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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陆离流离
楚衣轻却摇了摇手,背过人便解下了他脚上金铃,果见里面藏着些小米粒,楚衣轻用手摸了一遍,原来米粒上竟刻着字,楚衣轻将所有的字在脑中串一遍,却突然一怔,那些小字就像一根根针直扎进他脑子里,“你这次又要毒死我吗,哥哥?”
“我知道你会来,却没想到能来得这么快。”晋枢机半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只将一个后背留给过来看他的楚衣轻。
楚衣轻仿佛是叹了口气,虽然没有任何声音,晋枢机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床边的小几上放着药碗,楚衣轻不用看便知道是自己调制的药。他向来是不喜欢解释的人,如今也只是在心里道,“你已经能侧身睡了,恢复得还好。”
晋枢机突然笑了,“抱歉,我竟忘了,哥哥是不能说话的。”他说了这一句,便提高了语调,“云舒,替我拿一份纸墨来。”如果这也算是攻击的话,晋枢机自己都觉得有些下作。可是,他如果不能戳一戳这个人,心里就过不去。
楚衣轻心内有愧,更加上他根本不将自己的哑疾放在心上,听晋枢机如此说,亦只是一阵心疼,这孩子,看来真是偏激的很了。
他轻轻在晋枢机身边坐下,云舒有些尴尬得递上了纸笔,楚衣轻向她微微点头,虽然幕离遮面,却也很令人舒服。
“你敏慧多疑,我早已知道瞒不了几日。”晋枢机让他写,他便写在纸上。
晋枢机接过来,“原来哥哥也是学王右军的字,上次见面您写行楷,如今连八分也极具神韵,昭列公子高才果然名不虚传。”
楚衣轻只是换了一张纸,“你的飞白极好。”
晋枢机唇边掠过一丝哂笑,“你可知道我习字花了多少工夫?”
楚衣轻没有答,任何人都不能答。书法一道,本就是熬出来的功夫。
晋枢机突然转过身,“你又知道我念书花了多少工夫,我练武花了多少工夫?我十二岁就离开家独自上坐忘峰,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等我睁开眼再看的时候,国破家亡,两个哥哥战死,我长大的地方流血漂橹满目疮痍,整个楚郢到处是妻离子散的哭声,五步之内,各个是流离失所的孤儿寡母——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醒方知已无家。我两个哥哥死前都在念着我,说我武功未成不要我父王叫我回来,我下山回来,只看见两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闭关学剑,我恨我在我哥哥们在我楚地三万大好男儿上阵杀敌的时候不在父母身边!楚虽三户,死不足惜!”他太激动,刚刚被包扎好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整个人像是一座嘎嘎压着谷粒的锈钝的石磨。
楚衣轻扶着他,一点一点放开他后背,让他的脊椎一截一截地贴在床上,晋枢机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全是血丝,却流不出一滴泪来,“不要看着我,我的眼泪早流光了。”
楚衣轻轻轻握住他的手,晋枢机没有抽开手,却转过了头,“你知道我强练摄魂术必然不得善终——”他冷笑一声,“我早该在五年前跟我的哥哥们一起死在战场上,这条命本来就是借来的,我还顾惜什么!”
楚衣轻捏紧了他的手,在他身侧的肋骨上划道,“你不该这么想,你还有父母,还有在乎你,会因为你的自暴自弃而难过的人。”
晋枢机一把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谁!你,还是商承弼?”
楚衣轻不语。
晋枢机哂笑,“一个在乎我,打断我十几根骨头,一个在乎你,联合毁家灭国的仇人要散去我的武功。你们以为自己是为我好吗?你们以为只有你们聪明我是傻瓜吗?你们知道我逆天强功命不久长,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有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在乎我的人,我根本就一刹那都不想活下去!”
“枢机,你太累了,休息一下会好。”楚衣轻轻轻拍拍他。
“休息?又要点我的睡穴?想生不由我,想死不由我,如今连想休息,都不由我了。”晋枢机冷冷道。
楚衣轻伸出手掩住了他的口,像哄一个发脾气的孩子。
晋枢机只是觉得滑稽,楚衣轻却一字一字写道,“我知道你志不止于此,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没有身子,最后,得到什么,都没有用了。”
晋枢机一惊,怔怔望着楚衣轻,楚衣轻揉了揉他的脸,对他比道,“这些天想来吃药也吃烦了,我的手艺还不错,想吃些什么,食补可比医补强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和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毕竟,晋小受和楚哥哥没怎么相处过,晋小受这么防备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扑在哥哥怀里的,唉~
小晋好可怜,写的我想哭~
顶顶,一个人在外面还习惯吗?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抱~





槐杀 73七十一、初次交锋
上汤茼蒿,葵花豆腐,百合芦笋炒虾仁,炸得酥黄的鱼茸卷,玉碗里是三七鸡骨汤,晋枢机看着眼前的菜,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楚衣轻将托盘放在一边,对他小意比手势,“看看合不合口味?”
晋枢机道,“都是家乡的菜,又怎么会不合口味最新章节。”
楚衣轻过来扶他,晋枢机却躲到一边去,“我不想吃。”
楚衣轻很是好脾气,对他比手势道,“是没有胃口吗?我去弄个酸甜小藕丁,正好开胃。”
甚至不用吃,他只要想到这几个字就觉得口舌生津,可是,此刻只是偏过了头。
“什么好东西这么香,重华,你真是好口福。”商承弼一进来就在晋枢机身旁坐下,看着几上的菜色,顺手便舀了一勺葵花豆腐送进口里,隔了半晌才道,“楚公子刀法精妙,否则这馅心焉能如此鲜香。”楚衣轻只是微微一点头。这葵花豆腐制作十分复杂,要先将鸡蛋磕开,蛋清、蛋黄分装在两只碗里,将蛋黄搅散放入盐、湿淀粉和水调匀,用锅将调好的蛋羹烫成蛋黄皮,再用刀切成葵花瓣形状。再将准备好的火腿切成米,嫩嫩的小白菜摘去边留苞洗净;再将猪肉洗净剁成肉馅。将豆腐表面的皮片去,用细密的小罗筛过滤过之后,放入蛋清,加上自制的小料搅匀成茸。备12个小碟,抹上油,将豆腐茸装入小碟的一半,周围按上蛋黄花瓣,中心先放上猪肉馅,再盖一层豆腐茸,表层撒上火腿米,再插上瓜仁,便成葵花豆腐的形状。食用前差不多半盏茶功夫,将葵花豆腐上笼用温火蒸熟取出,分两行摆放在长腰圆盘里,同时将白菜包下入油锅放盐炒入味,拼在葵花豆腐的空行和两边。锅内下油烧到六成热,再放差不多一碗的鸡汤和余下的盐、小料烧开,用湿淀粉调稀勾芡,加入鸡油,浇盖在葵花豆腐和白菜苞上。这样做出的菜,既有精肉的香,又去了火腿的腻,形似葵花,色香俱全。
晋枢机神色淡淡的,“记得用个银匙,否则,便毒死了也不知道。”
商承弼才夹起一颗虾仁来,被他这么活生生地顶回去,加之他实在又有心病,便瞪着楚衣轻道,“你告诉他了?”
晋枢机一声冷笑,“何必用得着他告诉?”
商承弼盛了一碗鸡汤,“既然知道了,也该明白朕和你哥哥都是为你好,先不说这些,这些天吃药吃烦了,喝点汤吧。”
“吃药吃烦了?你们都知道我吃药吃烦了,那就不要让我吃药啊!”晋枢机吼道。
“重华!”商承弼呵斥他,“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晋枢机挂起唇角,“耐性?您对我,从始至终有过耐性吗?”
商承弼左手端着汤碗右手将他拉起来,“你喝还是不喝!”
楚衣轻心中一动,连忙过来托住晋枢机脊背,虽然遮着面,他眼中的责备还是激怒了商承弼,“放开!他是朕的人!”
楚衣轻根本不理他,只是小心地扶着晋枢机,商承弼关于帝王的权威第一次被挑战,两道鹰隼一般地目光冷冷射在他脸上,仿佛要刺穿他幕离“放开他!”
楚衣轻只是微微一抬手,衣袖拂过商承弼腕脉,腕上神门穴是何等关窍,商承弼武功超绝,怎肯轻易被人制住,楚衣轻袖风一到他便向外一合,掌上功力将隐将发,晋枢机身受重伤,哪里抵得住两大高手斗法,楚衣轻却不动声色地抬起了手,垫高了被子要晋枢机靠好。
商承弼重重一甩衣袖,将汤碗狠狠磕在几上。
“我喝,我喝就是了。”晋枢机低声道。
商承弼的目光却一直罩着楚衣轻,“你以为这里是你缉熙谷吗?”
楚衣轻只是捧起了玉碗,舀了一勺汤喂给晋枢机,晋枢机未曾张口只望着商承弼,“驾骖——”
商承弼一声冷哼,抬起脚就走。
晋枢机看着商承弼远去,对楚衣轻摇了摇头,“你又何必激怒他,真动起手来,输赢又如何?输了固然难看,赢了,你又能走出这个殿去?”
楚衣轻却根本不答,仿佛丝毫不将刚才的拼斗放在心上,只将那碗鸡汤送进晋枢机口里,又夹了一筷子茼蒿给他尝,单手写道,“本来要蒸茼蒿伴春头给你吃,又怕籼米粉太沉了。”
晋枢机不好说话,只是默默吃菜。楚衣轻重新起了一个干净汤匙来替他舀豆腐,晋枢机苦笑,“这又是何必,你没见过的时候——”他恍然觉得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索性闭口不提。
楚衣轻却放下了碗,一字一字比给他看,“只要我在,没有人会欺辱你。”
晋枢机一言不发。
楚衣轻才走出栖凤阁,便有六个侍卫跟上来,不曾行礼,却也没有动手。他今日并未带着云泽,也丝毫不在意有人,只自顾自提着食盒向前走。进了他自己住的承光阁,那六个侍卫便一一立在门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云泽跑出来叫道,“你们是要干什么?我家公子原来是客——”
楚衣轻要他噤声,顺手将药箱塞到他手里,云泽犹自嘟囔,“刚才就来了不少宫女太监,好一顿搜屋子,把药材都打翻了,又——”
楚衣轻微微抬起了头,手势很有责备之意,“打翻了你就去收拾。”
云泽小声道,“好言好语的请来,如今就是这般招待,早知道在谷里,还不受这份闲气。公子真是好性子,都快成仙了。”
楚衣轻扫了他一眼,对他比道,“小心这宫里的御厨割了你舌头做雀舌面。”
云泽嘀咕,“我这人舌头,怎么做雀舌面。”
楚衣轻冲他比划,“这碎嘴叽喳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雀儿,更还像什么。”
云泽被他打趣一句,觉得自家公子今日心情甚好,便也不再抱怨了。
商承弼却可真是被气炸了肺,回来见到晋枢机在喝汤就一肚子火,晋枢机呷了一口汤便笑道,“人是你请来替我撑腰的,这会儿又生什么气。”
商承弼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晋枢机张开了嘴,“你过来喂一勺子豆腐给我,我有好些年没吃过家乡的这道菜了。”
“朕也不是没请过楚国的厨子。”商承弼听他叫便走过来,轻轻挖了一点送到他口里。
晋枢机道,“他们是怕了,惟恐做得不精致,肉多了,便腥腻些,不似这道这么鲜香清爽,骨子里透出不同来。”
商承弼道,“朕觉得也不过尔尔。”
晋枢机抬了抬下巴叫商承弼给自己捡一筷子鱼茸卷,而后才道,“这是我家乡的点心,我也会做的,只是废功夫。从前,胭脂也做给我吃——”他说到这里,便看出商承弼脸色不对,却只是低头道,“从今以后,我只做给你吃。”
商承弼的脸色立刻和缓过来,仿佛放晴的天。
“驾骖,委屈你了。”晋枢机用唯一能动的手替他挑了颗虾仁送进嘴里,“为了我,宁愿忍着缉熙谷的人。”
商承弼只是轻轻顺着晋枢机头发,晋枢机小心靠在他怀里,“给我个恩典吧,他是哥哥,我另外两个,也是哥哥呢。”
商承弼陡地移开了身子,晋枢机早料到他会如此,靠着自己支撑起身子,“放他们回楚地去,我不见,我一个也不见,我都是这样一个人了,又有什么面目,见他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昨天早上起床直接眼前一黑,好几秒没反应过来
我到现在才理解,原来眼前一黑是这个意思。就是真的眼前一黑,脑子里空白了一阵子,唉,疯掉!
小楚哥哥很强呢,敢和小商叫板,虽然不是正面的大吼大叫那种,但是,楚哥哥也丝毫不怯帝王攻的气场啊,叹!
小晋啊小晋,你到底对小商有几分真心呢?叹!




槐杀 74七十二、还是过渡
今日的商承弼穿得是件月白色的常服,晋枢机看惯了他穿玄色,难免多盯了一阵子最新章节。
商承弼在他身侧坐下,顺手掖了掖被角,“今天吃得怎样?你哥哥说难得的能动了,是快好了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晋枢机微微闭上了眼睛。
商承弼到底有些尴尬,随着晋枢机每日的在床上躺着,他最初的火气一点点地下去,愧疚便越来越多,“你好好养着,要你哥哥多费些心。”
晋枢机抬起头望他,“我上次说的事——”
商承弼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脖颈,“别难为朕。”
晋枢机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了,以后不提了。你今天穿得倒很清爽。”
“楚公子说,朕每日穿得太严肃,你看着也气闷。”商承弼小心地将晋枢机抱起来,在他身后垫上枕头。
晋枢机微微笑了笑,“我养了这么多日子伤,实在是气闷了,今日太阳正好,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商承弼难得听他邀约,今日又真正是个好天,想着自己虽每日都吩咐了将他挪到床边去晒晒太阳,可到底比不上亲自出去走走,如今听他一开口,便立刻吩咐人准备藤屉子,晋枢机却闷闷地不说话了。
商承弼贴着他面颊道,“怎么不高兴?”
“我不喜欢这么大阵仗。”晋枢机眼光冷冷的最新章节。
商承弼一怔,“你伤成这样,朕怕碰到你。”
晋枢机懒懒地点了点头,“你想得周到,是我每天闷着琢磨地多了。你还有折子要批吧,不用时时刻刻地守着。”
商承弼听他口气虽不带着埋怨,可目中难免有几分失望之色,也不说话,只一俯身,便打横将他抱在手上,晋枢机习惯性地将双手攀向他脖子,却是道,“我随便说的,你放下吧。”
商承弼压根不理,抱着他便大步走出门去,待出了栖凤阁,才贴着他耳侧道,“累了困了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晋枢机靠在他胸膛,笑了。
“每日逡在个屋子里,除了睡就是直着眼捱着,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你抱我去小瀑布那里看看水。”晋枢机指挥着。
商承弼笑着答应,将他抱得高了些,这位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撇下了成群的宫女内监和一路抬着藤屉子的近卫亲自抱着情人环着几里的庭苑花(径)去看假山瀑布,晋枢机满足地替他抹了抹并没有汗水的额,阳光暖暖地照着,仿佛拥有和被拥抱的两个人之间只有爱。
“累吗?”晋枢机问情人。
“我以为,你会不想出来见人。”商承弼吻了吻他的眼,他的眼上乌青还未退。
晋枢机只是笑了笑,商承弼轻声道,“还怨朕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怨你。你的性子这么不好,说了那些话,我自己早都想到,最好,也不过是这样。”晋枢机的口气听不出一丝波澜。
“朕以后不打你了。”商承弼低头道。
“啊?”晋枢机一愣。
商承弼没有看晋枢机眼睛,“我以后不打你了。”
晋枢机什么都没有说。
商承弼看他,“不相信朕?”
“我总是做要你生气的事,不怪你。”晋枢机揽住了他脖子。
商承弼微微蹙了蹙眉,“重华,朕知道很难控制住自己性子,日后也难免不会再——但朕答应你,以后——”
晋枢机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去保证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不是一句誓言,两句答应就能说得清的。我难免做些逾距的事,你也有你的情难自禁,驾骖,我只希望在有限的日子,我们能好好的。”
“自然。”商承弼笑了,“朕带你去晒太阳。”
晋枢机看着阳光下的水花,折射出的影子泛着七彩的光华,如数不尽的梦,他轻轻闭上眼睛,将带着清新水汽的空气压进肺里,一张开眼,却看到楚衣轻站在一边,商承弼难得有这浮生半日闲,却偏偏被人冲撞开来,略有不虞之色,晋枢机却先开了口,“哥哥也来这里吗?”
楚衣轻手势很清楚,只有三个字,“我路过。”
“父王——”商从涣小声叫着父亲,商衾寒只是重新合上了一本文书。
“爹——”商从涣又叫了一声。
商衾寒抬起头,“要是关于你小师叔的事,就不必说了。”
“可是,您已经整整四天没去看过小师叔了。”商从涣道。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天没有看到他的悔过书,我就不会去看他。”商衾寒看了一眼儿子,“不要把精力放在担心这些事上,回去看书吧。”
商从涣咬了咬唇,“父王,孩儿觉得您这样做,有些不妥。”
商衾寒放下了笔,“说来听听。”
“您认为小师叔对三师叔不敬,您那日已经罚过他了。打得那么重,您不亲自送他回去,已经很让小师叔难过了,现在再不去看他——”
商从涣的话并未说完,商衾寒的语声很沉静,“我不必因为打了他就去看他。他越来越不把新旸的吩咐放在心上,我姑息他,难道新旸不是师弟吗?”
“可是,您从前一直是这么姑息的。”商从涣说了这句话就立刻跪下,“儿子僭越了。”
商衾寒却笑着扶他起来,“你说得没错,我从前,太惯着他了,本以为,他在我面前放肆些,在新旸那里会收敛,却未曾想到,他在我面前都这么放肆,更何况是新旸了。”他说到这里就看着商从涣,“你说得很好。我纵了他这么久,现在这样冷着他,难免让他心里难过。带兵也是一样,一次放松了,日后再严管,便会要人心生怨怼。你能懂得这个道理,这些日子在军中,就算没有平白历练了。”
“是,孩儿明白。”商从涣低下了头。
商衾寒轻轻捏了捏儿子手骨,“怎么感觉又瘦了些,是最近天气热了吃得不合胃口吗?”
商从涣摇头,“没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商衾寒轻轻叹了口气,“你每日的功课那么多,这些小事,就别再替我忧心了。”
商从涣小心地替父亲研着墨,“在儿子心里,小师叔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
商衾寒微微一笑,“你母亲的祭日快到了,改日,你带一小队兵士,亲自去涣水边拜拜吧。”
商衾寒亲自握着儿子的手送他出了营,风行拜别父亲,却看到小师叔隐在一侧的帐子后,心道,原来小师叔已经能走了,父帅看起来打得重,到底是极疼他的。
“替我问候你母亲,说我得闲了就去看她。”商衾寒扶起了儿子。从风行懂事后,他每年都会如此说一遍,但是从未这样做过。那个全天下都传说他爱得动心蚀骨的女人,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王妃的名分。唯有在谈及风行的时候,他会毫不避忌地说“涣儿是我嫡子”,可也仅止于此。他对风行的看重每个人都知道,风行那么出色,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的身份,只是,却也没有任何人敢替这位少帅之母祈求一个身份。
“小师叔,您也来送我?”商从涣一向明白父亲的眼色。
景衫薄勉力稳着腿走出来,递给他一个香袋,“涣水边蚊子多,这是二师兄给我的,也帮你做了一个。”
风行连忙双手接过,“多谢二师叔,多谢小师叔。”
“你一路小心,不要随便和人打架。”这样的话居然能从他口中劝出来,不免叫人觉得好笑。
风行轻轻点头,“小师叔放心,有这么多叔叔兄长陪我去,不会吃亏的。”
景衫薄像是放心了,拍了拍他肩膀,又拿出一个自己编的草粽子,“涣水离这边这么远,你都赶不及回来过端阳节了。”他印象中的风行,从来没有和大师兄一起过过端阳节,风行的母亲听说就是因为难产死在那一天,风行长大后每年都回去拜祭,一来一回之间,别说是过节,就连想着生日也是不孝。是以商从涣从来不吃粽子,景衫薄也不敢说是他的生日,只是扎个草粽子给他玩。那还是商从涣小时候的事了,如今这么多年他都记得。
商从涣将那粽子贴身收好,才对景衫薄道点了点头。
景衫薄舔了舔嘴唇,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别人是去祭母,也不好说快些回来,只能再抱一抱,回身时的余光瞥到大师兄,有点期盼,却装作没看见,商衾寒不知有没有在意他,只是对随行的两位将军抱拳,请他们一路照顾风行。
景衫薄背过身子默默向回走,太阳耀地刺人的眼睛,连抬步子也别着一双腿,这次真是打重了。耳边听到商衾寒嘱咐风行不要劳动地方。
景衫薄一路向前走,耳听着风行应该已经走远了,大师兄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他咬着唇,心下虽然有些憋闷,但想到究竟是自己不对的,又想着回去之后也要把编好的草粽子送去给师父二师兄和三师兄,倒也没那么难过了。
这样想着,便加快了步子,才走着便突然觉得不对,他还不惯带鸣鸿刀,便伸出手去摸回燕镖,却突然被一把握住手腕,“怎么,住在我这里,还是不安心吗?”
商衾寒不问他还好,一问他,全部委屈和任性都涌上来,一把就甩开了大师兄的手,鼓着劲就往前走。
于同襄在演武场练兵,如今才赶过来,正看到这一幕,先告罪称自己送师弟迟了,然后连忙追过去送风行,有外人在,景衫薄不敢十分过分,只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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