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庄不周
“放箭!”夏炜一声高喊着,一声抬手放出一箭,将一个飞奔的曹军士卒射倒。
见那吓人的大石头没有了,刚才被吓得不轻的士卒们开始回过神来,听着战鼓声,有人终于恢复了一点勇气,扑到城墙边抬手放箭,力图减慢曹军攻城的步伐。
可惜,他们的人太少了,射到城下的箭羽就象一些零星的雨点,还没溅起一点浪花就没有踪影。
一架云车架上了城墙,接着,越来越多的云车靠上了城墙,紧跟着有曹军从云梯上冒出了头,舞着长刀跳上了城头。
夏炜挥起长刀,狂啸着斩下一个刚冒着出头的曹军,飞洒的鲜血甩出一溜血珠,那个曹军士卒被他砍断了一只手,抓不住云梯,口中发出惨叫,身子向后仰了过去,却在落下之前,用力将右手中的战刀向夏炜甩了过来。
夏炜一低头,让过呼啸的战刀,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个亲卫瞪着眼睛,看着胸口晃动的长刀,噔噔倒退了几步,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杀!”夏炜顾不上多看,手中长刀翻飞,接连砍倒围上来的几个曹军,只是冲上城来的曹军战力惊人,他还能勉力抵挡,可他手下的士卒却根本不是对手,转眼之间,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偌大的城墙上似乎只有他还在嘶吼着砍杀。
他也负了伤,那些曹军在被他砍倒之前,不同程度的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鲜血的流失让他感到一些无力感,他怒吼一声,一刀将面前最后一个敌人劈成两断,这才拄着长刀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了。
夏炜心中一痛,眼角又看到一个人影又冒了上来,他顾不上多想,双手握着长刀猛砍,那人举盾相迎,刀盾交加,发出一声巨响,夏炜手臂一麻,只觉得握不住手中的长刀,紧接着一把血亮的刀光从眼前划过,一篷鲜血喷射而出,糊住了他的双眼,跟着胸腹间又挨了重重的一脚。他摊开双手,仰面倒飞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血红的天空……
“杀!”乐进不屑的看了一眼轰然倒地的夏炜,顺手将长刀在战靴底抹去了血迹,还刀入鞘。看了看四周,有些兴趣索然的挥手道:“全杀了,一个不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叶县告破,折冲将军乐进先登,亲手斩杀叶县守将夏炜,屠城。
曹冲 第五节 屠城
第五节 屠城
曹冲看着眼前满地血污的情景目瞪口呆,他指着地上一具被砍成两断的尸体怒视着韩浩,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却觉得胸口一阵翻滚,不由得弯了腰狂吐起来,直吐得他撕心裂肺,泪流满面,差点将苦胆都吐了出来。
太惨了,不大的叶县城中,到处都是尸体,有士兵的,也有平民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为什么要屠城?既然已经破了城为什么还要屠城?曹冲一边流着泪呕吐,一边嘶喊着。
韩浩有些尴尬,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贾诩和华歆,还有一脸平静的周不疑,然后才试探着伸手过来拍拍曹冲的背,嘴里轻声解释:“公子,丞相有军令,不降者杀无赦。”
“放屁!”曹冲甩开韩浩的手,用衣袖擦了一下满嘴的呕吐物,指着韩浩大声喝道:“立刻下令,停止屠城,有乱杀人者,斩!”
“这……”韩浩一下子愣住了,他倒不是被曹冲骂了不舒服,而是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不太好下。华歆看了一眼圆睁双目一手揪住韩浩的衣领的曹冲,叹了口气说道:“元嗣,你就听公子的吧。”
“诺!”韩浩转身走了。
曹冲拒绝了周不疑回营休息一下的建议,他在城里转了又转,看着满地的血污,闻着冲鼻的血腥味,走一阵吐一阵。叶县太小,曹军太多,等韩浩停止屠城的命令下达时,城里已经没有还活着的人了。满地的血水很快就被黄土吸干了,只留下一块块暗红色的血斑。
曹军太凶悍了,战斗结束得太顺利,那些士卒们被战鼓催起来的凶气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叶县就被破了,他们憋了一肚子的杀气全释放到了叶县城中上千的民夫身上,连带着躲在家里的一些平民都被从破旧的屋子里拖出来,在路边一刀砍死。
乐进不能理解韩浩所下的命令,可是当他听说这是曹冲的要求时,他没有说什么,立刻停止屠城,他虽然还是不理解,可是他知道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服从。
其他的将军们也跟乐进一样,不管理解不理解,都接受了军令。随即收拢手下的人马退出叶县,返回大营,至于士卒们的怨气,他们有的是办法去消磨。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太迟了,叶县城中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了。曹冲在城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几个还有一口气的,但当他扑上去查看时,许仪摇了摇头:“公子,救不活了,不如给他个痛快的。”
曹冲用血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正要起脚踢他,典满忽然叫了起来:“公子,这边还有个活的。”
一个后背被砍了长长的一刀的女人,弓着腰趴在地上,典满从她已经僵硬的身体下面,掏出一个脸已经被憋得发紫的婴儿,那个婴儿一被取出来就急剧的吸了几口气,放声大哭,清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叶县城中传出老远老远。
“公子,这也许是这城里最后一个活人了。”典满笨拙的将婴儿抱在手里,看着婴儿慢慢变红的小脸说道。
曹冲接过婴儿看了一眼,回头瞪着许仪说道:“你小子是不是以前也经常杀平民?还给个痛快的?”他指着那几个奄奄一息的伤者说道,却发现那向个伤者已经断了气。
“公子,我……”许仪被曹冲骂一句,也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做得有些不地道,可战场上都是这么干的,这些人受伤这么重,就算去治也治不活了,不给他一刀怎么办?唉,看来自己跟着公子这段时间,心还是不知不觉的变软了,换成以前,一句话都不说,眼睛都不用看,刀尖一划就解决问题了,哪用说这么多话。
曹冲在城里仔细的搜了一圈,确实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活人,这才拖着疲乏的双腿回到自己营帐,脸都没洗,倒头就睡,看了一天的死人,吐了大半天,他实在没在什么精力了。一觉醒来,他才觉得精神稍好了些,睁眼就看到周不疑正指挥着典满他们在帐逢里忙碌着。
“公子,你昨天太冲动了,这个不是元嗣将军的错,曹公确实有这个军令的。”见曹冲醒了,周不疑递过一杯水来让曹冲漱了口,一边解释道。
曹冲无力的躺倒在行军榻上。他这次出来时,母亲环夫人本来也要跟着来,这个消息还让她兴奋了好久,以前都是正牌夫人卞氏的专利,这次因为曹操特别喜欢曹冲,特地让她跟着,没想到却被曹冲拒绝了。曹冲很不习惯行军打仗时带着家属,特别是在绝大部分士兵将领都不能带时,少部分特权阶级带着家属。
当然了,他倒也不是完全讲究什么官兵平等,更多的是他知道这次赤壁大战胜负未卜,虽然他知道问题所在,也力图避免这个结果,但万一不能挽救呢?他可不想让母亲环夫人成为战场上一缕冤魂。所以,他以曹据曹宇小哥俩要跟着蔡先生读书为借口,让环夫人拒绝了曹操的恩赐,同时也拒绝了环夫人为他准备的那个叫环儿的侍女,所以这侍候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周不疑的头上。
“存在的,不一定合理。”头痛欲裂的曹冲无力的呻吟了一声。他对这些人看着死人一脸的平静感到不解,固然他们见怪了死人不象他这么初哥,可看到那么多无辜的死者居然还这样一脸事不关已的样子,只能说这帮人太冷血了,太没人性了。
“他们是荆州人不错,可是他们不是刘表的人,而是我大汉人,都是大汉子民,都是一样的血脉,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战场上是无可奈何?既然破了城为什么还要屠城?”曹冲越说越气,禁不住咳嗽起来。
“公子……”周不疑见曹冲咳得脸色潮红,不忍再说。他也不喜欢杀人,也反对屠城,何况这些人都是荆州人,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同乡,照这样子杀下去,他的家人迟早也要倒在曹军的刀下。只是他的地位不允许他提出异议,对于这个曹军中已经施行了多年的默认规矩,他不敢多说什么。一来需要这个军令威慑对手,减少已方的伤亡,二来也需要这个激起士卒们那股骨子里的血腥悍勇,冲淡他们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你文笔好,写个谏章给丞相大人,取消这条军令。”曹冲抬手阻止了欲言又止的周不疑:“就署我的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不疑是最反对曹冲说那些佛家的话的,不过这次,他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在曹冲的榻边,他写好了谏章,取过来让曹冲过目,曹冲扫了一眼,暗自赞了一句,这小子果然是好文笔,别看他平时不喜欢作文,可真要写点东西,却是有理有据,旁征博引,让你不得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大汉朝,我为你一下子保住了两个天才啊。曹冲暗自夸了自己一句,伸手从腰里摸出他那颗骑都尉的印章,丢给了周不疑。周不疑在火上烤了印,然后用力在竹简上摁了下去。
曹冲 第六节 风气
第六节 风气
“元直,那个纸已经差不多好了,等我们回去,就可以不再用这笨重的竹简了。”曹冲一面看着竹简上的印迹,一面说道:“另外我还让人在调制印泥,到时候你一定喜欢。”
“公子做的,我都喜欢。”周不疑笑道:“你让子建公子做出来的那个印刷术,现在邺城个个都在夸呢。第一批印出来的书都是珍宝,除了那个曹子祥之外,能拿到书的都是名士大儒,王公贵族,一两金子一本,一个个还爱不释手。”
周不疑为了抒解曹冲心中的不快,故意讲些邺城那些人疯抢新出来的书的故事,特别是丞相府那几个文学掾,为了争一本上巳的诗文集,甚至有哭到丞相大人面前去的。事情本来就颇有趣,再从周不疑这个才子的嘴里说出来,更是妙趣横生。
曹冲也淡淡的笑了,这书当然好,经过他细心设计的线装书那叫一个漂亮,拿在手里又方便又舒服,只是价格贵了点,等那些植物纤维纸出来,这书大概才能到普通人的手里。
“嗯,我让蔡先生带着宪姐她们几个到洛阳太学去抄五经了,到时候第一批先印五经,太学的巷子再也不会堵了。”曹冲说到这些事,才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年头不用担心版权问题,还没等他说话呢,已经有人拿着书稿求上门了。不过他最想的还是先把蔡邕参与修订的五经先整理出来,一来是还蔡先生一个心愿,二来是先统一大汉朝经学,别让那帮儒生天天为了一两个字的不同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他的想法可不仅仅是经学,他想的更多,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了荆州,把蔡邕的那一车书拉回邺城再说。
“宪小姐她们现在一定都戴着公子设计的帽子,在太学的石碑之间穿梭呢。”周不疑忽然停了笔,有些神往的笑道。曹冲瞅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这厮脑子转得快啊,这么一会儿就转到我姊姊身上去了?
自从蔡先生戴上那个青纱帽子出席上巳节的诗会之后,这个新型帽子已经在邺城泛滥成灾,家里女眷以前不方便出门,现在只要戴上这个帽子,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走亲访友起来,先开始还是在通家的内宅走动,慢慢的已经有人出现在大众广庭之下了。
当然也有道学先生出来反对,甚至告到了曹操面前,不过曹操这方面很有开放意识,听说曹冲是始作俑者,家里那一帮夫人女儿又喜欢得要命,便哈哈一笑,算是默许了。
韩浩很有风度,并没有因为曹冲那天当着那么多的人骂他而生气,相反他对曹冲更客气了,特别是曹冲将那封谏章给他看的时候。
在叶县略做停留,韩浩派人清扫了旁边几个小县城之后,留下些人守叶城,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宛城。宛城这里一片狼籍,厉锋将军曹洪和中领军将军史涣带着五万大军,十几位将军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前后发动了十几次进攻,都被宛城守将文聘挡了回来,气得曹洪在大帐里喝闷酒,心情颇不愉快。
见到韩浩和曹冲之后,曹洪有些郁闷,又觉得有些轻松。他知道自己不是将才,指挥打仗不是他的强项,所以虽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倒也不觉得太难堪,曹冲来了,韩浩来了,他就可以把担子交出去,省得那十几个将军天天在他面前请战,吵得他脑子疼。
“仓舒,你来了就好了,这打仗的事……”曹洪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曹冲拉到一边说道:“实在不是叔叔我所长。”
“叔叔过谦了。”曹冲客气的说道:“文仲业是刘表手下第一名将,叔叔能保持不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曹洪尴尬的点点头,曹冲笑了笑,又说道:“志清兄长有没有消息来?”
“没有啊。”曹洪一听他问到自己的儿子曹馥,不由得有些意外。
曹冲有些神秘的笑了:“志清兄长为人旷达,叔叔还是督促他多读些书,少游历一些的好,不然,被人抓着把柄,可就不好了。”
曹洪一惊,刚想再问,却见曹冲走开了,他细想了想,不由得心头一惊,连后面大帐里的议事都听不进去了。
韩浩、史涣等人商定要再次攻城,却被曹冲拦住了,他建议先发一封招降书去,等等南边的消息,丞相大人的奇兵已经出发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发生战斗的消息传过来,想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如果那边战事顺利,这里就不用打了,以免徒增损伤。当然这里也不能闲着,加紧时间整修战备,一旦南方战事不利,这里要尽快拿一下宛城,分兵争速南下。
韩浩等人听了,都点头赞许,为了进一步麻痹荆州方面,韩浩派出折冲将军乐进,横野将军徐晃,奋威将军冯楷,各带本部人马,大张旗鼓的向宛城南的涅阳、穰县等县城进兵。
而宛城,在那一封招降信送出去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曹军也停止了进攻,韩浩等人抓紧时间整顿攻城器械,治理伤员,防止万一招降不成还得强攻。只有曹冲带着典满许仪等人离开了大营,他们要到当年典韦战死的地方祭奠一番。
在摆着猪羊的香案前,曹冲恭敬的拈香而立,鞠了一个躬,然后将一杯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曹冲代父亲祭典校尉,愿典校尉英灵安息!”
此时典满已经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子谦,起来吧,令尊是条好汉。”许仪抹了一下眼角,轻拍着典满的背说道。
典满收住了泣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起身站到许仪身边。曹冲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又拈了一根香,又躬身施礼道:“曹冲祭二位兄长,愿二位兄长安息。”
其实他本想只祭一下未见过面的曹昂,正是曹昂把马让给了曹操,也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曹操,要不是这样,曹家不会有现在,当然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至于曹安民这个皮条客,可以说正是他造成了这幕悲剧,祭他个鬼,让他当鬼也当个穷鬼才好呢。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他这个凉薄的名声就算是扣定了。
曹冲上完了香,那四个当年跟着典韦的虎士也跟着典满一起上前祭奠。曹冲站在一旁,看着悲伤不已的典满,想着他这几年过的辛苦日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上完香的典满说道:“子谦,要不,你转做文职吧?”
“公子……”典满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曹冲:“公子不可,满只是一时思念父亲,并没有贪生怕死之念。”
“我不是说你怕死,我是担心你老娘……”曹冲刚说了一半,见典满脸色大变,只得把话咽了回去,知道这个憨直的汉子不会答应,自己还是小心点,别太冒险了,不光保全自己,也保全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公子,你还不如先给子谦找个媳妇,给子谦生个胖小子,让典大娘先抱上孙子吧。”周不疑笑着打岔道。
曹冲一笑,想了片刻说道:“这也行。”
曹冲 第七节 文聘
第七节 文聘
文聘看着那封用漂亮的小楷写成的劝降信,愁眉不展,在屋里烦燥的走来走去。旁边的几个亲信看着他大惑不解,一直安稳如山的文将军今天是怎么了?前几天八万大军攻城,仗打成那样,也没见他这么慌过,怎么一副劝降书反倒让他烦燥如此?
“兄长,你这是?”文杰不解的问道。
文聘偏着身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文杰,又看了看众将,迟疑了片刻说道:“诸位,曹军停止攻城了,这……招降信也送来了,诸位说说,该怎么办?”
文杰瞅了一眼那封信,试探着说道:“兄长,这曹丞相看来也知道大哥的厉害了,这城也不攻了,想招降兄长了?”
文聘停住手里的茶杯,从茶碗上方蒸腾的水汽中瞟了一眼文杰,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的诸将,心头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了一句:
“曹丞相不在营中。”
“不在营中?”文杰疑惑的看着文聘,又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诸将:“曹丞相的大旗分明就挂在营里,这里又有近十三万大军,曹丞相怎么可能不在?”
“你呀……”文聘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个弟弟就知道拿刀杀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曹丞相的大旗虽在,可是你看到他人的吗?城外虽然有十三万大军的营帐,可是你注意过没有,前几天就到了的张辽、张郃、于禁等人你看到没有,看到的只是曹洪,史涣、冯楷这些人,那三位都是曹操手下的悍将,哪次打仗不是他们冲锋陷阵?这次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将军你是说……”一个部将忽然明白了什么,刚说了一半,不由得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些最善战的将军不在,那曹丞相自然也不在,更何况曹军中最富盛名的虎豹骑一个都没看见,髡头的乌丸人也没有,督骑的曹仁也没看见,这些精锐都不在,能去哪儿?自然是去偷袭了。”文聘长叹了一声,放下了茶碗,回过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大副绢制地图:“襄阳危矣,樊城危矣。”
“不会吧,襄阳城高大坚固,曹丞相就算是杀到城下,恐怕一时也攻不下城池,再说樊城还有刘备呢。”文杰拽着下巴乱糟糟的胡子,看着地图上的襄阳,又看了看宛城,眼里忽然放了光:“兄长,如果他们攻城不下,我们这里一截断他的后路,只怕兄长要立一大功吧。”
文聘扭过头看着文杰,不由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文杰有些尴尬,摸着脑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乐文谦刚刚在叶县只用一盏茶的功夫就攻破了城池,亲手斩杀了那个跟你称兄道弟的夏炜,你觉得你比他还利害?我们这是守城,真要出了城,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能挡得住曹军的七八万大军?只怕是一个冲锋就全军覆没的事。至于樊城的刘玄德……”文聘不由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在他眼里,刘备就是个伪君子,只知道装仁义收买人心,骗得伊籍那样的没用儒生晕头转向,打仗么,也就对付一下曹洪这样的,遇到曹公自己来,只怕会闻风而逃,这个大耳贼,逃跑的本事可比打仗的本事强太多了。
文杰想了想,确实好象是这么回事,他回头看了看诸将,诸将也低下了脑袋,他们在宛城多年,虽然也打败过几次曹军,可那都是偏将,比如象曹洪这样的将军,要知道曹洪虽然地位高,可在曹营哪是排不上号的,别说张文远、乐文谦那样的悍将,就算是在普通将军里他也要排到后面几位。可这次不一样,曹军是精锐尽出,来势凶猛,只怕是不拿下荆州誓不罢休。
自己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要不,还是降了吧,别闹得跟叶县的夏炜一样,身死城破,最后还被人屠了城。一想到屠城,他们不禁担心起来,自己的亲属虽然在宛城外的庄园里,可是小妾什么的都在宛城呢,还有自己积攒了多年的那些钱财,总不能全成了曹军的战利品吧。
文聘看着诸将闪烁的眼神,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也没有阻止,玩弄着手里的青瓷茶杯,透过飘缈的水汽看着地图默不作声。诸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水汽慢慢的淡了,茶慢慢的冷了,那在水汽中扭动的地图也慢慢的稳定了,文聘的眼神却慢慢的模糊了。
文杰想要说话,却因为刚才被文聘说了一通,这时不免有些胆怯,他用眼睛瞟了一眼一直站在文聘身后扶刀而立的文休,挤了挤眼睛,朝着文聘努了努嘴,示意他去探探口风。
文休的文聘的养子,原本是宛城文氏家族里的一个小支,当年文聘成亲多年未生子,便收养了他过来继续家业,哪知道文休过来之后,文聘的夫人又生了儿子文岱,从此他文休就成了多余的。不过文聘并没有亏待他,这些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对他比亲生儿子文岱也不差一丝,对他很是信任。
文休犹豫了一下,伸手替文聘换了一杯茶,然后借机在文聘耳边轻声说道:“父亲,听说刘荆州病重,蔡家和蒯家一直不喜欢大公子,你说……”
文聘一抬手阻止住了文休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诸将:“现在刘荆州还在,我们不要想得太多。就算刘荆州真的不在了,不管是哪位公子继任,我们都是荆州的人。这宛城……也还是刘荆州的宛城。”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我知道诸位担心家人,我文家上百口也在宛城,诸位还是管好自己的人,没有我的命令擅动者,乱我军心者,别怪文某刀不认人。”
诸将一听,立刻沉默下来。文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撩战袍,退到后堂去了。文杰冲着文休一使眼色,文休会意,连忙跟了进去。
“父亲,如果要与曹丞相对抗的话,是不是先把母亲他们送出去?”
“子烈,你别说了,你们想什么我都知道。曹军将宛城围得水泄不通,斥侯都派不出去了,如何将人送出去?他们担心家人,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岂有不担心家人的道理。”文聘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只是刘荆州付我重任,眼下情况未明,我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不是有三天期限吗?让他们先做好各自的事情,一切都等三天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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