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四少夫人很快就迎了出来,“六弟妹今儿个有空过来找我说话?我倒真吓了一跳!”
七娘子眼下正当红,她虽然没有格外殷勤,但面上却也挂起了笑容。
“心里烦得很。”七娘子叹了口气,“来找四嫂说说话!”
她难得地把心里无穷无尽的烦躁,露出了一点到台面上来。
四少夫人顿时笑了,她扫了几个丫鬟一眼,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把下人们都打发了下去,才让七娘子。
“六弟妹坐!”
七娘子就在炕边坐了下来,扫视了室内一周。
别看四少夫人性子热闹,但屋内却布置得很简单,除了墙角的多宝阁中虚应故事地放了几个盆盆碗碗,这个待客用的东次间,几乎就没有多余的装饰。就连四少夫人本人,从乐山居回来,也换下了华服,家常只穿着半新不旧的莲青色袄裙,看上去甚至有了几分老气。
丈夫不在家,四少夫人似乎就没有多少心思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怎么,是张氏给你气受了?”四少夫人却没有留意到七娘子的打量,她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七娘子。“张氏心思深得很,又是你的嫂子,我劝六弟妹一句,有什么气就往肚子里咽了得了。你五姐就是因为受不了气,几次闹到老太太跟前,还不是她吃亏?”
提到五娘子和五少夫人的几次冲突,四少夫人脸上就现出了丝丝缕缕的不以为然,似乎对冲突的双方,都没有太多好感。
七娘子倒是心头一动。
谷雨、春分虽然也说了一些五娘子和别院主母的冲突,但毕竟限于身份——五娘子出嫁后又很少把心事告诉人,所以说得也含含糊糊的,只知道五娘子和三个嫂子都有过不愉快,其中和五少夫人的冲突,也是最多的。
她本来只是想找个人一道埋怨一下许凤佳,借着这个话头,勾引四少夫人说一说自己和四少爷的事,再多了解一下四少夫人的为人,不想四少夫人竟是自己把话头送上了门。
当然,她未必是安得好心。
“不瞒四嫂说。”七娘子细声细气地开了口。“按理我做弟媳妇的,也不好说嫂子的不是,就是五嫂的行事,实在是出人意料……我这不是心里虚得厉害?大嫂的脾性,您也知道,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于安几个妹妹平时又不管家,问她们,是问道于盲。既然今儿个家务到了我手上,少不得也要临时抱佛脚,请四嫂教教我了。”
她虽然并不做此想,但临时这么一说,倒也丝丝入扣,仿佛这次上门,是酝酿已久。四少夫人用神看了七娘子几眼,欣然一笑,她往后靠到了迎枕上,美眸中倒是现出了几丝算计。
“都是一家人,谈不上帮忙不帮忙。”四少夫人又提起了过年前后的事。“这个家里要是有谁还知道我的心事,也就是六弟妹你了。”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才又笑道,“就是我这边,也有一件事想求你玉成了。”
七娘子倒是讶异地抬起了眉毛,“是四嫂娘家……”
四少爷在边关作战,和杨家是八竿子打不上一点关系,四少夫人有事要求她,恐怕也就是娘家有事,要请她走杨家的路子了。
四少夫人却又摆了摆手,转了话题。
“张氏这个人呢。”她一点都没有拿乔,更是收起了自己的傲气,平铺直叙、和蔼可亲地为七娘子解说起了五少夫人的为人。“要说起来,也就是一个阴字。自从进门开始,婆婆和她几次交锋,都是得了面子损了里子,更别说你五姐了。就她那心机,要和张氏斗,回去练个十年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她放低了声音:似乎在这一瞬间,四少夫人自己也有些疑问——如果由她来面对五少夫人的话,是否能够和这位心机深沉的妯娌,战得个旗鼓相当。
“这些年来,我冷眼旁观,倒也知道了不少五房的密事。”她很快又把这心事抛到了脑后,抽了抽鼻子。“不过知道归知道,你问我要把柄,我却欠奉……六弟妹明白我的意思吧?”
以五少夫人的手段,如果会有把柄落到四少夫人手里,倒也是怪事了。七娘子点了点头,她认真地看向四少夫人,等着她的进一步阐述。
四少夫人面上掠过了少许犹豫,又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忽然间,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开了口。“张氏做事,从来都是深思熟虑,反复伏笔。坊间话本所说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我看形容她的手段就很合适。她进府就想接过家务,但那时虽然婆婆身体已经不好,却还有大嫂在先,于情于理,就算婆婆不再理家,也是大嫂代管家务。”
“那时候我进门也没有几年,在太婆婆身边,还很得宠。平时经常和张氏一起,在太婆婆身边侍奉。”四少夫人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张氏就经常和太婆婆唠叨家用账,她家里虽然显赫,但却并不富裕,陪嫁不多,五房的小账就很有些紧巴,也难为张氏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外头是一点看不出来。就是这个水磨工夫,张氏就做了一年多。”
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太夫人留下印象,知道五少夫人是个理家的能手。
“接下来的事,到如今都没有一点凭据,”四少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大哥一向是在外打点家里的生意,如果把内帐也交到大嫂手里……很多事没准就说不清楚。婆婆迟迟没有交账,也是顾虑了这个意思。可当时虽然祖母已经有了让张氏当家的心思,却也没有十分的准,她还问了我几次,问我哪一个妯娌适合当家。”
她忽然抬起头,死死地看向了七娘子。“要不是这件事,没有一点真凭实据,要不是六弟妹你也懂得我心里的苦。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知道的……当时你四哥身边有个得宠的通房……”
七娘子脑际嗡然一震,已经明白了过来。
“药是五嫂帮你找的?”她也压低了声音。
四少夫人点了点头,唇边就现出了一抹冷笑。“她们家底子毕竟很厚,要淘换一两贴好药,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家呢,怎么说都和祖母沾亲带故,要做这种事,也不是很方便。那药还是早年从南洋带回来的,据说全天下也就是十多贴了,有个外号叫‘难神仙’,一贴吃下去,十天半个月内,人肯定就没了。事后仵作是一点看不出来,要不是京里的好医生扶脉,也断断摸不出来的。”
看来,五少夫人是用这一贴药,换到了四少夫人的支持。
七娘子忽然又有些奇怪:这么隐私的事,四少夫人也会拿出来和她说?即使事过境迁,没有真凭实据,她也不好发难,但这种事,左右是个把柄。四少夫人又何必急赤白咧地将它向自己表白?
“得了她的好处,我自然也要为她做事。”四少夫人扯着唇微微一笑,“没有多久,我去至善堂里找大嫂说话,无意间就发现了大嫂正在看家里的账本。当然,面上我是没有说出去,可几个丫鬟们嘴不严……”
许夫人还没有开腔交接家务,大少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看起了账本。等到家务交到大少夫人手上,那还了得?
由四少夫人散播这说不出真假的谣言,五少夫人的手是干干净净,经得起平国公夫妇的审视的。
“结果母亲当然是大不高兴,她的精神头已经不能管家,大嫂又这么沉不住气,我呢,是个爆竹性子,一天到晚地往外跑,也不像是个管家的样子。这家务绕来绕去,祖母再一开口,到底是落到了她身上。”四少夫人似笑非笑地比了个手势。“她也不亏,这些年来,我私底下冷眼看着,这个数是有的。”
七娘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轻声道。“五万两?”
要从许家的家用里贪出这个数,五少夫人年均是要贪走一万两银子!许家的家底是厚不错,可家用的小库房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吧?再说,这么大的一笔钱,帐上怎么可能没有痕迹?
四少夫人嗤笑起来。“也不都是官中的钱,拿月钱出去放高利贷,家里的金银器皿,多一点少一点,看不出来的事……我也就是这么一猜!”
随便一猜,数额就惊悚到这个地步,翔实到这个地步?
恐怕四少夫人在慎思堂里,也不是没有眼线吧。
七娘子就作出了心悦诚服的样子,“四嫂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她就在心底极速地盘算起了这个消息的意义。
在四少夫人,她恐怕只是想为七娘子打倒五少夫人,添上一块筹码。五万两银子的出入,一旦查出来,五少夫人是一点解释的余地都不会有,转眼就要失宠倒台。
而小罗纹与张账房家的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五少夫人的种种做作,似乎在一瞬间也得到了解释。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要把账做平,没有小半年是办不到的,也难怪五少夫人软硬兼施,要再把家务把在手中那么长的日子。也难怪一旦事成,立刻把张账房家的调走,要贪污这么多银子,没有内线是办不到的,看来,张账房家的就是五少夫人的内线了。
四少夫人一下就拿出了一个价值千金的信息,所求当然也不在小吧?没有她这句话,自己恐怕还未必会把亏空的事放在心上:一点银子,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费力挖掘,打墙动土……
她抬起眼,平静地看向了四少夫人,“四嫂的这份情,小七是记在心里了!”
四少夫人笑了,她垂下头拨弄着茶杯边缘,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
“我也不是无求于你!——明年开春了,我想到宣德去!这件事,还要六弟妹帮我在婆婆跟前,说几句好话。”
从来武将戍边,如果不是长期驻扎,是不会带家眷赴任的,更不要说四少夫人娘家婆家都在京里,她要到宣德去找四少爷,恐怕所受的阻力并不会太小。
也难怪要用这个消息来做人情,求自己打通许夫人的关节了。
宣德离京城也并不很远,四少爷却是连祖母生日都没有回家,虽说男子汉一心事业,但也能见得他心里对四少夫人的牵挂,未必很多。四少夫人这么做,值得吗?
她望了四少夫人一眼,又看了看屋中简洁的摆设,心底一下倒有些酸涩:没有四少爷在身边,或许平国公府中的生活,对四少夫人来说,只是折磨。
可她也是五娘子一案的凶嫌之一,想要去宣德,未必不是想避开自己查案的脚步……
七娘子心念电转,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明年春天如果四哥还没有回京,四嫂又一心要去宣德,我自然会为四嫂说几句话的。”
什么事都有个规矩,没得只占便宜,不用付出代价的。七娘子如果婉拒了四少夫人的要求,自然是把她往敌对那一边推,在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再说,如果她的计划顺利,等到明年春天,一切恐怕也已经真相大白。
四少夫人顿时展颜一笑,这一笑里,就有了一股说不出的丰姿。“那四嫂先谢过六弟妹了!”
七娘子心中感慨万千,到末了,也只是对四少夫人微微一笑,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起身告辞。
忽然间,她很想和许凤佳说说话。
在四少夫人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七娘子踏进明德堂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用膳的时点。
许凤佳也已经回了西三间,正在炕边盘腿而坐,睫毛低垂,专注地读着一封信。
庶女生存手册 第二百二十五章 载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载了
千载难逢,七娘子竟有了些手足无措。
她垂下头看了看许凤佳的表情,见此人神色淡定,心反而提得更高。
许凤佳的怒火,她倒是受得惯了,反正他怎么吵也不会对七娘子动手动脚,论词锋,更是不如她锐利。他火冒三丈的时候,她反倒可以气定神闲。
可许凤佳的脸色沉郁下来的时候,七娘子就觉得气压很有些低了。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冲立夏等人摆了摆手,几个丫鬟顿时静悄悄地出了屋子。七娘子这才走了几步,挨着许凤佳坐了下来。
“回来了?”许凤佳动了动,略微偏头望了七娘子一眼,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又回过头去,继续读起了手边的信。
七娘子点了点头,低声道,“回来了。”
两个人就又都沉默了下来,许凤佳又低下头,研究起了那封已经被看了几遍的信。
他的嘴角是抿紧的,虽然没有多余的话,但不悦依然丝丝分明。
的确,很多事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是非两个字,就能辨别出黑白的,即使七娘子的决定被证明是正确的,许凤佳也未必能够处理这一点。
他年纪终究不大,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不少人在他这个年纪,恐怕还不懂得整个世界,并不是以他的喜好为中心。
七娘子就淡淡地出了一口气。
又在心底给许凤佳找借口了!
她不禁埋怨起自己。
但看了许凤佳的侧脸一眼,心又软了下来。
全大秦还有几个男人能对她这么好?四少爷这样的青年才俊,全府上下提起来,再没有不夸四少夫人有福气的,年纪轻轻身上就有了诰命,四少爷在边关,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就是这么好的丈夫,也都让四少夫人在府中寂寞了这么些年。
她犹豫了一下,略微绷紧了身子,到底还是调整了坐姿,整个人靠到了许凤佳宽广的背上,手悄悄地环过了许凤佳的腰。
“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是有心做得软弱一些的。
但直到话出口了,七娘子才惊觉自己的话中,居然真的满溢了忐忑。
在许凤佳跟前,她很少表现得这么弱势。就是在所有人跟前,她也从来不需要卖弄自己的可怜,来博取谁的同情。
这一点宝贵的屈膝,似乎是终于取悦到了许凤佳,因为她的靠近而僵硬的脊背,就缓缓地软化了下来,只是他的气似乎依然没有消,只是用一个淡淡的嗯,来回复了七娘子的问话。
倒也诚恳!没有别别扭扭的,分明还在生气,却依旧不肯承认。
她当然不是个无趣到在丈夫跟前,都不肯低头的女人,她也知道很多时候,一点点手段,可以将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不过这么多年来和许凤佳之间这一场近乎残酷的战争,让她在许凤佳跟前很容易就过于紧绷,每一次低头,都像是在亲自摧毁自己之前亲手建筑的防线。
“升鸾……”她冲着许凤佳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这一次,是我不对。”
想来,许凤佳也未曾想到,七娘子居然会是这样的坦然,这样的诚恳。
他扭过头,隔着肩膀,给七娘子递了一个含义复杂的眼色。似乎因为她的服软,而有些消气,但又不甘于让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地过去。
“这件事毕竟干系很大,就算明知你不会同意,我也应该先告诉你,先说服你。”七娘子的反省居然还没有结束。“背着你自作主张,是我不对,从前没有人能和我商量,我只能自作主张,老习惯一时间改不过来……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许凤佳的肩线就彻底软化了下来,他收紧了下颚,简简单单地用一个嗯字,来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这一声嗯就要柔和得多了。
柔能克刚,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七娘子微笑起来,她没有立刻松开许凤佳,而是靠在他宽厚温暖的脊背上,闭上了眼睛。场面一时,很有几分温馨。
接下来许先生忽然间又有了自己的意见,“什么叫做告诉我,说服我?”
他微微抬高了声调,态度又有了几分盛气凌人:当时承诺得再好听,许凤佳毕竟也是个天之骄子般的少年将军,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承诺,就真的把七娘子当作一个绝对平等的存在来看待?“家里的事,你做主我是没有别的说头。可这种牵扯到外头的事,以后你必须按——”
七娘子一下松开了手,对着许凤佳的背影皱起了眉。
好容易对他温柔一点,这男人就又要破坏气氛。
算了,指望一个大秦教育下的男子汉忽然间接受她作为一个完全平等的存在——杨棋啊杨棋,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她因为脑海中这一句实在很有许凤佳特色的自嘲,又微微笑了起来。
什么人什么事,都得要磨合。既然许凤佳不可能忽然间变成她理想中的男人,她也只能将就着看情况,一边妥协,一边让他妥协了。就算是看在四少夫人的份上,自己也很应该珍惜这个已经做得不错的丈夫。
许凤佳也因为七娘子的离去,而止住了话头,他抬起一边眉毛,冷冷地看向了七娘子,态度中居然又有了几分当年初见时的倨傲。
这一点倨傲简直又深深地刺进了七娘子眼底,让她禁不住要防卫地跳开来,远离许凤佳可能会带来的伤害——在他们所有之前的相处模式中,似乎他总是这样傲慢,而她也总是这样防备。
但下一瞬间,她又在心底抽紧了那根理智的弦:你已经做过承诺,从此之后,你再不能这样排距他了。
算了,七娘子忽然又有些恼怒起来:她有太多的手段能够巧妙地操纵一个人,干嘛唯独在许凤佳跟前缩手缩脚的,进退失措?
“杨棋,”许凤佳一边细细地审视着她,一边重申自己的原意。“太妃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算了。”
他微微扯了扯唇角,眼角眉梢,又辐射出了淡淡的冰冷愤怒。“但以后你要是再自行其是,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什么事,都以为自己的处置办法,一定是对的。”
他的话尾延绵成了不祥的寂静,聚集出了一个无言的威胁。
七娘子吞咽下了不服气的反驳:你怎么知道我的处置办法一定不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我怎么能活到今天。
她望着许凤佳,诚恳地点了点头。“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
许凤佳眉头一舒。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七娘子跟前占到优势:以这男人的劣根性来说,他会因此而雀跃欢呼,七娘子都不会意外。
但出乎她的意料,即使她已经这样的让了步,这样认了错,许凤佳似乎也没有多高兴,他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没事了”,就又回头去研究起了那一封信。周身的气氛,依然带了淡淡的紧绷。
七娘子不禁转了转眼珠。
她心底的两面,又开始了自己的拔河。
玩个公平的游戏——他有生气的权利,毕竟七娘子这一次的确是犯了错。如果这个道歉还是不能让许凤佳满意,她也只好有诚意地再道一次歉……
可他也实在是太难取悦了!她虽然可以妥协,却不想这么快就妥协到这个地步。再说,要让他消气,办法多得是!操纵一个男人,最简单的办法,还不就是……
她轻轻地清了清喉咙,在炕上跪坐起来,越过许凤佳的肩膀,用手遮住了他指间的那封信。
“你昨儿个睡在哪里?”她一边咬着许凤佳的耳朵,一边轻声问。
许凤佳似乎是铁了心要保持生气,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身子拉开了一些。“小书房。”
低沉的声音答了,又不禁刺七娘子一句,“你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下作到那个地步。”
这是在歪曲七娘子的用意,把她的问话,曲解为担心许凤佳偷腥了。
七娘子不予置评,坚定地在自己的思路上走下去。“可惜,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想着怎么服侍你,才能让你消气。”
性,绝对是操纵一个男人的不二法门。她之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这一招,不过是因为这一招只能拖延问题,却决不能解决问题。
许凤佳一下就在七娘子的细语下僵住了身子。
他几乎是痛苦地闭起了眼睛,狠狠吞咽了几下,才沙哑地指责七娘子,“你这是在……”
作弊?出阴招?
七娘子一点都没有否认的意思。——谁叫许凤佳是一个这样难以取悦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将许凤佳的身子,往后扳倒,“那你又到底想不想让我来服侍你?”
但凡是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说得出一个不字?
许凤佳咬着牙权衡了半日,却似乎依然想要做个例外:他能为这简简单单的事生这么久的气,也实在是出乎七娘子的意料了。
似乎伴随了轰地一声,许凤佳的眼神一下融化成了炙热的火花,他低哑地埋怨,“杨善衡,你狡猾……”
七娘子一边笑,一边覆上前去,主动地吻住了他的抱怨。
“我真正的狡猾,你尚未见识得到呢。”她在唇齿间向许凤佳保证。
许凤佳几乎是从唇角发出了几声呜咽。
他们的床笫之事,最近可以用渐入佳境来形容。七娘子即使在别的很多时候,都有些拿捏腔调,但在床笫之间,她一向是坦率并且热情的,而她的回应,无疑地也让许凤佳更加快乐。
她猜想许凤佳在她之前,恐怕没有太多的体验:想来戎马倥惚,他也没有多少余裕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很多花头,许凤佳根本似乎闻所未闻,倒是七娘子到底没吃过也见过,有时候她别出心裁,就能给许凤佳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
比如说,他似乎很少想到七娘子的唇,也有很多别的用处。
甚至是她的胸,她的手……许凤佳扯乱了七娘子的发髻,握了一手的长发,主宰着她的节奏,然而在这个时候,她才是他的主人。
七娘子也是头一次这样周到仔细地服侍一个男人,等到她完工的时候,许凤佳已经彻底化成了一摊子残烬,这个惯于燃烧的男人,在刚才所迸发出的热炎中,似乎也烧尽了全身的精力,许久,他才乏力地长出了一口气,一点点地松开了手心的紧握。
七娘子连忙扯出手绢,将口中的精华吐到了丝帛之上,将这精致的绣帕团成一团,扔到了墙角的小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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