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聘,暴君的温柔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若水
鸾音一掌重重拍在一旁的桌案之上,冷声问道,“皇上那边如何?”
“回禀王后,大翰皇帝已经秘密调集精锐部队,三日内便会启程赶往幽云二州。”暗卫躬身回道。
鸾音的手掌突然间收紧,死死握住。有她在,绝不会让楚琰再去冒险,她这个做姐姐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任性胡闹,断送大翰江山。
她略带恼怒的推开房门,对殿外御林军道,“皇上呢?”
“回禀公主,皇上在景阳宫。”御林军屈膝跪地,俯首回答。
景阳宫,又是景阳宫。
内室中,柔软而宽大的床榻上,楚琰轻拥着沈天瑶,她在他怀中,睡得十分安宁。他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她莹润如玉的面庞,带着不尽的爱怜。突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楚琰剑眉微蹙,却并未发作,宫中何人敢如此大胆,一想便知。
“五姐,小声些,瑶儿在休息。”他淡声开口,指尖已按上了天瑶睡穴。鸾音来找他的目的,不难知晓。
鸾音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冷声开口。“你若不想让她听见什么,自然有你的办法。楚琰,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楚琰轻笑,甚是不以为意。
鸾音定睛的瞧着他,半响后才意会,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多余,什么江山社稷,此刻在他眼中都没有怀中女子的性命重要。鸾音咬牙,只是愤愤的吐出一句,“真想一剑赐死她。”
楚琰无奈的摇头失笑,这话,倒是符合鸾音的性子。“五姐要手刃皇嗣吗?”
“若非她身怀龙嗣,本宫早容不得你这般胡闹。穹苍派并非善类,本宫不许你去。”
楚琰又是一笑,侧头,目光悠远的落在她身上。“五姐若是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救天瑶,朕倒是愿意配合。”
鸾音气结,却依旧不死心的再次开口,“没有这个女人,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楚琰清冷的笑,眸光低敛,深邃的见不到底。“也许吧,那要等她死之后,朕才能知道。”
“楚琰!”鸾音几乎是吼的。
“五姐,你明知拦不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鸾音气恼,拂袖转身,尚未迈开脚步,却听身后再次传来楚琰的声音。“朕不希望一些不好的流言传入天瑶耳中,五姐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早朝之后回到景阳宫,天瑶已经醒来,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纱衣,却趴在大敞的窗口之前。明眸幽暗,若有所思。楚琰脸色冷沉了几分,带着几分薄怒。
“混帐奴才,怎么让娘娘这样冻着。”刘忠很有眼力的训斥着殿内的宫人。
楚琰大步而入,将厚重的狐裘披风搭上她肩头,然后,将她轻拥在怀中。天瑶出奇的安静,将头靠在他胸膛之上,明眸闪动,扫了眼屋内众人。
宫人侍从会意,急忙躬身退出屋内。
楚琰眸色微动,淡声开口,“瑶儿有话和我说吗?”
“嗯。”天瑶微点头,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楚琰,不许再离开我身边。”她的语气有些霸道,又好似恳求,本是及其矛盾的情绪,却被她淡淡的一句温声软语融合。
楚琰剑眉微挑,却不答反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天瑶轻笑着,带了些许嘲弄。无论什么,她都是最先明白,却又最后知道的那个人。“楚琰,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是,经过西夏一战,我已经无法再承受分离之苦。”
楚琰沉默,灼灼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的停留在她脸庞。只听得天瑶继续开口。
“楚琰,你又想知道什么呢?”她无奈而笑,淡若清风,却又说不出的苦涩。“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毒与药本就没什么区别,世间本就不存在什么解不了的毒,也没有万灵的解药。夺魂草属寒,雪貂血,忘情花,白雀泪,火龙珠这些都是制热之物,可以抵制夺魂草的寒毒。但是,这些东西,或被番邦外族奉为至宝,或是他国国宝,皇上想要,便只有抢夺。”
“瑶儿,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些东西都夺来。”
天下聘,暴君的温柔 第一百九十四章 离殇13
天瑶苦涩的摇头,“天瑶活了又如何,战争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在皇上心中,天瑶与腹中孩子的命值钱,那些战死沙场之人的命,就不值钱了吗!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他们也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
“别说了。”楚琰一把将她按入胸膛。他自私,他冷漠,他承认,但他又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吗!
“楚琰,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即便有了忘情花,我也不会服用。染着鲜血的药,天瑶承受不起。”她柔软的手臂环在楚琰腰身,声音柔柔的,却很坚定。
楚琰沉默,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收的更紧了。
又过了几日相安无事的日子,雪貂血的确起到了一定的效用,天瑶体内的寒毒去了大半,但多次毒发的折磨,腹中又孕育着孩子,她的内里几乎已被掏空。晨起的时候,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遮挡在唇边的白绢上,染着艳红的鲜血。
好在屋内并未有宫人伺候着,她慌忙的下床,将白绢置于尚未燃尽的烛火之上,瞬间,化为了灰烬。她知道,自己大限已至,那么,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离开,不死在楚琰面前。这样,也许还能留给他一个希望,他们之间并非死别,只是生离。这样,他还可以守着这个希望活下去。
“娘娘,您起了吗?”屋外,传来邀月淡淡的询问声。
“进来吧。”天瑶回了句,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邀月躬身走进来,身后跟随着几个伶俐的丫头,为天瑶梳洗更衣,打扮了一番后,简单清淡的早膳被端了上来。
天瑶心口闷痛的厉害,却还是强忍着喝了一碗清粥。孩子的小衣服只绣了一般,她再次拿起,有些费力的绣了起来,并对身侧的邀月说:“邀月,去内殿将五公主请来吧,我一个人也闷得慌,想找她说说话。”
“是,奴婢这就去。”邀月俯身退下,不大的功夫,鸾音便在西夏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瑶妃找本宫,不知有何贵干?”鸾音自顾在桌案旁坐了下来,手中怀抱着暖手的铜炉。
天瑶淡淡的笑,摆手示意邀月等人退下,鸾音的侍女倒是也识趣,跟随着一同退了出去。
“天瑶身子不适,不能给五皇姐见礼,还望五皇姐不要责怪才是。”
鸾音淡哼一声,“你如今身怀龙嗣,母凭子贵,本宫哪里敢责备于你。”
“五皇姐说笑了,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出世还是个未知数。”天瑶眸光低敛,手掌温柔的抚摸在凸起的肚腹之上。
而对于她的坦白,鸾音倒是有几分欣赏的。同时,也意会出了什么。“你找本宫来,不会只是闲叙这么简单吧。”
天瑶有片刻的沉默,手中依旧握着那件未完成的绣品,手掌轻柔的抚摸着。“五皇姐是爽快之人,天瑶也不转弯抹角。我,我大限将至,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鸾音不语,亦或说,她无话可说。又是良久的沉默,气氛出奇的诡异。
“你找本宫来,难道就是要说这个么?好吧,既然说完了,本宫也不奉陪了。”鸾音有些不耐的摊了下手,然后起身准备离开,而天瑶的声音再次淡淡传来。
“我想离开皇宫,越快越好。”
鸾音脚步一顿,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你,此话何意?”
天瑶将头压得极低,唇角挑起一抹苦笑,而泪珠却一颗接着一颗的打落在光洁的手背上。“我不能死在他面前,我必须离开,然后,让他带着希望活着。”
鸾音震惊的看着她,唇片颤动,却久久发不出声音。她想,她终于懂得了楚琰为何如此爱这个女人,她的确值得。“你需要本宫做什么?”
天瑶微微含笑,她知道,鸾音会帮她的。因为她们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样对楚琰最好。
“请五皇姐助天瑶离开。”天瑶起身,微俯身施礼。
“快起来。”鸾音慌忙上前搀扶。天瑶顺势贴靠在她耳侧,低声轻喃,“景阳宫四周都是暗卫,天瑶想离开难于登天,五皇姐应该很清楚,天瑶若是留下来,皇上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夺药,我不能再让他为我陷入险境,还望五皇姐成全。”
鸾音沉声叹息,许久后,才轻点了一下头。“你打算何时离开?”
“今晚,我,我撑不了太久。”天瑶紧抿着唇片,只觉喉中又是一阵腥甜。
“好,我为你安排。”鸾音话落,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瓷瓶递到天瑶手中。“这是养身的药,希望能帮你撑的久一点。”
“多谢。”天瑶淡然一笑,白绢覆在唇上,染了一抹鲜红。
月上柳梢,楚琰如往日一般回到景阳宫,天瑶并没有睡,并且气色看起来比往日好了许多。他拥她在怀,一手认真的翻看着折子。天瑶依偎在他胸膛,清澈的眸带着些许茫然,好似陷入沉思一般。天瑶想,如果没有她,他真的是一个好皇帝,勤政爱民,亦不沉迷于女色。
“楚琰,还要多久才能看完?”她指了指一旁堆叠的奏折问道。
“瑶儿累了吗?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来陪你。”他宠溺的,轻刮了下她鼻尖。
天瑶轻笑着,反手抓住他手掌贴在心口。“不,我想陪着你。”
“今日似乎格外粘人了呢。”楚琰含笑,低头吻了吻她鼻尖。腰间琳琅环佩与天瑶身上的镇龙玉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楚琰低头,伸手将交叠在一起的两件事物分开。天瑶轻柔低笑,小手握上他手背,淡淡道。
“镇龙玉在,琳琅环佩就在。楚琰在,天瑶就在。”
楚琰心口一暖,手臂收紧,几乎要将她融入血脉之中。
“瑶儿今日似乎气色不错,身子觉得好一些了吗?”他笑意盈盈,指尖轻柔的摩擦过她白皙的脸颊。
“嗯,好了许多。”她伸手手臂环上他颈项,撒娇的将下巴抵在他肩膀,极好的掩饰了眸中的悲伤。在他看不到的暗影中,双眸含泪。他又怎么会懂得,此刻的巧笑嫣然,不是病情好转,而是,回光返照。
“楚琰,我饿了。”她娇嗔的开口,双手扯住了她一片袖角。
“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做给你。”
“芙蓉糕。”她轻声回答,“小时候都是娘亲做给我吃的。楚琰,你会做吗?”
“不会。”他回答的倒是干脆。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堂堂九五之尊。而天瑶依旧扯着他的衣袖不放,眸光盈盈而动。“怎么?要我做给你吃?”
“好啊。”她娇笑着回答,柔软的双臂再次缠上他颈项,“皇上抱天瑶去御膳房如何?”
楚琰轻笑着摇了下头,无奈的将她抱起,步出宫门,向御膳房的方向而去。当今天子进御膳房,至大翰建国以来还是头一遭,御厨们踉跄的跪了满地,一个个胆战心惊的不敢抬头,其中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得见圣颜。
楚琰一身藏蓝锦袍,说不出的高贵清冷,而怀中娇柔的女子,美若谪仙。“都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御厨们一时间摸不到头脑,但没有人敢违逆皇帝的意思,纷纷躬身,踉跄着,快步退了出去。
楚琰将她放在一处干净的椅凳上,然后煞有其事的挽起了衣袖,又侧头看向一旁的天瑶,“芙蓉糕怎么做?”
天瑶薄唇颤动了几下,有些呆滞的摸样,却越发惹人怜爱。“这个……”她憨笑着,她可不可以说,她也不会。
“那要怎么办?”楚琰犹豫了片刻,又道,“我只会煮东西来吃,可以吗?”事实上,他的意思就是将东西放在清水中煮熟。他早年征战,沙场之上可讲不了什么色香味俱全,只要吃下肚子,有力气斩杀敌人便好。
“嗯,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天瑶都吃。”天瑶倒是不挑剔。她倒不是真的饿了,也只是想缠着他而已。
楚琰一面煮着水,一面将看到的食物放入锅中,青菜和肉,倒是荤素搭配了。“瑶儿也不会下厨吧,还好是嫁给我,若是嫁入寻常人家,只怕要受夫君的气了。”
“你怎知我不会下厨的!”天瑶嘟唇道。
楚琰哼笑一声,“天山之上,你每日给我吃的东西真是难以下咽。”
天瑶白了他一眼,心想着白给你吃,你倒还嫌弃了。若是早知日后如此疼痛纠结,当日便不该救他的。
好一番折腾之后,楚琰才将食物端到她面前,卖相就已经很难看,天瑶微嘟起嘴,担忧的问道,“不过吃坏肚子吗?”
“不会。”楚琰脸色阴沉了几分。
天瑶将信将疑的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没有味道,好像也没煮熟。“不好吃,你还是重做吧。”
“你不是说我做什么你都吃吗?”楚琰微怒。
“哦,现在反悔了。”
“沈天瑶,别太过分。”楚琰怒,一把将她扯入怀抱,低头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天瑶在他怀中娇笑着,笑声似银铃般清脆。
折腾了一阵子,天瑶光洁的额头染了些许薄汗,楚琰心疼的抚摸着她绝美的脸颊,淡声道,“瑶儿累了吗?我抱你回去休息。”
“不要。”天瑶固执的摇头,透过半敞的窗子,看向窗外一轮清冷明月。“今夜月色正好,皇上陪天瑶赏月,好吗?”
“好。”楚琰轻笑的应着,将天瑶抱了出去,并吩咐御厨备了几样可口的小菜。刚迈出御膳房,便见刘忠迎了上来。“皇上,云相在御书房等候圣架。”
“云剑,他来做什么?”楚琰剑眉微微挑起。
“云相深夜入宫,只怕是有要事相商,皇上还是见见他吧。”
楚琰略微思量,然后闷应了声。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瑶儿先回景阳宫等我,我很快就来。”
“可是……”她也许等不了多久了啊。
天瑶眸色冷黯了几分,带着些许渴求的凝望着他,“楚琰,不能不去吗?”
他温柔一笑,指尖轻刮了下天瑶鼻尖。“瑶儿不要胡闹,我去去就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天瑶无奈的低头,脱离了楚琰的怀抱,双手却依旧牵着他温热的大掌,竟是舍不得就这样放开,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似,这就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乖,回宫等我。”他温润的笑,低头在她唇片上吻了吻,然后,转身而去。如果,他知道这一次的转身几乎成为了永别,那么,他是决计不会松开她的手。
天下聘,暴君的温柔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离殇14
景阳宫,天瑶独自坐在园中,四周飘散着淡淡的玉兰花香。花香袭人,沁人心扉。今夜,虽不是满月,但月朗星稀,倒是称得上良辰美景了。
石桌上摆放着几道清淡的小菜,当然,芙蓉糕是不可缺少的,天瑶微低着头,青葱的指尖一片片拨开手中的花瓣如茶。自从怀了孩子,人都是懒洋洋的,从未再亲自动手为他泡一杯‘朝露’。天瑶唇角含着淡淡的笑靥,认真而专注的做着手上的动作。片刻的功夫,茶香四溢,飘散在院中。
但是,直到石桌上的清茶变得冰冷,他依旧没有再次出现。邀月劝了几次,她却固执的不肯进屋。
“老奴见过瑶妃娘娘。”刘忠由远及近而来,在天瑶身前单膝跪地。“回禀娘娘,皇上还在御书房,一时间无法脱身,让老奴来转告娘娘一声,娘娘早些休息,皇上晚些时候便会回来。”
“在御书房?”天瑶淡然一笑,命邀月收起石桌上的茶盏。她再无任何奢求,只是希望最后再泡一杯茶给他。她与楚琰之间,从此而始,便由此而终吧。“我去御书房找他吧。”天瑶缓缓起身,而刘忠却慌张的爬着来到她脚边。
“娘娘,皇上正与云相商讨国事,只怕无法召见娘娘。”
天瑶依旧面带笑靥,“无碍,那我在御书房外等着便是,不会让公公为难的。”
“娘娘……”刘忠再次挡在天瑶身前,说什么都不许她离开。
天瑶美眸微眯起,璀璨的眸光逐渐黯淡了下来。“他,他不在御书房,对不对?”
瑶妃蕙质兰心,刘忠如今当真是领教了,只得咬牙回了句。“是。”
“他,在哪?”天瑶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刘忠心知无论他说皇上在哪里,瑶妃都会寻去,倒不如实话实说。“皇上在坤宁宫中,晚上的时候,皇后娘娘服毒自尽,此刻皇上正守在皇后身边,当值的御医都赶了过去。”
天瑶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她唇角上扬,露出一丝浅显的笑靥。“嗯,我知道的,公公请回吧。”
刘忠一时间猜摸不出瑶妃心意,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天瑶重新坐回冰冷的石凳之上,低敛着眸光,极认真的沏茶,粉嫩的花瓣在白皙的指尖上化成片片丝雨。她在笑,一直在笑,眸中却涌动着璀璨的泪光。
夜幕之下,花田之间,借着微弱的灯烛,隐约间可见两只追逐而非的蝴蝶。天瑶不敢确定那是真实,还是幻觉。不过,无所谓,那些并不重要了。既非梁祝,何以化蝶。
楚琰,如果这是你给的结局,那么,我愿意接受。楚琰,也许,你需要的从来不是我,也许,你给我的并不是爱,只是感动。本不该为你出生入死,本不该蒙蔽你的心。
青葱的指尖死死握着温热的杯沿,泪水合着血水一颗颗打落在光洁坚硬的桌面上。
她一直在等他,直到清冷的月光暗淡,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微苦笑,却依旧不曾离开。终究是不死心的,想见他最后一面。但他始终没有出现。楚琰,他失约了。
始均许给涟漪三生三世,可是,楚琰,我不要你的来生,神妖相恋,本就是错。如果可以,宁愿今生不曾相遇,我对你,爱了,散了,如此而已。而你,或许从不曾爱过。
天瑶起身,如一缕幽魂般,沿着弯曲的石子路前行。周身寒气弥散,无论何人靠近,都被寒气侵袭,瞬间昏厥。妄动内力,小腹中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刺痛,天瑶强撑着身体,走出了景阳宫门。那里,鸾音公主派人接应她,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楚琰回到景阳宫之时,是次日早朝之后,宫内横七竖八的躺倒着昏厥的宫人与暗卫。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隐在衣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很显然,是有人助她离开,否则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没有人来通报。
景阳宫内,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了天瑶的景阳宫,头顶的天空都是灰蒙蒙一片的。石桌依旧孤零零的立在院落之中,摆放着精致的菜式,却不曾动过。青花瓷杯中的茶早已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楚琰面色不变,淡定的坐在她坐过的位置上,端起面前冷掉的茶盏,动作缓慢的放在唇边,浅饮着。是‘朝露’凝聚清晨的每一滴露珠,聚天地之精华。天山之上,天瑶曾说,朝露的意义就是爱,一点一滴凝集的爱。
她留下朝露又想告诉他什么呢?起于此,终于此吗?!
坚硬的石质桌面上,血迹与泪痕尚未干涸,鲜艳的红夹杂着剔透的泪珠,刺目的疼痛。“瑶儿,是我让你失望了吗?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再给我。”
入春的时节,从未下过如此瓢泼大雨,天瑶坐在摇晃的马车之中,周身都是疼痛的。身侧陪着她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是鸾音公主的人。她给天瑶加了被子,而天瑶却依旧不停的发抖,冷寒直冒。
妇人叹了声,担忧的对外面车夫道,“进了城先找家医馆吧,姑娘的情况不太好。”
“这刚离开皇城,总不能再返回去吧。到下一个城镇,至少还要一整日的车程,姑娘只怕还要忍一忍。”车夫粗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该如何是好,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要如何与公主殿下交代。”妇人愁眉不展,压低了声音嘀咕着。
天瑶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早已习惯了世态炎凉的,妇人与车夫对她的担忧,不过是出于对鸾音的敬畏,又岂会真的理会她的死活。她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不过,小腹一阵阵的抽痛不止,只怕孩子就要出世了。孩子才八月有余,此时小产,无论对她还是对孩子,都是极危险的。若她拼力一搏,或许,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姑姑,我身子不适,经不起车子颠簸,可否停下车子让我休憩一会儿。”天瑶疼痛的喘息,手掌收紧,尖锐的指甲已陷入掌心柔嫩的皮肉。
妇人微思索片刻,才将命外面的车夫将车子停靠在一侧。“姑娘觉得好些了吗?”妇人掏出绢帕,细心的擦拭着天瑶额上的汗珠。天瑶微弱的摇头,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下一刻,白皙的指尖不着痕迹的点在妇人心口,她毫无察觉,直到被点了穴道,不解的瞪大了双眼,直视着天瑶,口中却发不出声音。
“姑姑,对不住了。”天瑶淡声道,然后,强忍着疼痛,手脚利落的翻下马车,掌心寒气聚起,向着车夫后心的方向偷袭,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了他。这两人均是高手,若非趁着二人毫无防备,天瑶根本不能得手。
她不想伤人,但是,若被困在鸾音公主的掌控之内,楚琰一定会有办法找到她的。既然决定离开,她就会彻底的消失在楚琰的世界,此生情绝。
倾盆的暴雨将天瑶单薄的纱衣瞬间浇的湿透。天瑶几乎睁不开双眼,雨水顺着发梢不住滴落。长路慢慢,天瑶一步步跌撞前行,鲜红的液体顺着双腿内侧不住滑落,身体好似要炸开一般的疼痛着。
“别怕,我会救你的。”天瑶手掌紧护住腹部,无助的呢喃,泪水夹杂着雨水而落。另一只垂落的手掌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她已经没有力气将他带到人世,除非,剖腹取子。为了给腹中孩子生命,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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