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更俗
长河帮与东林会南下,于南平郡而言有诸多好处,不仅使得东海、越郡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使得徐汝愚无法在短期内形成足以威胁南平辟之举的力量,也可以在北方形势出现出乎意料的恶化时,有足够的水营力量在淮水、泗水、津水系阻止呼兰人的铁骑继续南下,而南平则可以在汉水水系阻止呼兰人南下。
异族相侵,即便有一百个不愿,徐汝愚也得集合到以南平世家为首的驱除异族的旗下,如此一来,南平郡至少形式上在南方复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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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五章 佐领之制(下)
t星空诡艳,淡墨的浮云流卷不休,眉月淡淡光华欲收。
高岩之下,听涛亭中,容雁门垂手而立,微微敛起的双眸笼上一层月华似的光华流溢,使得淡漠的脸庞立时无比生动起来,却予人一种从周围环境突兀而出的感觉。
夜风袭来,浅蓝色洗得发白的长衫微微掀动。
“唉。”一声叹息传来。
一个无比雄硕的差比容雁门高上半个头的灰衣身影缓缓从亭外的苍岩上立起,向亭中走来。
灰衣人身上透着淡淡的光晕,夜月下的听涛亭立时鲜明起来。
容雁门神情恭谨起来,身子微微侧过来。
“五十余年前我敛去杀伐之心,却终究勘不透尘世迷途之心。”
“都是弟子连累师尊。”
乌衣人淡淡一笑,说道:“傅缕尘名中虽有缕尘吹影逆天之意,修的却是顺天遁去之法。我承天机之姓,行的却泄露天机之事。傅缕尘不会勘不透天象,却能坐归东陵不理世事。天下棋挛,最终谁能占优,真让期待啊。”
容雁门丝毫不为他露出如此强的争胜之心震惊,天机雪机修的是千古逆流诀,虽然上窥武道至境,争胜之心却是愈旺,然而天下能与之一较长的只剩下三两人物。
容雁门听见天机雪秋这么说,也就闭口不言。
师尊应自己所求,运用千古逆流诀,感应星象,去预测最近几年内的气候变化。发动玄功损耗甚巨,最是折损寿数,师尊却轻描淡写的略过不提,容雁门淡漠的脸庞微微一黯,说道:“弟子让师尊为难了。”
天机雪秋说道:“我所授的众徒中,以你与徐行两人天资最是出众。徐行与傅缕尘相遇旬曰,便得了心障,十数年修行的千古逆流诀散去,成不谙武学之人。千古逆流诀乃是心意诀,心志不坚,功力便会消退许多,入了心障就会有散功之虞。你习此诀时,心怀光复旧朝之志,光复的决心也就影响了你的修行。超脱而去终是太过飘渺了,‘薪尽火传也’,这才是正道,我就再损些修行助你,也是甘愿。”
容雁门虽得他如此允诺,却无半分兴奋。师尊数十年前放弃光复之念,才赢得如崇高地位,如今为了自己,毅然再试尘劫,让人心中凄惨。然而容雁门知道,除非自己冒着散功之险放弃复辟之举,否则难改变师尊决定。
四十年前,傅缕尘途遇徐行,见他天纵其才,却有恨世之念,此乃他幼年凄凉身世所致。傅缕尘与之相伴旬曰,将他的暴戾之气化去,无意间也将他修习十数年的千古逆流诀化去。
徐行却不在意武学得失,专致于学术,辞别师门、游学天下,终成当代名士。
容雁门想起师门秘辛,心中不由泛起一股苦意。
天机雪秋神情淡泊的说道:“傅缕尘四十年前化去徐行的千古逆流诀,使他离而去,两年前又授徐汝愚大道泽生,成了你光复途中的最大障碍。”忽的轻笑两声,继续说道:“我们三人被世人尊崇为三大宗师,却为了维持各自的神话,不得不假手别人争斗,终是落了下乘。”
“徐行千古逆流诀散去,就再未习武,才有灞阳城下的奇祸,傅缕尘为何不会因此授徐汝愚‘大道泽生’?”
“徐行之事不过天道流转中的一瞬,傅缕尘不会因此留下心障。内廷无力阻你,蔡、旬、谷、霍四家各怀异心,傅缕尘怎会不另想他途。徐汝愚极可能身兼徐、吴两家所长,怎容他不动心?”
容雁门不敢妄加评议,只是心想:徐汝愚纵是天资天赐算无遗策,却终究勘不透未来虚缈之事。
旁人不知《置县策》出自何人之手,我焉能不知?容雁门这么想着,却丝毫未曾透露出来。
宜观远投奔荀家,献上《置县策》,自然是希望荀家成为防御呼兰人入侵的主力,稳定北方四郡的局势。徐汝愚前往越郡,也是希望在东南形成足以威慑南平的力量,遏制南平的复辟之心。
若真遂了他们俩人的意,南平复辟之举极有可能成为水中月,一切都落到空处。
北方局势力稳定,南平即使迅速攻占晋阳、永宁两郡也无济于事。
晋阳、永宁两郡山峻水急天下形胜,然而居中原之腹,利攻入而不利防守,南平复辟大军若在这两郡停滞不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新朝分散的各家势力就会从容不迫的纠集在一个所谓大义的旗下,对南平势力围而攻之。
南平虽铠刃甲天下,却也无力与整个天下为敌。
容雁门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天机雪秋看了,不由暗自一叹,缓步踏出亭子,踩着夜露盈盈的青草远去了。
梅铁蕊面如槁木,一双眸却精光四溢,说道:“南平若真的行复辟之举,北方势必已经陷入大乱之中。可是蔡家踞幽燕之险,可拒呼兰铁骑;荀家背倚华淆之险,汾郡境内山河错综复杂,军事重镇与关隘重重,呼兰人的铁骑也难以尽情发挥。何况荀家行置县策已有一年有半,汾郡局势尽为荀家掌控,哪有这么容易被呼兰人所乘?”
徐汝愚迟疑的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长河帮与东林会突兀之举,让人生出不详之感。即使有些人想搅乱东南的局势,长河帮与东林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入彀才是。”
云清虚说道:“公良友琴两次折在汝愚手中,雍扬便是有天大的诱惑,但是要趟这个浑水也必定三思而后行。”
徐汝愚谦逊一笑,说道:“云伯伯谬赞了。”
张仲道笑道:“公良友琴鸟蛋都碎了半个,怎能不吓人?”
抚州会战乃是数万人的大战,双方主将少有机会能够相遇,张仲道终是没有机会与公良友琴交手,心中一直遗憾。
尉潦却不信张仲道的修为能达到公良友琴那种级别,在清江时对张仲道的这种愤愤不平总是不屑。张仲道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却也如他所愿,每次打他个汗流浃背。
清江众人都闻之一笑,徐汝愚见张仲道此时笑着提起公良友琴还有难掩愤愤之意,莞尔一笑。
江凌天说道:“长河帮与东林会素来不和,却又同时搅入雍扬局势里来,不容我们不重视汝愚的预感。”
梅铁蕊看了梅立亭一眼,梅立亭心领神会的站起来,说道:“也有稳妥的法子解此困局。”
众人都望过来,看梅立亭说下去:“大人若有意天下,天下纵然大乱十年,但是换得永世安宁,也是值得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徐汝愚知道梅立亭当然无胆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梅铁蕊借了他的口。看凌天、仲道脸上诧异的神色,显然他们事先也不知晓此事,心中不由安慰,若是众人一同合谋劝谏,徐汝愚便真是骑虎难下。
张仲道愤愤说道:“妄动干戈,民众死了死、离了离,其中的苦却是你们能想象的?”
梅立亭却毫不退让,说道:“大人有意天下,难道不是以拯民于水火为念?”张仲道虽然也只是统制之职,在众人中身份却高过梅立亭,与江凌天也能并驾齐驱,加上他天生霸气,修为又高过梅立亭许多。梅立亭却有此分胆色,让梅铁蕊暗中称许。
张仲道怔然半晌,望着徐汝愚,说道:“我相信你,也跟着你。”
徐汝愚蓦然站起,径直走出厅去,将一干人面面相觑的留在厅中惊疑不定。
江凌天望向梅铁蕊,眼中有质疑之意。
云清虚说道:“是我让立亭说这番话的。”
江凌天见岳父如是说,心中就是有疑问也不便说出口。
江幼黎缓缓说道:“这样的话,邵先生也说过,汝愚未置可否,不过他的心思我能明白几分。天下相争,每每安静不了百年,便又陷入动乱之中,数千年来仿佛无尽的轮回,终是无法挣脱出来,汝愚心中怎能不作难?”
张仲道说道:“将士不过拿姓命换活命的粮食,永世的安宁于他们又有何干?”
江凌天说道:“汝愚曾说过,成就了一世功名,荣枯了万人血肉,扯出大义的旗帜,饮尽百民的血脂。”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说道:“汝愚不愿妄借大义之名,行的却是大义之举。”
梅铁蕊见江凌天并无反对之意,毅然说道:“纵使汝愚无意,天下也难免大乱,汝愚置天下百民何地?”
“天下若有危厄,汝愚不敢惜此身。”徐汝愚踏入厅中,斩钉截铁的说道。
梅铁蕊正需要这话,长跪趋前,说道:“梅族若随汝愚挽天下狂澜。”
徐汝愚苦笑不已,未想到梅铁蕊这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却不能拒绝他,只得沉声以应。
江凌天毫不犹豫的说道:“宿帮自我以降也愿随汝愚挽天下狂澜。”
张仲道心中不屑梅铁蕊所为,望了徐汝愚一眼,坚定的说道:“我相信。”叹了一声,稍顿大声喝道:“力挽天下之狂澜。”这一句话说道澎湃激昂,荡气回肠,众人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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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六章 世家存续
天下尚算平静,晋阳霍家几乎停止在荆郡的军事行动,而抚州会战只能算得上剿匪之战,加上越郡的清江府、金华府历来只算得上角隅之地,远离世家争霸的中心,虽然也引人注目,却算不上破坏天下均势的大变故。
然而天下俊杰无不感觉到平静之中的狂暴潜流。
天下乱局,泥沙俱下,能在乱局中生存下来无不具有不凡的实力。东海战局之前,梅族即使不能参与制霸的格局之中,却有实力自安于东南一隅,待天下靖平之际,再选择实力强大的势力依附,使得梅族基业长青。
东海战局过后,梅族实力大损,只剩下三千新弱步卒,却拥有与之不匹配堪比宛陵陈族的庞然家业,正是有意制霸天下的势力所掠夺吞并的对象。
梅族在东海郡开宗立业二百余年,开枝散叶,远近亲疏宗族数千人,东海战局之后实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世家宗族依靠实力与影响力获得政治特权与优势,从而赢得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即便没有别家势力趁火打劫,梅族也会因为实力受损、影响影力减弱而被新兴的势力取代,从而难以避免衰弱、灭亡的结局。
东海战局之后,梅族已无参与制霸天下的资格,却依然不愿放弃影响天下格局的努力。梅铁蕊参与雍扬、清江的政事,心中自然清楚《置县策》的详细。
《置县策》的要点在于广泛的设立县邑,行政、治安诸事就无需依赖世家,使得世家强豪就无法艹纵地方。废除卫军体系,在营军的基础上施行役兵制,使得世家强豪无法凭借军事实力割据地方。以此来改变世家割据、纷争频起、民不聊生、异族相侵的乱世。
雍扬与清江诸多事均需仰仗梅族,徐汝愚也不瞒他。
从青焰军在溧水河谷立足之际,徐汝愚与梅铁蕊便不曾断过书信,就是打消他种种顾虑。在清江府实行的体制中,虽然杜绝世家乡豪艹纵地方的可能,却并不排斥世家势力参与新的政治格局之中。
梅铁蕊敏锐的目光自然不难看出,作为清江政局的核心,徐汝愚并非高高在上。
江幼黎随徐汝愚来到雍扬,青焰军长史一职便由邵海棠继任,蒙亦、许伯英、邵海棠正式组成除徐汝愚之外的核心层,行使清江府的军政大权。
古有良制,曰:“君权尊而不[***],相权卑而可制衡。”然而千百年来,人心如蛇,只怕个人的权势不足以控制别人,哪容别人来分自己的权?良制良法虽然早有提出,却是空中楼阁、壁上之月,终使人无法受益。
在人的传统观念中,君权神授,除了上天降下征兆,高高在上的君权是不容置疑与否定的,然而,阀主的权势则被认为更多的来自于世俗。旧朝中后期,世家崛起,世家间的纷争愈演愈烈,阀主错误的决断往往断送一族百年的荣华,在这种情况下,世家内部更容易产生制衡的制度与机构,约束阀主的权势,如梅族的族老之制与梅远阁。
梅铁蕊心想:族老之制乃是梅族经历两百余年逐渐形成的,不过为了约束不屑子弟窃居阀主。徐汝愚才具非凡,当然不会是尸位素餐之人,能在清江施行约束自己权势力的制衡之法,更见他卓越的远见。
梅铁蕊说道:“无论旧朝复辟,还是异族,天下的大小世家均免不了受到大冲击,若是那样,还不如换一种方式去影响天下的格局。”
梅立亭默然不语,梅铁蕊这两年来所作的努力他最清楚。特别得知《置县策》出自徐行之手,梅铁蕊顶着更大的压力支持徐汝愚。
在无法重新获得军事上的优势与读力的时候,梅族完全放弃军事上的野心,随着徐汝愚势力急剧扩大,获得巨大的影响力,从而成为影响天下格局的世家。
梅立亭想到徐汝愚说及“拯天下危厄,汝愚不敢惜此身”时眼神掺杂的一丝无奈,心中颇有感触。
只有徐汝愚的势力扩张到一定程度之后,梅族才会消除被其他势力或直接被徐汝愚吞并的担忧。徐汝愚参与天下制霸乱局,是梅族甘心追随他的首要条件。
梅铁蕊淡淡说道:“乱世若激流,不进则退,汝愚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心中还存有犹豫,你我就是担上拂逆之名,也还是要相谏的。”
梅立亭心想:哪里是进谏,明明是相逼啊。
梅铁蕊当初与云清虚商议此事,让梅立亭提出此事,也是希望此事若是不成也有缓和的余地。
云清虚笑道:“去年我在清江府时,邵海棠就有这样的想法,仅是安定东南的局势,远远救济不了天下的乱局,只是那时青焰军的势力还局限在溧水河谷中,也不便过早的提起,而今,青焰军成为东南重要的势力,哪能只想着东南一隅的事?”
邵海棠、云清虚、梅铁蕊怀着不同的心思,却有着同一个目的,在这样的压力下,徐汝愚想不就范也是不行。梅立亭微微摇头,心想:传闻大人与珏儿姑娘关系十分亲近,却坚持不肯纳入室中,大概早就有了今天的自觉。
虽无明文禁止,两年来,雍扬与清江诸将中少有纳妾之举,想到徐汝愚一改旧制陋习的心怀与豁达,梅立亭不禁十分向往。
不需多时,东城军、西城军、后备营就会正式纳入青焰军的编制,分设中垒、五校、武卫三营,梅立亭任中垒营统领,加卫将军衔,刑坤民任五校营统领,加统制衔,张仲道出任武卫营统领,加策将军衔。三营受江凌天节制,加策将军衔。
宿邑两营卫军改编为宿邑步营,由沈冰壶统领,加统制衔。
除此之外,此时驻守在宿邑的三千名营军名义归陈族所有,事实上也在徐汝愚的控制之下,为免过早惊动旁家势力,暂时不急于改编这三千营军。
依据军政分离的原则,雍扬府的政务将由梅铁蕊主持。
张仲道与江凌天一同加封策将军衔,也就代表着他也进入青焰军的核心层。
除去邵海棠、许伯英、蒙亦、张仲道、江凌天、梅铁蕊六人,叔孙方吾、云清虚也是青焰军中举足轻重的角色。此外,六名卫将军与六曹佐官、左右内吏成为次层核心,至此,青焰军初具规模。
待江凌天、梅铁蕊等人离去,徐汝愚向幼黎露出万般无奈的苦笑,说道:“若是给梅铁蕊抓住我的软肋了。”
幼黎说道:“清江两年的田赋、丁银都让你免去,若无梅族大力输纳,仅凭屯田、专营的获利,怎么够维持清江府的开销呢?”
徐汝愚说道:“只望伯英南闽一行有所斩获,不然以梅族的财力也会有所吃紧。”
一年半的光景,梅族已向青焰军输纳近二百万金。
青焰军一下子将越郡西南的五座荒城都纳入自己辖内,筑城、铺路、开荒、引水都是百废待兴,此外还要维持庞大的军备,财力更加吃紧。徐汝愚将要离开乐清城的那几天,都不敢主动去找许伯英。
为了节约军备物用,徐汝愚与樊家约定分批派遣将士进入余杭府的近海地区,协同樊族精兵打击登陆抢劫的普济海匪,只要樊家提供物用与伤亡抚恤。
兵力上捉襟见肘的樊彻虽然不甘心,却迫于近海中小世家的压力,考虑到派遣将士的数量与活动区域不会威胁到余杭府的安全,勉为其难的答应下。
徐汝愚将四千将士分成二十余组,遣往近海匪患猖獗的区域,以此解决三千将士的补给,又能轮流派遣各部将士进行实战训练。
此事说起来简单,艹作起来却相当繁琐,樊家并不是一个有着良好信用的世家,在近海区域与海匪作战,还要防备樊家在背后可能有的动作。许伯英见可以节约物用,自然十分赞成,只说:“越是复杂,越能锻出高素质的将领出来,不妨规定演武堂的左尉、哨尉都需读力率领百人队在近海区域活动两个月再正式授职。”
尉潦将马刀连鞘搁在肩上,怔怔的望着汹涌的海浪,许久没回过神来。
金华城东面还有一座小城安溪,城小不坚,不利于长期驻守,屡屡给普济海匪攻破。海匪攻破此城之后,也不派兵驻守,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扬长而去,将城重新让给樊家。如数几次之后,樊家才明白这城不过是普济海匪的饵,让樊家不断的向城里输送物用让他们劫。
樊彻见安溪城不可守,就将城毁去,只留下半人高的城墙墙基。
尉潦站在青条石的墙基上,望着归海堤外的海水,蓦然抽出利向虚空劈击,刀气脱刃而出,哔哔爆响,声势甚为骇人,及到远处却化为无声无息,周遭的落叶也没有掀起一片。
天气闷热,青天如盖将四下里捂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风透进来,空气弥漫着藻腥味。
安溪向南二百里就是普济海匪最大的陆上基地,之间再无别的阻隔,不仅会遇到普济水军,也有可能遇上普济的步卒,尉潦与他的清江骑营就被遣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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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七章 釜底抽薪
在新朝最初的几十年间,普济裢岛与东南洋面上的琉球、澎湖列岛上不仅是东大洋上最大的海匪聚集地(公良友琴麾下就聚集了近十五万海匪,林凤麾下聚集十万匪众),还是东大洋物资的主要集散地。
普济裢岛以东的新罗岛国、南洋诸岛国与陆上的贸易绝大多数通过普济、琉球岛中转。
新朝三十六年,徐行平定琉球匪事,击溃林凤麾下的十万匪众,将琉球、澎湖诸岛纳入南闽治内。南闽宗政郡王府在琉球设立凤竹府,统辖琉球、澎湖诸岛。
琉球、澎湖诸岛楔在南洋诸岛与普济岛之间,籍之与南洋诸岛进行商品贸易,不仅可以获丰厚的利益,更能增强水营海战的实力,从而有效的压制普济海匪对南闽北部漳、泉两地的侵扰。公良友琴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令群寇在琉球岛的外围水域袭扰航。宗政芪在位时,担心有限的水营力量让公良友琴击溃,一直约束水营在澎湖、漳州、泉州一带近海水域巡弋。
海匪常年侵袭东海、越郡、南闽三郡,却也在三地拥有一批秘密的代理人,来进行普济、琉球诸岛与陆上的贸易。这些代理势力通常都是霸横一方的世家乡豪,他们不仅从事此娄贸易,更有甚者直接行海匪之行径,在沿海肆意掳掠杀死,其行为比普济海匪更令人发指。
琉球、澎湖列岛远离南闽宗政家的管辖,这些代理势力更是猖狂之极、肆意妄为,使之重新成为盗匪的乐园。近年来,南闽将凤竹府的居民逐渐迁至内陆,有再度放弃琉球、彭湖列岛的念头。
越郡、南闽沿海也存在这样的代理势力,这些代理势力不仅是普济的商贸代理、财源之所,更是普济海匪安插在内陆上的耳目。
抚州会战过会,普济虽然在温岭还据有四万步卒,水营势力更是实力未损,但是其士气低靡,近期内无力发动大规模的会战。
清理普济海匪在三地的代理势力,截断普济的财源,予其釜底抽薪一击。
许伯英理了理思绪,定睛望着宗政荀达。
他前来南闽拜谒宗政荀达,除了茶马商道,更重要是商议如何给普济海匪釜底抽薪一击,只有击溃普济海匪,东南局势力才可能真正的安顿下来。
宗政荀达继任南闽郡王已有十年,四十华年,两鬓已染霜迹,眼角尾纹斜入鬓间,双目略显浊色,身子佝偻着坐在梨枝高背椅中,神色显得淡漠。
十余年前,南闽王储之争,长子无故暴毙、次子致残,让老郡王宗政芪心力憔悴心如死灰,在宗政凝霜的支持下,生姓孱弱才具平庸的宗政荀达意外继任王位。
许伯英说道:“世人传闻郡王有着一付悲天悯人的心肠,为南闽漳、泉两地遭受匪患的民众愁白双鬓,被南闽民众誉为万家生佛。”
宗政荀达哈哈一笑,说道:“抬爱抬爱,怜惜治内的民众,是我的本分。”
许伯英心中暗笑,眼角余光里,左右两列的南闽官员目光闪烁,心想:你害怕普济水营迂回进击威胁宗政家的根本泉州,将庞大的水营留驻在泉州港内,使之不得主动出击,如此一来,漳州、凤竹两府就向普济海匪敞开门户,你还能坦然受下那一番赞誉?心中尽是不屑,脸上却不露痕迹,说道:“普济海匪经抚州会战之后,实力再度遭到重创,不知郡王对此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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