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永世酌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素光同
那冰镯从她指尖滚落,掉到光滑的地板上,连着滚了几圈,她楞然看着,连忙跪下来去捞,却迟了那么一步。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镯子,一路畅通无阻地滚进了浴池里。
溅起一圈清澈的涟漪。
宁瑟低头望着池水,恍然发觉这水是活水,大概引自山巅之上的温泉。
换言之,她要是不赶紧去捡,手镯就会被水流冲走。
另一边的清岑已经站了起来,探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要帮忙么?”
“我很快就捞到了!”宁瑟信誓旦旦道,撸起袖子伸手去捞,一边心想既然已经放了话,无论如何也要捞到。
宁瑟打从生下来开始,就十分擅长控火,她精通成千上百种火阵,能将天火驯服得像只兔子,但在控水这方面,却几乎一窍不通。
温泉水从她指间划过,指腹似乎挨到了坚硬的冰玉,她觉得自己快要碰到手镯,只差一点点就能捞上来。
这一点点的距离十分磨人,过了不知道多久,宁瑟又努力往前挪了一寸,再次重申道:“很快就能捞到……”
清岑嗯了一声,应了她的话:“你所说的很快,是指半刻钟么。”
宁瑟面上一红,脸皮有些绷不住。
下一刻她忽然化作原形,整只凤凰猛地扎进水里,非常争气地不到一瞬就叼着玉镯爬了上来。
是的,用爬。
她的羽毛完全浸湿,衣服和鞋子都散落在池边,长长的尾羽泛着柔软的金光,翅膀上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宁瑟叼着手镯,卧在自己的衣服上,试图把羽毛擦干。
浅风从门缝处吹进来,悬在半空中的灯盏跟着摇曳,清岑的话传到她耳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和许多。
他说:“我这里有毛巾。”
宁瑟双眼雪亮地望向他,迈开爪子跑了过去。
铺了软锻的长椅边,宁瑟裹着毛巾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她问了一个问题:“你养过鸟吗?”
清岑道:“养过鹦鹉。”
宁瑟从毛巾里伸出头来,偏着脑袋看他,接着问:“然后呢?”
他顿了一下,并不是很想答话,因为如实回答,将显得他很不会养鸟。
但宁瑟的眼神实在很真挚,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又十分漂亮,他便诚实道:“养了一个月,笼子开了,它飞走了。”
宁瑟闻言,披着毛巾跳到了他的身侧,就在长椅上这么卧着,凤凰尾羽拖上了软缎,哪怕浸了一次温泉水,羽毛仍然泛着明光。
像是初晓时分的晨霞。
她问:“是什么样的鹦鹉?”
“记不清了。”清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哦,那就不想了。”宁瑟仰头看他,接着续话道:“鸟都喜欢飞,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你以后要是想养鹦鹉,可以每天去鹦鹉群居的地方喂它们,喂着喂着,它们就会亲近你,还会追着你飞。”
他伸手想摸她的羽毛,手抬了一半,又放下了,“喂熟了也不是我的鹦鹉。”
宁瑟低下头,一双凤凰爪向后刨了刨,“但是你把鹦鹉关在鸟笼子里,它们也不是你的鹦鹉啊。”
清岑没有接话,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他伸手搭上毛巾,修长的手指碰到了她的翅膀,她愣了一瞬,发现他正在用毛巾擦她羽毛上的水滴。
宁瑟简直受宠若惊。
她甚至不敢抖水,生怕有一滴溅到他身上。
“鹦鹉会说话,羽毛也生得漂亮。”宁瑟低头看着长椅上的软缎,看得十分仔细,仿佛在研究缎子上的纹理。
她并未看他,心里仍有几分忐忑,于是将一席话说的结结巴巴:“但是我也会说话,凤凰的羽毛其实也不差……”
凤凰的羽毛当然不差,作为百鸟之王,他们的羽毛当属最好看。
清岑的手却停了下来。
宁瑟从毛巾里挣脱,一下跳到了他的腿上,正色道:“你要是想养凤凰,一定和我说一声。”
“不用说了。”清岑道:“我会去凤凰群居的地方喂你们。”
宁瑟没想到他学的这么快,附和道:“别忘了带梧桐木的树枝,我们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叼着。”
她说完这句话,就在他腿上十分安静地卧着,等待晾干羽毛。
又听到清岑的问话:“你今日带了多余的衣服么?”
宁瑟“啊”了一声,反问:“带多余的衣服做什么?”
话音才落,她自己明白了过来。
今日所穿的衣裙和鞋子,都摊放在水池边,浸水以后又弄得很皱,想来已经不能穿了。
宁瑟思考了一阵,答话道:“等羽毛晾干以后,我会飞回去。”
明月挂上树梢时,宁瑟穿着宽大的衣袍踏出了院门,这衣服很不合身,在地上拖了一截。
以凤凰的样子飞回去,确实有些太过高调。
清岑仿佛看出了她的纠结,很好心地给了她一件外衣,她穿着他的衣服光明正大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手腕上套着她今日失而复得的手镯。
次日清早,晴空万里无云。
日光尚且熹微,宁瑟坐在院子里磨剑,脚边蹲着两只滚圆的山雀。
宁瑟磨剑的时候,两只山雀偶尔会叫一声,或者蹭一蹭她的脚,以求吸引宁瑟的注意。
磨剑需要全神贯注,稍不留意便会切到手,所以每当山雀叫出声,宁瑟就一脸冷漠地看着它们,然后道:“不要吵。”
纪游一路狂奔而来时,发出的吵闹声却是山雀的数十倍。
他推开院门进来后,眼中就浮出了水光。
“师姐!”他停步站在她身侧,见她低头不语,只一个劲地磨剑,心中又咯噔一下,话便堵在了喉咙眼。
他拢着袖子坐在一旁,斟酌了半晌,才开口道:“师姐,他们都说、都说……”
宁瑟抬头,看着他问:“说了什么?”
一旁两只山雀原地蹦了蹦,发出极其清脆的啼叫声。
浅青色的树影拂落,蒙住纪游的半张脸,他低头垂目,搓着衣袖道:“说你把清岑师兄睡了。”
剑锋偏移了半寸,在宁瑟的手指上割了一条微浅的血痕。
“这当然不是真的。”宁瑟镇定道,而后又忍不住问:“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纪游道:“昨晚有好几个人,看见你穿了他的衣服……”
宁瑟顿了一下,又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纪游头更低了一些,“他们说……”,声音更小了一点:“雪莲花插在了牛粪上。”
宁瑟的手握上剑柄,说了一句非常让纪游吃惊的话。
她说:“把清岑比作雪莲花么?也是,他确实长得好看,性子也冷,高不可攀,又招人喜欢。”
纪游坐在另一侧,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师姐,他们说你是牛粪,你不生气么?”
“生什么气呢。”宁瑟将地上两只山雀捞起来,捧在手心摸了一把,继续同他说:“只是我的长处……他们不知道啊。”
倾永世酌墨 第9章 泽秦
谣言就像一阵风,静默无声地刮遍昆仑之巅。
宁瑟毫不避嫌,仍然每天和清岑碰面,他常常在武学法道上点拨她,虽然话说得不多,但几乎有问必答,显得很有耐心。
于是宁瑟除了激动外,还十分的感动。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蹲在厨房做了一笼屉的糕点,糕点出锅的那一刻,软糯的香气飘了很远。
在天冥二界,法力越高的人越不需要进食,像清岑那样法力临近巅峰的强者,已然不需要吃饭。
但宁瑟对自己亲手所做的糕点实在很有信心。
正午日光偏斜,薄云漫过台阶,像仲春新裁的柳絮。
宁瑟提着一整盒的凉糕走在林中小路上,天光从树荫中漏下,影影绰绰落在眼前。
山林极静,偶尔有清风从耳畔经过。
在这样平静安宁的时刻,忽然有一个黑影窜出草丛,爪子踩满了泥巴,朝着宁瑟狂奔而来。
宁瑟有所感知,侧过身一看,竟然瞧见一只……
浑身是泥的重明鸟。
那重明鸟仰脸对上宁瑟的目光,便将双眼睁得更大了一些,过了半晌,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重明鸟的叫声和凤凰相近,素有仙音之称,很是清脆动听。
这一声叫下来,就十分的惹人怜爱。
宁瑟靠近一步,打量它一阵后,出声问道:“你怎么……全身都是泥巴?”
重明鸟闻言有些委屈,低头没再叫出声,宁瑟又问了它一句,它干脆把脑袋藏进了翅膀里。
它的年纪不大,尚且有一颗敏感如少女的自尊心。
山林空濛寂静,却在此时传来急切的呼唤,宁瑟听出这是千绣师姐的声音,又想起上一次在杏花林边,恰好碰见了千绣和其他几位师妹师姐。
这一次的千绣乃是独身一人,她找过来的时候,容形都有些狼狈,远没有上次所见时的姿态端庄。
她站在一丈外的地方,芙蓉色的裙摆被草木勾破,鬓发散乱地搭在额边,眼中甚至蕴出了泪光。
那重明鸟听到声音,抬起脑袋瞧见她,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千绣提着裙摆蹲了下来,冲它柔声道:“阿花,过来。”
阿花歪着脑袋看她,不仅没有过去,反而退了一步,站到宁瑟的旁边。
宁瑟恍然想起,上一次碰面时,千绣就同她说过,自己养了一只并不听话的重明鸟……
倒是没想到,这只重明鸟名为阿花。
阿花的举动显然伤透了千绣的心,她低头一言不发,少顷,忽然道了一句:“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养鸟。”
她说:“我放你走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养鸟了……”
说完就站了起来,又补了一句:“我什么灵宠都不想养了。”
话音未落,重明鸟也低下了头,看起来十分沮丧。
千绣转身踏出去一步,宁瑟出声叫住了她:“等一下啊千绣师姐!”
千绣脚步一顿。
宁瑟弯下腰,用云团把重明鸟卷了起来,裹成一团带到千绣面前,然后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阿花它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很喜欢你啊。”宁瑟道。
言罢,还伸手摸了摸阿花的脑袋。
这只重明鸟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目都是千绣的倒影。
千绣怔了一怔,抬眸看向宁瑟:“我养了它七年,它是什么样子,我心里很清楚。”
“七年里,它经常失踪,一走就是一个月……”千绣道:“每次都是像现在这样,靠我把它找回来,我叫它的名字,它很少回应我。”
阿花听了这番话,头垂得更低,似乎更加沮丧。
宁瑟闻言想了想,忽然问道:“是不是每次你看见它的时候,它都有羽毛呢?”
话说到这里,云团里的阿花似乎抖了一下。
千绣点头,随后又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重明鸟是神鸟,怎么会没有羽毛?”
宁瑟侧过脸,继续解释道:“师姐有所不知,重明鸟和大部分的鸟都不一样。”
山林中草木葳蕤,遍地芳菲绿茵,宁瑟带着千绣走了一段路,前方草木渐疏,继而出现一条清澈的小溪,泉流激石,泠泠作响。
那只重明鸟也被宁瑟放进了水里。
水流冲走它翅膀上的淤泥,它低着头趴在小溪里,一脸的悲壮决绝看破红尘。
千绣站在岸边,看了不到半刻,诧然问道:“它的羽毛……掉光了吗?”
宁瑟坐在一旁的山石上,一脸正经地回答:“是啊,每六个月掉光一次。”
“重明鸟每六个月换一次毛,在新的羽毛长出来以前,旧的羽毛都会掉光。”宁瑟道:“它们生性含蓄内敛,没有羽毛的时候,会十分的自惭形愧,一般都要躲起来,很少见人。”
风拂涟漪,流云沉入浅溪,晕开一片细碎的波纹。
千绣低头看着溪水,在岸边静了一阵,忽而轻声道:“从来没有谁告诉我这些,我也没有问过别人,我以为光靠耐心就能养好它。”
她弯腰将阿花从水里抱了出来,接着问:“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宁瑟想了想,站在一只鸟的角度回答:“大概是怕你嫌弃它没有羽毛,比原来长得丑吧。”
千绣愣了一瞬,应话道:“我养阿花是因为喜欢它,既然养了它,无论掉不掉毛,只想让它过得好。”
怀里的阿花瞪大了双眼,眼中又蒙上一层雾气。
宁瑟点头,十分赞成她的意见,跟着接了一句:“对!就是这样,喜欢他就要对他好。”
这日下午,天空依然晴朗,明澈如一汪碧蓝色的静湖。
清岑在书房里翻书,门边有人通报道:“殿下,有客人在正厅里等您。”
他的手一顿,语气平淡道:“是么?”
书页翻了一半又合上,他问:“叫什么名字?”
门口的侍卫毕恭毕敬道:“兰微。”
清岑重新翻开书,淡声道:“没空见。”而后又补了一句:“你们代我送客。”
那侍卫点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又觉得清岑殿下他……实在有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么一想,他不禁有些惆怅,觉得他们殿下可能要像老天君那样,几百万岁都是孤身一人。
兰微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宁瑟就站到了门口。
侍卫通报以后,宁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路走进了清岑的书房,瞧见他的第一眼,就开口道:“你这里的侍卫是近日多出来的么,以后我来找你……”
清岑的书桌上没有一本书,似乎宁瑟来的刚是时候。
他低声应了她的话:“侍卫不会拦你。”
一旁的侍卫已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了。
过不了多久,清岑就要回陌凉云洲,承袭天君之位,而这些多出来的侍卫,正是来自陌凉云洲,隶属天君部下。
侍卫出门前,将方才那一腔担心全部收了回来,又贴心地将书房的门掩上,甚至开始盘算,也许等清岑天君即位大典之后,陌凉云洲又能迎来一场喜庆热闹的婚典。
书房里,宁瑟将食盒递给清岑,一边同他说:“你有空可以尝一尝这个,我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
清岑顿了顿,顺着她话问:“我的口味?”
“嗯,我从掌门仙尊那里问来的。”宁瑟道:“不过他也告诉我,这是你小时候的口味,也许现在变了也说不定。”
云风临窗,映得树影微动,她搓了搓手,又说:“你要是喜欢,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做起来很快的。”
这话其实是假话,她做的那样用心,至少要花一上午。
清岑拎着那食盒,见她一脸真诚,忽而又问:“你从掌门仙尊那里听说了什么?”
宁瑟双手背后,“我还听说你喜欢黑色,下雨从不打伞,经常御风而行,很少乘云,惯用五十斤的长剑,收集珍贵的兵器和法器,但是很少会用。”
她抬眸将他望着,见他也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话堵在心口,像是闸门外压不住的洪流,迟早要说出来。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道:“之所以会做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她牵过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你摸着我的良心,我不会说假话的。”
清岑的手似乎僵了一瞬。
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摸起来犹如冷玉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多摸了两下,听见他没什么情绪的话:“你这样成何体统。”
话虽这么说,却没主动将手收回来。
夜晚华灯初上,宁瑟从他的住处走出来,凉风吹过她的脸颊,她仍然觉得心头很热,每一脚都仿佛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今日她说完那些话以后,清岑并未回应她什么,这让她觉得,将他拐回凤凰宫成亲的大计,还需要从长计议。
好在虽然没有回应她,但也没有拒绝她。
她想得有些出神,走回属于她的院子时,刚好撞上一个人。
宁瑟抬头,发现撞上的乃是纪游。
纪游瞧见她以后,拉起她的衣袖就往外走:“师姐,太巧了,我一出来就碰到你,看来这就是天意,你千万别回去,到我的住处将就一晚吧……”
宁瑟诧然,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
纪游脚步一顿,侧过脸看她,“师姐,天乾山的人已经来了,他们的大弟子知道要和你比武,忽然说要在比试前先过招。”
宁瑟了然点头,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在你的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坐到月亮升起来,坐到现在也不肯走。”纪游叹了一口气,总结道:“师姐,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正常,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倾永世酌墨 第10章 战灼
宁瑟所住的木屋坐落在昆仑之巅的西南方,屋外有成片松树林,一年到头没什么客人。
天乾山大弟子乍然来访,她心中很是惊讶,虽说这人八成是来找她打架的,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踏进了门内。
纪游站在院子外,一边挠门一边道:“师姐,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你们想走也可以。”院子里忽而有人接话,嗓音虽然低沉,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路在你们的脚下,我不会拦你们,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比试,我再离开此地。”
他抱剑坐在石桌旁,穿一身玄黑色衣袍,容貌虽然俊朗,目光却很冷峻肃然。
宁瑟轻抽了一口气,跟着问了一句:“敢问阁下是……”
那人闻言,抬头看向她,月光映着他好看的剑眉星目,眼底一片流光清明。
“萧若。”他提剑站了起来,身形笔直且颀长,一字一顿道:“萧瑟的萧,若非的若。”
“原来仙友名为萧若。”宁瑟哈哈干笑一声,对上他冷得像冰的目光后,只会干巴巴道:“久仰大名。”
萧若提剑上前一步,当空月下明辉流转,连那剑鞘都泛着凛凛寒光。
“听说你虽然身在昆仑之巅,却总是荒于课业,学艺不精。”
萧若一边走近,一边不近人情地冷漠道:“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你一定是不明白。你可知刀剑无眼?三日后的武场比试,我不会因为你弱,就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脚步停顿,他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冷冷落下一句话:“如果你愿意现在认输,让我换一个可以匹敌的对手,我便不会伤你一分。”
言罢,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作为天乾山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萧若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每天鸡鸣而起,月落而息,参悟法道温故知新,总之不能有一刻闲着。
此番前来昆仑之巅,他以为能和高手过招,然而事实却令他失望。
他的师弟替他打听了宁瑟,听说这个姑娘不仅与高手二字相差甚远,还有些不求上进。
而今,他提剑站在宁瑟面前,心想不出片刻,她就会认输求饶。
片刻后,宁瑟从乾坤袋里翻出一条腰带,蒙在自己的眼睛上,绕到头后打了一个结。
“开始吧。”她道。
萧若蹙眉,抬手按上剑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宁瑟拔剑出鞘,跟着应话道:“不是你说的吗,在正式比试之前,要先过个招啊。”
萧若一双剑眉蹙得更紧,话中隐有薄怒:“你根基薄弱,粗通术法,还要蒙眼与我对战?”
宁瑟心下一紧,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面对天乾剑法这种花哨的剑法,蒙上双眼会更有优势。
宁瑟一言不发,萧若便以为她心惊胆战,已然说不出来话。
他冷冷看着她,手下长剑出鞘,语声肃然道:“我说过了,不会让你一招。”
自宁瑟踏进院门起,萧若的态度一直都很清高冷傲,显得很看不起人,宁瑟想了一会儿,终于答了一句:“说实在话,让不让没什么差别。”
风云攒动,剑风乍起。
此时此刻,作为一个真正的废柴,纪游感到有些害怕。
他打小就十分贪玩,父母又极其宠溺他,于是那些剑术剑诀,他干脆连碰都不碰一下。
现下看到宁瑟和萧若的架势,他明白是真的要打起来了,心里就有那么一点慌。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两位高手过招。
出于私心,他当然希望宁瑟赢,但萧若风姿俊逸名声很响,他并不确定宁瑟是否真的能打得过萧若。
万一萧若赢了师姐,一个狠心下了重手怎么办?
纪游挠着木门,越看萧若越觉得他不像好人,隔了片刻,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禁更慌了起来。
纪游悲伤地心想着,假如萧若发狠下了重手,自己肯定是拦不住的。
但他忽然灵台通透,觉得如果人多了起来,萧若就不敢下手了,人群里还会有别人拉架,于是他挥袖放飞一群信鸟,诚恳地邀请其他同窗前来观战。
信鸟放飞后不到半刻钟,宁瑟门前就聚满了人。
天乾山的其他弟子,还有许多昆仑之巅的弟子,此刻都静立在门外。
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
一睹萧若的风采。
萧若不喜被人围观,也很厌烦人群议论,于是他抬眉看向宁瑟,跟着问道:“比试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为何要召来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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