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这个大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四月流春
沈季追问:“经常这样吗?那一般得持续多久啊?”
“这怎么说得准呢,那些可恶的金贼,他要什么时候偷袭难道还会提前告诉你啊。打赢了就行了呗,三五天、十天八天,个把月、几个月,都有可能。”东方延好笑地解释,末了他还善意地安慰了几句:
“你没见过吓坏了吧?其实也用不着害怕,镇北军非常彪悍勇猛的,十多年前那一场大战,那时候镇北军一共才多少人啊,金贼都攻破城门冲进来了,可最后还不是被歼灭了。所以啊,不用害怕,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沈季还想多问一些,可看到老大夫已经放下了茶盏准备做事了,他只好退到一边,不再出声打扰。
“东方大夫早、小季早,你们吃过早饭了么?我娘给我炸了馒头片,你们要不要尝一尝?”陈理鼻尖冻得通红,几个大步冲进内室,原地蹦了好几下,甩掉了周身的雪花。
“嗯,你也早,馒头片啊、是个好吃的,可惜老人家脾胃弱、克化不动,你们年轻人吃吧。”东方延笑着看陈理捧到面前用帕子包着的馒头片,婉拒了。
陈理笑了笑、回手放到沈季鼻子前,爽朗问他:“那你要不要吃啊小季?你们老家有人做馒头片吗?”
沈季鼻尖闻着馒头片的诱人香气、忍不住拉着人去了后堂,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砸吧了几下,迟疑地问:
“裹了蛋液、撒了胡椒粉?”
“嘿嘿嘿,是啊,我喜欢胡椒味儿,我娘无论给我做什么都会撒一些。”陈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见沈季羡慕的眼光后,他才想起这个朋友双亲已经离世了,反应过来后他赶紧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大山和小猴子怎么还没来呢?一会儿肯定要挨骂了的。”
沈季也有些纳闷:“安哥每次都挺早的啊,这次兴许是有什么事情吧。”说完他又赶紧问了一句:
“嗳、昨晚的号角声你听到了吗?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呗,说实话我觉得怪吓人的……”
陈理搂着同伴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迟疑地说:“我当然听到了,全城的人只要不是聋子都会听到到的。唔……昨晚、昨晚你哥他们不是说回家过冬至吗?那他们后来……?”
沈季侧头、双手搓了一下膝盖,不安地回答:“是,听到号角声他们就离开了,我、我真的很担心,陈哥,你说、现在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啊?”
陈理挠挠头、抬头望了一下屋顶,不确定地回答:“如果金贼打过来了,那我们肯定要拦住他们啊,那就肯定会打起来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事儿挺常见的,真的!遇到危急的时刻,城里所有的青壮年男丁都会上军营帮忙的,我爹年轻时就去过,不过他就是帮忙抬一下伤兵、运送一下石头什么的,打了胜仗之后、我爹还得了赏钱和一柄腰刀呢……”
沈季支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遗漏了哪一句话,末了他追问:
“怎么打仗会大张旗鼓地通知百姓呢?发生动乱可怎么办?之前我在老家也经历过一次战乱,全部人都乱跑、到处乱糟糟的,根本没法过正常日子了啊。”
陈理闻言,抬头挺胸自豪地回答:“那是因为你们见识少、胆子小,才会乱成那样的。咱们贺州可不一样,年年打仗、大大小小的,害怕得过来么?早就不怕了,危急时刻,不管男女老少,随手拿起柴刀扁担就敢冲上去守城,怕死的就不是贺州人!”
呃、这样吗?
沈季感觉被轻视了,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可想反驳解释又找不到什么有力的理由——贺州当地人确实勇猛无畏一些,这也是事实,所以他只好忽略之听朋友接着讲。
“……总之,你也别怕,等哪天外面响起一连串的炮竹声之后,就说明镇北军得胜归来了,城里只要买得起炮竹的人家都会放的,庆祝一下嘛……”陈理说了半天、简直口干舌燥,沈季极有眼力价儿地递了杯清茶过去。
“放炮竹么……那我知道了……”沈季若有所思地牢牢记住这句话,他知道只有成功击退金兵后,大哥和三哥才能回来。
**
自从冬至夜里听到号角声后,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但沈季还是没有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的炮竹声”。他早就备好了一挂炮竹,特地放在厅堂显眼的位置,就等着大军得胜归来、他好跟着所有人一起点燃炮竹欢呼庆贺。
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过得是那么的慢。
沈季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出现幻听的症状了:做饭的时候干柴“哔啵”一声,他心里就会咯噔的一下,总觉得就是炮竹声;看书的时候灯芯闪烁着爆了朵灯花,他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下,觉得又像是听到了炮竹声。
夜间辗转反侧的睡梦里,脑海里全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欢快喜庆的炮竹声。
直到第五天傍晚时分,沈季累了一天回到家中,正神色恹恹地吃一碗面条时,又听到了模模糊糊的炮竹声、就像在做梦时那样,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完了,我大白天的也幻听了,今晚得煮一份安神汤喝才行。
沈季正在担忧着自己的“幻听”时,突然又传来了比较大声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他立刻放下筷子,束起耳朵侧头倾听。
不多时,外面的炮竹声已经连成了一片,无比的清晰、夹杂着众多的欢呼呐喊声。沈季跳了起来、拉开门冲到外面,发现左邻右舍都在踩着椅子将炮竹挂到树梢上去,喜气洋洋地说:“哎呀,咱们镇北军可真了不得,又打了个胜仗啊!柱子他娘,快些将火折子拿来,咱们家也来喜庆热闹一把、祝贺那些英勇的儿郎们!”
——哈哈哈哈哈……打胜仗了!哦、哦哦,我的炮竹也要拿出来放!
沈季狂喜中又扭头狂奔回屋子里,手忙脚乱地拿着炮竹和火折子,他们的家门口没有树,只能搭在院墙上。沈季高兴得手都在颤抖,好一会才成功点燃了引线,然后他赶紧远远退开避到空地上。
果然,炮竹声响成了一片啊,满城都是火红的碎屑和硝烟,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这就是贺州。
沈季掩上家门,跟着人流挤到街道上去看得胜归来的将士,可惜他去得完了,带着捷报回城的将士早就骑马跑远了。但他也不失望,高兴地站在人群里放开喉咙又叫又笑,直到聚集了好一会大家才散去了。
谁知他回家后、耐着性子又等了三天,大哥和三哥还是无声无息的、连个口信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受伤了?所以没法赶回来?
正在沈季坐卧不安、焦急猜测无果后想着办法找人时,永安客栈的管事王权找上了门,开口第一句就是:
“三爷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可这事情不能瞒着了啊。”
圈养这个大夫 第92章 救治(上)
沈季震惊之下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刻拉着管事王权进屋,准备仔细询问一番。
“坐吧王伯,您快说说看,三哥他究竟是怎么了?我也有十来天没见过他了。”
王权掏出素净的蓝帕子频繁地擦汗,苦着脸解释:“是这样的小季,前些日子咱们不是又跟金贼干了一仗么?虽说是赢了、可打仗哪里有不流血的啊。三爷他有职务在身,肯定要去上阵杀敌的嘛……前几天大军凯旋之后,三爷他也回来了,就是、就是受了伤——”
“他现在人在哪儿?伤得怎么样了呢?”沈季失态地急声打断,同时心里蓦然一沉、握紧拳头想:竟真的这样不走运、受了伤回来的?
“哎哟都是三爷不听劝啊,当天傍晚他回来客栈的时候还是骑着马,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就是腰间受了刀伤,但是不深、血都止住了。当天晚上三爷说了,要在客栈梳洗歇息、养足精神再离开,兴许是怕你见了害怕来着——”这管事王权估计也是着急害怕,颠三倒四的就是没说重点,径自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沈季两手交握、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再一次截住了王权的话头,明确地问:
“王伯,那三哥现在人还在客栈是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权喝了口茶水,终于说出了沈季最关心的消息了:“在客栈后院里躺着呢,作孽啊、明明当晚三爷睡下之前,人都还是好好的,可第二天我去敲门请他用早饭的时候,人就烧得不像话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啊,请来的大夫也看了、药也喝了,可三爷就是不退烧啊、眼看着气色越来越差了都……哎呀我本来想去找另外几位爷拿主意的,可眼下他们都不在将军府啊,听刘丰那小子说周爷他们几个——”
沈季已经失去了耐心、急忙回屋取了自己的药箱,匆匆丢下一句:“我现在就去看看三哥,王伯您老自便啊。”说完就冲了出去,先是将药箱挂在椽子上,跃上了马再伸手挎紧药箱飞驰向南城。
心急如焚中、不多时就赶到了永安客栈。沈季下马拎着药箱冲进大堂,有相识的小二招呼他:
“沈小哥来啦、是来看三爷的吧?三爷现在天字二号房——”
“好、多谢告知,我这就去找他了。”沈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蹬蹬蹬跑上了二楼。
**
刚推开天字二号房的门,沈季就感觉极为不舒服:闷热、陈腐、还有若有若无的死气萦绕着。
他快步绕过屏风,果然看到蒋锋正静静地躺在床上。沈季扑过去、瞪大眼睛细细查看——
不过十来天没见,蒋锋整个人都憔悴衰弱得变了样:脸颊凹陷、面色潮红唇白如纸,浑身高热、大汗淋漓,把脉过后,发现他的脉率不齐、心动过速。
沈季颤抖着揭开三哥身上的被子,看到他上身*、腰间紧紧缠着带血的白色细布,进屋就闻到的陈腐恶臭味就从那里散发的。
——苍天啊、为什么又是这种要命的症状?之前我父亲已经就此丧命了、难道如今三哥也要以这种方式离开我吗?
沈季惊惶得泪水大颗大颗落下、被极大的恐惧所击倒。此时气喘吁吁的王权终于也赶到了,他几步跑到蒋锋床前,神情慌张焦急地向沈季解释:
“小季,我王权对天发誓,前天早上一发现三爷不对劲,我就立刻请了归延堂的吴老大夫来看了,那老大夫开的药是我亲自煎好给三爷喝下的啊!谁知、谁知三爷竟病得越来越重了,今早我又请来了吴大夫,他、他竟然说……说、说怕是熬不过去了,三爷怕是不中用了哇……”王权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哽咽和哭腔,他是真想不到,怎么身强体壮的蒋三爷说不中用就不中用了呢?要是人真的死在这儿、其他几位东家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啊?
沈季狠狠擦干眼泪、忍不住高声询问王权:“王伯,既然三哥已经躺了三天了,你怎么能今天才来告诉我呢?”
王权忙不迭地解释:“这哪里是我能做主的啊,前两天三爷人还是清醒的,能开口说话,我也问他来着、要不要叫你过来探望,三爷明确严肃交代了:不能告诉沈季、免得他奔波劳累!今天我是看着三爷都不睁眼了,这才自作主张去找你的啊——”
“对不住了王伯,我、我失礼了……您快给我说说,那位吴大夫是怎么说的?药方还在么、我想看一看。”沈季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可眼下不是着急这些的时候,他得尽全力救治三哥才是。
王权心里知道蒋锋和沈季的关系,把沈季叫过来、就是为了找个能抓主意的人,他自认是担不了那干系的。听到沈季的要求、他非但不恼怒,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去取药方了。
“呐、药方我都收得好好的呢,小季你快瞧瞧、可是有什么不妥?按理说吴大夫行医四十余年、是不大可能出错的。可人难免有失手嘛、不然三爷怎么一直没好转呢……哦对了,那吴大夫说,三爷是受了刀伤之后没有及时处理,糟了污秽、惊了风。”
沈季迅速查看了一遍药方、对于吴大夫的诊断基本同意,当然、他是不可能同意三哥是“怕是熬不过去、不中用了的”。
看完了药方,他沉思良久之后、立刻要来纸笔,重新写了一个方子,交代王权:
“王伯,劳烦请人按这个方子去重新抓药,回来我亲自煎。另外我需要烈酒、滚水和烛火,咱们得马上帮三哥清理一遍。”沈季交代完头也不抬、立刻动手解开了蒋锋腰间缠缚着的布条,露出了那道刀伤——约莫五寸长,不算太深,当时可能流了不少血,但只要血止住了就不会致命,估计这也是蒋锋以为区区小伤、选择忽略它的原因了。
此时伤口深处已经有些腐烂、渗出黑水,伴有恶臭味。根本没有愈合的征兆。
沈季咬牙、慢慢抬起三哥僵直的腰,将布条全部解下,扔到碳盆里烧掉。再出去拧了毛巾进来、帮他把身上的冷汗全部擦干。期间蒋锋除了肌肉偶尔痉挛之外,全身僵直再无其他反应。
“小季,你看看这样行吗?烈酒是客栈地窖里存着的酒原,蜡烛点几根合适呢?滚水你看看、我就交代放在屋子里煮着,包管随时都有滚水用。”王权带了两个伙计进来、迅速置办好了沈季指定要的东西。
“嗯,这样就可以了。谢谢王伯和两位小哥,等三哥好了,我叫他请大家吃饭。”沈季一边道谢,一边去药箱底部取出自己仅有的一把薄如蝉翼、巴掌长的银叶刀,先是整个丢到滚水里煮了片刻,而后在烛火上烤,小刀在转动间闪出了阵阵的寒光。
而后、沈季扭头跟旁边的两个伙计说:“劳驾两位小哥帮忙按住三哥,别让他动,我要把腐肉都挖出来。”
王权赶紧上前、和俩伙计分头牢牢按住蒋锋的手脚和胯骨,眼看着沈季拿着小刀沉稳无比的手慢慢探进伤口里划动,王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小季,昨天吴大夫已经拿药水冲洗过一遍了,不过他没有用刀挖的……”
沈季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一刀一刀将伤口内外看得见的腐肉都挖了出来,扔进碳盆里烧毁,室内弥漫着极为难闻的味道。直到伤口处流出新鲜的血液才停手,接着他端起烈酒,一下一下地不停冲洗着那道刀伤,狠下心来来回回地涮。
“嗯……呃、唔……”昏迷中的蒋锋开始痛苦地拧起眉头,挥动四肢——之前割腐肉时他都没有反应,直到烈酒倒上伤口时才刺激到了他、但人还是醒不过来,这足以说明疾病将他折磨到了什么程度。
沈季忍着心痛、轻声安慰:“三哥,你忍一忍,这肉烂了、不挖干净不行,不洗干净还会接着烂的……你忍一忍吧啊,我会救你的……”
王权看着蒋锋痛苦万分挣扎的模样,对于沈季的医术,他心里没底、根本谈不上信任,可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他忍不住哆嗦着提醒:
“小季,行了吧,都洗了这么久了,你看看三爷又流了那么多血……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疼啊。”
沈季手脚不停、坚定地继续清洗,口中慢慢解释道:
“王伯,不瞒您说,半年前家父就是得了这病症去的。当时他去山上采药、不慎一脚踏空摔下了陡坡,摔断了小腿,后来也是高热、痉挛、肌肉僵直口不能言,什么法子都想尽了、后来直到病得严重了才知道,家父的病症根本不是因为断骨、而是因为他手掌上被镰刀划伤的口子,沾染了尘埃污秽、得了惊风……可惜知道得太晚了些,没能救回他的命。其他的病症我不清楚,可三哥今天这病,我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家父的最后一个月都是我守着的……”
王权和俩伙计听了之后,半晌没吭声,但心底里对沈季的医术、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信心了。
“节哀啊……既然如此,那你只管放开了手脚医治就是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哪怕我们做不到、也会想办法联系上大爷他们帮忙的。”最终王权下定了决心、决定把三爷交给沈季。
直到把所有的烈酒都用完之后,沈季才停了手,在伤口处敷上金创药之后,重新包扎起来。此时去抓药的伙计也回来了,沈季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王伯,我需要小半碗黄酒做药引,大家先去忙自己的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行,我这就去给你端些黄酒来,有事就只管叫我们就是了。”
沈季重新帮三哥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搓揉了一会才叹口气塞回了被窝。
接下来他就忙着煎药,这方子以祛风定痉为主。主要取了蝉衣、南星、天麻、全蝎和僵蚕煎服,须用温热的黄酒做药引。
能不能救回三哥、其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要什么也不做看着他受苦直至丧命,那真是剜心的难受。沈季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法子全用上,全力祈求以三哥的身强体壮、能熬过这一关。
——三哥伤成了这样,大哥他现在还好吗?
沈季的一颗心被掰成了两半、时时刻刻犹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他必须医治好三哥、再想办法联系上大哥。
圈养这个大夫 第93章 救治(下)
夜渐渐的深了。
喧嚣嘈杂了一整天的客栈终于安静了下来,笼罩在雪花轻柔飘落的苍穹之下。
沈季没有回去、他留在了永安客栈。事实上他怎么可能走得开呢?三哥正生死未卜,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
自从俩人相识以来,沈季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三哥这么虚弱狼狈的一面。
“小季,来、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给你准备的猪肚煲鸡和米糕,你晚饭都还没吃呢、快吃吧。”王权看着寸步不离守在三爷屋子里的沈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虽然他之前一直不大看得起沈季,私底下认为他是没有骨气、贪慕虚荣,傍着蒋锋。但是如今三爷有难、好歹他也没有袖手旁观,算有情有义了。
沈季把试探蒋锋体温的手掌从他额头上收了回来,他起身、先去木盆里洗了把手,很是感激地道谢:
“谢王伯记挂着、我还真是饿了。”
王权微笑回应:“应该的,你愿意来照顾三爷,他醒了肯定非常高兴。三爷对你的心、对你的好,我们都是清楚的,难得你这么重情义,三爷没看走眼啊。”
沈季饥肠辘辘地坐下,闻着猪肚煲鸡汤的诱人香气和洁白米糕的谷物清香,他刚动手盛了一碗汤时,恰好听见王权毫不掩饰的感叹。沈季立刻有些惊讶地抬起来头,试探着说:“我跟三哥是好兄弟,他之前也帮了我很多,三哥对待所有朋友都是很好的……”
王权拢了拢袖子、眯着眼压低声音,极为趣味盎然地进一步戳穿:“哎哟、三爷对你可是不一样,你哪里是他的普通朋友兄弟嘛……我认识三爷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他对哪个朋友哪个兄弟这么上心啊,你也不用担心,我老头子也不是那没有见识的迂腐之辈,只要处得好、男人跟男人一样能过一辈子的嘛……”
沈季尴尬的笑了笑、显然极为不适应对龙阳这么开明的老者,可他同时也高兴,欣慰于原来他跟三哥在一起、也有人是支持看好的。想到这一层他的笑容就扩大了几分,把米糕推过去,轻声回答:
“王伯真是看得通透、晚辈佩服……这米糕真的不错,您要不要尝一尝?今日看您老人家也奔走了大半天了吧?等三哥醒来,我一定会转告他、让他好好谢谢您的。”
王权看着蒋锋经过沈季雷厉风行地刮干净了伤口、喝了药之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的痉挛和呻吟了,显然是有所好转的。于是他肯定愿意更加努力和沈季打好关系了——人之常情,毕竟客栈这几个东家,除了他们的大哥周爷成了家,其余的都没成亲呢。虽然沈季是个男的吧、可三爷早就暗示明示了好几回:沈季就是我媳妇了、大家多关照一下。
“嘿嘿嘿……我老头子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识过啊,这龙阳之好也要看缘分的。你慢慢吃吧,我一早就吃过晚饭了,哎哟今日还真是跑了半个贺州城,有些累了,我先去歇息了、有事只管出声就是哈。”
沈季连忙起来、送这管事到门口,再次道谢后才目送他离开。
关门栓好之后,他重新坐下、刚才喝了一碗汤,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样。再盛了一碗、拨了些鸡肉和肚丝,想了想、他坐到蒋锋床前,把汤碗凑到他鼻子前,轻声诱哄:
“三哥,起来喝汤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这是猪肚煲鸡汤,放了些去腥暖胃的胡椒粒,非常鲜美啊……嘿、你几天没吃东西不饿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季满怀着希望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他虽然看着三哥的病情有所好转,可这病人毕竟还在昏睡,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有人完全清醒、不再高热僵直,伤口能愈合,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喝完汤之后、他又回头端了那盘米糕过去,夹起一块、看着三哥吃糕点。
“你今晚就只喝了米汤,肯定是吃不饱的,如果你现在醒来,我就去给你熬香喷喷的肉粥……”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沈季终于闭嘴了。他苦笑着把米糕重新放回桌子上。再次去查探蒋锋的体温、时不时帮他擦拭发散出来的汗。
“唉……明天、明天你可千万要醒过来啊,现在就让你睡吧。”夜色越来越浓重、外面只有偶尔打更的声音隐约传来。沈季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呵欠连天。他最后一次探视了一次蒋锋、帮他掩好了被子,随即就倒在旁边王权叫人搬来的矮榻上,刚和衣躺下卷着被子不久,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沈季是被轻巧却连续的敲门声惊醒的,他很晚才睡下、根本没休息好,可眼睛一睁开、脑子里就被那些要做的事情给塞满了。他立刻掀开被子起来,先去拉开了房门。
“小季,昨晚睡得好不好啊?被子够不够啊?那矮榻确实是小了些,临时找来的不大合适,委屈你啦。“王权也挂心着蒋锋,生怕一觉睡醒,病人的病情又发生了什么不妙的状况。
沈季边往里走边回答:“睡得挺好的,这有什么委屈的啊,有床有被子能睡就很好的了。”话音未落他已经坐在了蒋锋床畔,观察了一番他的气色之后,又查看了一下伤口,最后细心地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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