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晴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张碧
赵成德问:“你细细说来。”
“回禀大人,前夜有人潜入小人屋内将小人打成这样,并且威胁小人若以后再敢欺负段水遥,就天天来打小人,临走还警告小人不可将此事报官,否则杀了小人。但小人纠结了一天,仍是决定要报官。小人坚信,邪不胜正!”
段水遥没抓住自己的名字,就听得有点出神,嗯?原来张监官是半夜被人打了,不是她胡乱想的那样。
“你不过是被人打了,为何说段水遥与李二小姐的失踪有关?”赵成德之前就听过张监官举报的内容,不紧不慢步步往前。
张监官又说,“因为,那个欧打小人的人,小人原本不认得的,但昨天我陪段水遥扫街的时候,认出来了。”
“哦?是谁?”
“就是新开的冷记面馆的老板冷青冷公子。他的面馆开张日和李二小姐失踪是同一天。他之前又给段水遥作过证人,小人以为,那是同党之间的互相包庇,不可信。”张监官指向冷青,有种视死如归。
而那边冷大公子,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来时,他已经料到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他没想到,今天之前还胆小如鼠的张监官,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无畏。他派去李府打探的人回报说,李家二小姐的丫鬟也看见了她家小姐最近的确和一个清道奴说过话但离得远没看清楚模样,却原来李夫人不是无理取闹的。
你认为机缘巧合的,不一定是偶然。
冷青现在,心里有了另一个猜测。
那莫名的肚兜和月事带哪也不丢就丢在开乐街上,那么多清道奴,偏偏段水遥扫的也是开乐街。胡勒帮段水遥隐瞒了捡到证物一事,便又有无聊之人神速地以段水遥和捕快为原型编了本淫秽的戏本子在京城流传。公堂之上,李夫人一味针对段水遥,还说瞧见李家二小姐接触过一名身形与段水遥相似的清道奴。现在,胆小怕事的张监官也“义愤填膺”跳出来要伸张正义惩奸除恶……好像整个事件的漩涡不知不觉总是针对着段水遥……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如果李二小姐不过就是一个幌子,背后之人真正地目标一直都是段水遥。
那会是谁?
又为了什么?
扫晴娘 009、抢男主饭碗的男配来了
赵成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回到一个人住的院子里。
他没有成家,就住在京兆尹府的后屋,辟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院子很干净整洁,如京兆尹大人一样有种一丝不苟的感觉,倒是屋檐下种了两盆文殊兰,已含苞待放。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花农种的。
空气里有些不同以往的味道,京兆尹大人踏进院子就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周围。哪里不对?他又一时发现不了。只是出于本能地警觉,提气小心翼翼移到房门口,慢慢推开。
他的房间里,站着个人。
高挑挺拔的背影,是个伟岸的男子,穿着一身洗旧发白的袍子,头发被一根木头簪子束着,并不怎么起眼。但当他转过脸来,可见他眉目如画,云淡风轻的气质,那样的打扮更显得一尘不染,叫人以为是位谪仙。
因这男子不曾掩藏气息,所以赵成德进门时才有所察觉。
像这样嚣张的人在江湖上,要么是绝顶的高手,要么是装逼的打手。
而眼前这位……赵成德以为是前者。
“这位公子,不请自入是为贼,倒不知我这间破屋里有什么叫人惦记的东西?”赵成德有少顷的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振振有词。
谪仙公子流光转动的眸子轻轻落在京兆尹大人脸上,他没有笑没有说话,不过看上去很和善。赵成德这时才发现,那人手里拿了一本竹简。竹简已经发黄,似乎有了些年头。赵成德眼尖,记性也好,这是十年前陈国专门用来记录重大案件的竹简。
这样的竹简应该都锁在刑部的案卷库里。
京兆尹大人忽然觉得整个人不太好。脸白了一些,咬牙坚持着最后一点气势。
谪仙公子则忽然展露一个微笑,带着轻轻的调皮,他低头打开手里的竹简,开了口:“德佑三十七年,云州白云城县令段澄,犯通敌罪,处斩刑。”他的嗓音温润清朗,听着很舒服。
只是赵成德不太舒服,他身子晃了晃,气势去了大半。
“物证:齐国书信若干封,于其家中搜查出;信物玉佩一件,系其随身佩戴。”
“人证:段府佣人孙大、清道奴吴兰娘、白云城捕快赵普。”
“断案钦差:上官泓。”
赵成德十分讲礼貌,不曾打断那公子念竹简,直等那公子停顿了很久,明显是希望他接话,他才说:“这位公子,你若是想来本官处伸冤,那是来错了地方。那案子乃钦差所断,你应当知道,钦差为皇上钦点,这卷宗直送刑部,再交皇上过目,最后等皇上批示方定案。就算当年是先斩后奏,你若不服,亦只能去宫门前排队跪着,向皇上伸冤。”
屋子里的公子干脆坐在京兆尹大人的书桌后面,喧宾夺主地那般自然。
他又说,“赵京兆倒是对十年前的往事十分清楚。你可知,那天段大人在街上捡到了一个包袱,他见包袱里有几封书信,段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十分八卦,忍不住看了书信,上面内容叫人大为惊讶,竟是有人与外敌合谋,想要里应外合攻打陈国。段大人不知真假,却也不敢轻视,便把书信留在府中,准备仔细调查这桩事情。谁料第二天巡抚的钦差到了白云城,捕快赵普就当街拦下钦差轿子举报县令通敌,后又有清道奴吴兰娘指认段大人抱着一个奇怪的包袱回家,一脸鬼鬼祟祟。钦差还未定夺出如何处置段大人,连段府的老佣人也来投案,说自己主子经常与一些奇怪的人来往,那些人武功皆了得,定为段大人的同党。赵京兆,不才想请教您,若您是当年的钦差会怎么做?”
赵成德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步入屋内,他觉得自己就是只被人拿着狗尾巴草一点点逗着的猫,此人欺人太甚。
不曾想将将踏进来,房门在他背后自己合上了。原这屋子里不止一个人。
谪仙公子摸着下巴,“要是赵京兆觉得这案子太远不太好说,我们不妨看看近的,就说方才被你关进大牢的段水遥好了。她的案子,似乎同段大人的案子差不多。”
众口铄金,却没有作案动机;一个碗不叮当响,那另外一只对碰的“碗”被人藏了起来。
京兆尹大人这次没有回答。
“那我来替你说吧,十年前,白云城那个叫赵普的捕快,看上了一个叫吴兰娘的清道奴,为了帮吴兰娘重获自由身,那捕快与人做了桩暗地里的买卖,陷害了自己家的县太爷。可惜吴兰娘没有享福的命,不久就死了。而那个叫赵普的捕快,改名换姓,官运亨通,先做了县令,又受人提携一步升到京兆尹,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开不开心?”
“你是谁?”赵成德说话里有丝颤音,咬牙切齿。
谪仙公子同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虽然没说话,但动手了,公子提笔,在书桌上放置的空白宣纸上写下几个字,拿起来给京兆尹看,“当年的事,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死不足惜。在下今天来,给赵京兆准备点薄礼。”
有人悄声就把东西送到赵成德手边。
赵成德的手打抖索,但还是打开来看了。
赵成德其实也算一条聪明的真汉子,否则不可能在京兆尹的位子上稳坐多年,不出一点纰漏。
黑色的布头里,是一根骨头。
从捕快一路做到京兆尹,赵成德看的死人太多,匆匆一看便能认出这是一根死人的骨头。骨头泛着青黑,必是中毒而亡。
“吴兰娘的坟,想来赵京兆是舍不得去挖的。”谪仙公子还是初见时那张不染俗尘的无害脸,可赵成德觉得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轻轻抬手就能杀死一片的那种。公子的声音还是清清淡淡、温温润润,“要是她没死,你们的孩子也足十岁了吧。”
赵成德蓦地浑身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这人连吴兰娘死时一尸两命都是知道的。这件事情,当年赵成德和吴兰娘谁也没敢说,若非吴兰娘怀孕,赵成德怕她被杖毙,走投无路之下,也不会去帮着那人陷害自己县令。
真是笑话,最近流传京城甚广的那本《情场不可不说的二三事之捕快墙压清道奴卷》,赵成德那日看得青筋直跳,不是因为无聊滑稽不堪入目,而是是因为每一段写的分明都是当年他和吴兰娘之事。
“你到底是谁?”
“我吗?你不认识我,但一定认识家父……家父姓孙,单名一个大字。”
赵成德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孙大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神仙似的儿子!
谪仙公子说,“家父害了段大人一家,我是替他来赎罪的。”
扫晴娘 010、大王来巡山
对那一切无所知的两人,此时正走在肮脏的京城大牢里。
段水遥走在前面,冷青紧随其后。段水遥眼睛红了,但没掉眼泪,她不是碰着什么事儿都哭的性子。她那是被张监官给气的。
“卧槽!”突然,大牢里有个汉子爆了粗口。
把段水遥吓了一跳。
这京城大牢,肯定是比其他州县更加高级的大牢,关押的犯人十有八九都是恶名昭著的重犯。那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蓬头垢面,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把杂草似的头发使劲往后拨,又揉了三下眼睛。
却原来不是自己眼花!
青崖宫少宫主冷屠袖怎么会来京城大牢给他做邻居?!
青崖宫在江湖恶人心目中那是朝圣一般的存在。所以冷少宫主之于他们就是大王一般的人物。
大汉为了更近目睹偶像,把脑袋斜卡在大牢木栏杆之间,死命往外挤。
“冷少宫……!”主字没有吐出来,冷青咻地丢过去一个飞刀似的小眼神,愣是把大汉吓得没了声。青崖宫的少宫主果然是威风凛凛风度翩翩还杀气腾腾!
大汉如平地一声雷的那一声喊,把牢里其他打盹的大盗都喊醒了。他们在梦里打了个激灵,如春雨过后的春笋,蹭蹭蹭串起来,把脑袋卡在两根木头之间,看大神。
冷青行走江湖多年,岂止是赫赫有名,江湖人对青崖宫冷少宫主与他爹冷琤琤那都是闻之色变,而大家用一句诗形容少宫主便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人称冷一刀。你有可能在江湖厮杀中看见他,也有可能在屋顶上跟他不期而遇,还有可能在大饭馆里同他毗邻而坐。而他总是很冷傲,绝不会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就算你去厚着脸皮和他套近乎,他也是一脸“你是谁”的神情,叫别人自取其辱。不过谁叫人家是青崖宫少宫主呢,有嚣张的资本。
段水遥被突发的一幕震惊,她回头瞅冷公子的侧颜,依旧丰神俊朗,可纵使再笨她也察觉出冷公子的气息里带着一股肃杀。
没人再敢发声。
京城大牢关押的犯人众多,但待遇还不错,都是一人一间。这也是官府出于安全考虑,怕这些成天动歪脑筋的大老爷们凑在一起,折腾出些创新的法子,集体越狱什么的就不好了。
押段水遥的捕快将她安排在靠里面稍微干净些的牢房内,冷青跟着想进去,被那捕快拦住了。他说,“你,去隔壁。”这捕快和胡勒关系好,帮胡勒照顾段水遥也是举手之劳,但是眼前这位长得比他帅看上去比他有钱人生比他成功的同性,就另当别论。
那些囚犯抽了口凉气,吐气都忘了,皆是为冒犯冷少宫主的捕快捏了把汗。兄弟,你是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啊?
可让众人大跌眼眶的是,冷少宫主就那样默默地转身去了另外一间牢房,乖乖等着捕快锁门,一声没吭。
“……”
此时这些脑残粉们,才终于注意到,与冷青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姑娘!他刚才还想跟那不起眼的姑娘关一间房!
大牢里的气氛又波涛暗涌起来,一道道视线投向段水遥,小心翼翼又好奇不已,段水遥浑身打了个哆嗦,再打量周围的时候,看到那些把自己打理地乱七八糟的大叔们都“娇羞”似地在偷瞄她,吓得后退三步,靠在墙上。
“咳咳。”冷青一声轻咳。
所有人的视线,嗖地收了回去。
冷青又扫视了一圈大牢。
所有人的脑袋,呼啦全都钻了回去。
恩,冷大公子这才满意。重新看向段水遥,走到拦住他们的木栏杆前,安慰她:“你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张监官那小贱人,长什么贱样来着,让爷抓到他,往死里打!
段水遥打量冷青片刻,有些忐忑。她憋了好久,想了许多的可能,然后低头看脚尖,“冷公子,张监官真的是你打的吗?”方才公堂上,赵大人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冷青干脆利落承认下来,叫人总不太敢相信。
冷青一向敢作敢当,“确是我打的。”
“你为什么要打他?”
“公堂上不是都听那小太监说过了么?”
“……”段水遥偷偷瞄了一眼冷大公子,只见他双手背后,长身玉立。就算在脏兮兮的牢房里,也污不了他清贵挺拔的姿态,像离人湖边那棵百年的银杉松。段水遥心里喜欢冷公子,可冷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又怎么会喜欢她。所以张监官说,冷公子打他是叫他不许再欺负她。一定是同情她,或者别的什么。
对话虽然在两人之间进行,可听墙角的那么多双耳朵,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誓死不听白不听啊。青崖宫少宫主的八卦,几百年都未曾有。就算困在大牢不能出去跟别人显摆,那也是死而无憾的事儿。
大家伙正等着段水遥再说点什么具体的,好给他们更多想象和猜测的空间,可段水遥却没了声音。冷大公子其实也等着段水遥的下文,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不免微微蹙了眉头。
段水遥依旧耷拉着脑袋,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欸。”冷大公子想再逗她说点什么。
段水遥仰起脸,是张笑脸:“冷公子,多谢你。我爹爹说清者自清,顶天立地。我没做亏心事,便不怕他们。冷公子打人虽然不对,但也为了帮我,出口恶气,冷公子做事自是不需要我指手画脚,只是十分想告诉冷公子在段水遥心目中,冷公子是个大好人。”
“……”段水遥忽然这样煽情,冷大公子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本来与正常人发生正常接触的经验就不丰富,更别说是个内心戏丰富的大姑娘。于是冷大公子转头,扫视了一圈大牢那些偷听墙角的大老爷们。
你们谁知道,这什么意思?
那刀疤男立马兴奋地蹦跶,他经验丰富的样子,举手抢答:“冷公子,冷公子,人家姑娘实在给你发好人卡呢!”
什么玩意?!
“就是拒绝你追求的意思啊!”
……(╰_╯)#
扫晴娘 011、如梦初醒
众人见大王还要听下去的意思,就七嘴八舌说起来。话曾经英雄追求美人,真是一个个都比西门庆还厉害。
段水遥红透了脸。
还没等冷大公子开口,她先发飙:“你们不要说啦!”
随即,冷大公子一个杀人的眼神扫射,众人缄口,大牢一度陷入死寂。冷大公子心里头骂了一句,一群蠢货,难怪被官府逮住了关在这里,皆是不可信的!
“段姑娘。”他叫,尽量温柔。
段水遥跟只小兔子,一个劲往牢房的那头钻,无声表达“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的抗议,羞耻心极重,简直没脸见人。牢房那头,关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始终没有参与囚犯们与冷大公子的讨论。
而此刻他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动了一下,离段水遥远些。
“啊,对不起。”段水遥后知后觉,缩回来几步,也离那人远些。
她就是不肯回头。
冷大公子背在屁股上的那两只玉手纠结着,大拇指打了个圈,一时没有主意,于是他又犯贱地再次将眼神飘向了刀疤男。难为他记得住那么多犯人里那刀疤男的位置。刀疤男收到男神求助的眼神,比自己得了自由还要高兴,对着冷大公子狂摇手。
先别紧追着人家不放啦!大王,要细水长流啊!
真的?
真的!我有经验!
……那暂且,还是信一回他吧。
直到那天深夜,豆芽潜进来,摸到冷大公子牢房门口。
“公子!”
冷大公子有心事,睡不着。豆芽来的刚刚好。冷大公子问道:“人找到没有?”
豆芽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一包豆糕,想递给自家公子,牢房伙食肯定不好,苦了我们家公子。结果遭了冷大公子嫌弃,“没带点鸡腿肉包之类么?”豆芽有点欲哭无泪,要不他再回去一次?
冷大公子扭头看了一眼隔壁牢房,段水遥乖乖躺在一堆干草上,背对他这边。那些干草是胡勒开后门给她送过来的,别的特殊优待不在小捕快的权利范围之内。胡勒安慰了段水遥一番,临走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有个肉包子,可把段水遥的眼睛亮了亮。
段水遥现在似是已经睡着了,一动没动,呼吸清浅。她倒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姑娘。
“算了。”公子把豆糕收了,明儿早上用得着。
豆芽说:“人还没找到,一点线索也没有。”
“姓张的那个小太监,官报的蹊跷,去查查他昨天见过什么人。”
“是。”
他们的说话声很轻,悉悉索索。
冷大公子又说,“这事儿是冲着段水遥来的,再让人查查从前她爹得罪了什么人。”
豆芽没答。
冷大公子瞪豆芽,别以为爷这会儿在牢里蹲着就不是主子啊!
“公子……”豆芽哪里敢,他不过是在担忧,“段姑娘的爹都死了那么久了,要针对她早十年就针对死了。公子,或许是冲着您来的呢。”
哦,也是有可能的。
青崖宫少宫主皱眉,太把自己当回事,还以为没人敢坑他呢。但凡冲着青崖宫来的江湖人,最是简单粗暴,杀就杀,死就死。若是如此大费周章,并且想拉段水遥和他一起下水的……许是齐国那边的人。
他思忖着,眉头皱的更紧。当初接下齐国十万两黄金的买卖,他和他爹两人也商量了许久。非青崖宫自视甚高,这桩买卖,他们拿钱是其次,实为故人所托。青崖宫虽然臭名远播,但冷琤琤对看得上的朋友也是一颗红果果的真心。人财能两得,便是极好的。
豆芽并不知内情,但经他这么一提醒,却也让冷大公子留了个心眼。齐国皇子不止一个,想要传国玉玺的人本事定然也不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能上吊的梁……或许已经有其他势力知道玉玺的事儿和段水遥的存在,伸出了魔爪。
如果真有其他人来势汹汹,他要怎么保护段水遥?
冷大公子难得的,想得都掉了两根头发。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牢头走到段水遥和冷青的牢房门口,干脆利索地解锁开门,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无多解释。
段水遥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蔫蔫儿的样子。她问:“官差大哥,京兆尹大人证明我是清白了是吗?”
那牢头冷笑,他平日里受过赵成德不少气,这次可算解气了。
只听他说,“赵成德绑架妙龄少女,昨儿晚上就畏罪自杀了。你们当然是无罪的。”
“什么?!”段水遥觉得早上没睡醒。
“还不快走。”牢头懒得跟她解释,催促道。
“姑娘,请等一等。”后面忽然冒出来个沙哑的声音。
段水遥条件性反射地回头,这里就她一个姑娘,应该是在叫她吧。
是她隔壁那个不认识的囚犯。
他看着段水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心,用眼神在喊段水遥过去。他的手比他的脸保养的好,段水遥想。
段水遥不敢过去。
囚犯无奈,摊开手掌:“我这里有一颗种子,很多年了,一直没机会种。可否劳烦姑娘将它丢在偏僻些的地方,不用管它,只给它一个发芽的机会?”
“……”段水遥眨巴了三下眼睛,无言以对,显然她的智商不在此囚同一水平线上。
冷大公子沉脸,眯眼打量那名男囚。这人精神上没什么问题吧?可叹他辨脸无能,只知道这人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无残疾。
牢头又催段水遥,顺便嘲笑了一把种子男囚:“你犯法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文艺啊,现在装什么逼。”
“好。”段水遥最后关头动摇,快步走到那囚犯那儿,取过他手掌心的种子,又快步远离这人。
“谢谢。”
那人倒是笑得释然坦荡。
大牢的囚犯此时纷纷目送大王离开,冷大公子走过刀疤男那间,刀疤男给他挤眉弄眼:大王,有空再来啊!
胡勒正好从公堂回来,接走段水遥,与她解释:“李家二小姐找到了,在京兆府后面的院子里,那院子就赵大人一个人住,别的人不让靠近。今儿他没去早朝,宫里遣人来问,才发现他死在自己屋里了。李家二小姐被他藏在床下,捆了手脚。我们将她救下,她一个劲的哭,指认赵大人是元凶。赵大人也留了遗书,确是大人的笔迹,畏罪自杀。”
胡勒心情沉重,赵成德虽然平时对手下人都严厉,可胡勒觉得他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从不欺压良民。这变故来的太快太突然,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就像之前,苏宋公子和他分析案子,说李家二小姐的事儿,他也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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