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我凌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老碧
滞留在洛阳将近一年,赵宗治抱着最后的希望寻遍了满城姓慕的人家,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少年已经去了京都。
在京都的这座宅子布局很好,前厅和后院都建的宽敞大气,前往后院的曲廊两侧,一路都是月牙形的小花圃,里面栽着名贵的漂亮花草。后院里还有个拱形的葡萄架,宅子刚买下来的时候,葡萄只是刚刚发芽,可如今住下来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叶子已经绿油油的爬满了架,下面结了一串又一串青涩的果子。
离葡萄架最近的南厢房设有一个暖阁,阁内有软炕可供坐卧,软炕上一个少年半倚着身后的靠垫,披着流线锦织的袍子,微闭着眼似乎在休憩。眉眼间精致无双,竟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纯净中带着魅惑,让人只消看上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严恒易轻轻踏进暖阁,脚步声让少年慢慢睁开眼来,“货到了吗?”
纵然已经跟在慕君颉身边一年多的时间,严恒易还是不能对少年那张越长大越出色的外貌形成免疫,忙低下头:“主子,已经顺利到了,您放心吧。”
慕君颉说的货是通过汴河航运从金陵运过来的大批丝绸。江南气候适宜养蚕,丝绸在江南价格一般,但在汴京等北方都城,却异常昂贵。汴京的绸缎店很少,一是供货源不好找,二是运输路途困难重重。
可是这两样在慕君颉眼里都不是问题。当初在栖霞山庄,苏琅琛曾手把手的教导慕君颉处理了一年多的山庄事务,在商业经验上几乎是倾囊相授,慕君颉自然知道栖霞山庄下属的百裳坊一直想把丝绸销到汴京去,只碍于寻不到适合的买家。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战,以慕君颉的聪慧程度,只是将百裳坊的情况详细的给严恒易分析了一遍,提前准备好了整套的谈判说辞,严恒易就很轻易的前往金陵以极低又无法反驳的价格让百裳坊变成了严氏绸缎庄的供货商。
想必苏琅琛怎么也不会想到严氏绸缎庄的真正主人是谁。慕君颉放下手里的书,懒懒的坐直了身子,严恒易随后拿出一沓账簿来,“这是这个月其他铺子的账本,请主子过目。”
这一年来慕君颉做的生意自然不止绸缎庄一个,而严恒易早就被少年在经商上展现出的惊人能力折服,对他的任何决策都没有一丝异议,严恒易刚准备再开口,却听外面有人声传来,老管家竟不经通报就激动的闯进来:“主子,解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您的名字就在第一张榜上!!”
按当朝律例,通过解试就可以参加省试,省试的前三甲方得以面圣,而后金殿封官。
慕君颉想要面圣,也想要权力,而参加科举是入朝为官的最安全途径,他想要通过自己的能力,亲眼见一见身为他亲生叔父的帝王。
慕我凌风 第51章 小财迷
严恒易听了也十分欢喜,却见慕君颉表情很平静,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稍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少年两只手都非常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上好白脂玉一般细润莹白。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正好落在慕君颉搭在炕边的左手上,明亮的光束使手上的肌肤更显剔透。
慕君颉半垂着眸子,静静望着那只左手。考卷并不完全是他自己写的,其中有一部分是这只左手写的。
老管家这边还没从激动中缓过来,紧接着又有仆人来报:“主子,谢公子来找您,您……”
“慕慕!”谢翔的声音已经兴冲冲的传来,“听说你通过了解试,我们今晚出去庆祝好不好?”
谢翔因为其叔父和严恒易在生意上有过合作,因此见过慕君颉一面,从此之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慕君颉不放了。谢翔算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人不坏,最多就是游手好闲了点,他父亲是从七品的武骑尉,官不大,却属于皇家禁军里头。
慕君颉暗地里皱起眉,正想着怎么把这只膏药打发走,这个时候,左手竟又自己动了。
对于左手的自主行为慕君颉再也不会感到吃惊,只会耐心的看着它的举动。因为经过这一年多来的观察和试验,发现左手会自主行动的时候并不多,而且每一次都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以帮助和指路,最重要的是,每次举动都不会错。
慕君颉在左手的指引下走到暖阁另一头的衣柜前,看着它伸到衣柜里,拿出一件华丽的锦衣。
慕君颉见状,语气有些纵容又有些无奈的轻轻道:“你是想出去喝酒吗?”
“慕慕,跟我出去吧!”这时候,外面的谢翔终于一脚踏进了屋,“今天乐坊选花魁,你陪我一起出去好不好!”谢翔说着,又掰起指头数落起来,“你都拒绝过我六次了!既然现在已经通过了解试,就暂时娱乐一下,别再那么用功了吧,离省试还有两个月呢!慕慕,你……”
“我没说不去啊,”慕君颉拿着锦衣转过头来,竟朝谢翔微微一笑,“等我换好衣服就去。”
谢翔本来已经做好被慕君颉拒绝的心理准备了,正待继续死缠烂打,却猝不及防的被少年美丽的笑容晃花了眼。
不过是回眸的浅浅一笑,却比外面的春光还明媚百倍,谢翔呆傻的愣在原地,一时间连旁边的严恒易都没注意到。
过了半天谢翔才反应过来,看到严恒易后顿时一抖,忙道:“那个,严叔叔,我……”
慕君颉如今化名严慕,对外宣称和严恒易是父子关系,谢翔方才当着家长的面教唆人家里头捧在手心的优秀少年去乐坊看花魁,怎能不心虚,再加上唯恐严恒易不同意,就更结巴了:“……我,我只是想……”
然而事实上慕君颉是严恒易的主子,慕君颉方才已经说了要去,严恒易哪敢阻拦,只有点不放心的叮嘱:“早去早回啊,不要喝酒。”
慕君颉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任由仆人帮自己穿衣束发,然后换上左手选好的衣服。十七岁的年纪还不到束冠的时候,仆人把少年一头长发都仔细梳到脑后,用一枚白玉发扣聚拢到一起,而额上和两鬓上较短的发丝就只能任其随意垂在颊边了。
选花魁要晚上才开始,现在还只是傍晚,乐坊的人却已经满了。乐坊是京都最大的妓坊,不仅供应免费茶水,还有酒菜和点心,谢翔带着慕君颉占了大厅里视线开阔的一个位置,准备先点些吃的慢慢等。
谢翔挥霍惯了,加上慕君颉难得愿意跟他出来,随口就报了一大串菜名。慕君颉挑食厌食的毛病却一直没好,只要了一盅翡翠豆腐汤。
今晚来乐坊看花魁的人各种身份都有,官员、商贾、乡绅、江湖人,甚至还有女子。慕君颉扫了一眼邻桌的两个年轻人,其中那个娇小漂亮的,明显是个小姑娘,大概是一时好奇来看热闹的。
于此同时旁边又结伴来了几个年轻人,一个个衣着华丽却又身带佩剑,看来是武林中人。慕君颉这桌的菜已经上来了,谢翔在一旁不停唠唠叨叨:“慕慕,你一定多吃一点,多吃菜才对身体好……”
慕君颉根本无视谢翔的话,只懒懒倚着椅背,专心等他的汤。
过了一会儿,翡翠豆腐汤终于上来了,色泽碧绿,豆腐鲜嫩,青绿盎然中点缀着雪白,看上去非常漂亮。慕君颉尝了一口,破天荒觉得汤汁很鲜美。正准备慢慢喝的时候,旁边却传来的吵闹声,动静越来越大。
原来是那几个年轻人也眼尖的发现那个姑娘是女扮男装,见其长相漂亮忍不住出言调戏,“看这小脸粉粉嫩嫩的肯定是个姑娘,来陪我喝几杯好不好?”
“滚开!”清脆的女声响起,显然是那几人喝了点酒后更加放肆,已经想要动手动脚了。陪同那个姑娘一起来的年轻人终于忍无可忍的骂过去,这一下却成了导火索,那几人顿时站起来把酒杯一摔,反手就推搡了那年轻人一下。
年轻人顿时站不稳的往旁边倒,那姑娘急忙去拉他,踉跄之下竟然倒到了慕君颉所在的饭桌上,盘子碗筷顿时落了一地。
慕君颉正要喝的那盅翡翠豆腐汤也倒了。
慕君颉心中不悦,抬起头来,却教那几个惹事的年轻人微微一愣。其中一个随即就呆呆的道:“这个虽不是姑娘,却比我见过的所有男男女女都好看……”
慕君颉听了,微挑了挑眉,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慕君颉身上穿的是左手拿出的那件锦衣,月白色的缎面用银线绣着悠然大气的山水图,同为白色的腰带上镶有一颗剔透的翠玉,腰间还挂了一枚珑玲圆环玉和一个鱼袋。全身装束配上少年俊美的外貌和白皙如玉的肤色,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全身似乎都写着这几个字:我很好欺负,请自便。
正因如此,刚才说话的那个已经不由自主朝慕君颉走过来。
慕君颉静静看着那人走进,待对方站定了,左手忽然自行探出,对着那人的脸猛地一拳打了出去。
速度太快又动作突然,那人还没来及哼一声,竟然就径直被打飞了!
先前的吵闹已经吸引了满厅人的注意,这一下更是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任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文弱的少年竟会那么厉害,下一刻,慕君颉就被其他五个武功不弱的年轻人包围了。
可惜这些人的武功慕君颉根本不放在眼里。慕君颉依旧静静站着,身边的人却已动了手,右侧先扑上来一个,一拳攻向了慕君颉左肋。慕君颉灵活一闪,倒空翻之后一脚点上对方的后心。
看似轻轻巧巧的一脚,那人竟是爬不起来了,于此同时凌空扫向右侧正要拔剑而出的人,转眼又撂倒一个。
双脚落回原地,慕君颉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出手,竟悠闲又懒散的轻轻开口:“还有三个。”
剩下三个红了眼,拔剑一起扑过来。慕君颉侧身避过当头劈来的剑,在对方拿剑的手臂上就那么一扣又一推,随即卸了他的力道和招式,使其直接后仰过去。
“还有两个。”
玉石般好听的声音落在这剩下的两人耳中却如魔咒,角度刁钻的一剑疾速斜刺过来,慕君颉的身形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转,反手一掌挥了出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看而优雅。
望着仅剩的一人,慕君颉轻勾了下嘴角,“最后一个。”
少年的气质本来给人的感觉是纯净而出尘,可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眼波流转间竟又似乎含着无尽的魅惑在里面。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笑!
最后剩的这人还没打,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后退了。他们究竟惹上的是何方妖孽,简直就不是正常人!
“你不打了吗?”见那人不断后退,慕君颉歪歪脑袋,然后伸出手认真说:“不打的话就赔我汤钱,你把我的汤弄洒了。”
此刻若是苏琅琛在,一定只会宠溺的微微一笑,叹一声自家小孩如今都赚了那么多钱却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小财迷,然后给再他叫一桌子的汤来。但在别人眼里,却只有震惊和不解——这个少年打这场架竟然只为了一盅汤?
慕君颉又看了看桌上倒了的那盅汤,似乎觉得很可惜,竟然若无其事的把剩下的那一点儿端起来喝掉,“这个汤味道很不错的,真是浪费。”
打翻的汤还拿起来喝掉,这种事不管是穷文人还是有钱人都不愿意做的,可是他们看着慕君颉旁若无人的动作,心中竟觉得理所当然,不仅不丢人,还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洒脱。
“……你这桌菜都算我请好不好……”先前被调戏的小姑娘走过来,看向慕君颉的目光竟含羞带怯,而后脸色微红的低下头说:“谢谢你教训他们……”
“不用了,”谢翔忽然斜插|进来,把慕君颉急吼吼的拉走,“本少爷这里还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一桌的菜。慕慕,你想吃什么只要跟我讲就好了……”
“我……”小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大厅中间的戏台上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花魁表演就要开始了。
慕君颉任由谢翔带到干净的另一桌,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到那个姑娘上,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戏台,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左手今日让他来乐坊,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慕我凌风 第52章 翩若惊鸿
随着乐曲声,满厅宾客的目光也全被吸引过去。
嘭!
一声闷响。高悬在彩台上的绣球突然绽开,舞台上的华灯一盏接一盏的全部亮起,无数彩条和花瓣凌空缓缓飘落,三个曼妙的身影拥香而至,慢慢映入众人眼帘。
乐坊的花魁之选两年才举行一次,候选的姑娘无一不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台上的三位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不管容颜还是气质都难得一见,而且均二八芳华,含苞待放。待介绍完三位姑娘的名字,老鸨上台朝所有客人恭恭敬敬的行了行礼道:“本次的花魁之选还和往年一样,诸位爷可以从小厮那里压一至三号任意一号筹子,按照筹子的多寡来选决花魁。”
话才落音便见几个奴才手捧着托盘从人群穿过,盘子上放着一个个标了数字的方形小木牌。
“压筹子的金额最低是十两黄金,多则不限,此外也可以压珠宝字画古玩奇珍等物,待结果出来,花魁将从压筹之人里选出一位共度良宵。”
乐坊的花魁必是处子之身,这共度良宵所谓何意自是不言而喻。老鸨话刚说完众人已经激动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我出三十两,压在二号上!”
“本公子出五十两,要压一号!”
一两银子就足够普通百姓一家老小三个月的开销,可在这里,压个筹子就要十两黄金起步。慕君颉事不关己的悠闲坐着,唇角依稀勾着笑意,眼底却不带任何感情。
满堂华灯映的少年的一双美目更加漆黑明亮,谢翔只消望上一眼便莫名觉得心跳加剧,忙转过头用台上的三名美女做掩饰,“慕慕,你要压谁?我看一号很漂亮,三号更美,二号也不错……”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家主人压三号,出黄金千两。”
此言一出就如一声闷雷炸在沸水中,一时间满厅的喧嚣都静了下来,连老鸨都一愣。她在乐坊那么多年,出手阔绰的客人不是没有,却从不曾听过这等天文数字。
慕君颉也一愣,却不是为了千两黄金,而是因为说话的那个人。
竟然是当年行刺赵曙的那个吹哨人!!
就算不记得他的脸,慕君颉也记得他手上的伤疤。简直踏破铁鞋无觅处,慕君颉微眯起眼,看着吹哨人放下银票换了筹子,沿着楼梯稳步走回二楼。
二楼雅间既清净舒适,又正好可以完整的俯瞰到舞台上的表演,并非有钱就能上得去的。根据乐坊的规矩,只有部分地位高的权贵或者身份特殊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端着托盘的奴才这时走到慕君颉桌前,问:“这位爷,您要压几号?”
慕君颉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三号姑娘,轻轻笑了笑,“我也压三号。”
那奴才因少年的浅笑愣了愣,随即又立刻明白那种身份的人不是自己能看的,忙低眉顺目,问:“那您压多少两?”
慕君颉不答反问:“你们这儿有紫檀木吗?”
那奴才又愣了愣,“有。”
三号的含烟相貌确实出众,可选花魁靠的不仅仅是相貌,还需要才艺。投筹完毕,三个姑娘的表演依次开始,就在慕君颉对着姑娘欣赏的时候,城北的王府里,赵宗治也对着一个美貌姑娘的画像,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就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今夜汝南王府的这顿晚宴吃的尴尬无比。
待送走客人后,对待幼子一向宽容的汝南王头一次大发雷霆,“人家芷梦是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女儿,画像你也看了,相貌非常好,性子也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方才竟然当着大将军的面就直接拒婚,你是要气死我吗?!”
赵宗治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重复:“我已经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汝南王气的一拍桌子,“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赵宗治神色一黯,黑眸中带着明显的痛楚,瞬间幽深的像是无底的寒潭。整整一年,赵宗治在洛阳已经找慕君颉找到几乎绝望,直到十个月前汝南王府连发五封家书才将他叫回汴京,汝南王越说越气,“如今连你十八弟的婚事都定下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行过了冠礼,上头几个哥哥也全是二十岁大婚的,你非要等到陛下给你指婚你才甘心吗?”
“就算是陛下指婚我也不会同意。”赵宗治抬起头来,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我要等一个人,………等不来也等。”
汝南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大的毛病除了冷清就是固执,父子两人头回闹的不欢而散。静静望着慕君颉送给他的那个木雕,赵宗治又是在自己房间里坐到半夜都一动不动。
那个少年已经失踪了快要两年的时间。
赵宗治忽然觉得慕君颉不在的空间里,四周冷清寂静得像个死地,似乎连空气都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空旷的房间里,赵宗治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像根本不该存在一样,异常的突兀和空洞。
已经快两年都没见到那个少年,可那个少年曾说过的每句话,每个笑,甚至每次皱眉,都早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相思成了最好的养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茁壮,枝繁叶茂。
在慕君颉出现之前,他的世界一直是简单而恣意的,独身一人只有武学为伴的生活就像是黑白默片,虽然单调,却宁静安逸。可那个少年不经允许就大大咧咧的闯入他的生活,让他黑白的生活染上了颜色,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快乐,更让他心里长出一只拥有无止境贪念的饿鬼,时时刻刻撕咬着他的灵魂。
偏执的留在洛阳找人的时候,赵宗治觉得自己是应该恨慕君颉的。明明是他主动跑来招惹了他,却又不声不响的抽身而去,无比的干净潇洒。可是那恨根本持续不了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担心和相思取代了。
有时候站在夏日的早上,眼前却会升起冬日弥漫着香烛烟火的晨曦。那一日在寺院佛堂的空室中看到面对长明灯安静祷告的少年,从此之后彻底心念成魔。望着木雕上少年微笑的脸庞,赵宗治无法自控的想慕君颉此刻到底在哪里,可只是稍微一想,就觉得异常疲惫,一颗心仿佛走过了万里荒芜,前方却还是没有一丝希望。
赵宗治如今已经无力再想什么了,他现在所求的,只是能再见到慕君颉就好。他不求慕君颉知道自己的感情,更不奢求慕君颉会回应他的感情,他只求能守在他身边,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就足够了。
夜色越来越浓,如稠墨般深沉得化不开。
乐坊的选拔结果终于揭晓,三号姑娘含烟竟真的拔得头筹,成了整个京都的新花魁。
一号姑娘表演的歌声悠扬而婉转,二号的琴曲宁静而致远,却终究抵不过含烟的一首惊鸿舞。
一袭明艳的大红烟罗纱裙,衣袖飘扬,耀眼如火,整个人如翩翩彩蝶轻盈灵动的飞舞花间,让人目眩神迷。而紧接着,鼓点渐渐加急,舞蹈瞬间变了,动作增加了力道和韧性,身形翩若惊鸿,柔中带刚,最后一个收尾,回眸一转,艳光动人。
压筹给含烟身上的人最多,送上的物品钱财自然也不少。一样样东西摆上来,金光闪闪琳琅满目,含烟抬起眼眸扫过去,整个人却忽然一呆,眼睛也瞬间睁大了。
众人见状,忙朝含烟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个木雕。
一个个刚要笑话这是哪个穷酸竟弄了个破木雕来,可待再凝神看过后,却也都是一呆。
整块木雕是一个跳舞的女子。身姿优美,水袖飞扬,画面定格在女子收尾时的一个转身,恰是那一回眸的自信与美丽,光彩的让人移不开眼。
小小的一块木雕却刻的异常生动形象,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含烟。尤其是那双眸子,竟传神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最令人惊奇的却不仅仅是高超的雕工。表演是在投筹结束之后才开始的,刻木雕的人竟然在表演之前就猜到如烟要表演的是什么,而且把它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刻了出来!
这样高超的技艺让台下不管懂行的和不懂行的都连连赞叹,含烟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木雕,连手都有些微抖。她知道自己容貌出众,那些投筹给她的人也不过是看上了她的脸,可这块木雕着重刻画的却是她的身姿和眼眸,意在表现的是舞者的神韵和内心。
更重要的是,含烟的父亲生前爱好木雕,可惜过早的病逝了,只留给她一个亲手刻的微型木雕娃娃,被她时刻戴在身上。
含烟小心翼翼的捧起木雕,这才留意到木雕的水袖上刻着两个蚊蝇小字,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严……慕……,是作者的名字吗?”
含烟不由自主抬起头四顾,有些急促的继续道:“严慕公子,您还在这里吗?所有物品中奴家最喜欢您的木雕,可否求您出来一见?”
当朝民风开放,何况乐坊选花魁是两年一度的盛会,宾客中不乏文人举子和官员学者,台下众人也都不由自主引起了对雕刻者的好奇和崇拜,纷纷议论成一片。这时候,忽然有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个玄色锦服而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从二楼走下来,语气带着天生的张狂:“我也很好奇这雕刻者究竟是何人,竟然这样轻易就比过了我的千两黄金,可否出面让我见一见?”
终于等到了,慕君颉微不可见的勾起唇角。他之前观察含烟的时候,就发现她手腕上戴的木雕以及舞者特有的柔韧身形,不用推断就心有定夺,更何况自幼刀不离身,雕刻的技术早炉火纯青。
与此同时,却不知何故的感觉到左手竟随着男子的声音自行抖了一下。
慕君颉稳住左手,却见它又自行伸出,竟在桌下写下两个字:元昊。
慕君颉随即瞳孔一缩,心中大惊!
玄服男子在扶梯上环视一周,忽然看到一袭白衣出现在视线中,右前方有个少年站起身来,微抬起头,淡淡望了他一眼。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