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睿士
一时之间,阿布奈父子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四海商会这些年在草原上大名鼎鼎不假,草原诸部与之联系密切也不假,可怎么就忽然之间和朱平安扯上了关系。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关内关外战火连连,捎带着草原上也不安生。原有的商路断绝,草原上急需的盐巴、茶叶竟是拿了银子也买不到。王公贵族还有满清的供奉,无论如何总是能吃上一口饱饭,但拿什么来供养麾下的兵马和子民却是让人头痛万分。要不是这四海商会进入草原,现在的蒙古各部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因为四海商会的进入。各部总算有了一个可以贸易的通道,也因为四海商会的出现,各部王公贵族得以有了发财致富的机会,哪一个不是商会的下线会员,哪一个不是从四海商会每年定期支取销售红利银子。换句话说,四海商会的这种营销模式已经让草原上的子民全部为之疯狂了。
也因为如此,德吉哈和噶里成为了草原上诸部最受欢迎的贵宾和膜拜的对象。
阿布奈父子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布尔尼觉得自己就是傻子中的极品。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拿着人家的银子,居然还敢指手画脚的骂人家,这样的人除了不要脸之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傻到无可救药了。
看着高高在上的朱平安,阿布奈父子只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朱平安还能原谅自己吗?
再想一想这件事情的后果,阿布奈父子顿时觉得后脊背发凉。看看德吉哈对朱平安恭顺的样子,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家奴一般的存在,得罪了朱平安就是得罪了德吉哈,得罪了德吉哈就是得罪了四海商会,得罪了四海商会会有什么后果……?
阿布奈父子毕竟不是真正的傻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那样的结果。
但要让骄傲如他们一般的人即刻向朱平安磕头认错,似乎又有些太令人难堪了,这个头一旦磕下去,今后察哈尔部在草原上的威信将荡然无存了。
薛阿蝉心中暗骂阿布奈父子的无知,但同为察哈尔一脉,又不得不出来打这个圆场。
薛阿蝉向朱平安和德吉哈连连躬身施礼,一套汉家的礼仪做的是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敢问殿下和老总,怎么没看到噶里老总呢?”
朱平安点头示意,德吉哈这才开了口,但话里话外却是带着浓浓的怨气。“还不是你们察哈尔左翼四旗的那点破事,一帮子王公贵族有了钱不知道怎样嘚瑟才好,偏偏想着找一块风水宝地,大兴土木的修建居所。这一来却是将这两年赚的银子全给糟蹋了进去,还入不敷出,结果将下面的牧民祸害的不轻,多少人四散逃离,找到四海商会告他们的状。王爷,咱们是赚钱要紧,可不能干那涸泽而渔的事情,下面的牧民是咱们发财的底子,都给逼跑了,咱们赚谁的钱去!噶里兄弟就是人太宽厚,拉不下脸来拒绝,这不又忙着去给他们那些人擦屁股了,要是换了我,哼哼!”
“是是是!那帮左翼各旗的家伙有了点银子便不知天高地厚,老总教训的极是!”
德吉哈意犹未尽,“这人哪,该是什么样,就是个什么样,这大清和中原的王爷起居八座,亭台楼阁圈起来,比蒙古汗帐管辖的草原还大。可察哈尔却是蒙古人,蒙古人总要有个蒙古人的样子,一辈子居无定所,这有了钱也不能异想天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德吉哈这一番指桑骂槐,让阿布奈父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但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四海商会什么时候已经将手伸到了自己父子直接管辖的察哈尔左翼四旗了?听德吉哈的意思,左翼各旗如今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这要是和朱平安干起来,自己的嫡系部众都未必能死心塌地的跟自己同坐一条船,这仗怎么敢打得起来?又拿什么去和人家打?
阿布奈和布尔尼父子互相看看,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却是没有半点办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跪到了朱平安的面前。“察哈尔部阿布奈父子不知天高地厚,触怒殿下,还请殿下宽宥!”
朱平安微微一笑,将手一摆,“罢了、罢了,不知者不罪,四海商会如今在德吉哈和噶里两位的操持下蒸蒸日上,也使得辽东和草原较之以往富庶了不少,这是造福天下的好事情。本王却是没时间来过问,想不到今日里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平定辽东还需要察哈尔部出力,两位也不要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今后贵我两家还需通力合作,和衷共济啊!”
阿布奈和布尔尼连连叩谢。
一旁的李定国却是开口说道:“殿下,如今济尔哈朗所部已经被我军全歼,据传来的消息,英俄尔岱已经被阿布奈王爷的部属所杀,济尔哈朗也被生擒,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要回转攻克盛京呢?”
朱平安点点头,“德尔格勒和曹变蛟到了哪里?”
“按照之前的计划,德尔格勒作为向导和前驱,曹变蛟将军的马队在后,深入建州进攻赫图阿拉。现如今建州早已空虚不堪,想来一个月之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阿布奈父子和一众蒙古王公悚然而惊,海西女真什么时候也投靠朱平安了?
布尔尼心思转了几个来回,和父亲匆匆交换了一下眼色,连忙说道:“如果王爷不嫌弃,我察哈尔部愿为大军进攻盛京的先锋,还请王爷成全!还有此次歼灭济尔哈朗所部的缴获的全部辎重、军械和财货,我察哈尔部也愿意全部拿出来,供大军支用!”
朱平安顿时笑起来,这才下了马,将阿布奈父子给搀扶起来,“小王爷言重了,今后贵我两军便是一家,又何谈你我先后呢?满清荼毒辽东数十年,现如今南下大军还在中原攻城略地,我军平定辽东之后便要转道南下,今后这草原的安宁,还需要察哈尔部的鼎力相助。那所获得的辎重等物,便作为本王与察哈尔部的见面礼吧!至于进攻盛京,就拜托给两位了。本王的大军也将随后跟进,入城之后,当论功行赏!”(未完待续。。)
烈明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大总督
十一月初一的时候,朱平安率军攻克满清的留都盛京,四天之前,曹变蛟在德尔格勒的指引下,攻陷赫图阿拉,曾经建州女真的辽阔地域大部分落入明军的手中。
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崭新的隆武元年,关外虽然高奏凯歌,但关内的战事却是节节败退。九月的时候,清军绿营主力分为两路,一路以吴三桂为主将,张存仁为监军,率领秦广廉、夏国相等诸路兵马突然进攻襄阳一线。郑芝龙却又中了吴三桂的“美人计”,差点连性命都丢了。郑军屯粮之所新城湾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郑军由此大败,一直退到了武昌府。
另一路则以洪承畴靖远大将军,长驱直入杀进四川,以固山额真巴颜、汉军镶蓝骑固山额真李国翰为先锋,一夜之间攻克蜀地门户大宁。
张献忠带领着三个义子和麾下众将引大军北上抗敌,但身后却是后院起火。
义兴朝时任命的川陕巡抚樊一蘅、兵部尚书、川湖云贵总督王应熊一直困守遵义一线,抵抗张献忠的围攻。得此良机,立刻起兵攻击张献忠所部的后翼。
原四川副总兵曾英率军攻陷重庆,与樊一蘅、王应熊会师,相继收复叙州、泸州、忠州和涪州,使得张献忠腹背受敌,顾此失彼,被洪承畴大败于达州,损兵折将数万之众,只能向川西一带撤退。原本张献忠在四川一家独大的情势顿时逆转过来。
南京的隆武皇帝朱聿键得到郑芝龙战败的消息,也是忧心不已。特意从南京新建的京营新军中抽调了一万兵马,由兵部尚书史可法、建威将军虎大威、奋威将军王廷臣以及左都督刘肇基领兵日夜兼程前往武昌府救援。
不过,郑芝龙却没打算在武昌城中坚守。襄阳一战,郑军折损精锐三万多人,依附于郑家各路人马四散奔逃的、归降清军的更是不计其数。三十万大军转眼间只剩下十万不到。反观吴三桂所部,却是声势日益壮大,郑芝龙由此对于坚守武昌心存疑虑。
顺军的残部袁宗第、高一功、刘芳亮等人,也成了过街的老鼠,郑芝龙、何腾蛟、袁继咸等明军将领对其充满恨意,根本不愿意劫难。没办法,他们也只得辗转向四川撤军去投靠刚刚兵败的张献忠。唯一例外的便是罗汝才。
罗汝才趁乱进入湖广之后,起先颇是占据了一些地方,但明军败退之后,他和马守应的革左五营也无法在湖广立足,因此便索性带着李自成的首级投靠了郑芝龙。对于罗汝才,郑芝龙倒是没有什么恶感,更因为其带来了李自成的首级,总算让郑芝龙挽回了一些面子。因此便将他和马守应接纳下来。
何腾蛟和袁继咸兵败之后,连个招呼也没打,便领兵撤退到江西休养生息。义兴元年年末的这一次北伐和当初孙传庭的那次一样,再次大败而回。
一连串的消息传到辽东,也让朱平安和李定国及众将唏嘘不已。郑芝龙拥兵三十万浩浩荡荡的北上,结果却弄成现在这幅样子,隆武朝廷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清军却是大举南下,以部分八旗精锐带领大批的绿营兵征讨湖广江南。着实受到不错的效果。朱平安也万万没想到多尔衮和大玉儿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入关之初。便敢于如此放手的使用汉军,虽然内部会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但总的来说,对于现在的清军来说,这的确是唯一能解决目前困局的办法。
拿下关外的大片土地之后,尤其是占领了满清的祖宗之地后。朱平安和心里也清楚,这将对满清造成巨大的影响,清军已经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虽说眼下看着战无不胜,但实际上也支撑不了多长的时日。
从一团乱麻的天下大势中。朱平安也终于理出了一条情绪的头绪和脉络,可以说,问鼎天下不过是各时间问题了。
到达盛京的第二天,朱平安便命人将被生擒的济尔哈朗送到了他的面前。济尔哈朗这个人可以说是满清逐步走向鼎盛不可或缺的人物,作为努尔哈赤时期共柄国政的八大和硕贝勒,以及皇太极时期的理政四大亲王,包括顺治朝的三大摄政王爷,济尔哈朗对于满清,的确是立下了赫赫功勋。
最为难得的是,他的父亲还是直接死在了努尔哈赤的手中。但济尔哈朗其人对于满清,却是忠诚无比,他将一腔的情感全部投放在了满人这个概念上,并为此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对于这样一个对手,的确值得尊敬,但从明清之争的角度来看,济尔哈朗对于大明却是万恶不赦的敌人。
从黄泥洼被擒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济尔哈朗却是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头上的辫子已经全部变成了银丝,颧骨高高耸立,眼窝深陷,半边身子还是不能移动分毫,就连见朱平安,都是被左右千户的亲卫抬进来的。
朱平安仔细打量着济尔哈朗,济尔哈朗同样也在细细的观察着朱平安。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互相看着。
朱平安站起身,旁边的王金发连忙搬了凳子跟在身后,朱平安到了济尔哈朗的近前,王金发连忙将凳子放下,朱平安就这样坐在了济尔哈朗的对面,两人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
“我吩咐过手下的人,对你,不要打骂、不要虐待,一应供给都要充足,为何短短两月,你就变成这个样子?”
济尔哈朗嘿嘿一笑,但笑声中却是充满了无奈的悲怆。“国破家亡,祖宗之地尽失,任谁恐怕都不会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朱平安点点头,济尔哈朗说的不错。早在黄泥洼被擒之后,济尔哈朗便已经开始绝世自杀,不过肖元腾却是想办法派人往他们口中灌食,这样才使得他的性命保存下来。可以看得出。济尔哈朗的死志已决。
“你看看这里,可还认得?”朱平安指指四周。
济尔哈朗勉强抬起头来,双眼中迸射出怒火,“你是在羞辱我吗?这里是太祖皇帝的大政殿,是我满洲曾经的军政要地,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得!”
朱平安又点点头。“你错了,天启元年之前,这里是沈阳,辽东都司沈阳中卫。大明据有这里已经两百余年了,这本就不是你们的地方!”
“哼,胜者王侯败者寇,我无话可说!”
朱平安笑笑,“郑王,你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舒尔哈齐被幽禁至死后,你还能得到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的重用,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兄弟都未必能有如此的信任!今日你我见面,我也打算全了你的心愿,但在那之前,我却是想和你聊一聊。”
“你,认为大清还能撑得了多长时间?”
济尔哈朗顿时大怒,“我大清受命于天。自当与天地日月同辉!睿王多尔衮的大军在中原纵横无敌,迟早有一天。他会杀回关外!”
朱平安笑着摆摆手,命王金发取过一副舆图来,并没有驳斥济尔哈朗的话语,而是手指着上面的三处地方缓缓说道:“抛开我大明的各地兵马不说,单说我山东大军,如今已经形成三个规模宏大的集团。分别是辽东、山东、河南。郑王或许还不知道。原本顺军的大将白旺、李过已经归顺于我,还顺带脚的招降了刘洪起和刘汝奎两部。如今我河南的兵事总督杨廷麟麾下已经有带甲十万之众,其中包括了我山东军岳锦峰、邱泽、张定边、高杰等部,还有李岩等顺军降将的忠贞营。”
朱平安没理会济尔哈朗的表情,继续说道:“再说山东方面。卢象昇以山东总督的身份,统领山东新军,目下就要对河北、京畿一带发动进攻。新军三卫张耀先、裴东来、武定国都在他的麾下,总兵力能达到多少,相信郑王的心理有数。”
“再有就是辽东了。李定国大都督麾下的众将不用我再一一介绍了,新加入的蒙古察哈尔部以及其他各部的兵马也在汇集之中,还有就是海西女真各部的兵马也会达到一万到两万人之间。清军南下的大军中便有不少蒙古和海西女真各部的将领和士卒,关外失陷和蒙古、海西女真各部反正的消息一传开,相信他们中不少人会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到时候,多尔衮会面临不小的麻烦。”
“当然,我的手中还握有一些别的力量。例如,我的恩师,江淮总督路大人,他麾下的新军也有相当可观的兵力。还有我的登莱水师,舰船已经达到千艘的规模,水师童万钧、施琅、施显、刘国轩枕戈待旦,别看何洛会如今守住了东昌堡一带,密布红夷大炮,重兵防守,看似铜墙铁壁一般,但水师一到,随时可以从广宁、锦州、宁远的任意一个地方发动攻击,郑王以为,他何洛会能支撑多少时间呢?”
朱平安看看济尔哈朗涨红的如同猪肝一般的脸色,继续说道:“郑王无须再提所谓的绿营大军。其实你的心里也清楚,那些绿营兵对于大清究竟会有多少的忠诚。诚然,张存仁、洪承畴是对满清忠心耿耿,但吴三桂、姜骧那些人是些什么货色,相信郑王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一旦得知关外的消息,心中会生出生么念头……,呵呵,犹未可知啊!”
“啊!”济尔哈朗绝望的大呼一声,身子便向后栽倒,眼睛变得空洞无光,颤抖的嘴唇中沁出带血丝的白沫,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动。
朱平安一笑,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殿外,边走边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相信你也了解满清将来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安心上路吧,所有被擒的宗亲将会陪着你一起上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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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一章 平衡之道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足足下了两天,京师内外到处是一片银装素裹,百姓们虽然出行不便,但冬雪带来的关于来年的丰收的憧憬却是感染了每一个人。即便是如今风传的满清将要开始执行的“剃发令”带来的恐慌,也被这场大雪冲散了不少。
一大早,内廷长信门便由内侍打开,南海子的净军要在此时将内廷积攒的杂物、垃圾和粪便等运送出来,开门的内官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将大门缓缓推开,一边则没有好气的冲着净军内官们发着脾气。
冷不防,长信门内却是忽然冲出来几个人影。待到看清楚出来的人身上黑色皮袄上绣着的黄色龙纹,几个开门的内官连同一连串冻得瑟瑟缩缩的净军忙不迭的跪下身来。
“万岁爷吉祥!”尚未来得及打扫的白雪堆上顷刻间跪了一片的人。
净军的两轮木车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冲出长信门的顺治皇帝却是根本浑不在意。十六岁稚气的脸上满是怒气,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朔风吹拂的,还是因为胸中的怒火,显得红通通的。
从关外赶回来的多僖和岳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口中却是不停的劝阻道:“主子、主子,现在去拜谒太后是不是太早了些,也许太后还未起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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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早?”顺治当即怒吼起来,“关外祖宗陵寝之地都丢了个精光,再等下去,朕的江山岂不是都要易主了吗?”
也许是因为地面湿滑,也许是因为胸中的怒气难平,顺治皇帝边说话边走路,一个不慎便是一个踉跄。吓得岳乐和多僖连忙相扶,但顺治皇帝站稳了身形却是气冲冲的甩开了两人的手,直奔北面的慈宁宫。
这个时辰,就连慈宁宫还未开启宫门,顺治皇帝将大门拍的嘭嘭作响,前来开门的内官一开门就吓得匍匐于地。谁也没见过这位少年天子这么龙颜大怒过。顺治皇帝也不理会他们,径直便向宫里走。
沿途的女官、内侍无不惊恐,纷纷匍匐于地,多僖和岳乐诚惶诚恐的跟随在身后,心中叫苦不迭。
太后大玉儿如今却是未曾居住在慈宁宫的正殿。大玉儿甚是喜爱花草,顺治皇帝侍母至孝,迁都来到京师之后,便将原仁寿宫的一部分划归到慈宁宫,由内廷大学士冯铨一手主持。将原有前明的花园扩建,改为如今的慈宁花园。
园中的建筑不多,却是广为种植珍贵草木,让大玉儿欣慰不已。
进入东墙的揽胜门,穿过花间的随墙门,向北不过二十多步,便是慈宁花园的正殿咸若馆。大玉儿如今便安居在这里。
但自从顺治皇帝无意之中看到多尔衮和大玉儿之间的幽会,便是对自己母亲搬到这里来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因此平日里除了问安,很少主动过来。
今天一大早气势汹汹的登门。就是极为少见的,下面的人早早通知了苏沫儿。
顺治皇帝心中有气,但对于苏沫儿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脾气来。自幼便由她一手抚养长大,福临对苏沫儿总有一种类似于母亲的亲切。但今日里,顺治皇帝却只是哼了一声,便迈步走进咸若馆的前殿。
苏沫儿帮福临脱下外面沾满了雪花的皮氅。又吩咐下人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亲手呈递到福临的手中,没有问福临的来意,只是说太后已经起身,正在梳洗。请皇帝稍等片刻。
福临将奶茶一饮而尽,叹息一声,却是说到了别的事情上,“嬷嬷,昨日里朕已经下了旨意,齐穆赛这些年在宫里任事果敢,立功无数,在侍卫副统领的位置上着实是委屈了他。如今正在筹建九门军巡捕三营,负责京畿治安和皇城安全,朕给他留了一个提督的位置,等过完年,便去上任。你们的婚事也不要再拖了,您在额娘身边二十余年,不仅对额娘忠心耿耿,对朕也是照顾备至,这也权当是朕的一份感激之情吧!”
苏沫儿一愣,心神激荡之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还是多僖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这才提醒了她,连忙跪倒在福临的面前,却是泪眼婆娑,一个劲的哽咽,却是说不出话来。
说话之间,大玉儿已经从寝殿来到,苏沫儿慌忙站起身来,知道福临这么早登门,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因此对着大玉儿偷偷递了个眼色,边带着多僖和岳乐退了下去。
“皇帝这么早过来,有事?”大玉儿问道。
“敢问额娘,朕还是大清的皇帝吗?为什么册封多尔衮为皇叔父摄政王的消息朕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放肆!”福临直截了当的提问顿时激怒了大玉儿。“你是一国之君,这是人子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福临却是猛然站起身来,双膝跪倒在大玉儿的面前,身子却是挺得笔直。“朕是皇额娘的儿子,更是大清的一国之君。今日里刚刚从关外传来消息,郑亲王济尔哈朗、礼部侍郎英俄尔岱、宁古塔吴巴海、盛京提督东敏、牛庄统带科尔巴等人的首级全部悬在了盛京的南门之上,我留守盛京的宗亲无一人幸免,所有的被俘士卒更是被发配到朝鲜矿山服苦役,数万人的队伍饥寒交迫,沿途尽是冻饿而死的我大清满人百姓!”
“盛京失陷,关外的土地尽失,祖宗陵寝被明军侵占,这一切都是谁的过错,怎么还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封他为皇叔父摄政王!这将朕置于何地?将我大清社稷置于何地?”
“还有朕的大哥,肃亲王豪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宗人府,这是谁在其中做的手脚,天下人有目共睹、心如明镜!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占据摄政王的高位!简直是令我我大清宗族蒙羞!”
“住口!”大玉儿忍无可忍,霍然站起身来,手中把玩的一串佛珠应声落地,四散了一地。
但顺治皇帝福临却依然昂着头,并没有被大玉儿的怒气影响到分毫,一双倔强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站起身来的大玉儿分明从那一双眼睛中看到皇太极的影子,心中不禁一阵悸动,胸口处顿时像是被针扎的一般,整个身体不自觉的弯曲起来。
“皇额娘!”福临这才慌了神,赶忙站起身,将大玉儿一把扶住,送到椅子上稳稳坐好。
此时的大玉儿心中全被哀伤和委屈所占据。辛辛苦苦筹谋的局面竟然成了割开母子亲情的匕首,自己忍辱负重,摆脱了皇太极的桎梏,帮助儿子排除万难登上了大清皇帝的宝座。又为了维持儿子的位置,付出这么多的牺牲,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儿子的责问和愤恨,这其中的心酸和苦楚却是偏偏无法对儿子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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