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我凌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老碧
赵宗治轻松的走着,完全视山庄内的守卫们于无物。可动作轻松,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一路上赵宗治都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赵宗治喝了醉生梦死想了一整晚的慕君颉后,脑中便从此多了慕君颉的身影,竟是怎么样也挥之不去。赵宗治烦躁的要命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便躲在房间里哪也不去,整整练了两天的心法,试图让自己静下来。好容易静下了心,半夜一出屋,看到整个山庄灯火长明,药阁的人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做什么。赵宗治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正漠不关心的路过,却有声音模糊飘到耳边,说是少主的烧怎么也不退,病的更重了。
原来是那小孩病了,怪不得闹出那么大动静。那小孩身体也太差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怎么又生病了?赵宗治继续走自己的路,眼都不抬,停也没停。黑暗中,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待赵宗治回了房关好门,脸色却变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听到说慕君颉病了的时候,自己一颗心竟是忽的一跳,继而一沉。不过走了短短的一段路,他心里却已经过百转千折,起伏如潮水汹涌。
可那妖孽病了关自己什么事?赵宗治再次百思不得其解,脑中慕君颉的身影又慢慢浮现,竟是什么静心心法都不管用了。好容易撑到了第二天,赵宗治得知慕君颉还是没醒。
妖孽祸害千年,那个妖孽就算没醒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赵宗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担心。又撑到了晚上,赵宗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想看到慕君颉,不管原因也不问结果,迫切的想去看慕君颉一眼。赵宗治本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转眼已身处慕君颉卧房门口。
今晚的夜色甚好,薄纱般的月光偷过窗子流泻了满屋,赵宗治利落的从窗子里跳进屋内,一步步缓缓走进,在离慕君颉床前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站定。床上的小孩正熟睡着,呼吸声轻的就像婴儿般几不可闻,整个身体陷在大床里,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从赵宗治这个角度看过去,银白色的月光照的慕君颉就像失去翅膀的精灵,脸色是仿佛可以透过光一般的白皙,乌黑的发丝衬着白皙纤细的颈项,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十分脆弱,给人一种易折的错觉。
赵宗治静立着望着慕君颉,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他的脸隐藏在角落阴影中,叫人瞧不见表情,就这么定定站了许久,赵宗治觉得越看慕君颉心头越觉得乱,转身欲走。
刚走没几步,却听到软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木头吗?”
赵宗治不由自主停下来转回头,看到慕君颉竟坐起了身,长发随之凌乱散在身侧,一脸尚未睡醒的恍惚,手胡乱揉着眼,神情迷迷糊糊的,模样极为可爱。
待慕君颉清醒过来,勾起唇角冲赵宗治露出一个浅笑,惊喜的说:“木头,真的是你!”
小孩笑起来嘴角翘翘的,看着就像只美丽而饱满的菱角。要是含在嘴里,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菱角一般清甜。
莫名想到这个的瞬间,顿时有可疑的红晕染上赵宗治的耳根。慕君颉根本看不清赵宗治的脸,只是表情疑惑的歪着脑袋,“木头,你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啊?有什么事吗?”
赵宗治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怎么无法开口说自己是因为担心这个妖孽才来的,阴晴不定的过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回话。慕君颉忽然一个激灵,一脸戒备的瞪向赵宗治说:“木头,你半夜来,不会是想把你的那块玉偷偷拿回去吧?”
见赵宗治不吭声,慕君颉以为赵宗治默认了,顿时如临大敌,使劲摇着脑袋道:“那块玉我看中了,不给不给就不给。”
“……你把玉放哪了?”
“你放心吧,我没有弄丢,你的那块和东方大哥那块都放在一起好好收着呢。”
赵宗治拧起眉:“东方远?你又拿东方远的玉做什么?”
“东方大哥的可是鸡骨白玉,虽然不如你那块田黄那么名贵,但也很稀有,而且雕工高超造型巧妙,我也是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
赵宗治听完,又想起来慕君颉说他小时候把受了伤的苏琅琛捡回去,也是因为一眼看中了苏琅琛身上的玉,继而脸色有些难看,“你是不是见一个人就要一块玉?除了我的,你分别还都要谁的了?”
“怎么可能见一个就要一块?”慕君颉不满的撅起嘴:“我虽然特别喜欢玉,但宁缺毋滥,只有那些稀有又好看的,才瞧得上眼。”
慕君颉望着赵宗治,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忽闪着,脸庞玉雪样晶莹,转眼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木头,我知道你那块玉价值连城,但好歹我也赔了一把千金难换的好剑给你,或者,我再赔点别的什么,甚至可以尽我所能帮你达成愿望。”
慕君颉像小鸽子又像孩童那样歪了歪头,认真问:“木头,你想要什么?”
赵宗治看着慕君颉,忽然微微一愣。他想要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换做以前,他想要的只是一辈子都永远那样自在随心而已,可现在,他却莫名茫然起来。赵宗治看着慕君颉,感觉心里好像住了一只丑陋的鬼,对眼前的人生了某种贪念,却又不明白那贪念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
慕君颉见赵宗治不说话,又道:“总之,你爹爹是王爷,想要什么都有,你就别夺人所爱了吧……”慕君颉眼里含着祈求与渴望,声音软软的:“木头,好不好?”
赵宗治明知小孩的可怜全都是装出来的,但是这一招还真的是屡试不爽,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次看到慕君颉这样,口气就硬不起来,心里也不能像往常般平静了。赵宗治的神色软下来,没有回答慕君颉好还是不好,却挑眉问:“你喜欢玉?”
慕君颉见赵宗治似乎没有把玉要回去的打算,已然放了心,点头说:“嗯,我现在已经收藏了很多稀有的美玉了,个个价值连城。”小孩的表情带了几分得意,“这样就算我以后独自浪迹江湖,光靠卖玉也饿不死。”
赵宗治半天不说话,隔了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的闷闷来了句:“你以后不许再问别人要玉。”
声音太低,慕君颉没听清楚,“……木头,你说什么?”
“我是最后一个,从我以后,你不许再问别人要玉。”赵宗治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严厉认真,毕竟生于皇家,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为什么?”慕君颉不满的抗议:“我既然喜欢玉,以后要是遇上看中的玉,哪有眼睁睁放它走的道理?”
“你以后不会再有从别人那里看中玉的机会。”
“……啊?”慕君颉不太懂赵宗治的意思,却打了个哈欠。他本就是没睡好而被惊醒的,况且大病未愈,瞌睡虫渐渐来袭,又想睡觉了。
赵宗治的脸始终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表情,“我会先你一步把天下稀罕的玉都弄到手,你以后只能看中我这里的玉,不能再要别人的。”
慕君颉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困倦的揉着眼,没听明白赵宗治的意思。他身上只穿了月白色的里衣,一举一动间,衣襟敞开处可以看见线条精致的锁骨。
月光细如纱柔如水,在深夜中虚虚实实的流泻着,有种既妖媚又沉静的韵味,从窗间洒进来,把整个大床都照的清清楚楚。赵宗治微眯起眼看着慕君颉,不知道是因为月色的缘故,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本就是一日一变,小孩和第一次在山下初见时比,似乎长大了一些。细细端详下来,小孩脸上的稚嫩真的是少了几分,整个人出落的越来越动人,越来越有气质,眼角眉梢间,已经能看出成年后将会是如何的俊美无双。
赵宗治努力把目光从慕君颉的脸上移开,落到他缠着纱布的左手上,沉声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慕君颉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不以为然的说:“我自己用簪子扎的。”
“自己扎的?你脑子糊涂了吗?”
慕君颉不明白赵宗治的声音为什么忽然蕴含了明显的怒气,有些莫名其妙的望向赵宗治,点头答:“嗯,就因为当时发烧,烧的脑子糊涂了,所以才扎自己,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因为发烧了所以就扎自己,这是什么逻辑?赵宗治无法理解这小孩的脑子到底都想的什么,似乎他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没猜透过他的心思。赵宗治又是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又发烧了?”
“旧病复发了,就发烧了呗。我经常发烧的,没什么大不了,”慕君颉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边打哈欠边说:“越子轩当初还说,指不定哪次旧病复发就救不回来了呢。”
赵宗治听了神色微变,眉头一点点皱的死紧,像能拧出水来。慕君颉这回却是真的困到不行,打哈欠打了满眼的泪,再也撑不住了,“木头,我困了,想睡觉了,你也回去睡觉吧……”
慕君颉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见话才说完,人已经缩回被窝,蜷着身子,又闭上眼睡去了。
赵宗治依旧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睡着了的小孩,神色不自觉染上一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他无声无息的走上前,为慕君颉轻轻掖好被子,又盯着慕君颉看了半天,然后转身从窗口跃出屋,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刚放亮,慕君颉就破天荒的自己偷偷起了床,跑到苏琅琛卧房门口,亲自去检查门锁。
苏琅琛的房门锁的好好的,锁也的确是五簧锁,慕君颉检查完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此刻整个琅阁都静悄悄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守卫们正准备换班,仆人们才刚刚起床,苏琅琛还没有睡醒。慕君颉一个人站在门口,从怀里拿出一根准备好的铁丝,轻手轻脚的探进锁眼,一边小心的转动着一边侧耳凑过去听。待听到锁里机关发出轻微的裂帛般的一声响后,慕君颉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的走了。
待到了巳时,苏婉照例走进慕君颉房间伺候少主起床。慕君颉喜欢赖床,平日都是巳时才愿意起。苏婉进了屋,却发现屋内根本空无一人,少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苏婉忙叫来了苏燕她们,找遍了整个琅阁,仍不见踪影,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连苏良都跟着紧张的要命,派人把找寻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栖霞山庄。
直到将近正午,众人终于惊悚万分的确定:少主不见了。
慕我凌风 29引人犯罪(倒V)
仁宗至和元年年初,到处都是生气勃勃的初春气息,城墙上头的迎春花已经依稀探出了头。气温虽然依旧很冷,正午的阳光却暖暖的,金陵城如以往无数个白天一样,大敞着城门,迎接往来行人。商铺茶楼热热闹闹的开门迎客,沿街叫卖的小贩也越来越多,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正是吃午饭的时辰,微寒的空气里飘满了热腾腾的饭菜香。
慕君颉此刻独身一人站在繁华的大街上,破天荒的觉得肚子饿了。
慕君颉私自溜出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轻车熟路。这一回,他有心也要让苏琅琛尝尝被锁在屋里丢下来的滋味,很容易就躲过了正在换班的山庄守卫,轻轻松松的骑马下山,不多时就到了金陵城内。
都说若是有心思挑食,还是不饿的缘故,这话一点也不假。慕君颉平日里挑三拣四的不爱吃饭,有一大半的原因还是怪苏琅琛宠的太厉害了,时时刻刻小心的哄着喂着,越哄越不爱吃。这次慕君颉生病,在病中一直没吃东西,昨日醒了也没吃什么,今早更是空着肚子便溜出庄了,这一回是真的饿了。
眼前人来人往的路口,正立着城内最有名的百年老字号酒楼客来居。慕君颉眼睛一亮,顺着香味就往客来居走。
慕君颉依然穿着红色袄衣,配着白色腰带和鹿皮靴,长发未束冠,只用一根带子随便扎住,气质灵秀超凡,脸庞似雪晶莹,宛如初春新绽的一朵腊梅幻化成人形。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少年独身站在那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再加上他大病初愈,带着一种病弱的气质,越是楚楚柔弱,越是能勾引人心底丑陋的欲|望。慕君颉才走进客来居,便立即引来了各种目光。
客来居的饭菜本就好吃,此刻又正是饭时,食客几乎都已经坐满了。慕君颉以往跟苏琅琛出来,苏琅琛都是将整个二楼都包下来,带他径直去二楼的,于是慕君颉便习惯性的向二楼去。
才刚走到楼梯前,就被迎上来的掌柜拦住,“真抱歉,这位小公子,敝店二楼已经有人全包下了,如今只有那边那位老大爷旁边有个空位子,”掌柜往左边的空位指了指,一脸歉意的陪着笑:“您先那里坐,菜我们会尽快上,您看成不成?”
慕君颉实在是饿的没力气,便点点头往那边走。才走没几步,衣袖忽然被人拉住,一个长相肥胖的青年冲他笑道:“小公子,我这里也有空位子,跟我们一起坐怎样?我可比那老头知情趣多了,保管让你吃的开心又舒服。”
青年说完,轻浮猥琐的嘿嘿笑了几声,同桌几个男子也跟着大笑。
青年的打扮一看就有钱有势,而且平日里嚣张惯了的,盯着慕君颉的眼睛带着明晃晃的惊艳和色意,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把五官几乎都挤在了一起。
慕君颉任由青年抓着他衣袖,把所有厌恶都藏在心底,反倒冲着青年笑了笑。
少年的笑容纯净中带着不自知的魅惑,这一笑简直让青年几乎看傻了,整个人呆呆的望着慕君颉,抓着慕君颉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开。
顺利收回衣袖,慕君颉眨了眨大眼,认真说:“好啊,不过我想看着你说话,可是你为什么把脸埋在你的屁股里?”
小孩的嗓音尤为动听,语气也单纯无辜,大堂四周角落立即响起阵阵低笑,青年老半天才从慕君颉的笑靥中回过神来,顿时被满堂嘲讽弄的变了脸,气的耳根都涨红了,结结巴巴的拍案道:“……你,你!”
“……咦?”慕君颉又认真看了看青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显得愈发无辜,带着十足的歉意说:“真抱歉,我不知道这屁股就是你的脸,……那,那你岂不是没有屁股了吗?”
大堂四周顿时传来更大的哄笑声,青年终于忍无可忍,跳起身一巴掌就要朝慕君颉脸上打去:“妈的,让你胡扯,看本少爷怎么教训你!”
满大堂的食客见状,顿时为慕君颉捏把冷汗,慕君颉却像是因为年纪尚小又事发突然而被吓到了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竟是不动也不躲。
“……啊!!!”
一声惨叫紧接着传来,只见青年的巴掌刚刚挥到半途,竟忽然有个极细小的东西嗖的一声破空而出,从二楼的楼上猛地射下来,如箭般直直穿透了青年的掌心,然后钉进他身后木柱上,顿时溅开了一串血珠。
众人定睛一看,钉在柱子上的不过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牙签。慕君颉依旧愣愣的站着,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却没人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
慕君颉一边在心里暗暗生气楼上不知是哪个人多管闲事,害他失了亲手教训人的乐趣,一边悄无声息的收回了指间本要出手的淬了毒的银针。
不过那人也算替他收拾了这个不长眼的白痴,不用他亲自动手,慕君颉也省得麻烦,于是不再去管眼前痛呼叫骂的青年,继续抬脚向老大爷边的空座走。
楼上与此同时走下一个棕衣人,转眼行至嚎叫着的肥胖青年身前,面无表情的说:“阁下方才在这里打扰到我家主人清净,我家主人要你马上出去。”
青年捂着手狠狠冲棕衣人喊:“刚才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他妈活腻了,竟敢……”
“方才我家主人已经手下留情了,你若再不走,整只手都不保。”棕衣人语气冰寒的打断青年,慢慢从一数到三,然后抬了手,竟眼看就要来真的。
棕衣人明显武功高深,又气势逼人,青年的腿立即随着棕衣人的动作发软。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和几个同伴最终全被唬的站都站不稳了,放了句狠话便仓皇而逃。
棕衣人紧接着却又向前一步,对着慕君颉身前,恭恭敬敬的弯下腰:“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说,想请您上楼用饭,不知可否?”
棕衣人说完,侧过身请慕君颉先行,举止强硬,已暗含容不得人不答应的味道。
慕君颉暗地里皱皱眉,心里不悦,却冲棕衣人甜甜一笑,不着痕迹的拒绝道:“谢谢你家主人好意,我还是不……”
话没说完,被跑堂的一声吆喝打断:“劳烦客官借过啊借过……”
跑堂的小二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招牌菜糖醋瓦块鱼从慕君颉身边跑过,飘来一阵令人嘴馋心痒的香味,一路送上楼去。
慕君颉最爱吃的就是鱼,此刻又实在是饿坏了,闻着味道更觉得诱人,竟转眼把刚才拒绝的话抛脑袋后去了,两眼亮晶晶的跟着那盘鱼便上了楼。
二楼的布置十分雅致,燃着好闻的檀香,烧着暖暖的地龙,房中间坐了一个男子,身后有四五个棕衣人左右立着,一看便知个个都是高手。
男子的坐姿略显懒散,一手端着翡翠酒杯,一手放在桌上,无意识的把玩着几根牙签。目光从头至尾片刻不离正跑上楼的慕君颉,跟随着慕君颉的一举一动,脸上始终含着笑。
慕君颉眼巴巴的跟着鱼上楼落了座,余光瞥到男子手上把玩的牙签,便看出刚才出手的就是男子本人。慕君颉不知对方底细,便继续演着一副不谙世事又无力自保的少年模样,甜甜的对男子道谢:“这位大哥,多谢你刚才相救,把坏人赶跑了。”
“只是举手之劳,小公子不用客气。”男子望着慕君颉,一边不自觉的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一边暗暗叹了口气————这小孩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都不离那盘鱼,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男子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却丝毫不感到气恼。他一边招呼慕君颉吃菜,一边微笑着说:“在下姓赵,名十三,今日与小兄弟一见如故,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慕君颉已经夹了个鱼块放在嘴里正吃着,神情像一只满足的小猫,一边嚼着鱼块一边含糊不清的随口答:“……那个,你就叫我慕慕吧……”
这时跑堂又送上来一盘桂花鸭,整只鸭烤的金黄香脆,鸭皮又淋了梨汁蜂蜜,让人食欲大振。慕君颉拿着筷子便伸向烤鸭,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在鸭子身上捣鼓了半天,却怎么也夹不下一块肉来,随即不满的嘟起嘴。
赵十三看着慕君颉此刻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更浓了,然后伸手拿起盘子旁边的小刀,动作优雅的将鸭肉连皮均匀割下长长几条,说:“慕慕,这个烤鸭是要用刀子割的,然后蘸上酱,裹入桂花饼里吃。”赵十三说着,已经卷好了一个薄饼,放到慕君颉跟前的空盘子里,微笑着说:“给,吃吧。”
赵十三身侧的棕衣人见自家主人竟亲手伺候别人,均微微一滞,慕君颉却毫不客气,拿起饼便咬,美妙的味道立刻充斥唇齿间,果然好吃的不得了。慕君颉一边细细嚼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表情极为享受。这道菜的酱汁是客来居的独家秘方,味道特别好,慕君颉吃完了卷饼,意尤未尽的伸出舌头,舔掉指尖沾上的酱汁。
慕君颉年岁还小,手指还算不上修长,却纤细白皙,晶莹如玉,粉红色小舌舔手指的景象尤为诱人。赵十三脸上的微笑略略一顿,轻声问:“慕慕,你吃东西时都这样子么?”
慕君颉不明所以:“……嗯?”
赵十三浅皱起眉,低低的说:“以后不能在不信任的陌生人面前这样吃,知道吗?”
“为什么?”
“慕慕,你可知道这世上坏人很多,”面对少年纯净的眼眸,赵十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恰当,“这样,会很容易引人犯罪的……
赵十三的神情虽然有些复杂,眼神却含着兄长般的温暖与关心,语气也认真的仿佛只是循循善诱,尽管慕君颉不懂赵十三的意思,却能看他没有恶意。慕君颉这才认真的打量起赵十三来,男子看起来和苏琅琛年纪相仿,约莫二十出头,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容貌丰神俊朗,眉宇间悠然洒脱,未语先含三分笑,骨子里自带风流,委实一个翩翩佳公子。
慕我凌风 30蛊惑(倒V)
赵十三伸手缓缓拿起酒杯浅饮了一口,举动和苏琅琛一样极其优雅,但是性质又截然不同。从表面上看来,苏琅琛的优雅透着深不可测,赵十三却大气开阔,令人心生亲近。
慕君颉看人一向很准,便对赵十三放下了戒备,目光继续盯向桂花鸭,眼睛亮亮的,俨然还想再吃。赵十三见状,微笑着再次为慕君颉忙活起来,很快又卷好了一个薄饼递过来。慕君颉凑近身子,伸过脑袋对赵十三手里的饼径直咬下去。
赵十三微微一呆,身后的棕衣人也都一呆,只有慕君颉一人浑然不觉。慕君颉一向觉得别人手里的比自己的好吃,而且他左手有伤,仍缠着一圈纱布,用手拿饼不太方便,加上被苏琅琛给喂惯了,反而觉得这样理所当然。小孩一双大眼满足的眯成了月牙,就这么就着赵十三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任由赵十三喂。
薄饼本来就小,几口便吃完了,慕君颉继而看到赵十三手指上还沾着酱汁,随口就用舌头舔掉。
赵十三又是一呆,慕君颉的舌头触碰他手指的那个瞬间,他觉得有一股说不明也道不出的战栗从指尖穿到心底,全身都微微一颤。
这一呆便呆了大半天,赵十三长那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发愣那么久。他的确很喜欢慕君颉,这种喜欢,在打从见到慕君颉的第一眼起便由心而生了。刚才赵十三坐在酒楼上,透过窗子悠闲的向下面看,一眼便望见了酒楼对面的慕君颉。小孩穿着红衣独自站在街头,四周的一切事物在他身边仿佛瞬间变得黯然无色。似乎是闻到了酒楼里的香味,小孩继而双眼一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起身便向酒楼走。
赵十三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的笑容,竟然像有一朵花开在了他的心头,若有似无的浮动着暗香,让他庸碌了几十年的心底,突然泛起幼时最单纯的一段回忆,所以才忍不住出手惩治对慕君颉无礼的的人,又亲手伺候慕君颉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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