那就在城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有人急促道:“殿下,人回来了!”
周君泽一愣,随即道:“进来!”
风尘仆仆的三名侍卫进来,拱手道:“参见殿下。”
“何事?”
“发现了一物,我们三人特意回来请殿下过目,其他人还在往北追寻。”
有个侍卫解下后背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件红锦金线仙鹤的披风,皱皱巴巴又沾满污渍。
张管事连忙接过来递给周君泽:“这是奴才亲自置办的,奴才记得。”
周君泽抓着披风的手背暴出青筋,他竭力抑制着语调:“三日后我将帅兵去北地,让户部将粮草准备好,莫要误了时间。”
阿萝 第69章 四个月
周君颍的尸体被人发现漂浮在护城河里,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前一晚带出皇宫的随从。人人都说,他偷溜出去喝花酒,从花船上下来时一脚踩空了,那时深更半夜无人发现,他的随从知道留下来死路一条,于是跑了。
本来有可能当上皇帝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京城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际上掌权人到底是谁。
周君颍死后第二天,朝堂上正式承认将由周君颍的庶弟周君瑞继承皇位,成为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皇帝。
周君泽为摄政王,孙除的儿子孙晋作为皇帝太傅,共同为新皇保驾护航。周君泽早上也命户部清点粮草,兵部准备人马,后天出发前往北地。
新皇登基,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周君泽就这样出京让很多人无法理解,孙除劝解数次没有效果,只能约定不出两月周君泽必须回京。
“你这个畜生!”梁英一巴掌扇在男人的后颈上,“我把你当做干儿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被梁英揪着领子打的人是她干儿子,是他把薛嘉萝送到她身边的。梁英的儿子托他照顾母亲,每个月上门看一看她有什么难事。
梁英听他说,儿子将他从京城叫出去把薛嘉萝交给他,让他带回来,时间一算,要么是在路上,要么更早。
男人被打一头雾水还不敢反抗,捂着脑袋说:“干娘……等等……干娘……”
梁英心里又急又气,狠狠又打了一下:“再不老实说,我就带你去见官!”
中年男人弓着背:“您先说我做错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要见官……”
“装糊涂?”梁英冷笑,“好,我让你死得明白。”
梁英又找了老大夫过来,非常羞愧地说:“麻烦了您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一心把她当个孩子看,连她有没有月事都疏忽了。”
老大夫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梁英身后的男人;“把她带过来吧。”
男人听到“月事”二字,稍稍一怔之后脸上露出震惊,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梁英哄着薛嘉萝过来,把小雀关在屋子外面。
薛嘉萝一看房间里有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不愿意动了。
梁英以为她害怕,安慰说:“不怕不怕,一会祖母狠狠打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薛嘉萝嗓子里呜呜的,头埋在梁英怀里。
梁英对大夫使了眼色,老大夫叹了口气上前给她诊脉,不过片刻,他放开手道:“应当有四个月了,目前一切正常。”
“绝对跟我没有关系!”男人立刻说,“我一定会给干娘一个说法,您千万不要生气,生气伤身。”
薛嘉琦听到这个消息,整整有半柱香的时间没有说话。
男人忍不住说:“我媳妇当年四个月时已经显怀了,应当瞒不了多久了,干娘七十岁的老人了,让她照看小孩还行,照看孕妇实在是……薛郎?薛郎在听吗?”
薛嘉琦面无表情看着他。
男人继续说:“这一阵明显没有前段日子风声紧了,是时候接出来了。我大哥讲义气,同意把人放在他娘亲身边,但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睡都睡不好。”
“麻烦你了,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薛嘉琦如同梦游一般,低声说,“当然是放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这天正好是周君泽出京前往北地之日。
薛嘉琦一早等在城外山上亭子里,亲眼看着周君泽骑着白马从城门出来,马蹄扬起黄土,他身后是连绵大军与粮草。
他不知道盯梢他的人还在不在,他不敢轻举妄动,假借母亲的名义将他姐姐薛嘉芫请回了娘家。
薛嘉琦挥退下人,头一句问的就是:“阿姐近日有没有出府?”
薛嘉芫道:“成儿伤寒,我一直在府里。”
“那有没有觉得身边人举止异常的?”
薛嘉芫严肃起来:“你指什么?”
“你或者姐夫身边可有人在盯梢?”
薛嘉芫看他良久,摇头:“没有,你姐夫也没有提起过。”顿了顿,她追问:“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薛嘉琦一时难以开口,他侧过脸,很久之后才说:“我把阿萝从熙王手里抢回来了。”
“什么?!”薛嘉芫一把捏住他的胳膊,激动问:“人呢?现在在哪儿?”
“阿萝……有了身孕……”
薛嘉芫沉默了一会,说:“只要她人好好的……”
薛嘉琦倏地转头看她:“什么叫好好的?这样还叫好好的?阿萝那么傻,什么都不懂,她是怎么怀上孩子的?你敢想吗?”
薛嘉芫皱眉道:“阿萝再傻也是个女人,她总要长大的,你与母亲总想让她跟个幼童一样活到老,有可能吗?”
薛嘉琦针锋相对:“为何不可能?”
薛嘉芫气结:“你——”
“好了,我叫阿姐来不是争论这个的。”
薛嘉芫放缓了口气:“阿萝现在在哪里?听说熙王出京了,我们悄悄把阿萝接进府来,孩子……能生下来最好……”
“阿萝不能进府。”
“为什么?”
薛嘉琦看着他姐姐,一字一句说:“当初,阿萝是被父亲亲手送到熙王身边的。”
薛嘉芫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有。”薛嘉琦脸上是淡淡的嘲讽笑意,“疯了的人是父亲。”
“阿姐不在府里,不知道阿萝那天当时如何出府的……明明最妥善的做法是找孙阁老进宫,请求陛下做主,父亲却不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围了熙王府,闹得人人皆知……父亲表面上与熙王交恶,却有人见过他们私下碰面了……父亲在太子府中见过阿萝,我问起时却说没有……”薛嘉琦越说笑意越明显,“朝堂上出了那么多事情,熙王本来是有可能登基的,结果他拒绝了……阿姐猜猜,父亲心里是什么感受?”
薛嘉芫愣住了,半天她艰难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父亲真的这样对待阿萝?母亲知道吗?”
“怎么可能让母亲知道。”
薛嘉芫站起来在屋子里焦躁不安地踱步,过了好一会,她坐回原处:“你把所有事情仔细讲一遍,我想想我该怎么做。”
院子里停了两辆马车,在平民住的地方很少能见到这种高头大马,小雀非常好奇,围着马车团团转。
梁英在屋子里收拾包袱,把薛嘉萝的衣服全拿出来摆在床上,嘀咕着:“就这么几件衣服,路上不够换怎么办?”她分神看了薛嘉萝一眼,大声制止她:“不能蹲着,在椅子上做好。”
等在屋子外面的女人走进来:“干娘好了没有?赶马车的催了,说是怕晚上住店不方便。”
梁英利索把衣服包起来,“就好了就好了,我再把我自己的东西拾掇拾掇。”
“您……也要去?”
“孙女身子不便,我当然要跟着去,再顺便看看那个畜生到底披了一张什么样的人皮。”最后一句话梁英说的咬牙切齿。
女人犹豫了一会,出门了,梁英的干儿子一进来就说:“大哥特意交代我,不能让干娘耗神,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您只需要待在京城,等儿子回来向您复命。”
“但是阿萝……”
女人说:“还有我呢,您尽管放心吧。”
薛嘉萝最近嗜睡,她从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人扶起来,套上鞋子,不知道被谁牵着手扶上了马车。
小雀搬来板凳站在马车旁边,掀起帘子:“我等你回来哦。”
薛嘉萝睁开眼睛半懂不懂地点头,随后又闭上了。
梁英站在门口,久久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刚刚准备回家,同一个绣房的绣娘快步走过来:“梁大娘快跟我走!”
梁英停下脚步:“什么事?”
“绣房接了个大活,人手不够,我们几天没合眼了,你快来帮帮忙。”
梁英一听,连忙交代小雀看好门,急匆匆跟着走了。
阿萝 第70章 土匪
绣房里突如其来的活儿是薛嘉芫安排的,她派了心腹留在绣房,充当家中急需缝制大量被褥的雇主,在梁英干活的时候监视她,看她会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或者事后怀疑什么。
薛嘉萝的马车在城西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没有人盯梢后悄悄驶入了内城,薛嘉芫的陪嫁别院就在那里。
梁英的干儿子和他媳妇半路已经离开了,孤零零的马车进了红门后停了下来,薛嘉芫手抖着撩起帘子,看着睡脸惺忪揉着眼睛的薛嘉萝,她一下红了眼睛:“阿萝,姐姐来了。”
薛嘉萝对于女人非常温顺,基本不会有反抗,所以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还记得薛嘉芫是陪着她长大的阿姐。
她坐在圆桌旁,张着嘴吃下薛嘉芫喂的食物,小腿一直晃荡着,被薛嘉芫在膝盖上拍了两下:“吃饭不许晃,哪学来的坏毛病。”
薛嘉萝吓了一跳,双腿紧紧并拢在一起,饭也不吃了。
薛嘉芫教训儿子习惯了,没有料到薛嘉萝会这么脆弱,她以前并不这样的。
薛嘉芫连忙轻轻摸了摸她刚拍的地方:“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动你,吃一口好不好?”
薛嘉萝紧闭着嘴往后躲,过了好久,她才试探般一边看着薛嘉芫一边抿了一口。
饭后,薛嘉芫想让她跟以前一样,在院子里玩会消消食,再沐浴休息。但薛嘉萝坐在椅子上困得东倒西歪,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只好带着她上床睡觉。
薛嘉芫蹲着脱掉她的鞋,解开最外层的外罩,再要脱里面的衣服时被薛嘉萝抓住了手,她拼尽全力睁着眼睛,往被子里面缩,表达她不愿意。
薛嘉芫停下来,抚摸着薛嘉萝的发鬓,温柔地说:“别怕别怕,阿姐不会伤害你,阿姐以前天天给你换衣服的,还记得吗?你才五六岁,走路走不稳,天天摔跤……哥哥心疼得不行,说我们阿萝有人抱不用走路,可姐姐背着他偷偷教你走路,怕他发现,弄脏的衣服都是脱了直接扔掉……阿姐现在有个儿子,五岁了,每次穿衣服都淘气,比不上我们阿萝听话……”
她的声音始终低沉温和,像是在耳边讲故事一样,薛嘉萝的眼睛控制不住地闭上,抓着薛嘉芫的手也慢慢没有了力气。
薛嘉芫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身侧,把她的衣服一层层解开。
衣衫向两侧滑落,一个隆起的小肚子完整地展现在她面前。
薛嘉芫闭了闭眼,克制、尽量不发出声响的深呼吸着。
嘴上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她心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如今变成了这般让人难以接受的模样,就像她母亲说的,怎么能下得了手。
第二天醒过来的薛嘉萝发现自己极力隐藏的肚皮晾在外面,她非常惊慌,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薛嘉芫在被子外面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不住安慰:“别怕,来,自己摸一摸肚子。”
她在被子里找到薛嘉萝的手,稍稍用力拉着放在她肚子上:“圆圆的是不是很好玩?到时候里面会一鼓一鼓的动,小手小脚丫隔着肚皮跟你打招呼。再过上五六个月,这里面就会有个小丫头或者小郎君,哭哭啼啼地从肚子里出来……以后我们阿萝……”说到这里薛嘉芫顿了顿:“我们阿萝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薛嘉萝听不懂她说的大部分话,但对她平和的语调很有反应,似乎记忆深处还保留着薛嘉芫的声音,让她想起冬日在温暖的被窝里打盹,夏天在午后微风拂过的池子边捉鱼,代表着童年时的舒适安全,让她逐渐放下心防。
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薛嘉芫一看心尖都塌软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阿萝的宝宝绝对是天下最好看的,谁家的都比不上。”
薛嘉萝突然被她一亲,有些害羞,用被子遮住了脸。
寒风吹过高山岭,在山谷中卷起漫天积雪,胯|下的马踩在石头上一步一滑,马背上的人小心翼翼催马下山。
领头的男人身材魁梧,披风兜帽遮着,身前鼓出一小团,从披风缝隙中伸出一只女人的手:“到哪儿了啊这是?”
男人说话间呼出一阵白气:“平州。”
“平州是哪儿啊?是不是离京城更远了?”女人的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不是说走到一定的地方就放了我吗?该放了吧。”
“闭嘴。”
男人身后的同伴接话:“汪大哥,到这差不多了。”
再往前就是雍州,那边积雪更厚雪灾严重,他们轻易进不去,进去了也很容易被发现,最好在这里放人,然后分头离开。
姓汪的男人说:“我知道,到前面村子口放了她。”
女人忽然探出来,“真的吗?”
这是被薛嘉琦的朋友从六平山上带走晓秋,他们一路迂回往北,装作从北地流窜出来的土匪,走走停停,迷惑身后追捕侍卫的视线。平州是他们计划里的终点,到了这里,他们就该放下晓秋,让随后赶来的熙王侍卫发现她,从此再无瓜葛。
汪礼把晓秋的头按回去,再说了一遍:“闭嘴。”
晓秋被他披风围着,因为终于能解脱而松了口气,话也多了起来:“汪大哥虽然莫名其妙带我来了这里,但一路上并没有如何为难我,可见您是个好人,应当做不出强抢民女那种事情来的。我家小姐貌美不假可惜脑子不好,卖不了几个钱的,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把小姐送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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