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永世酌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素光同
他抬起一只手,扶住院中青松,又在转瞬间松开,语调紧张道:“且不说押解军资的天兵……都是一群糙汉,北漠近来魔乱频发,还新建了几座坚不可摧的魔城。”
副统领抬目看她,欲言又止地问:“您贵为天外天的公主,倘若在北漠有任何闪失,让我如何向帝尊交待?”
话音未落,辰时将至。
练兵场外传来一阵号角声,疾风扬起黄土尘沙,众多天兵身着戎装铠甲,依次集合在场内,预备接受晨练。
“去战场磨砺,也是我父王的意思。”
说完这句胡扯的话以后,宁瑟抬头看了看天色,言简意赅地补了一句:“你放心,我还会装成糙汉的样子,不让周围人起疑。”
副统领闻言楞然,目光扫过她的整张脸。
乌发雪肤,明眸皓齿,五官无一不精致,怎么看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何能同糙汉扯上半点关系。
他的视线接着下移,飞快掠过她整个人,又觉得她身段高挑,且凹.凸有致,倘若混入军中,想必会引起关注。
这般打量完宁瑟,他的脸都要红了,于是快步走向院门,同时开口道:“公主,天兵营也有几位英武不凡的女将领,您不如……”
“我只想去北漠除魔。”宁瑟叹了一口气,义正言辞道:“我会戴上易容面具,还有变声的手链,铠甲穿厚一点,差不多就能掩盖身形。”
副统领依然不答话,宁瑟便掏出军令牌扔给他,“我的法力如何,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有我押送军资,你还可以放一百个心。”
诚然,宁瑟法力高强,远胜绝大部分天兵,甚至能赶超不少天将,实属军中难得的良材。
副统领大人沉思良久,握着凤凰宫的令牌出了门。
隔日黎明破晓之际,押送军资的飞车准时出发。
天外霞云微露,晨光浅如云烟。
帐幔素简的军车内,宁瑟抱剑坐在角落里,脸上蒙了一层易容面具,额前碎发挡了一条狰狞的刀疤。
那刀疤盘结纠错,几乎能以假乱真。
看得在座其他天兵心中一抖。
因着宁瑟一脸凶相,一看就很不好惹,其他天兵都不太敢和她说话。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才有天兵试探般地开口问:“这位兄弟是哪个兵营的,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宁瑟咳了一声,缓缓应道:“我新来不久,尚未在兵营里混个脸熟,因为额头刀疤吓人,平常也很少出门,让兄弟们见笑了。”
言罢,还很诡异地挑出一个笑。
在座天兵又是一抖。
他们当然不知道,宁瑟这般作态,其实是在模仿她的哥哥殊月,并且自以为模仿的风流倜傥。
她显然忘记了一点,比起她如今这副尊容,殊月的容形是何等俊美,无论他怎么笑,只会让人觉得养眼。
而宁瑟这样笑,多少就有些刺目。
某位天兵忍不住移开目光,在不看宁瑟的状态下,出声问道:“这趟军资由我们共同押送,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宁瑟见他不看自己,还很殷勤地问话,愣了半晌方才答:“叫我阿刀吧。”
那人又问:“哪个刀?”
宁瑟想了想,答道:“刀疤的刀。”
那些天兵听了,各自保持沉默,也没人再开口和她说话。
宁瑟双手抱剑,安静地闭目养神。
这一养就养到了傍晚,待她撩开车帘一看,窗外竟是漫天飞雪,白茫茫如扯絮撒盐,倾颓的夕阳现出血色,映得大地一片怆然。
毫无疑问,这里是北漠的边界。
天界因四季如春而出名,一年到头风光明媚,繁花碧树茂密成荫,这也是宁瑟生平第一次,在天界看到雪景。
她怔然许久,发觉飞车渐渐下落。
宁瑟心头一紧,猛地握住手中剑柄。
车门打开的那一瞬,她已经做好搏命的准备,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天兵的盔甲,接着是一位面熟的青年。
他神情端然,容貌十分俊朗,虽然身穿天兵的盔甲,气势却堪比天将。
而今,他那探究的目光,正落在宁瑟身上。
他打量她片刻后,冷冷发问道:“你是押送军资的兵卒之一?”
这位青年,正是许久不见的萧若。
宁瑟乍见熟人,手指都僵了几分,但看他并未认出自己,又忽然有了底气。
一旁又有别的天兵小声提醒宁瑟:“快到北漠了,他是前来接应的天兵……”
宁瑟点头,镇定地与萧若对视,暗叹时间过得真快,不久前萧若的头发还全部炸了起来,现如今却已恢复完全了。
“我昨日才被调入押送队伍。”宁瑟没有斟酌,随口说道:“所以名册上可能没有我,萧若兄台莫要见怪。”
萧若蹙起一双好看的剑眉,静默片刻忽然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倾永世酌墨 第31章 惊鸿
萧若话音落罢,眸色凛然将宁瑟看着。
同坐一车的天兵原本就心存犹疑,觉得宁瑟来路不明,此刻见萧若有心与她对峙,也纷纷将宁瑟看着。
宁瑟身上聚集了这么多人的目光,她心里其实有点慌。
然而片刻过后,她就冷静了下来,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道:“萧若兄台是天乾山的得意弟子,但凡想拜入天乾山的年轻人,都应该听说过你的威名。”
凡事切忌自乱阵脚,明白这个道理很重要。
宁瑟心里想着这些,不慌不忙接着道:“我曾去过一趟天乾山,有幸瞻仰到萧兄的风姿,从那日以后,一直将萧兄牢牢记挂在心中。”
讲完这些,宁瑟觉得还有几分欠妥,于是又诚恳地补充道:“也许萧兄会觉得疑惑,多年前见过面怎么如今还会记得?实不相瞒,都是因为我午夜梦回也经常重温初遇,所以从没忘记你的脸。”
说完这番话,宁瑟还哈哈笑了一声,以求缓和紧张的气氛。
在座的天兵却有些僵滞。
什么叫“从那日以后,一直将萧兄牢牢记挂在心中”?
还经常“午夜梦回,重温初遇”?
仔细揣摩其中深意,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旁观的天兵们心情复杂,萧若本人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在天乾山修法练武时,曾有不少师姐师妹向他委婉传情,称赞他风华绝代,让人过目不忘。
而今日,却是他生平头一次,被一个猥琐的刀疤脸盯上。
那刀疤脸不仅用直勾勾的目光看着他,还恬不知耻地对他说了一些类似于“我一直牢牢记挂着你”的情话,期间脸不红气不喘,可见面皮厚比城墙。
想到这里,萧若的脸色冷如寒冰。
他手下一个用力,猛地将车门关上。
坐在车内的宁瑟松了一口气,回想方才对萧若说的话,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默默将那番话掂量了几分,心下立时一紧,笑容也僵在脸上。
但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苦恼懊悔也无济于事,宁瑟缓了半晌后,复又抬头看向周围天兵,岔开话题:“接应的天兵已经来了,我们的车怎么还不走?”
坐在宁瑟对面的天兵闻言,依然很好心地应了话:“魔乱渐渐扩大,边境也不太平,等外面的人确认附近没有魔怪,我们的车自然就能走了。”
宁瑟了然点头,同他道了一声谢。
她抱着长剑坐在窗边,手指撩起半卷车帘,眼见夕阳余晖落幕,鹅毛大雪盖过苍茫原野。
耳畔风声呼啸,手中长剑忽然震荡两下,车外战马惊叫嘶鸣,有人在慌乱中大喊一声:“起雾了!前面起雾了!”
宁瑟也是一惊,骇然道:“怎么了,起雾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阿刀兄不知道吗?”一旁的兵卒讶异看她,解释道:“起雾是行军用语,代指敌人出现。”
话音未落,宁瑟瞳眸一缩,猛地提剑从座位上站起,隐约听到急促成群的脚步声。
数以百计的魔怪,正在成群袭来。
车外的兵长面色发白,拔高了嗓音怒吼道:“各方列队!布阵!”
车内除宁瑟以外的所有天兵,都接二连三地跳下了车门,不消片刻的功夫,在一丈外的地方摆开攻防兵阵。
宁瑟后知后觉地跑了出去,鞋子落地的那一刻,她被萧若一把拉住手臂。
“你到底是何人,又是如何混进队伍的?”萧若目光如刀看着她,语气十足冰冷道:“你对行军作战一无所知,也从未出现在天兵营内,我现在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你究竟是不是魔族派来的……”
“奸细”二字尚未说出口,就被宁瑟打断了。
她瞪大双眼望向不远处,屏住呼吸道:“我看见魔怪了!天哪,我第一次见到活的魔怪,原来它们长这样。”
天边仍在落雪,纷纷扬扬洒了满地,雪光清冷如隆冬月华,将此时暮色衬得发白。
数不清的魔怪嘶吼着奔来,浓烈的煞气呛得人头晕耳鸣。
那些魔怪无一不是蓬头垢面,身形硕大无比,毛发藏污纳秽,手中还握着死人的腿骨。
“这些魔怪去过人界。”萧若忽然道:“它们杀了很多无辜的凡人。”
宁瑟闻言蹙眉,心想魔族果真欠打,它们似乎没有半点善恶之分,对着无辜的平民也能说杀就杀。
而今,这群魔怪又来势汹汹,仿佛打定主意要将天兵一网打尽,顺便洗劫他们押送的军资。
幸好军资已在昨晚偷偷送走,天兵如今虽然声势浩大,但他们押送的军车,几乎全是空的。
这种一明一暗的调包计,其实算不上高明,但只要能骗过魔族,就是实打实的好计策。
待到魔族逼近之际,宁瑟注意到为首的魔怪长了一头猩红色长发,飘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扎眼。
那魔怪的脖子上,还挂了一条赤色金链,按照魔族的等级划分,它在族中的地位,应该仅次于大首领。
所谓擒贼先擒王,宁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随着萧若大喝一声:“你要做什么!”,宁瑟拔剑飞奔而起,半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影,激起四周雪浪翻滚。
天光一霎暗淡,旌旗迎风飘扬,魔族和天兵交战不久,荒野上浮出一阵血腥味。
宁瑟紧盯着那个红发魔怪,提剑御风前行,剑芒携裹肃杀之意,快如流电般疾窜而去。
那魔怪猛地躲开,抬头时刚好注意到她,血色的眼眸泛起寒光,紫黑的唇角却咧开一个不以为然的笑。
宁瑟从未和魔怪对战过,心底其实微有发怵,耳边风声疏狂,带来不少痛吼和惊叫,她分不清哪些是兵将的声音,哪些是魔怪的声音。
有天兵中了魔族的暗箭,转眼在她面前倒下,倒下后就浑身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也无人后退。
在这样的战场上,后退无异于任人宰割,退一寸都是天界的领土,没人想将它拱手相让。
萧若说的没错,宁瑟对行军作战一无所知。
哪怕从前在凤凰宫和高手过招,也没有如今这般心神俱震的错觉。
仿佛生死牵连一线。
眼前的魔怪一看就很强,周身煞气便能逼退不少天兵,宁瑟微眯双眼打量它一阵,忽而举剑跃起,剑锋直击它的命门。
那魔怪手握一根人骨,迎面挡住宁瑟的剑刃,另一只手运满了煞气,张开狰狞可怖的五指,直接掏向宁瑟的心窝。
“很好。”宁瑟闪身避开,剑下一个掣肘,冷声同它道:“待会我也要把你的心掏出来。”
话音未落,魔族煞气横空急冲,灵蛇般绕过宁瑟的手臂,直逼她白嫩的脖颈。
宁瑟握剑的手一松,挥袖间向后空翻,带起的劲风绞碎了衣摆。
天外暮色四合,雪地反耀白光,旌旗仍然高高扬起,回荡的号角声动人心魄。
萧若也在和魔怪激战,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宁瑟,除了惊讶于她的身手外,还觉得她的身姿格外眼熟。
与此同时,红发魔怪的目光也紧随宁瑟,但她闪身太快,几乎无法看清。
漫天都是飘降的白雪,而她提剑所到之处,只留下了惊鸿掠影。
风声鼓噪,四下皆有乍起的寒芒,宁瑟扣紧手中长剑,截断数道冷光,魔族的暗箭朝她刺来,游丝般擦过她的手腕,她顶风逆行,鬼魅般出现在魔怪的身后,劈剑而下时,心中没有半分犹豫。
不远处有别的魔怪瞧见,仰天嘶哑长啸一声,仿佛悲切至极。
宁瑟侧目而视,心想难道魔怪也有袍泽之谊?
那它们有没有想过,当它们泄.欲般屠戮人界村庄时,手下斩杀的也是别人的兄弟,是别人的至亲,是别人的妻子儿女?
推己及人,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那红发魔怪被宁瑟一剑劈头,行将就木时,还不忘回手戳伤她,宁瑟猛然后退一步,挥袖间就是一把天火。
火光熊熊烈烈,而它无力反抗,八尺之躯几乎在眨眼间,被烧成一摊灰烬。
空留一条赤色的金链,其上刻满了魔族的铭文。
这厢魔怪不但没了头领,还在天兵的围攻中失了势,随着另一个魔怪的哑声吼叫,它们纷纷掉头撤退。
萧若还欲乘胜追击,却被兵长拉住袖摆,“不可意气用事,小心它们后退有诈。”
一刻钟后,魔怪悉数逃走,天兵这方偃旗息鼓。
夜幕降临,茫茫原野不见边际,唯有大雪纷飞如柳絮,缓慢覆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宁瑟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打算收剑,却被几位天兵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干什么?”宁瑟问。
其中一位天兵双眼放光,扯了自己的衣袖挨近她,“你叫阿刀是吧,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军营的,但看你的身手,简直比兵长还厉害!”
另一个天兵接话道:“我看不仅比我们兵长厉害,连副统领都不是她的对手。”
一旁的兵长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这小子是副统领亲自送来的,他又觉得分外荣幸。
这趟押送军资的任务,可谓格外凶险。
因着真正的军资被偷偷送走,而他们兵营拖了几辆空车,大张旗鼓行驶在北漠边境,就是为了错引魔怪注意,而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而以往劫持军资的魔怪,都是一些小喽啰,还没有哪一次劫持,像今日这般派出了一个头目。
不过那个头目,已经被阿刀斩成灰了。
兵长感到心满意足,本着不放过一个人才的想法,靠过去拉拢道:“阿刀啊,你今日这番身手,实在英武得很,等我们今晚抵达本营,我定会向副将军推荐你,给你谋一个合适的位置。”
昨日副统领将宁瑟送来时,这位兵长对她不屑一顾,因他一向看不起在军营攀关系的人,就不太想和宁瑟说话。
而今,他的态度截然转变,宁瑟有些受宠若惊。
当晚子时三刻,这一行兵卒到了他们驻扎的本营。
兵长一路都在和她说,往后要如何提拔她,希望她不要辜负副统领的信任,努力守卫天界和人界的领土。
宁瑟心不在焉地听着,趁着兵长讲话的间隙,忽然问了一句:“天君殿下的营帐在哪里?”
“哎,你到底还是年轻。”兵长叹了一口气,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我至今还没见过天君殿下,只是听说他一战攻下一座魔城,英明神武远非常人能比。”
兵长话中一顿,又道:“你是副统领推荐的人,心中想的应该是如何守疆卫土,而非如何面见天君殿下。”
蛮荒北漠夜晚很冷,月色也黯淡微弱,营中军帐点了星点灯火,明明灭灭好似暗夜流萤。
宁瑟顺着正路望去,瞧见远方一顶最大的军帐,门口把守数个侍卫,帐内隐约有夜明珠的柔光。
她在心里轻笑一声,心想就算不告诉她天君在哪,她也能找到清岑啊。
萧若却在一旁插.了一句:“能面见天君,也不一定是好事。”
他转头看着宁瑟,语气疏淡道:“百闻不如一见,这个道理你可听说过?别人传闻的话不可尽信,你在军营能倚仗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剑。”
兵长拍了拍萧若的肩,以为他方才那番话,是不满于宁瑟即将高就,于是很体贴地宽慰道:“我也是从天乾山出来的,你不仅是我的师弟,也是我亲手带进兵营的,往后若有升迁的机会,我这个做师兄的,必然会先行推荐你。”
却不料萧若蹙起双眉,正气凛然道:“大可不必,我们既在军营,就要按军营的规矩来。”
在他们闲扯的时候,宁瑟抬脚开溜。
她的腰间挂着兵长新给的军牌,比天兵稍微高一点,却远低于天将,和清岑所在的等级比,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是她想去天君营帐,就只能偷偷摸摸。
账外光影摇晃,冷风吹过她的指尖,她才发觉手心有汗。
怎么才能看到他,却不被他发现呢。
她很想和他说,这一个月以来,她非常惦念他,见不到就越想,越想就越见不到。
蛮荒之地风声呼啸,远处还有苍凉的大漠,宁瑟恍然回神,暗叹了一口气想到,这里并非相思情长的地方。
一时间,她不确定要不要偷跑进去,即便她现在见不到他,也站在离他不足三丈的位置,她应该心感满足,暂不求其它。
宁瑟后退一步,发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人。
月光冷淡如寒潭,她猛地转过身,只见清岑平静站在她面前,黑衣袖摆迎风微动,月下风姿依然俊朗无双。
宁瑟先是一惊,而后心中狂喜,甚至想扑过去亲他,但眼下地点不对,时机更不对。
于是她强忍激动,咳了一声道:“属下参见天君殿下。”
清岑挑眉,随手打了个结界,上前一步后,直接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宁瑟“啊”了一声,犹自挣扎道:“殿下!殿下你要做什么,属下是第一次见您啊!”
倾永世酌墨 第32章 松乔
军帐前冷风呼啸,地上还有未化的落雪,清岑抱着宁瑟一路走近帐内,似乎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宁瑟所戴的□□,乃是由天外天的能工巧匠费尽心力制成,无论做工还是材质,都堪称万里挑一的精细。
尤其额头上那一条长约三寸的刀疤,狰狞可怖让人一看就很害怕。
想当初,宁瑟刚刚化成人形时,阖宫上下的神仙都夸赞她的花容月貌,还有一些风流成性的俊秀少年,偷爬宫殿墙头只为一睹芳颜。
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宁瑟突发奇想,倘若她戴一张奇丑无比的□□,站到墙边去调戏那群美少年……
宁瑟这般假想一番,就觉得兴致盎然。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奕和仙帝,并且打算付诸实践。
奕和仙帝向来宠爱女儿,对宁瑟几乎有求必应,短短一个月之后,他就把这张刀疤脸的面具交给了宁瑟。
那一晚,宁瑟穿了一条莲青色的锦纱长裙,衣袂翩飞站在琉璃宫墙下,抬起一张蒙了面具的脸,对着那群少年擦了一把口水。
宫灯通明如昼,照出她蜡黄色的面容,粗糙如莽汉的皮肤,堪比大蒜的鼻头,和额上一条狰狞长疤。
美少年们先是惊声一叫,接着便争先恐后地落荒而逃。
还有人高声吼道:“哪门子的美人,吓得我腿都软了!”
另一人愤怒应道:“谁说公主化形后千娇百媚,我们全部上当了!”
话音未落,又传来巡夜侍卫的斥责声,那群偷爬宫墙的少年郎,无一例外地被当场抓了起来。
宁瑟哈哈大笑一声,从此对那面具爱不释手。
而今,她顶着这张刀疤脸,心里却没了底气。
天边月圆如明珠,光晕却冷淡的很,蛮荒之地的夜风吹得她耳根发软,她打了一个喷嚏,复又开口道:“天君殿下,若是给别人看到我们这样,您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清岑停步站在帐门前,迎着帐内夜明珠的柔光,身后落下一道挺拔的长影。
守夜的侍卫目不斜视,不敢看他一眼,只听他缓声发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侍卫呼吸一滞,嗓音格外响亮地答道:“回殿下的话,属下们什么都没看到!”
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在心中默默流泪,希望他们殿下看上这猥琐的刀疤脸,只是因为一时兴起。
清岑初入魔城,就能一战大捷,与他对战的魔怪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由他布下的战局几乎攻无不克,短短一个月过去,他在军营中的威望已然无人能及。
守夜的侍卫却黯然伤神,心想也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他们殿下才会用这种方法找刺激。
宁瑟默不作声地望着那些侍卫,妄图从他们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心理活动。
清岑见她紧盯着侍卫不放,也没开口同她说话,直接将她抱入帐中。
踏进门的那一刻,清岑瞬移了几丈远,宁瑟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扔在竹床上。
宁瑟往床里缩了几分,抬头与清岑对视,见他神情冷淡,一言不发,仿佛要同她秋后算账。
虽然宁瑟将清岑拐到手的时间不长,但她暗自揣摩两下,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冰凉的指尖挨到宁瑟的脸颊,她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的手指划到她的耳后。
他挑开那张假面,顺手将她的下巴往上抬。
床顶吊了一盏银灯,灯芯是通透流光的夜明珠,清晖洒落在她的脸上,映出精致的眉眼,秀挺的鼻梁,细腻白润的雪肤,和诱人品尝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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