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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庄不周
吉本的家里人不少,少府耿纪,长乐卫尉陈炜,司相司直韦晃,吉本的两个儿子吉邈、吉穆,还有刘伟等人。一见金祎来了,耿纪站起身来说道:“德祎,情况如何?”
金祎摇了摇头:“王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的态度很明确,他只听丞相大人的,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耿纪哼了一声:“我就说他不可能站到陛下这一边,他跟着曹贼这么多年了,心早就变了,怎么可能还有陛下。偏偏你们说他一直没有升官,有可能说动,如何?”
韦晃连忙拉住了耿纪:“耿大人,莫要生气,不行就不行吧,也没有什么损失。现在倒是想想,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才是道理。”
“就是,我们手头才二百多人,他们可是有两万多人,这怎么打?”长乐卫尉陈炜连连摇头。
“人少怎么了?”耿纪不快的说道:“我们身后站的是天子,只要击毙了曹贼父子,天子圣旨一下,天下响应,谁敢不从?你们不要被他们吓破了胆子,他们有什么好怕的。王必不是只听丞相的吗,到时候拿着丞相的命令去接收他的大营,看他能怎么样?”
陈炜被耿纪一顿训斥,不敢再说了,只得窝在一边听他们讨论。不大一会儿,耿纪又和韦晃争执起来,耿纪要请天子下诏,召曹操、曹丕、曹冲三人进宫,在宫中动手,将这三人斩杀,然后持天子诏,收服北军、丞相长史大营。
而韦晃等人不同意,别的不说,曹冲带着北军在太原准备北疆大战,这个时候突然召他回来,实在让人生疑。再说曹操生性多疑,他未必就会同意三人一起进殿,就算进了殿,你就能收住他?别忘了虎贲郎全是曹家手下,能够信任的就只有殿中的几十个郎官,凭这些人能收拾曹家父子?曹丕可是剑术高手,曹冲虽然没杀过人,可是据说也有一身的好武艺,他们只要跑出大殿,虎贲郎一拥而入,这事就算完了。
因此,韦晃建议,利用金祎和王必的交情,先夺了王必的大营,只要这两万人在手,许县可定,到时候把曹操、曹丕抓住,曹冲至孝,他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大事可成。
耿纪根本不屑一顾,他觉得韦晃的主意简直是在自杀。出了大殿是可以纠集几家的家丁,能有上千人,可是这些人没有训练过,就算武勇,也是乌合之众,如何能夺取王必的大营?就算拿下王必的大营又能如何,曹操一纸命令,大营还是人家的。只有杀了曹操这个为首的,事情才有可能成功,曹操不死,你就算拿下了许县,全盘控制了王必大营里的两万人,也挡不住曹冲的反扑,当年曹冲的那个孙夫人孙老虎,可是试过这些人的分量的,他们不是久经沙场的士卒,他们在许县呆得太久了,早就不会打仗了,面对着曹冲手下的北军,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这些人吵得一团糟,吉本两边相劝,好容易才让他们安静下来。最后大家商议,还是支持韦晃的人多,于是决定下来,各人回家整顿家中的奴仆,收拾武器,盘点一下手中究竟有多少力量。金祎这些天不要来了,经常去和王必喝喝酒,搞清楚他的行动规律,到时候里应外合,争取一下子拿下大营。
趁着夜色,众人悄悄的散去了。
陈炜回到家,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太离谱,耿纪也好,韦晃也好,他们的想法都太天真了,他们以为拿下了王必大营就掌握了先机,可是曹操的虎豹骑还在城外呢,他的武卫营还在城里呢,有许禇带着武卫营在,曹操就算不敌,突围而走,和虎豹骑会合之外退往邺城还是稳稳当当的。然后呢?曹操卷土重来,曹冲带着北军杀回来,他们还有活路吗?怎么算怎么没有。
陈炜后悔了,后悔当初听耿纪一吹牛,就信了天子的空头许打尽了,真要让他掌了天下,自己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下场?自己不是世家,没有什么经学素养,他们看中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手中有百十个郎官,等事情一成,自己恐怕就和当年的吕布一样,被踢到旁边去了,大权全被他们那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拿走了。
世家,他们眼里能有谁啊,连韦晃这样的人都被耿纪看作酷吏,还有谁能入他们的眼。
当然了,这样的事情也许不会落到他的身上,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比当年杀董卓更不靠谱,当年有那么多的官员组织,还有吕布这样的绝世猛将,才侥幸成功,而今天的曹家又岂是董卓可比,他们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有王允那样的组织才能,又有哪一个有吕布的骁勇?
此一时彼一时,这事不可能成。
陈炜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翻身坐了起来,冷汗直流。
两百风尘仆仆的龙骑,护着一辆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缓缓驶进了晋阳城外北军大营。
曹冲正在大帐里转着圈子,他早些时候得到了北疆传来的曹彰所部全军覆没的消息,大发雷霆,后来又听说曹丕回了许县,他差点冲动得立刻要回许县去找曹丕算帐。在他看来,曹丕身为副丞相,既然已经押送粮草到了代郡,就算不能阻止曹彰孤军深入,也可以带兵作为后继。他虽然手头没有兵权,可是他如果出面,不管是曹仁还是夏侯惇都不可能拒绝,一定会派出大军追击。而且路粹的大军就在代郡,他怎么能按兵不动,等到几天之后才出发?这不是去救援,是去收尸,说得难听点,是去确认一下曹彰有没能死。
他向曹操提出了疑问,请求丢下北军,回许县去问个明白。哪知道曹操发来了命令,曹冲以及北军,没有他的命令,不准一人一马擅离驻地,违令者杀无赦。
这道命令让曹冲看不懂了,老曹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居然不让自己回许县,而且不准离开晋阳一部?是不是软禁了?
他虽然不懂,却还是接受了,果真不离大营一步,整天就操练人马,特别操练荀恽。荀恽被他这个不讲情面的小舅子兼妹夫给逼急了,果真发了狠,天天跟着出操,开始的几天不负甲,让人背着衣甲、武器跟在后面跑,哪怕到最后跑不动了,拽着马尾巴也要挪到终点,这么蛮搞了半个月之后,他能负甲了,到现在,他已经能勉强跟上那些士卒了。虽然速度还是有些差距,但正如曹冲所说,他的狠劲让那些桀傲不逊的将官们服了,总算在步兵营站住了脚,跟着他的体能突飞猛进的是,他的饭量也翻了一番,每天吃饭的时候就象饿死鬼投胎,亏得曹冲厚待士卒,向来是管饱管好,要不然他真不一定能顶得住这么玩命的训练。
眼下变得壮了一圈的荀恽正在大营里演练步兵方阵,看到这么神秘的车队进了大营,连忙迎了上去,领头的军侯是阿迪拐,他把荀恽带到车前,掀开车帘一角。荀恽刚凑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他吃了一惊,把头伸进去一看,立刻傻了。
里面躺着的,是全身裹得象个粽子的曹彰。
荀恽不敢怠慢,也不敢声张,立刻让人把大车拉到了曹冲的帅帐前,亲自进去通报。曹冲正在发火,一看荀恽,眉毛一竖,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姊夫又有什么想法?”
荀恽没空跟他扯淡,跑到他的面前,凑在他的耳边说道:“子文回来了。”
“子文?”曹冲一惊,一把抓住他:“在哪?”
话音未落,阿迪拐领着两个骑卒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曹冲舍了荀恽,扑上去仔细看了一眼,泪水夺眶而出,他轻轻拍了一下曹彰的脸颊,抽泣着说道:“子文,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曹彰的眼里透出一丝笑意,嘴巴动了两下,轻声说了两句,不过他的声音太小,曹冲听不到。曹冲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这才听明白,曹彰是说:“我是病人,吃不消你这么亲热。”曹冲破涕为笑,立刻让人把营中最好的医匠叫来,给曹彰重新检查。
这个时候,他才听阿迪拐讲述了救到曹彰的经过。
阿迪拐和阿眉拐成了龙骑中的军侯之后,以他们精良的骑射和同是游牧民族的豪爽,很快就和龙骑中的乌桓人、羌人打成一片,赢得了各自手下两百亲卫骑的爱戴。这次和陈到一起北上救援曹彰,他们发现虽然龙骑的速度也是极快,但毕竟一万多人行动,还是快得有限。于是他们兄弟二人向陈到和龙骑骑督庞会提出,他们率本部四百人先行,只带最少的粮草、武器,他们是匈奴人,熟悉草原,可以先去打探情况。
陈到和庞会答应了,他们兄弟二人带着四百龙骑率先出发,三天时间急行了一千五百多里,在受降城北一百多里的地方,他们看到了被上百鲜卑骑兵围着厮杀的曹彰,曹彰浑身浴血,身边只剩下一个断了一臂的亲卫,虽然他们还是杀气凛然,可是他们的战马已经被射杀,箭枝也已经用完,面对着上百鲜卑人,只有死路一条。
阿迪拐和阿眉拐以前见过曹彰,虽然这时候曹彰已经成了血人,根本看不出面容来,身上穿的也只是普通骑士的皮甲,可是他们从他那冲天的杀气中,从他那拳打脚踢,绝不空回的惊人武技中,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四百龙骑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鲜卑人同样也是久战之后,一涌而上,一个冲锋就将鲜卑人打散了,歼灭一尽,救下了曹彰。
“镇北将军真是强悍。”阿迪拐敬佩的说道:“我从看到他冲到他跟前的短短瞬间,亲眼看到他砍死了三个鲜卑人,拧断了两个鲜卑人的脖子,还踢得两个鲜卑人倒地不起。太强悍了,我匈奴人里面也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高手个屁,匹夫之勇。”曹冲一边看着曹彰,一边骂了一声:“你猪脑子啊,一万人去奇袭弹汗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深入草原追击,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吗?北疆十万人,就你一万人出动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呢,这打的什么仗,就显你一人能打?”
曹彰咧着嘴无声的笑了,他知道曹冲这是心疼他,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任凭曹冲破口大骂。阿迪拐见当初那么嚣张的曹彰现在被曹冲骂得这么乖巧,也有些不好意思,告退出帐。曹彰被医匠们检查完了,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才收了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仓舒,我有那么冲动吗?我只是没有想到,亲兄弟之间,他能下这么狠的手,不仅断我的粮,还把我的行动通知了鲜卑人。”
“是子桓干的?”曹冲直接说道。
“嗯。”清洗干净的曹彰好看了许多,灌下药之后,人也精神了些,他缓缓说道:“子桓带着粮草赶到马城,对我说,他亲自带着路粹和吴质的人马给我殿后,押运粮草。还说父亲为了粮草的事,已经愁白了头发,如果能够一战击溃鲜卑人,大军就可以撤回去一部分,父亲也不用这么操心了。我当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相信了他的话,居然没有想到,他忽然到马城来,还有路粹陪着,竟是已经截获了我写给父亲的信。我更没有想到,路粹这么胆大,居然敢截杀我的信使。”
“你写给父亲的信?”曹冲愣了一下。
“嗯。”曹彰点了点头:“我得到消息,那些短缺的粮草,被那些当官的高价卖给了鲜卑人。”
“竟有此事?”曹冲虽然估计到冀州、并州的人可能贪污了那批军粮,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把军粮卖给鲜卑人,这也太离谱了,这些人的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居然敢盗卖军粮资敌?
“这不算什么,还有更让你吃惊的。”曹彰苦笑了一声,静静的看着曹冲:“我在鲜卑人里抓到一个汉人,他为了保命,告诉我一件事,他有证据证明,建安十三年你遇刺那个事,就是子桓指使的。”
出乎曹彰的预料,曹冲没有显出有什么激动来,他看着曹彰的眼睛,忽然笑了:“子文,其实那件事,我早就查到了。”
“什么?”曹彰大吃一惊,猛的抬起身来,一下子扯动了伤口,痛得他咧嘴大叫一声。他倒吸了几口凉气,才不解的看着曹冲:“你既然查到了,为什么没有告诉父亲?”
曹冲诡异的笑了两声,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曹彰,虽然曹彰和他关系极好。他想了想,淡淡的笑道:“子文,有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子桓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会自食其果的。我既然没事了,以后注意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兄弟相残。”
“狗屁,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天,我只信我自己。”曹彰呲牙咧嘴的吼了起来:“我要回去告诉父亲,亲眼看到他死。”





曹冲 第三十七节 告密
第三十七节 告密
曹丕这两天很不开心。
本来他是很开心的,那个曹冲对天子不敬的谣言在许县传开后,民情涌动,不少比较激进的年青人冲到周不疑他们讲课的地方抗议,甚至有人跑到曹府前面来闹事,曹丕借口谣言传得很利害,暗流涌动,执金吾孙权仅凭着手下那点人马弹压不住,怕出事,所以向曹操请调一些人马。哪知道曹操很大方,一甩手就把整个丞相长史大营都给了曹操,那两万人现在归你了,王必听你指挥,你想怎么调动就怎么调动吧。曹丕喜出望外,他和司马懿还想着要玩点阴的去收拾王必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到了手,真是天意弄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不过路粹快马送来的一个消息,让他陷入了惊惶之中。路粹说,他在发现曹彰无头尸身的水潭前方一百五十里,又发现了一处战斗痕迹,但是这次全是鲜卑人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一具汉军的尸体,他据此推断,从水潭逃出去的人很可能被人救走了。
曹丕惊恐不已,不管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曹彰,他们既然逃出来,肯定是知道大战的经过的,曹彰突袭的大军被鲜卑人有如神助般的合围的消息一旦落入曹仁或者曹冲的耳朵里,自己是解释不清的,一旦追究起来,本来天衣无缝的阴谋就会破绽百出,而且会牵扯出冀州世家贪污粮草、倒卖给鲜卑人的事情,那自己这个查处案件的人,首当其冲的会成为倒霉鬼。
怎么办?曹丕象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司马懿隐晦的提了几次,建议曹丕当机立断,立刻动用最后的杀招。反正现在手下有两万人马,足以控制许县的形式。一旦曹操死了,是黑是白,就随你怎么说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曹丕犹豫不决,他不是不想动手,他也早就想过送曹操归天,可是一来想到要和老爹真正决裂,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恐惧,残存的一丝良心在干扰他的决心。而不送曹操归天,迟早他要被曹操送了归天,没有第三个选择,这个你死我活的选择逼得曹丕快要发疯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马懿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紧张,额头上冒着细汗,一见到曹丕,他躬身拜了一拜,立刻赶到曹丕的面前,低声说道:“公子,有一辆马车进了骠骑将军的院门,是荀长倩亲自护送的。”
“荀长倩?”曹丕先是一惊,随后一喜:“仓舒胆子大了啊,父亲明明说仓舒和北军的一兵一卒不准擅离驻地,他居然敢让荀长倩离开晋阳到太原来了,他们不要命了?”
司马懿看了曹丕一眼,觉得他有些拎不清轻重,荀恽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违抗大将军军令,自己把脑袋送上来给你砍,他来了,自然是有特殊原因的。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一下兴奋莫名的曹丕:“公子,那辆马车可是个怪事,值得怀疑。”
“马车?什么样的马车?”曹丕这时候清醒过来,立刻追问道。
“我没有亲眼看到,等我接到消息,赶到骠骑将军府前的时候,车子已经进了府,我没敢近前观察,不过可以看得出,骠骑将军的府前守卫更紧了,恐怕……”
“你是说……”曹丕吃了一惊,紧张的注视着司马懿。
司马懿点了点头,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如果路文蔚所说的那几个人真的被救了,计算时日来看,也应该在这几天能到许县。既然用了马车,又让荀长倩这个步兵校尉亲自护送,这人必定伤重,而且身份尊贵,不排除是镇北将军本人的可能。”
“子文?”曹丕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好象是看到了鬼魂一般,曹彰如果活着回来了,那他就是死定了。
“属下分析,极有可能。”司马懿又跟了一句,“如果真是镇北将军,那么一定会通知丞相大人,公子派人打听一下极可知道真相。”
“有理。”曹丕立刻叫过郭表,安排他立刻去联系郭女王,打听曹操今天的动向,看他有没有去过曹冲的府第,回来的表情又是如何。郭表知道关系重大,匆匆的去了。
曹丕心里七上八下,他被巨大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回来的时候,从镇北将军府走了一趟,搜到了相关的证据,这些证据让他不寒而粟,关于粮草的事情还好说,充其量说他办事不力,包庇那些冀州世家,手段不够强硬,而建安十三年的那件事,则足以要了他的命。曹操本来就偏心曹冲,这些年虽然没有再提那件事,可是那件事不了了之的结案,一直是曹丕的一个心结。如今居然被曹彰得到了消息,还要告发他,好容易把他干掉了,证据也被自己毁了,算是把事情再次掩盖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本来没有生路的曹彰居然死里逃生了。
时间象是一根面条,被拉得又细又长,旁边的漏壶好象也被人调过了,水滴间隔的时候也变得那样的漫长,天边的日头,象是被屋顶挂住了,迟迟不落下去。曹丕看了无数次的天,总算看到夕阳落下了西山,只留下满天的红霞,象一片殷红的血,映得曹丕傅了粉的脸上一片血红。
司马懿拱着手,安静的肃立在一旁,象是一根安静的柱子。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曹丕停住了乱转的脚步,紧张的看向了门口,司马懿也睁开微垂的眼帘,瞟向了脚步声即将出现的地方。郭表满头大汗的出现了,他顾不上行礼,直接冲到曹丕面前,急急的说道:“大人……”
“慢慢说。”曹丕一抬手,阻止了郭表,他抚了抚狂跳的心脏,用力吸了两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你打听到了什么?”
郭表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角,眼里全是惊惶:“丞相大人去了骠骑将军府上,一直到一刻钟之前才回来。据说眼睛有些肿,有些红,好象哭过。”
“啊——”曹丕的脸一下子变了色,煞白煞白。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司马懿,司马懿同样也很震惊,不过显然他早有预料,比起曹丕来要平静了许多。
“仲达,怎么办?”
司马懿眼珠转了转,朝曹丕躬身施了一礼,平静的说道:“公子,进退生死,全在一线之间,公子,太史公有云,当断不乱,反受其乱啊。”
“断!断!”曹丕连声应道:“可是怎么断?”
司马懿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单腿跪倒:“大人,长乐卫尉陈炜求见。”
“陈炜?”曹丕和司马懿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泛起一丝疑惑。陈炜是个标准的闲官,长乐卫尉本来是守护太后所住长乐宫的,可是大汉国没太后已经快三十年了,这个职位就是个虚衔,带着百十个郎官装门面的,曹丕和他从来没有过什么交情,他突然前来求见,求的什么故事?
“公子,见见也无妨。”司马懿提醒道:“只是别轻许他什么就是了。”
曹丕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陈炜匆匆的走了进来,他神色很紧张,不停的向后看,好象生怕有人跟着他似的。见到曹丕,他先行了个礼,却不说话,直用眼睛看坐在一旁的司马懿。曹丕觉得有些好笑,他和司马懿对视了一眼,回过头笑道:“陈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他是丞相府簿司马懿,你想必听说过吧。”
“司马懿大人名闻河内,下官焉能不知。”陈炜陪着笑,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下官所说之事……”
司马懿笑了笑,起身告辞,退到出去。曹丕有些不快的对陈炜说道:“陈大人,现在室内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陈炜还没有说话,先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丞相大人饶命啊……”
曹丕更糊涂了,我什么时候说要你的命了,你搞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他有些厌恶的说道:“陈大人,你这是……”
“丞相大人,下官有罪,请丞相大人宽容大量,饶了下官。”陈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曹丕,曹丕从他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了味道,心猛的跳动起来,他挤出一丝笑容,欠身上前扶起陈炜:“陈大人,何出此言,细细说来,就算你有罪,你现在能主动坦白,也是可以将功折罪的嘛。”
“谢丞相。”陈炜得到了曹丕的许诺,这才放下了一半心,他吞吞吐吐的将耿纪等人的打算告诉了曹丕。当然了,他本人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现在他决心弃暗投明,坚决的站在曹丕这一边。
曹丕的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声声入耳,两个太阳穴也胀得难受。现在这个形势下,居然有人还想这种事情,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现在主掌着许县的大权,如果真出了叛乱,他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他妈的,怎么什么事都凑到一起来了,那边曹彰可能回来了,自己的麻烦还没解决,这么又出来一个叛乱?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炜看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曹丕,紧张得牙齿直打战,他哆哆嗦嗦的说道:“丞相大人,你手下有两万大军,要扫灭这些不知天命的叛贼,是手到擒来啊,下官……下官愿为先驱。”
曹丕的眼睛瞟了一眼旁边,他看到司马懿站在幕后,朝他做了个现在许县很时髦的手势,表示这不是坏事,而是极大的好事。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了些什么,他向陈炜笑道:“陈大人,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能这么做,是对朝庭的忠心,对我曹家也有莫大之恩情,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这样吧,你先回去,打探清楚了他的行动计划,再报与我知,如何?事成之后,我记你首功,补你个肥缺。”
陈炜大喜,肥缺不肥缺的就算了,他做这个安闲的长乐卫尉也蛮舒服的,能把命保住,他就达到了目的。他擦干净了眼泪,欢天喜地的谢了曹丕,起身走了。
司马懿微笑着走了出来:“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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