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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庄不周
“何喜之有?”曹丕有些烦躁的说道:“子文的事已经让我头疼了,再加上这么一件事,我还哪有什么可喜的事情。仲达,你刚才示意我这是好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笑道:“公子,这正是老天送来的好事啊。这两件事虽然都是坏事,可是,只要稍微调拨一下,坏事就会变成好事啊。”
“此话怎么讲?”曹丕眼前一亮,却依然装糊涂。司马懿一笑,知道该自己做恶人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附在曹丕的耳边说道:“公子,现在这帮叛贼知道是公子主掌大营,他们不也前去搦缨,必然会转而攻击丞相府,公子既然知道了此事,当然要做些防备,万一那些叛贼得了手,伤了丞相大人、骠骑将军的家眷什么的,可不好啊。”
“那现在就将他们抓起来,岂不是更好?”曹丕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司马懿暗自骂了一声曹丕无耻,他分明想借刀杀人,却又不说出来,要让自己开口。不过,你这样做又有谁会信呢,到时候曹操一死,你又怎么能逃脱骠骑将军的追杀?天下要乱了,曹家要乱了,乱了好啊,乱中才好取胜,可惜曹冲不在府中,如果他也府中,趁乱一刀杀了,只剩下曹丕这个废物,那才叫痛快。
“不可,现在只是陈炜一面之辞,耿纪身为九卿之一,又是关中世家,就这么杀了他,如何能服众?当然要抓住人赃俱获的好,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曹丕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笑道:“仲达说得有理。”
两人相视而笑。曹丕笑得痛快淋漓,司马懿却笑得温和阴柔。
耿纪等人在吵吵闹闹中决定了行动方案,在决定了行动时间之后,耿纪进宫去见天子。天子这些天瘦了一大圈,面色有些发黄,脸颊有些神经质的不受控制,不停的抽搐着。两只手在案上不时的敲击两下,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不时的站起来走两圈,然后又心烦意乱的坐下来,想看两页书,却半天也没看进去一行字,想弹一会琴,琴声却乱成一团,想写两个字,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之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宁。
一看到耿纪,天子连忙迎了上来:“爱卿,准备得如何?”
耿纪跪上磕了几个头,沉声说道:“陛下,臣等已经准备停当,今晚子时,奋起一击。”
“好!好!好!”天子兴奋的搓着手,转了两圈,又紧张的问道:“有把握吗?”
耿纪摇了摇头:“陛下,曹家势力太大,虽然北军已经去了太原,可是城外有两万大军和虎豹骑,城内的曹府也有近千护卫,我们的机会实在不大。不过,陛下也不必担心,臣等深受国恩,愿为陛下而死,舍生取义,置之死地而后生。视死如归之人,当以一敌十,臣等千人,击杀曹贼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可能啊?”天子有些丧气,直起身来,带着无限的悲哀:“你们找不到其他人了吗?难道我大汉能够舍生取义的,就剩下了你们这千把人?”
“陛下……”耿纪抽泣道:“天佑大汉,陈大人意外的招募到愿为陛下效死的数百勇士,已经是意外之喜,曹府里还有我们的内应,到时候一鼓而破,击杀曹贼一家老小,再把握住城外的大营,事尚可为。不过,陛下,兵者凶事,这毕竟是以弱击强,非万全之策。臣等享陛下俸禄,自当为陛下效死。陛下却是万金之躯,不可轻易冒险。陛下,臣等去后,请陛下保重。万一臣等有所不测,请陛下切勿冲动,届时将一切罪责推到臣等身上即可,万万不可让人抓住把柄。”
“朕怎么能……”天子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扶起耿纪来:“爱卿,你们为朕去赴死,朕却如何能在你们这忠义之士的身上泼污水?”
“陛下——”耿纪重新跪倒在地,抱着天子的腿连连摇头,吞声哀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在,这天下就还是大汉的,将来总有机会。陛下若有不测,众皇子必然不保,只剩下尚未知事的太子,将来他如何能知道陛下与臣等的故事?陛下,请听臣一言,静待时机啊。”
天子扶着耿纪的肩,抬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长叹了一声:“爱卿起来吧,当年董国丈等为国身死,朕已经当了一回懦夫,那时还可以说朕年轻怕事,现在朕已经快是不惑之年了,难道还要做一次懦夫?”
耿纪摇头道:“陛下,为死不易,为生更难,陛下不知程婴之言吗?陛下,高祖皇帝五十多岁才建立大汉江山,其间经历的苦难何其之多。光武皇帝中兴大汉,也受过无数的屈辱,可是他们最终都成了一代名君。陛下,你应该想想他们,不应该轻言生死。再说了,臣只是预防万一,也不是必死无疑,请陛下坚定信心,好让臣等抛下一切后顾之忧,与曹贼决一死战,以求死而后生。”
天子泪流满面,他弯下腰,把耿纪拉了起来坐好,然后自己敛了敛衣服,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一礼:“爱卿,请受朕一拜。”
“陛下——”耿纪大惊,连忙向旁边让了几步,跪倒还礼:“陛下如此,折杀为臣了,臣焉能承受,请陛下起来,请陛下起来。”
“爱卿,你不要避让,这不是朕拜你,是朕代大汉拜你。”天子摁住他,盯着耿纪的眼睛说道:“爱卿,有你们这样的忠臣,我大汉的火,就一定不会灭。你放心,朕再苦,也会忍受下去。”
耿纪无奈,只得受了天子三拜,然后振衣起身,决绝而去。
天子看着耿纪的背影,长跪不起。直到耿纪消失在殿外的黑夜之中,他才坐回了案前,刹那之间,他平静了下来,伸手掀开琴衣,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清越的琴声里,透出一股浓郁的杀气,在安静的夜色中传出很远。皇后曹节放下了手中的书,倾听了片刻,长叹一声,卸下了身上的冕服,散开了乌黑的长发,点起一枝香,闭目静坐。
宫殿一角的狱中,一直枯坐的魏讽忽然睁开了眼睛,扑到门前,大声吼道:“我要见陛下——”
吉本的府中,偌大的院子里,几百家仆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无声看着正在盟誓的耿纪等人。
耿纪、韦晃、陈炜、刘伟等十几个人按顺序站着,手中举着酒杯。耿纪跨前一步,注视着几百家仆,压低了声音喝道:“诸位,你们以前有的是家奴,有的是普通百姓,有的还是犯过罪的人,不过,现在站在这里,你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大汉的子民!”
他扫了一眼沉默的人群,举起手中的酒杯:“大汉不幸,先是奸宦横行,天下大乱,前有董卓,后有曹氏父子,泱泱大汉,江河日下。上自百官,下至黎民,慑于曹家之威,贪小利而忘大义,目睹天子受辱而无所作为,斯诚我大汉之痛也。”
人群还是沉默无语,耿纪这些话,他们有的听不懂,听懂了也没什么兴趣,换句话说,他们没有象耿纪一样从大汉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为他卖命,眼下站在这里,一是家主威势所逼,二是想年搏一把,用命换个富贵,与耿纪口中的大义无关。韦晃见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耿纪不要说空话了。耿纪有些不快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有旨,事成之后,与事者爵升五级,赏钱百万,功劳显著者,皆可为官。”
这句话实在,人群发出了一阵嗡嗡的骚动声,情绪瞬间提高了不少,很多人脸上露出的激动的神情。耿纪绷紧的脸这时候才松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韦晃,示意他接着说。韦晃上前两步,冷冷的目光扫了一下兴奋的交头接耳的人群,大家立刻静了下来。韦晃的声音很干净,干净得有些冷酷:“大家不要以为我们势单力孤,与我们一样的义士还有好几千,他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届时将和我们一起攻打曹府。陛下有旨,斩杀曹操者,赏万户侯!”
“轰”的一声,刚刚平静的人群立刻沸腾了。
韦晃向后退了一步,十几个人同时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跟着同时将酒杯摔在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出发!”随着耿纪一声令下,数百人悄悄的打开了吉府的大门,鱼贯而出,沿着安静而干净的街道急奔,直扑城中最大的府第——曹府。





曹冲 第三十八节 决战
第三十八节 决战
街头静得有些诡异,只有清凉的风无声的吹着,耿纪一出门,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抬头看了一下黑沉沉的天空,长吸一口气,率先冲出了大门。
一路顺利。
耿纪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遇着,似乎有人特地为他们清扫了道路一般,干净得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曹府前二百步,才遇到了第一拨巡夜的士卒,几百人一哄而上,手起刀乱,将那几个士卒斩成肉酱,清脆的铜锣声刚响了一声,就没有音息。队伍刹时间有些乱,那些家仆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目标集中到耿纪的脸上,而那些斩杀了巡夜士卒的人,有的被鲜血刺激得兴奋起来,有的却有些紧张,不住的将沾了血的手往身上擦。
耿纪看了一眼,知道不能耽搁,立刻重整队伍,继续向二百步外的曹府奔去。
曹府,大门紧闭,十几个士卒分成两列,安静的站在门口,两个灯笼挂在府门口,被清冷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听到蜂拥而来的叛兵杂乱的脚步声,警惕的士卒立刻排成两排阻击阵型,将手中的武器对准来人,领头的队率本来要上前查问,一看到举着武器从黑暗里冲出来的人群,他立刻向后退了两步,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刀,一边举手高呼:“敌袭——”
刹那间锣声大作,打破了宁谧的夜景。
士卒们立刻向后退,第一排站在台阶下,第二排站在台阶上,以府门为圆心,排成一个半圆阵。院角的敌楼上,两架守城弩立即转了过来,几乎就在同时,两只弩箭带着风声,飞啸而出,其中一只挨着耿纪的身子飞过,将他身后的两个家仆射倒。
长箭入体,鲜血迸射。
耿纪不敢怠慢,举刀长啸,不管旁边的守城弩,指挥着人一拥而上,将门口的士卒围在中间,乱刀齐下。守门的士卒发一声喝,手中长戟齐出,立刻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仆刺翻在地,寒光几闪,惨叫身起。随后跟上的那些家仆本来还有些害怕,可是被后面的人挤着,想向后退也退不了,只得举起手中的武器,没头没脑的向前砍去。人一旦见了血,心中的恐惧就会转化成疯狂。曹府的士卒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可是架不住人多,很快就被斩杀一尽。本来干干净净的曹府门口,顿时血迹斑斑,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夜风弥漫开来。
守城弩依然在不断的施威,每一声弦响,都带走一两条鲜活的人命。韦晃一招手,命令家仆们贴着院墙而立,射避守城弩的威胁。耿纪刚要安排人撞门,门内也响起了一阵厮杀声,紧接着,紧闭的大门打开了,耿纪大喜,带着人蜂涌而入。
门内的庭院中同样是一片狼籍,近百个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旁边站着的是三百多个杀气腾腾的甲士,他们人数虽然没有耿纪带的人多,可是他们整齐干净的动作、合理的间距显示出这些人武技高强,是真正的战士。
耿纪和韦晃相互看了一眼,长出一口气,看来陈炜没有说谎,他的确招募到了几百勇士,而且成功的混入了曹府。他们本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本来很渺茫的希望一下子放大了不少。因为陈炜说过,内应在曹府有很高的级别,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把他们一直带到曹操的卧室前。如果真能如此,那么攻其不备、一举击杀曹操也不是痴人说梦。
耿纪紧张的注视着紧闭的第二重院门,一时安静得有些令人害怕,耳边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径直走到陈炜面前,低语了几句。陈炜点了点头,冲着耿纪说道:“耿大人,机不可失,快跟着他进去吧。”
“陈大人,此事若成,你是首功。”耿纪拍了拍陈炜的肩膀,赞了一声,陈炜有些紧张的干笑了一声:“大人,我来打头阵。”说完,他领着手下的郎官跟着那人一涌而入,消失在院内。
耿纪跟着一挥手,带着人冲了进去,进了第二重院子,他愣住了,陈炜不见了踪影,等候他们的,是一排手持劲弓长戟的甲士,他吃了一惊,还没有说话,身后的甲士发一声喊,挥刀上前,与曹府的甲士战在一起。耿纪也跟着举剑高呼,带着杂乱的家奴们冲上前去,一同攻击。
曹府,喊杀声四起。
曹丕站在院角的望楼上,看着正在酣战的人群,笑了一声,对身旁的郭表说了一声,随即下了望楼,带着几个亲卫快步跑向曹操的卧室。
曹操穿着丝质睡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浓得如墨一般的夜色,沉默不语,全副武装的许禇手扶战刀,肃立在一旁,五十个面色冷峻的虎士,将卧室围得水泄不通。
“父亲!”曹丕大步走到曹操的面前,满面羞惭的低下了头,他单腿跪倒,解下腰中的长刀,双手奉上:“儿臣无能,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事前却一无所知,让父亲受惊了。儿臣请父亲责罚。”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曹操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曹丕一眼,眼光冷漠得如同虎士手中的刀光。他对外面的喊杀声充耳不闻,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在他的一生中,所经历过的生死危机实在是数不胜数。
“叛军来势凶猛,一举攻破了府门。”曹丕喘着气说道:“更可怕的是,从王必大营中调来的人手中,居然有他们的同党。儿臣担心,府内还有他们的内应。”
“是吗?”曹操皱了皱眉,离开窗户,坐到了案前,抬手示意了一下。紧张的站在一旁的王昭仪连忙端上茶盘来,放下一只杯子,斟满了茶,双手送到曹操的面前。在一刹那间,王昭仪的眼神有些慌乱,手抖了一下,她缩回手的时候,正和曹丕的眼神对在一起,随即闪开了。
曹操捏着茶杯,叹了口气说道:“有内奸?这事还真有些麻烦。这再坚固的城池,不怕外敌,就怕内奸。仓舒也常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突破,没想到我府中居然也有内应。子桓,你可查清了是哪部分人马,除了王必大营里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曹丕眼睛盯着曹操手中的茶杯,一时忘了回答,愣了片刻才连忙说道:“父亲,内院是武卫营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什么问题,依我看内奸都是王必大营的人。”
“哦!”曹操点了点头,将茶杯举到嘴边,吹了吹,刚要喝,却又想起了什么,将茶杯又放了下来,奇怪的问道:“子桓,王必大营的人,不是你刚刚调过来的吗?我记得总共八百人,对不对?”
在曹操将杯子举到嘴边的时候,曹丕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杯茶里有什么,只要曹操入了口,他今天就必死无疑,自己多年的心愿、所有担心将全部解决。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曹操又放下了茶杯,问起了人手的问题。
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调来的人手根本不是王必大营的人,而是私下招募的死士,这八百人现在分成两部分,三百人扮成叛军,跟在后面起哄,另外的五百人在前面抵挡叛军,只等他这里成事,一声令下,八百人将一起斩杀叛军后攻入内院,内院只有许禇的二百虎士,许禇如果不识相,那么他就死定了。为了预防万一,他还让司马懿领了两千人守在府外,随时准备杀进府来,将整个曹府血洗一趟,该杀的全杀了,反正到时候全推到叛军的身上。
这一切,都是以曹操喝下杯中的茶为起点。
曹丕不敢看着曹操,他仰下了头,哑着嗓子说道:“儿臣无能,调过来八百人,居然有三百多人是内奸,儿臣无能,请父亲责罚。”
“呵呵呵……”曹操笑了,他俯下身子,看着曹丕说道:“子桓,不用担心,你刚刚接手王必大营,不熟悉里面的情况,有点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咦,你怎么流这么多汗,你很热吗?”
“儿臣……儿臣不是热,是惭愧。”曹丕嘴有些发干,抬起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
“我看你不是惭愧,是热了,是渴了。”曹操摇了摇头,将案上的茶推到了曹丕面前:“来,你把这杯茶喝了。”
曹丕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曹操递过来的那杯茶,连忙推辞道:“多谢父亲,儿臣不渴。”
曹操笑了,他看着眼神游移的曹丕,慢慢直起了腰,偏着头说道:“真的不喝?”
“父亲的茶,儿臣怎么敢喝。”曹丕抹了把冷汗。
曹操嘿嘿的笑了,笑得特别的慈祥,只是他的眼睛很冷漠:“我的茶你不敢喝,,这个你敢不敢要?”他说着,从许禇手中接过那种龙纹长刀,轻轻的搁在案上,缓缓的抽出了半截长刀,刀光映着灯光,一下子照在曹丕的眼睛上,逼得他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眼睛。
“这把刀,你要不要?”曹操冷笑着,指了指案上的刀。
曹丕看了一眼案上的长刀,咽了一口唾沫,这把刀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他当然想要,他做梦都想要。他抬头看着曹操的脸,刚要说话,忽然和曹操冷漠的眼神对在一起,他心中一凛,强行压制住将那把刀抢过来抱在怀中的**,干笑着摇了摇头:“父亲,外面情势危急,你还是先避一避吧。这刀的事……以后再说。”
“避什么避?”曹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不就是几百人吗,老子什么阵仗没见过,还怕了这些人?我说子桓,你怕吗?”
曹丕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尴尬的说道:“父亲,不是儿臣怕,儿臣只是担心父亲的安全,请父亲先退,儿臣断后。”
“退?退到哪儿去?”
“城外大营,或者由虎豹骑大营都可以。”曹丕盯着案上的茶,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莫名的觉得好象哪儿出了问题,却又想不出哪儿出了问题。
曹操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忽然笑了:“子桓,我这内院里如果只有二百虎士,你觉得两千八百人,再加上那些乌合之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下我这个内院?”
“估计半个时辰吧。”曹丕下意识的答道,忽然明白过来,曹操怎么知道有两千八百人?他的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惊惶失措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站起身来,紧握着腰间特意准备的长剑——这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两个虎士跨上前一步,堵在他的身后,而许禇却横跨了一步,挡住了曹丕最好的出手位置。
“仲康,不用那么紧张,这个竖子没那种胆量。”曹操轻轻的拍了拍许禇的手臂,许禇应声向后退了两步。曹操缓缓起到曹歪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曹丕被他看得浑身冰冷,两腿打颤,觉得自己被千斤重担压得站不稳,身躯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在曹操的面前,连声叫道:“父亲,我……我……我只是担心父亲的安全啊。”
“是吗?”曹操俯视着他:“我的茶,你不敢喝。我的刀,你不敢要。我的兵,你倒敢调?”
曹丕结结巴巴的趴在地上:“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不过儿臣只是……担心,只是担心……”
“你担心我的安全,多调两千兵来保护我。那你命令路粹、吴质率大军进草原,又是担心什么?”曹操忽然飞起一脚踹在曹丕的肩头,暴喝道:“你这个畜生,居然能对亲兄弟下毒手?”
“父亲——”曹丕被一脚路踢得仰翻地地,他惊声叫了起来,刚想争辩,却被一辆轮椅镇住了。这辆轮椅是当年曹操受伤之后,曹冲特地做的,曹丕曾无数次的推着曹操去散心。不过今天这上面坐的不是曹操,而是横眉冷目的曹彰,推车的也不是他曹丕,而是泪流满面的曹植和面露讥笑的荀恽。
曹丕傻了,曹彰没死,他完了。
“你这个弑父杀弟的畜生,还有什么要说的?”曹操呛啷一声抽出长刀,架在曹丕的脖子上,双目圆睁,眦眶欲裂,浓密的胡须也抖动起来,状若欲飞,并不高大的身躯突然之间暴发出了一种不可抗拒的杀气。
曹丕被这股威势吓得魂不附体,汗如泉涌。自从建安十三年曹操受伤以来,他一直没能再上战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玄武池赋闲,这些年变得胖了些,越来越象个富家翁,当年的那些凶厉、狠劲越来越淡,整个人透着一份慈祥,让人猛一看就是一个儿孙满堂,心满意足的老汉。这让曹丕不知不觉的忽视了他曾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如今刹那间迸发出来的威势一下子提醒了曹丕,自己的这个父亲,可不仅仅是个慈祥得只想跟儿孙游戏的老头。
曹丕瘫在地上,手中的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龙吟之声。剑是好剑,他的剑术也是得自河南史阿的真传,但是他的心胆破了,再好的剑术,再好的剑,也是废物。
“废物!”曹操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手中长刀挑开地上的长剑,自有虎士上前解除了曹丕的武装。曹操收了长刀,返回身来,重新坐回案边,又恢复了那一副富家翁的模样,他有些倦怠的对荀恽挥了挥手:“长倩,听仓舒说你最近长进不小,带上你的人,把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全给我拿下。”
“喏!”荀恽应了一声,按了按腰间的长刀,大步出去了。曹操长叹了一声,低下了头,从曹植手中接过几页纸,甩到曹丕的面前:“看看吧,看完了,有话就说,没什么话要说的话,就把那杯茶喝了。”
曹丕抖抖簌簌的忙起来,从地上捡起那几张纸,泪眼朦胧的看了起来。纸上东西很简单,无非是建安十三年刺杀曹冲,辽东之战期间从中揩油,冀州查军粮案,陷害曹彰,林林总总,一条条记得极为清楚。
曹彰怒视着曹丕,慢慢的,愤怒变成了一种鄙夷,他扭过了头,看向窗外,不屑再看曹丕一眼。曹植一直低着头,泪水从他的腮边滴落。他偶尔怜悯的瞟一眼曹丕,他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曹丕会狂悖到弑父杀弟这个程度,甚至看到那些证据,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当曹丕不敢喝那杯茶的时候,他相信了,他肯定是知道这茶里有毒,所以不敢喝。
房间里一时静得离奇,外面的喊杀声清晰的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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