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陆离流离
楚衣轻一把甩开,“你别碰我!”他一时情急,竟也顾不上打手势,却是内力传声。
晋枢机听不到,只能感觉哥哥像是说了什么,楚衣轻连退了好几步,直到离商衾寒老远才狠狠作手势道,“你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商衾寒蹙起眉峰,“列,你要我怎么解释。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分量什么位置,难道你自己不明白?明知道你宅心仁厚,连陌生人都不忍伤害,我又怎么能杀你弟弟。”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故意要我哥着急。他问你我两个哥哥是不是你杀的,你对着他说什么‘是’啊。”晋枢机冷笑。
商衾寒冷冷道,“我不过是回答你的话。”
“回答我的话,不看着我,却看着我哥。王爷一向目下无尘,他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跳过我的话直接答他了。”晋枢机微微一笑,“我哥担心弟弟,自然对你没什么信心,你要真想让他放心,就该把话说清楚。一个是,谁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猜不中你的意,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指责他不信你。我哥这样问你你都要耍花样,商家的人,算计别人就是本能啊。”
“你想得太多了。”商衾寒神色冷淡,“列——”
楚衣轻扫了他一眼,比道,“多谢你没有绝了我最后一点念想,我现在不想和你说任何话,涣儿还在里面,你已经这样了,我不希望再带坏孩子。”楚衣轻一转身就折到柱子后面,去了大厅后另一间房。商衾寒怔怔望着他背影,轻轻闭上眼睛。
晋枢机一声嗤笑,“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给谁看?”
商衾寒丝毫不在意他的嘲讽,反倒开了另一个话题,“五年前,我解送你两个哥哥入京献俘,皇上知道我和昭列的关系,意欲留下他二人牵制我,在那之后,我每年也只能见他们一次。我本以为凭着今上对你的用心,你迟早可以亲自见到他们的。”
“是吗?他可真忍得住。可能是留着当杀手锏,等我哪天受不了想自杀了,再搬出来要挟吧。难怪,这次这么干脆放我走。”晋枢机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圣心难测,我们这些做臣下的,不必妄断。”商衾寒对晋枢机的态度是一贯的疏离。
晋枢机笑了,“臣下?我们俩一个是逊位之主,一个是阶下之囚,我可不知道谁是臣下。”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并无不臣之心。”商衾寒随意抱了抱拳,“山寨已经攻下,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少陪。”
晋枢机目光如冰,“不用少陪。灭国之辱,不共戴天,我哥不在,看你一眼我都觉得多余。”
“二师叔。”风行离开了正厅,便去一侧的耳房思过,没有楚衣轻的命令,他也不敢随便起来。折断的枪杆放在膝边,让本就负罪感极强的少年忐忑更重了,听到推门的声响,声音竟有些颤抖。
楚衣轻在他身侧站定,却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风行想了想,将那断折的白木枪杆拿起来捧过头顶,“此间并没有家法,二师叔——”
楚衣轻还没等他说完就抽走了那半截白木,飞泉剑削铁如泥,晋枢机那一剑又是全力施为,切口极为整齐,楚衣轻轻轻抚着白木平滑细密的纹理,隔空挥了一下。风行也不知是怕还是怎么的,身子突然一抖,楚衣轻侧过头细细看了他一眼,比手势道,“我知道你身上带着伤,放心,不会比你父亲莫名其妙的板子还疼的。”
“涣儿并不怕疼,师叔,我——”他突然觉得嘴唇好像裂了道口子,是太干了吗,还是太紧张,“我,我让师叔失望了。涣儿该打。”
楚衣轻缓缓摇了摇头,用枪杆指向贴墙放着的一张大藤椅。风行再一次舔了舔嘴唇,提膝走过去,正不知该跪还是该撑着,楚衣轻已经用那半截枪杆断裂的那头敲了敲藤椅的椅面。
风行顺从地跪上去,两只手圈住椅背,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屏息凝神等到连脖子都僵了,却并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风行下意识地偏过头,试图去寻找楚衣轻进一步地指示。楚衣轻却突然一扬手中的白木,破风的声音刮得风行耳朵生疼,就在心脏瞬间抽紧的间隙中,耳边有一个密匝匝的声音,“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你父亲,你也耗着让他等你脱裤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商衾寒这样的人,他不是刻意要骗谁,只是政治家的老谋深算已经深入骨髓了
居然被二师兄甩了一巴掌啊,果然二师兄比小晋彪悍啊
可怜的风行,要倒霉啦
槐杀 131一百二十九、训诫
“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你父亲,你也耗着让他等你脱裤子吗?”
“我——”风行的脸腾得一下红起来,这——二师叔这是什么意思啊。自己已经过了十一岁生日,不再是小孩子了啊。虽然小的时候是会被命令脱了裤子挨打的,可现在毕竟长大了啊。而且,昨天才被父亲教训过,虽说二师叔早都看出来了,可看出来和再给他看一次总是不一样的啊。
楚衣轻见他一颗脑袋鸵鸟似的藏着,也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索性扬起白木条来轻轻抽了下他屁股,风行被惊了一跳,差点从藤椅上掉下来。想到自己居然让二师叔等了这么久,二师叔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把他当亲人吧,念头转到这里,倒是不敢再犹豫了,将手伸到后面,摸到冰冷的铠甲,便更自责了。难道要二师叔隔着这么厚的铠甲打吗,自己实在是太——二师叔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吧,应该不会吧。正犹豫间,屁股上又被敲了两下,风行脸更红了,连忙从藤椅上下来将铠甲脱下,身上已经出了一重汗。
楚衣轻握着半根白木的枪杆冷眼看他,见风行依然是将铠甲都叠得整整齐齐,连折痕也摆得棱角分明的样子。风行弄完了,便撩起了长衫,将后摆别在腰间束带上,小心跪到藤椅上去,似乎是想了些什么,才咬紧了嘴唇,将裤子褪到腿根。
楚衣轻提着白木走过去,随便就将他裤子又往下捅了捅,果然见到他臀腿之上排得整整齐齐的伤痕,有青有紫,肿得有一指高。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骑马,他真以为自己养得不是儿子是兵马俑吗?楚衣轻扬起木棍就是一下,新伤叠着旧伤,风行抱紧了椅子,肩膀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楚衣轻轻轻戳戳他右肩肩胛,风行知道这是让他认错的意思,他将那口才抽上来的凉气咽下去,“涣儿有错,涣儿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嗖!”更狠地一下,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臀上。真是可笑透顶了,不爱惜自己身体,这算是什么错。是孩子自己要被打得遍体鳞伤拖着一个红红肿肿的屁股去骑马打仗开疆拓土的吗?不关你的事,乱认什么错。
“啪!”又是一下。
感觉到家法的威力,风行知道这个认错是不被认同的,也对,只有父亲才会在意这种事的吧,“是风行的错,既然知道有任务,就不该犯错惹父亲生气。”他说到这里就转过头,“师叔,其实我爹并不是不心疼我,原本该打几百下的,就是因为有任务,才只挨了五十。”
楚衣轻只是再一次戳了戳他右肩。
风行知道,师叔不想听自己为父亲解释,他此刻想知道的,只有自己的错误,或者说,是自己怎么认识自己的错误。即使如此,他在开口陈述之前,却依然多说了一句,“涣儿不疼,”
楚衣轻的心突然沉了一下,休明,是你将孩子教得太懂事,还是,已经习惯了,习惯得连疼也不知道了。
“涣儿知道二师叔失望,不是因为我武功没有长进,而是因为,自小就知道应该胸怀天下,为人处事却还是这么没有气象。涣儿辜负了二师叔,可是,哪怕僭越,涣儿还是要说,如果有下一次,还是要和二师叔交手的话,涣儿依然会这么做。父帅的命令是赢,是攻下山寨,不管前面守着的是谁,涣儿都只能这么做。这和气度格局无关,这只是别无选择。狭路相逢,如果脑子里面只有道义,涣儿身之所系,是四十万靖王军,涣儿有师叔有家,二师叔,他们也有家有亲人啊。战场上,不服从命令就是死,退,也是死。”他紧紧抱住椅背,“我知道自己做错,可是,我不后悔,让二师叔失望了,我认打。您打吧,可是要让我说改,我做不到!”
“咻!咻!咻!咻!”回答他的是四下毫不留情地抽击。楚衣轻不气他顶嘴,却气他不长进,错就是错,认错就是认错,人都趴在这了理由还一大堆,是我教你还是你教我。
这四下抽打楚衣轻根本没留情,小孩的屁股上一下就是四条檩子,像是将从前板子打的肿痕都分割开了一样。风行痛得一阵抽气,好半天没有缓过来。好容易舒了一口气,小孩连忙转过身来看楚衣轻脸色,隔着幕离什么也看不见,二师叔又不能大骂自己发脾气,只是那双眼睛里——
“二师叔——”风行拧过身子,痛得一颤,“涣儿,涣儿只是不想骗您。您说过,知错认错就要改错,可是战场上的是,不是只有对错那么简单的。”
“刷!”又是一下。
父子二人都是一个脾气,才几岁的孩子,和他爹学得一样就会说教。这天下就他是公理是大义,他要怎么做都是为了天下黎民百万众生,几十万人的命是命,难道,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休明总是说自己不懂战争,可是,他又何尝懂什么是人性。
天地大仁,知道你渴了,有河流湖泊的水给你喝,知道你饿了,就长出谷子给你吃,人呢?五谷杂粮吃不够,还要猎杀其他活物,锦衣玉食尤不满足,又为了更大的疆土更多的利益去制造更多的杀戮。在争夺的过程中,渐渐迷失本心,连最初想要的也全部忘了,难道,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人生吗?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风行要走的路,商衾寒在十年的言传身教里已经画了天下太平的蓝图给他,他不能强求他去改变,只是,他不希望孩子在追求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大梦的时候不要迷失最初的自己。至少,不要把错当成是牺牲,然后大义凛然地自我满足。
风行抱着椅背,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身后的伤一抽一抽的痛,才刚刚来得及咽下最初的痛苦,等不到又一次的抽打,竟然开始慌张了。二师叔在想什么,他是生自己的气了吧,自己那样说,真的太过分了。
风行又一次转过身,透过幕离探看楚衣轻的表情,楚衣轻单手执鞭,另一只手划给他看,“连挨打都要察言观色吗?”
风行低头,“是涣儿的错。”从记事起就学会察言观色了吧,恰好,挨打是最需要察言观色的一件事。
楚衣轻轻轻拍拍他脊背,“你先起来,我们讲讲道理。”
“师叔不要说话,会耗费内功的。”风行急忙道。
楚衣轻摇了摇头,传音入密的声音本就像是贴在耳边的絮语,楚衣轻又刻意放轻了声音,显得格外温柔,“涣儿,我不是说心系天下苍生有什么不对,也承认有时候为达到一些光明的目的,不得不做出牺牲。可是第一,这种牺牲是谁来做,第二,这种牺牲由谁来选择?你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你不能把蝇营狗苟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你嘴上认错,可是却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你不改,那你是真的知错吗?其实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吧。哪怕做坏事的人,也会有理亏的时候,可是你却丝毫不会觉得内疚。”
“让二师叔伤心,涣儿很惭愧。”
楚衣轻点头,“这正是症结所在,你内疚惭愧的是让我伤心,而不是因为做错事。甚至,你也不会觉得我会伤心,因为你们会在心里告诉自己,楚衣轻知道你们就是这样的人,知道你们没有恶意。”
“师叔说的你们,是指我和父王吗?”风行抬起了头。
楚衣轻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想了想,又觉得风行不是小孩了,于是点头。
风行一下抓住楚衣轻的手,“二师叔,别再生父亲的气了好吗?他是真的很在意你。自从两年前你离开王府,风行再也没有见父亲笑过。处理了一天的军务,好不容易忙里偷闲,风行有好几次都看到父亲在画您,他画您的时候,连影卫们都不敢大声呼吸,因为那种表情真的是太寂寞太寂寞了。”他扯紧了楚衣轻袖子,“师叔,不要离开父亲好不好?您不是临渊王,您和父亲之间不曾隔着整座江山,只要您愿意,父亲是一心一意对您好的。”风行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太真诚,真诚的带着卑微。
楚衣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抽走了被他攥住的衣袖,他只问了一句话,“你母亲呢?”
风行不说话了。
楚衣轻比给他看,“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你父亲比商承弼还可怕,商承弼卑鄙,至少卑鄙的真诚。可是你爹,他什么都想要。十二年前,他想要一个儿子,于是有了你母亲。这没有什么错,我也从来不曾因为这件事怪他。只是,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试图两全其美,哪怕你母亲过世,也一样。”
风行的目光突然撞上楚衣轻眸子,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非常硬,非常冷,就像溶洞里挂着的钟乳石,“我娘是父王杀的,是吗?”
楚衣轻一惊,他知道风行早慧,却不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成熟到这种程度,“当然不是,难产,是个意外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风行轻轻笑了一下,“是意外吗?我多替母亲感激上苍的意外,至少她走的时候,不是带着痛悔和绝望。”他别过了头,像是不敢看楚衣轻眼睛,可是那句话终于是说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只是习惯了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去想父亲会怎么做。当时那种状况,如果是我的话,我也只会这么选择。”
“咻!”楚衣轻一扬手就给了他重重一下白木条子。涣儿,你才十岁,你知不知道一个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代表着什么,哪怕你什么都不懂,也不该用这么冰冷的语调判定一个这样亲近的人的生死。
风行的表情有种出乎意料的凝重,“二师叔觉得荒谬吧。其实并不是,我小的时候,也曾为母亲难过过。后来,父亲答应我,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定会给母亲一个名分,那时候我很开心。后来,看到父亲一遍一遍画师叔的画像,我才知道,有没有名分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就算有一天,母亲成了堂堂正正的靖边王妃,也只是因为父亲需要我做毫无争议的靖边王世子。她这一生得到的,就是那么少。或者,身为母亲的儿子这样说不对,可是师叔,父亲的一颗心全给了您,他没有办法再容纳别人了。哪怕这个人曾经为他生儿育女也一样。”
楚衣轻重重地一记落在他臀上,而后按住他的脊背,对着臀峰高高耸起的地方,没有换手的五下。然后向下挪了半寸,又是五下。再向下,十下。连着的二十一下让风行整个人痛得蜷在椅子上,若不是楚衣轻按着他,他几乎无力支撑下去。
楚衣轻在他臀上留下深到透明的三条印子才收了手,掰过他的肩膀,抬起他的下颌,他的拇指按住了他刚刚滚下面颊的冷汗,对上他泛着雾气的眸子,“记住这种疼,永远不要忘。从涣,这个世上,谁都能说这样的话,只有你不能。”楚衣轻一扬手,又是一击,抽破了那道横起来的皮,“记住了吗?”
大颗的冷汗顺着脖颈滚落,风行咬紧了牙,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是,从涣记住了。”
楚衣轻点了点头,竖起了手上的白木,“第二条,无论什么理由,伤害自己去利用最亲的人,都是错的。军令如山也好,情非得已也罢,错了,知错了,下次就不要再错。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不会姑息你第二次。我不是你父亲,雷声大雨点小,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有耐性的人,提醒过了,就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涣儿,听清楚我的话,不要再用感情去裹挟任何人。我、你三师叔、你小师叔、甚至你师祖,或者你父亲,靖王军的每一位叔叔伯伯,不管他们会不会和你计较,这样做,都只会让你的眼界更窄,格局更小,也更加孩子气。你今天是赢了我,两千双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你赢了我,但他们不会认为你比我强,甚至没有菜下酒的时候,他们说起这件事,也只会说,少帅还小,昭列公子不会和少帅计较。风行,如果你的胜利都是依靠别人将你当作小孩子骗来的,他们就只会服从你帅旗上那个商字,而不是服从你。这杆旗,你能不能从你父亲手里接过来,就要看你的真本事值得多少胜利。明白吗?”
风行沉默了好一阵,然后点头,“并不全懂,只是,风行会认真想。”
“咻!”又是一下,“那是你的事,我今天只是要你记住。跟我保证,你记住了,并且不再犯。”
“我——”
“咻!”又是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你不是说军令如山吗?这就是命令。”
楚衣轻的目光太定,那一刻,风行突然觉得,平素温润如玉的二师叔,有比父亲更令人畏惧的气势。他甚至不在意你反驳,他只要求你不许违抗。“是。风行记住了。”
楚衣轻打手势,“重复一遍给我。”
风行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涣向二师叔保证,从今以后,不利用感情去胁迫任何人。”
楚衣轻步步紧逼,“如果再犯呢?”他不是不相信风行的承诺,他只是喜欢把最不好听的话说在最前面。
“如若再犯,任凭二师叔处置。”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风行有些迟疑,“如若再犯,就让我不能接掌靖王军帅印。”
楚衣轻摇头,“你父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他多少心血在你身上,舍不得把他的宝贝靖王军交给别人糟蹋。这并没有约束力。”
风行低头想了想,“如若再犯,就让二师叔打断我的腿。”
楚衣轻随意比划,“我不会这样做。这并没有威慑力。”
风行只觉得心都要提起来了,他又想了想,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许多,“如若再犯,就让父亲亲手打断我的腿。”
楚衣轻这次的回应是一鞭子。
风行真的想不出更加严厉的处罚了,他微微抬起眼睛,“二师叔——”
楚衣轻用白木的切口轻轻敲了敲他膝盖,“如若再犯,你自己砍断你的腿。我知道你和你父亲都很擅长把言而无信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一言既出,为了天下大义,你可以不在乎让我失望,可是,你不能让你连自己也看不起吧。”
风行只觉得一颗心骤然收缩,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二师叔转身离开的那一天,父亲并没有去追他回来。有的人,看似温柔平和,实际上只因为,他内心深处,比任何人都坚定强大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楚哥哥真的比任何人都狠啊,叹~
槐杀 132一百三十、过渡
“还好吧。”商衾寒掀开了帘子,不等儿子撑起来就虚空向下压了压手掌命他趴好。风行有点尴尬,毕竟是做错事挨了打,又是让二师叔生气,“是涣儿的错,不敢叫疼。”
商衾寒笑了,“不敢叫疼,那就是疼了。”他信步进来,顺手掀开了被子。风行想伸手去按,已经来不及了。商衾寒低头看时,忍不住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肿得格外令人心悸的伤痕,被抽破了皮的那一道横亘在臀峰,触目惊心,“你二师叔他——”
风行知道父亲是心疼了,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安慰语句,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爹不用担心,二师叔看过伤了,说养一养就好的。只是最近要忌口了,原本第一次出远门,还想多过过嘴瘾的。”
商衾寒在他身侧坐下,小心地替儿子重新盖上被子,才抬起头,正撞见楚衣轻端着调好的药膏进来。
“昭列——”商衾寒站了起来。
楚衣轻神色淡淡,顺手将一托盘的药膏都推给他,指着其中几个小罐子,“正好,你替他上药吧。药丸先吃,药膏先浅后深,药粉擦在破皮的地方。”说完这一句就立刻转身,像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商衾寒的样子。
“昭列!”商衾寒开口叫住了他。
楚衣轻驻足。
“你打了他。”商衾寒意有所指。
楚衣轻略略偏过头,似乎在等下文。
商衾寒走过来握住了他的小臂,“怎么也该给孩子上点药再走吧。”
楚衣轻转过脸来,“我愿意教他就已经代表心疼他了,犯了错才挨打,又不会伤到他,偏要哄哄抱抱的,难道挨打是立功吗?”他一向不明白商衾寒的理论,明明是自己脱了孩子裤子亲眼看着亲手一下一下大的,教训孩子的时候也不知道分寸在哪里,打完了就像立刻被雷劈了似的,马上就心疼了。对风行倒还罢了,尤其是对小夜,有多少次,楚衣轻亲眼看着商衾寒教训完了小孩就又是搂又是亲的,小夜要什么都答应,你自己惯得他无法无天,等犯了错再训他胡作非为,不觉得奇怪吗?教训就是教训,打过了就让他长记性,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犯。要不然,打他干什么。
商衾寒被他看得有点尴尬,讪讪地松开握着他的手。楚衣轻回头看了风行一眼,随意点了点头。风行急忙从床上撑起来,楚衣轻也没有理会,径自转身走了。
商衾寒怔怔地望着楚衣轻背影,长久地沉默。风行起身起了一半二师叔已经出去了,此刻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起来还是重新趴回去。商衾寒过了好久才感觉到儿子的进退维谷,轻声问,“你二师叔他,很生气吗?”
“是风行不好,二师叔光风霁月,自然不喜欢风行用心太过,”风行道。
商衾寒摇了摇头,“光风霁月?新旸才是吧,他,太通透。把什么都看透了,就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他感叹了这一句,又觉得在儿子面前不该说这个,立刻转移了话题,“昭列他怎么说?”他又看了儿子一眼,“趴着回话就行了。”
“是。谢父王。二师叔说,以后不许利用感情威胁任何人,如果再犯,风行会自断双腿——”他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父亲不会误会二师叔吧。
“自断双腿?”商衾寒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还是没有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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