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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石斑鱼
五人都说了些各自条线的情况,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汇总起来其实也就一条,就是需要对岛外进行贸易。董学普说道,“现在明朝严禁商人和我们贸易,搞得需要进口的商品都不足,可以出口的商品全部过剩!没有市场,没有原料,我们的机器化生产没有用处啊。学仓库里的海布已经堆到屋顶了。”
穿越者打败了两次明军讨伐,把南海国的架子搭了起来,但这样成立的国家,根本不得到北面朝廷的认可。经过穿越者这些年的发展,南海国的纺织业,冶铁业,甚至木材加工业、家具制造、建筑业等等,在效率上都是远高于这个时代的。但岛内的商人不足,加上明朝禁止和南海国通商,南海国的市场被局限在了海南岛。
一个海南岛市场,远远不能消化南海国的工业产能。
现有的工业产能都得不到消化,再攀科技树就有点不实际了。再发展更先进的工业,只会让更多的机器闲置。如果只是依靠南海国本地百姓的消费,升级各种工业科技,有点得不偿失:在市场上赚的银子,也许还不够补偿科研经费。毕竟明末的海南岛是偏僻落后的地区,全岛人口不过四十万不到。
董学普说完,四人就齐齐看向了庞宁。
庞宁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便说,“海洋贸易不要担心,我会去开拓。两个商品肯定是受欢迎的,一个是海布,要再便宜一些,降到二钱一匹,我想办法贩到周边去。”
纺织厂这块现在史班兼管着,史班看了看后座旁听的赵谷,赵谷赶紧凑上来说道,“海布成本在一钱六分,两钱卖也没问题。”
庞宁点了点头,继续说,“其次就是玻璃制品,玻璃杯和玻璃窗,抓紧造出来,肯定好卖。”
史班本来也对造玻璃很上心,但是一直没有摸索到门径,现在有了专业的工匠,自然不会放过发展玻璃工业的机会。庞宁见史班也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行了,我去次大陆,看能找到些熟人不?”
难得有这样五人碰头的机会,五人又讨论了下其他问题,为后续的发展制定计划。秦明韬和吕策还是念着配装隧发枪的问题,庞宁搭了个顺风车,也跟史班要了一百支。董学普又说了些行政和立法上的问题,杂七杂八的问题,大家讨论了一通。
一个礼拜后,秦明韬和吕策的新枪还没有拿到,庞宁倒是拿到了那一百支火枪和几万发子弹。按史班的话说,庞宁这就要去岛外打拼,是最危险的,其他几人等着庞宁打通贸易航线,倒也都没什么话说。
和隧发枪一起送来的,是史班说的五十门新式火炮。虽说冠以长炮的名字,其实也没有多长,至少装在庞宁那艘盖伦船上是没有问题的。这艘从荷兰人手上缴获的军舰在科劳港改造后,两舷分别有十六个炮位,舰首舰尾各有两个炮位,全舰合计三十六门火炮,在这个时代是首屈一指的强大火力了。
剩下的十四门新式火炮,装在了两艘斯鲁普快船上。两艘快船游弋在主力旗舰前后,一大两小三艘军舰满载着海布和炮弹,从临高港出海,向繁华的广州城开去。
清晨的阳光刚刚照到盖伦船上的时候,木匠和帆缆长开始检修船只,海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水兵队长吹响了哨子,水线下面的水手们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收起吊床,把那些浸满了男人汗水的玩意儿挂上帆缆上,进行晾晒消毒。在海上航行,缺乏一切卫生条件,因此必须利用一切条件讲卫生处理好。换班的水手站上了各自的岗位,打起了精神开始测量水深和航行节速。
九十个水兵在水兵长李邺的带领下走上甲板,开始练习射击。水兵分成了三排进行轮射,黑火药的烟雾很快就弥漫在整个甲板上,士兵们面对着波涛起伏的海面,射击,蹲下装弹,起立再射击。这些都是老水兵了,没有人因为颠簸摔倒在甲板上。
天气很好,阳光投射在红绸布做的笔挺军装上,让整个队伍显得很有攻击性。士兵头上那些高耸的黑色头巾,乍一看还以为是女皇士兵的熊皮帽。总之,在庞宁恶俗的趣味下,一切都很有十八世纪的感觉。
可怜的徐正南也在船上,自从前几年广东禁了海布以后,徐二爷就打定了在乡下养老的念头。但这次,架不住庞宁的威逼利诱,还是上了船,帮庞宁去广州联系硝和硫磺的买卖。不过徐正南此时却觉得不虚此行,他上船不过一天,就看到了好多从未见识玩意。最让他惊讶的,就是这打个不停的鸟铳。
直到庞宁也走上了船艉顶,徐正南才转过神来,赞叹道,“这鸟铳打得真快啊,这么连着打,怕没几百人也冲不过来。”
庞宁笑道,“这东西能打三百步,真打好了,一千人都冲不过来。”
庞宁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徐二爷惊得目瞪口呆。别人不知道这鸟铳射程的重要,他徐正南走南闯北一辈子,当然清楚。要知道,早先明朝卫所里的鸟铳好炸膛不说,就算没炸,能打个七、八十步就不错了。这打三百步是什么概念?那边还没冲起来,这边就把你给解决了,就是马军爷冲不过来啊。
徐正南摇了摇头。乡下人无知,都说西王吕策是仙人附体,洒豆成兵,才能大败南澳总兵。今天他看了这水兵的鸟铳连射,才知道五源谷为什么能突然崛起于大山里,一年横扫整个琼州府。
两舷的密布的炮位就更让徐正南无法理解,船上装这么多大将军炮,倒似不要钱一样。徐正南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自己老了,转过身去请教庞爷,不对,是请教南王殿下。
“殿下,那转着个大轮子的水手,就是舵手吗?”
庞宁知道徐正南没见过轮舵,笑道,“那叫舵盘,下面连着齿轮调整船底的舵叶,这舵盘转三圈,下面的舵叶才转九十度,方向控制上比以前的杆舵精确多了,不错吧。”
徐正南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一个精确的航行方向对于船长的意义。一个干希腊人跑了上来,手上举着一张航海地图,向庞宁汇报了目前的方位。徐二爷一脸不可置信地凑了过来,看着那张精确到公里的“中国南部海域地图”。
徐二爷当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会世界上会有这么精确的地图,因为这不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地图,这是从《2009版海南省旅游地图册》上临摹下来的。
船斜着东南风开了一天,走了一百二十海里,现在已经开始远离海南岛了。庞宁点了点头,和那个测量员讨论了几句,徐二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高鼻深目的番人,居然能精确地计算出目前船舶的所在位置。而庞宁甚至还对那张图指指点点,似乎是在指导那个干希腊人,航海测量应该这么这么来。
依靠测量员和庞宁的测量结果,船队坚定地开在靠近陆地的航道之外,试图从外海直接进入广州附近海域。
徐二爷看了看头上鼓胀的大风帆,有一种挫折感,觉得自己跑了这大半辈子的海,算是白跑了,直到今天才算开了眼。徐二爷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庞宁转过来询问道,
“徐二爷,你那亲家当真买的到硝石硫磺么?”
徐正南赶紧转过身来,答道,“这事应该能成。我这亲家本事大,在广州专门走私货,南来北往的人见多了,总能找到人办成这事。”
庞宁心里这才放下了心,笑道,“徐二爷帮我办成这事,那赏银不说,我回去就给徐家上等民户的爵位三个。”
徐正南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弯腰拱拳道,“老夫谢过殿下!”徐正南人老了腰不好,一下子弯下去,把脊椎压得发酸,痛得眉头一皱。徐二爷的样子逗得庞宁想笑又不好笑,赶紧上来把他扶正了。





一六二二 一百零二节 广东招商
三艘帆船挂满了帆,五天就开到广州附近,在游鱼洲附近的一个渔村下锚。,在地方保长那里搞来路引,带着一行人从陆道往东走,沿着官路走了半天便进入惠州府地界。
赵如一路跟着,好奇问道,“徐二爷,你这亲家不在广州府啊?”
徐正南答道,“我这亲家姓周,早些年也在广州,如今生意越来越大,他年纪也大了,在这片安顿下来。”
庞宁一路见道路上时常有货车来往,知道这惠州府一带也是海洋贸易活跃的地方,点了点头。一行人走到下午,摸到了一户大宅院。那院子修在一个小丘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却修得大气磅礴。要不是徐正南说这是他亲家的宅院,光看那院墙后面的亭台楼榭,看那朱漆大门的雕梁画栋,庞宁都要当成个巡抚的官邸了。
庞宁看着那宅院的富贵姿态,突然想起听董学普说的:李自成兵临城下时候,大臣们逼崇祯皇帝动用内库银给守兵发工资。崇祯流着眼泪对内侍说“内库无有矣”: 的事情。庞宁又看了一眼周家门丁身上的绸缎衣服,摇了摇头。
徐正南的一个仆从上去报了身份和来意,没多久,那宅院正门洞开,一个富态的老人带着一个青年人迎了出来。徐正南的独子娶的是这周老爷子小妾生的女儿,和一般的亲家比起来,又差了一些。徐正南过来之前也没和周老爷子打招呼,倒没想到周家会这么热情,家长带着二儿子亲自迎出来。徐二爷赶紧走上去寒暄了几句啊,便把庞宁介绍给了周老爷子,说是琼州府的豪商。
周老爷子的眼睛在庞宁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后面那几十个劲装的侍卫,笑着和庞宁见了礼,便热情不过地把徐正南拉进了宅院。他那机灵的小儿子走到庞宁身边,恭敬地和庞宁客套着,带着这边的人跟着周老爷进了正厅,坐下来看茶聊天。
徐正南怕庞宁等得烦躁,话不过三巡,便直切入话题,说道,
“不瞒亲家翁,这次我过来,是引荐这位庞爷和亲家翁做门生意。”
那周老爷子似乎早已准备,把茶盏放下去,颔首说道,“倒不知道是怎样的生意?”
徐正南看了看庞宁,庞宁接过话题说道,“周老爷子知道的,我们南海国出产海布、铁器、家具。还有就是想买些硝石、硫磺、棉花和丝绸之类的商品,这都是南海国缺的。”
周老爷转过来看向庞宁。按徐正南的说法,那周家老爷子一辈子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但庞宁这会看过去,却觉得那眼神像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诚恳。周家老爷笑道,“依我看,庞爷的生意,绝不是小买卖。”
周老爷顿了顿,又说,“我们海上跑的,不说暗话,这和南海国的生意,按理说官府是禁的。这一层,庞爷也知道。不过这倒不是关键,我看庞爷也是那南海国说得上话的主,说句不好听的,南海国现在买不进卖不出,还是因为那时抄了那么多富贵人家,把大家都吓到了。我们这些商人,出来闯海,奔的都是银子,南海国东西再好,也犯不着拿命去博不是?”
庞宁倒没想到,这个周老头这么厉害,好像一眼就把自己身份看穿了,更对南海国的政策形势了如指掌。其实庞宁也是胆子大,仗着几十个火枪队跟着,想着就是遇上几百敌人也能脱身,一路也没怎么堤防。其实他自己没在意,他早就把自己身份亮出来了:南海国能总揽进出口贸易,又带着这么多侍卫的庞姓商人,除了南王庞宁没有第二个了。
庞宁心神一转,觉得这老头是聪明人,不可能用几个家丁来硬拼自己的火枪队,不会出现什么冲突,关键还是这生意能不能做。庞宁刚要解释,那徐正南怕事情弄砸,倒比庞宁抢在前面,说道,“亲家翁不知,南海国只杀贪官恶绅,只均田地,那些官府里的人自然倒霉,对我们商人还是友好的。亲家翁可知道那文昌冯家的事情?”
冯家也算琼州府数的过来的大家族,周家自然知道。徐二爷见周老爷点了点头,又说道,“就这几个月,文昌冯家囤米,把米价炒到二两四钱。”
周老爷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小儿子倒是吃了一惊,呐呐道,“这冯家当真胆子大。”
徐二爷挥了挥手,说道,“那冯家府城一脉有个无赖作恶太多,刚换官府那时,一脉人被杀光…不说这事,就说这南海国,建国后就再没有清算旧账。就是冯家这么扰坏民生,南海国一个指头也没动冯家人的。”
这话一出,周家那边坐着的几个家人顿时说起悄悄话起来。周老爷子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家人。其实周老爷这些年逐渐退了下来,一些消息还没有他两个儿子灵通。他儿子和几个族叔商量了会,在父亲耳上说了句什么,周老爷子点了点头。
周老爷转了过来,笑道,“这事确实不假。不过说实在的,我们也都是要和官府打交道的,那海布只有琼州府产,如今是明禁了,这海布生意做不成。”
南海国最大的出口项就是海布,庞宁听了这话,心里一个咯噔。周老爷子看庞宁脸色,又说,“其他的生意,都成,无论庞爷你来我这是买货还是卖货,大宗小宗,我周鸣昌一并吃下来。”
庞宁脸色这才好看起来,还没开口,却听见那周老爷又说,“但这可说好了,是到我这里来买卖。若想我们贩货到琼州府去,这事怕不容易。说实在的,我周鸣昌这点生意在惠州还能看看,但那也比不上刘香老那样的,敢和郑家玩命。我的船跑琼州要是给郑家知道了,以后就吃不了兜着走。”
庞宁见自己的话还没问,就被这周老爷说完了,暗道这老头真厉害。不过这老头说的话句句都是诚心实意的真话,庞宁虽然被一顿抢白,倒也没有不舒服。徐正南见亲家把话说死,怕南王不乐意,试探道,“亲家或再帮想想,说不得还有其他办法。”
庞宁其实没什么不乐意,他心里倒觉得这次事情挺顺利,至少是找到硝石硫磺的来源了,以后还能卖些铁器什么的出口创汇。他只是没料到郑家在广东福建一带势力这么庞大,商人都不敢明面地和郑芝龙作对。庞宁不知道,郑芝龙这几年打败了李魁奇,官至游击将军,种田台湾岛,比穿越者还穿越者,俨然是朱明朝廷的南海海军元帅了。
庞宁想到那时被郑家船队追了一百多里,心里火就起来,一时下定了决心,说道,“周老爷子爽快,我有句话,周老爷子能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们就不提。周家家大业大,自然是不愿趟这走海的风险。但南海国如今物价奇高,这几倍的利润摆在那里,怕有不少人是想去,却怕南海国刁难的。”
庞宁看了看周鸣昌脸色,又说,“我们不认识这些跑海的小商人,但周老爷子肯定认识。我也不瞒周老爷,我就是南王庞宁,我在这里保证,和南海国商业往来的,我南海国秋毫不犯,个个都要敬为上宾。周老爷子想必也知道,我庞宁一直是亲善商贾的,就是大明朝,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敬重商人的官员了。”
那周家人虽然早猜出来庞宁身份不一般,但听庞宁自己说出自己的身份,还是大不一样。庞宁这话一出,周家一个个都把庞宁重新打量起来。周鸣昌赶紧站起来,要把自己坐的主位让给庞宁,庞宁却不在乎这些虚节,挥手婉拒了。
周鸣昌重新坐了下来,看了会庞宁,似乎有些尴尬地说道,“庞爷,恕我们不敬,不过我们大明朝和南海国不同国,我还是这么叫着习惯。庞爷说的实在,我也说一句,我把这么多海上的同行叫来,也是不容易啊…”
庞宁知道周鸣昌意思,这生意大家一起做,他周鸣昌的份额自然就小,生意赚不到钱。他发起这事,到时候说不准落个通敌罪名,上下打点要花钱,实在是不划算。
庞宁点点头道,“周老爷放心,这么说吧,这次周老爷能帮我找多少海商来,都全部找来。我南海国以商为本,各种商品利润很高,这半年凡是通过周老爷你介绍的商人赚到的贸易利润,我分一成半给周老爷,如何。”
周鸣昌当然知道南海国的生产能力,不是他一个周家可以比拟的,听了这话眼睛发亮,贪婪本性一时上来了,正要摆架子讨价还价,突然听到他小儿子使劲咳嗽了一声。周鸣昌似乎颇为信任他这小儿子,疑惑地看了他儿子一眼,改口说道,
“庞爷爽快,这事宜早不宜晚,我这就去联络同行,一起给南海国保驾护航!”
庞宁看了看周鸣昌的小儿子,拱手笑道,“全赖周老爷子抬举了。”徐正南坐在一边,见两人谈妥了,想到自己的爵位到手,脸上笑成一朵菊花,起来附和道,“我说亲家,上了南王这条宝船,你们周家这几代的富贵,是跑不掉了。”
两方谈定,约好四天后再会,庞宁便告辞离开。庞宁心不在焉地在惠州逛了逛,四天之期一到,就重新赶到了周家。还没进门,就看见周家门口的马杆上,系满了几十匹坐骑。
庞宁乐道,“来的不少嘛!”
庞宁一行报了名号,那家人朝里面大喊了一声,里面几个迎客的仆人一声声传了下去。周老爷子听到家人通报,赶紧迎了出来。庞宁跟着周鸣昌走到里面院子一个大厅,越过周鸣昌朝他身后一望,见那大厅里放了二十几把椅子,里面坐着老的少的,留胡子的带兵器的,撩着袖子的戴着方巾的,各路商人齐聚一堂,都等着庞宁的到来。
李邺朝里面一看,小声道,“这一成半当真好赚的很。”
赵如啐了他一句,“你要有这周老头子的本事,也可以赚。”
庞宁大步走了进去,里面人见主角来了,纷纷站起来作揖行礼,庞宁正团团回礼,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庞爷!”
庞宁抬头一看,哇塞,那送福船给自己的老熟人华震洋,也被周鸣昌找来了。




一六二二 一百零三节 庞宁的贸易帝国
庞宁见华震洋也在,转过身子,笑着说道,“华公子也在这里!”
华震洋和徐正南闹翻过。理,也和各个商号坐在一起,不禁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但见庞宁和华震洋挺熟稔,徐二爷扳手站在一边,只装作不认识这人。
华震洋的生意最小,本来被安排坐在后面,但庞宁这一句问候说完,众人看向华震洋的眼神就大不一样了。屋子里这些人,都是铤而走险,试图博一票发财的海商。这些精明的商人心里都知道,这次和南海国生意能做到怎样,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这个庞爷能有怎样的政策。众人看那华震洋不过打个招呼,庞爷就和见到老朋友一样满脸笑容,心里都是羡慕不已。
立即就有周家家人上来,以和庞爷说话方便些的名义,在前排给华震洋加了个位置。
华震洋拱手道,“去岁郑家封港,小人乘夜行船,避开郑家进过一次昌化,但听港里人说庞爷出海好久都没回来。后来小人不敢再闯琼州,只在广州和泉州这《 边贩卖些杂货。”
庞宁点头答道,“没关系!这次我回来了,我们好好合作一把!”
这话一出,众人明白庞宁肯定要照顾华震洋,又投来一阵艳羡的目光。
现场的样子有点像后世的招商大会,周老爷作为发起人稍微说了几句,就请庞宁给这些海商介绍情况。这次史班急着清仓卖货,定的价格很低了,按这个价格,五源谷商品运到广州,单程利润能稳定在一成半左右。庞宁把价格一说出来,那些商人眼里的疑虑就完全消失了,一双双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已经看到了金子。
琼州府和广州之间路途很短,半个月就可以来回一次。
半个月来回一次,单程利润一成半是什么概念?意味着理论上,四个月就能把本金翻十倍。一千两本钱变成一万两,一万两变成十万两,铜钱变成银锭,银锭变成金锭。
这些走私商人们似乎已经看见成堆的金元宝砸到自己头上。马无夜草不肥!呛海水呛了一辈子,咱终于也等到发横财的这一天啊!
庞宁有些惊讶,似乎他把价格一说,小海商们就全把年利润率算出来了,个个振奋不已。庞宁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些海商的算术水平,在明代的中国,能撞上一屋子人都对数字这么敏感,着实不容易。虽然这些人没有高高的官帽,不会写锦绣文章,但在某个角度上,他们确是这个时代的精英。
东方的中央帝国,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们过人的商业头脑受到重视,他们甚至遭到朝廷的敌视。0`3w`x他们是倭寇,是走私商,是海盗,是戚继光的敌人之一,是郑芝龙的账上战功!而历史如果继续安苑路发展下去,满清入关后的严厉海禁,将让这个群体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在西方,这些商人却拥有完全不同的命运:商人们逐渐站在了舞台的中央,甚至让国家政权易色。商人们以帆船和大炮做笔,残酷地书写着殖民文明染血的篇章,最终推动了近代的技术革命。
看到满屋子商人仰视的目光,庞宁心里一愣,突然有了招揽的意图。逃到东南亚以后,他手下那一班人马逐渐散了,全部溶入了五源谷的其他条线,不可能再抽回来。庞宁迫切需要一些新的臂干,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这些小海商既有重信誉的商人天性,又有要钱不要命的贪婪,舍身驰骋在惊涛骇浪里,正合庞宁的胃口。
吓死人的高额回报率,让商人们忘记了郑家的威胁,满屋子里人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他们能从庞宁这里,分到多少货物,这种跑一趟短途就有“一成半”利润的货物。
庞宁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心里打定了主意,两手一拍笑道,“这里有十三家商号。华震洋比较特殊,几年前南海国无船的时候,他捐出一条大船帮助南海国。看在这份功劳上,我给他一个上等民户的身份,一人占两个份额。其余商号每家一个份额,共十四份。”
周鸣昌的小儿子也动了心思,赶紧道,“我周家也要算一份!”
庞宁点头道,“那便是十五份。你们卖货给南海国百姓,我不管。但我南海国官府生产的贸易货物,分为十五份,你们只能购买自己那份。”庞宁怕影响这些商人的热情,补充说明,“这主要是关系到几个月后的货物分配。现在南海国仓库里货物堆积如山,便是一两个月,你们也运不完自己那一份。”
虽说短时间没有影响,但既然有利益分配,就有人不满。马上便有人问,“庞爷,小的这边斗胆问一句不敬的话,过几个月,这货物要是卖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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