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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黄莺哪里听得进去,她整个人正处于崩溃边缘,好容易看到一线希望,只知道紧紧抓住眼前这个少女,自己就能逃离这个狼虎之地。
阿苒生怕她那震天动地的哭声引起他人注意,反手一记手刃将她击晕,又问:“还有人么?”
桃芝到底是南康身边的贴身侍婢,人也较谨慎,见对方是个蒙面少女,不由低声问:“是公主让你过来救我们的么?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你是谁?”
阿苒点了点头,道:“她听说你们被关在地窖,着急得不得了。”顿了顿,又问:“你是桃芝?”
桃芝愣了一下:“你认得我?”
阿苒看了看天色,道:“没多少时间解释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留在这里等着被响马凌辱,若是跟着我走,或许你们还有机会逃出去。”
桃芝还要再问,那蒙面少女已将黄莺负在身上,转身便走了。
……
南康与姚老三躲在云母车中,不远处此起彼伏的惊马嘶鸣声,一桶一桶的泼水声。大火烧断横梁时木头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响马们的怒吼声,妇女们的尖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云母车原本停在马厩边上。后因大火怕被波及,便由黄臭脚等人拉到不远处的树下暂时搁置。南康在车上简直是度日如年,忽然间外面似是有人轻轻叩了叩车门,间隔两长一短,她顿时心下大喜,低声道:“是她回来了。”
阿苒带着七八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子一起回到了车上。南康与桃芝等人主仆相见,都恍如隔世。阿苒却没那么多时间给她们谈心,人一多就容易走散,尤其在这响马遍地的狐猴山上,被抓到就是一个死。她让姚老三趁乱去套两匹马。自己则抓起长剑,对南康低声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南康此时已经把阿苒看成了主心骨,哪里肯放手,只连声问:“你要去哪?”
桃芝几人也齐齐望向这边,心里都不希望阿苒离开。
阿苒苦笑道:“对方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将山寨正门完全紧闭,如果想要乘马车逃出去,总要有个人出面将守卫引开才行,姚老三熟悉山路,由他驾车送你们出去再好不过。只不过,要是对方发现有人逃走,定然会设法追踪你们。到时候可要千万小心。”
南康凝视着阿苒片刻,忽然取下左耳一枚耳环,放到阿苒手中,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子,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将来如有缘再见。我定然不会忘了你的好。”一面又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枚耳环我南康公主府的印鉴,千万不要丢了,若是我没能活着回去……”她细细交代了几句,立即松开了手。
阿苒接过耳环。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
……
狐猴山上的浓烟很快就引起了刘信的注意,他们搜了整整两个时辰也没搜到南康,倒是将何意搜了出来。何意肩背上中了不少毒针,整个人仍处于昏迷状态。刘信本想一刀结果了他,没想到在他身上竟搜出一枚吴王府的令牌。
桓家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吴王府的令牌?
刘信沉吟片刻,问:“毛胡子他们人呢?”
杨二犊等人只摇了摇头,并不作声。
刘信皱眉道:“不等他们了,家那边冒了浓烟,可能出事了,咱们赶紧回去。”又指了指何意道,“带上他一起。”
杨二犊不解其意,低声问道:“少主,不杀他么?”
刘信看了看他,将令牌反过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令牌?”
杨二犊愣愣看着上面的字,道:“点将?”
刘信点头道:“没错,这就是传闻中的点将令。吴王最爱招揽能人异士,几年前他特意铸了几枚点将令,并张榜宣称只要能证明自己确有真材实料,就有机会获得此枚令牌。但凡持有令牌者,出入吴王三郡畅通无阻,并可以在当地官府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如果银钱紧张,也可以凭此令直接兑换纹银一万两。”
杨二犊顿时咋舌道:“纹银一万两!吴王还真舍得下血本。实在不行,咱们也仿制几枚,将来要真有个万一,人手一枚逃去西北。”
刘信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据说每一枚点将令都有自己独特的暗语,只有核对了暗语这令牌才能有用,否则今天你提一万,明日我提一万,你让吴王喝西北风去?”
何意此时在杨二犊心中顿时高大上了起来,看不出来这个容貌普通的年轻人居然这么值钱,他忍不住又问:“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这个也是假的呢?”
刘信道:“那就更要留着他的性命了,造假的目的就是要活用,造了用不了不等于白造?那姓涂的不是说自己配过解药吗?让他想办法弄醒他,等问明白了再杀也不迟。”说着他们人已经到了渡口,一眼望去,流水滔滔,连船只都不见踪影,哪里还有什么浮桥?
原来祝泥鳅等人铁了心要在水下寻金子,谁知金子没寻到,毛胡子的尸身竟然浮了上来。祝泥鳅心知自己上当,待要去重搭浮桥时。那几条对子船早就漂得远了。这下金子没了,船也没了,眼看时候不早,刘信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到时候他们根本没法和他交代。这几人本来就是光棍一条,索性心一横,拿着那两枚金锭直接下山自寻活路去了。
杨二犊这回可真是傻眼了。
队伍里会水的不多,就算这些人都能顺利游过去,剩下的人也只能再绕山路走上二十里地才能回到狐猴山。没有寻到南康也就算了,毛胡子等人擅自脱队已经够让他老脸挂不住了,现在连渔船队的那帮小兔崽子也给他玩忽职守,他杨二犊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都烧了个稀烂,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杨二犊低声骂了一句娘。他忽然绝望的感到即使刘信有心想保自己,他这锅也背定了。
刘信阴沉着脸望着远方的粼粼波光,冷冷道:“先别慌,咱们的渔船队不止这几条船,还有一条停在庭水渡。离这里不过两里路。你找个两个水性好的,拿着我的手令赶紧潜过去调船,我在这里等你们。”
……
阿苒将门卫引开后,自己则从大厨房后那条垃圾道原路返回到庭水湖边,正好看见刘信等人正忙着将人手分成几组乘船夜渡。她本想悄悄躲起来,等他们过去再潜水回去,却不想在人群中看到了被平放在地上的熟悉的身影。虽然远远望去不知生死。但刘信总不会大老远运个死人回山寨吧。
当初她觉得一匹马驮着两人很容易被人追上,便学着小谢给马屁股来了一刀,自己则背着何意躲进山里。刚开始也没指望能找到解药,只将何意藏在树上,以免被野兽扑袭,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南康。待到阿苒意识到不妥时。对方已经开始大规模搜山了。何意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对方没找到南康,却找到了他。但他的运气也不算太坏,刘信不仅没有杀掉他,还将何意带在身边。这点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能让他们把何意运过河,至少现在不能。
南康最后临行前向她坦诚,当初彼此互不信任,便在时间上和她耍了个花招,所说的十二个时辰内有救,其实只有六个时辰。超过六个时辰服下解药,明华针所引起的后遗症很可能会使何意在短期内无法动弹。眼下天都快亮了,要是等他被运过了河,就算服下解药,再想逃走也不容易。阿苒当机立断,摘了根芦管叼在嘴里,悄悄潜入水中。
……
刘信作为少主,一直坚持到大部分人都过去了之后自己才带着何意踏上船板。没想到船刚驶到水面中心,忽然一阵剧烈的晃荡。杨二犊见刘信脸色发白,不由安慰道:“没事,摇晃一下很正常。”他话音刚落,就觉得一阵剧痛从脚底板传来。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竟然透过船板由下往上钉住了他的脚掌心。杨二犊顿时凄厉的尖叫起来,直把他身后操桨的裘老九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跌倒翻进了湖里。
刘信咬牙道:“别慌,船一时半会还沉不了,我就不信,他凿船能不换气,只要他敢露头……”他话还没说完,脚前一寸的船板立即又被戳了一个破洞。刘信背上的冷汗都落了下来,他心知此时敌暗我明,继续站着不动迟早要轮到自己。生死关头,他也顾不得许多,一眼瞥见何意,便想拿他当挡箭牌。就在此时,耳畔忽然听到裘老九的尖叫声:“水鬼!是水鬼来拖人了。”
刘信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忽然从水中伸了出来,一把捉住杨二犊,猛地一拽便拖了下去。那手臂看起来柔若无骨,力量却出奇的大。下一刻,层层鲜血便翻涌上来,顿时染红了一片。
这一切发生在火石电光之中,刘信即使再强作镇定,也不由看得有些发呆。裘老九拼了命的滑动船桨,可船底被凿穿了几个小洞,早有湖水从下面涌了进来。
刘信一咬牙,厉声叫道:“什么水鬼!且让我去会会他!”
他拔出腰间长剑,扶住船舷对着下方一阵乱刺,没想到剑尖居然刺中了一个柔软的人体。刘信顿时大喜,冷笑道:“看你还装神弄鬼!”长剑一挑,从水中破水而出的赫然是杨二犊的尸身,他脸上还保持着死前双眼瞪圆惊恐万分的模样。
刘信被唬得脸色大变,连长剑不要了,倒爬着往后退去。忽然间,自己腰身上似乎被人轻轻点了两点。他蓦然回头,只见水里伸出一只手臂,朝他招了招手,忽然五指变爪朝他抓来。刘信大惊之下,连忙将一边的何意朝对方推了过去。那只手抓住何意,猛地一拽带到水中,水面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刘信好容易松了口气,好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怒道:“不对,那不是水鬼,水鬼怎么会用剑?”
水鬼当然不会用剑,那用剑的水鬼正是阿苒。
阿苒早就看准了何意的位置,听了裘老九的尖叫,索性将计就计,诱使刘信主动将何意送到她手上。只不过何意现在还是昏迷中,落到水里若没有及时吸入空气,只怕立刻便会溺死。无奈之下,阿苒将他抱住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吐掉芦管,直接贴上了何意的嘴唇,将口里的空气渡了过去。
却不想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何意那双幽深的眼眸。
卧槽,他什么时候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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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得到通知入v,心想那要加更一下,手忙脚乱写到半夜2点半,总算把这个副本写到尾声了。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感谢编辑给我机会入v。实在太困了,睡觉去了。





阿苒 127 旖旎(上)
何意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他头部的麻痹虽然已经得到了缓解,可四肢依旧僵硬,整个人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群响马随意践踏。
实际上,就在明华针爆射的刹那,他就已经认出了此物的来历。药王谷,巧匠宗,何氏剑门,乃是武林中并列的三大奇迹。药王谷活死人医白骨,巧匠宗暗器机关精巧绝伦,何氏剑门天下第一剑无人出其右。被明华针射中就意味着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不能让毫无内力的阿苒涉险,宁可以己身护她周全。可是,何意究竟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针毒入体后几乎是瞬间便麻痹了他的神经,连内力都来不及催动,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何意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少女那惊慌失措的脸上。
刘信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持有点将令的青年曾经是一名多么出色的剑客。在他心里,何意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力,用完就可以随意杀掉。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却还必须沉默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何意仿佛早已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心里并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平和宁静有如止水。
阿苒应该已经走了吧。
她原本就不该属于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强求而已。
是的,何意的一生注定是孤独的,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他。这个道理在他还是个流着清鼻涕蹲在雪地里怔怔望着母亲尸身的孩子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生母因美貌名动江南,因美貌家破人亡,因美貌流落青楼,最后生下了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何意。
他还记得阿娘曾经摸着他的脸颊,喃喃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太过美貌并不是件好事,你年纪这么小,却已经吃了这么多苦。趁着现在身子还干净,不如和阿娘一起走罢。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总好过阿娘这般肮脏污秽。不管发生了什么。阿娘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只是怔怔的抬头望着天空,轻轻道:“阿娘,下雪了。”
母亲的匕首最终没有刺下去,白茫茫的大雪掩盖了尘世最后的狰狞与丑陋。
何无雪就是那个雪天来到他身边的。
她将他带回了何氏剑门,在那里他认识了温和可亲的何瑰,贪杯耍滑的何琦,调皮捣蛋的何行……年少的时光转眼而逝,记忆中所有的笑脸最后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或许何琦还活着,眼下自己都要死了,他若活着或许还能将剑门延续下去。何意很想苦笑两声。偏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手里还有剑,就算别人都离他而去,沉渊也不会离开他。
可惜他遇见了阿苒。
那个为了谢澜曦可以不惜生死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少女,如此的坚定。如此的勇敢,如此的聪慧,如此的狡猾……就好像是沙漠中的甘泉,让他情不自禁的被吸引,用尽一切方法想要留住她。可对方依旧毫不留情的离开自己,连带着沉渊也一起消失了。
谁能想到曾经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剑,会默默无闻的死在一伙连剑都不会用的响马手里。何意已经厌倦了无止境的杀人。无止境的挑战,无止境的追逐,也许只有死亡,才会带来真正的解脱。就像午夜盛开的花朵,即使在月下再绚烂美丽的绽放,最终也会在黎明来临前寂寞的凋零。
青年默默的想着。
冰冷的湖水浸没了他的身体。僵硬的四肢根本无法动弹,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沉入湖水的刹那,一双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芬芳的气息从少女的口中渡了过来,充盈着他的口腔。何意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是阿苒!
青年的眼神由惊讶而欢喜,由欢喜而温柔,由温柔而渐渐哀伤。
阿苒仓促之间也顾不得尴尬,只将何意拖起,一面用力朝鱼肠山方向所在的岸边游去。好容易探出水面,新鲜的空气顿时大片大片的涌入鼻腔。阿苒一手拖着何意,一手握着沉渊,勉强从怀里摸出一个蜜蜡封口的小瓷瓶,用牙咬掉瓶口的软木塞,正欲将解药喂给何意。只听背后有人叫道:“他们在那!”回头一看,一片渔网兜头朝自己撒了过来。
刘信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总算有两人露了头,立即命会水的手下追了上去。裘老九被阿苒结结实实吓住了,清醒过来越发恼怒,索性从船板下取出渔网对着他俩抛了过去。
何意并没有张口的意思,依旧默默注视的少女,他似乎眼里除了阿苒,再也没有了别人。无奈之下,阿苒只能自己将解药含住,一把拖住何意重新沉入水下。何意脸上的人皮面具原本少沾些水并没什么大碍,可被湖水这么反复浸泡就有些吃不住了,很快就被水流的张力冲开,露出下面那张稀世俊美的脸来。
阿苒见不远处似乎有人朝自己这边游来,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抓住何意的双臂,用力吻了上去,一面依靠灵巧的舌尖将解药递到对方口中。
这一次何意却有了回应,他轻轻含住了她的舌尖,柔软的唇舌强势中带着些许温柔,只是那样轻轻的一抿,却让阿苒心下一颤。不知为什么,少女心底竟然有些异样的羞恼,她连忙用力将对方一把推开。何意默默的看着她,毫无挣扎的顺势沉了下去。阿苒这才想起从他中针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六个时辰,即使服下解药,也未必就能立即动弹。眼见何意越沉越深,要是放着不管,她前面的活就白干了,只咬了咬牙再次潜了下去,努力朝他下沉的方向游去。
忽然间,一股力道拖住了阿苒的小腿。少女回头一看,只见一人正抓着自己的小腿往水面上拖去,看模样正是先前在水上摇桨的裘老九。阿苒情急之下,反手一剑朝他刺去。可惜水下的力场完全与陆地上不同,她这一剑连对方的边都没沾上。
那裘老九原本就是水匪出身,在庭水渡负责看船。阿苒凿了他的船,又装神弄鬼让他差点吓尿裤子。等他弄明白之后,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别说是刘信下令要抓住他们,就算是刘柏山下令要让他们走,他也不会放过阿苒。
因他水性最好。见撒网不成,便跃下湖中率先游了过来。论身体素质裘老九或许和内伤未愈的阿苒旗鼓相当,可要比起水下功夫,十个阿苒也及不上他经验老道。此时他见那少女在水中用剑全无章法,立即便知阿苒的功夫深浅。像这样我众敌寡的情况下,对方手里有剑,自己上面有人,所有的战术总结下来无非是一个字——拖!
只见那裘老九单手抓着少女的脚踝,让身子随水流做出轻微的摇摆,以最省力的方式躲过对方的攻击。而阿苒则因动作过大,耗氧量明显加剧。等到她闭不住气时,自然会出于求生本能不顾一切往上浮去。这个时候的她别说拿剑,连手脚都是软的,想要擒住她简直易如反掌。
裘老九如同一尾灵巧的活鱼一般左摇右摆的避开少女刺来的长剑。阿苒甩不掉也刺不中他,眼看口里的空气就耗尽,忽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纤腰。少女惊愕的侧过脸来,只见何意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下面浮了上来,正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握着她拿剑的手腕,轻飘飘一剑朝裘老九递了出去。
那裘老九见阿苒背后蓦然多出一人。心中正是一凛,若是何意从自己背后偷袭,以二对一,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知道那青年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想着温香软玉在怀,这不是给了他机会离开?再加上。水中出剑的速度原本就比岸上要迟缓,大家三双眼睛都看着长剑的走势,他又不是瞎子,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么?裘老九冷笑着侧过身子,却不想水势在长剑刺来的瞬间。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巨大的浮力迫使他整个人直接迎着剑尖撞了上去。裘老九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胸口的血洞,大片的鲜血从里面汩汩冒出,散落在波光涌动的湖水里,犹如烟雾环绕般绚烂多姿。他张大了嘴巴,直挺挺的瞪着面前的青年,喉管里咔咔作响:“妖……怪!”
裘老九似乎努力想吐出这两个字,可很快他口中就被混合着自己鲜血的湖水填满。
何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握着阿苒的手拔出长剑,一手揽着少女的腰,带着她往上浮去。
阿苒被何意带着也不知游了多久,直到游入一丛芦苇后,总算将后面的追兵甩掉。少女艰难的爬上岸,双手撑地剧烈的喘息着。远处的天边泛起黎明的微光,她整整一夜疲于奔命,到现在总算能稍微松口气。
也不知南康她们逃出来没有?
她正在想着,忽然背后一暖,她已被何意从背后轻轻拥住。
少女的身子忍不住一僵,完蛋,差点忘记这人也不是个善茬。她正要挣扎,却听何意那好听的嗓音带着出乎意料的温柔,低声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
阿苒哪里敢动,服下了解药的何意一只手就干掉了她干了半天都没干掉的姚老三。别说是抱一会,就是把她举起来甩三圈扔出去,她都不敢说一个不字。但是不要紧,她也不是完全没了胜算,至少自己手里还有法宝可以制住他。
阿苒之前以为南康所谓的傀儡尸蛊,不过是为了吓唬姚老三随口胡诌的,没想到这玩意还真的有。只不过这种邪物并非出自皇帝老儿之手,而是从杨青锋身上得来的。
那杨青锋早年四处风流,欠了一屁股桃花债,其中就有一位出自青衣苗人谷。那苗女知他花名在外,一心想将他绑在自己身边,便欲在他身上下蛊。这傀儡尸蛊又叫情人蛊,原本是一对子母蛊。母蛊由自己掌握,子蛊下在对方身上。若不催动则两厢安好,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一经催动,不论双方离开多远,子蛊都会用尽法子促使中蛊这往母蛊身边靠拢。若是杀掉母蛊,施蛊者没什么大碍,中蛊者则会万蛊钻心,活生生痛上七七四十九日而死。
那杨青锋能达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自然对男女之间的恩怨情仇早有提防。那苗女常年居住在青衣苗人谷里,心思单纯,很容易便被他看破。最后自己下蛊不成,反而连一对宝贝蛊虫都被情郎偷了去。杨青锋本想将这对蛊虫下在何无雪身上,可惜还来不及下手,自己就被对方打成重伤。而南康自从得了明华针,对江湖中这些旁门左道一直很好奇。那杨青锋受了桓道亭救命之恩,又躲在桓家多年,索性将这傀儡尸蛊献了上去,反正没有用武之地,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阿苒。只不过因蛊虫不方便随身携带,阿苒就在狐猴山上找了个地方暂时埋起来,做了标记以便将来挖出。此时她被何意抱住,立即就想到了傀儡尸蛊。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该如何取回蛊虫,却听何意低声道:“阿苒,你骗了我好久。”
阿苒心知自己已经被识破,无论她怎么假装退龄失忆,也无法解释这明华针的解药从哪里得来的。总不能说路过一个大婶看她生得好就随手送给她的吧,当下只垂下头悻悻道:“这都被你发现啦。”
何意将她抱在怀中,阿苒不自觉想要避开,却被他强行抬起脸来。两人的距离贴得如此之近,少女完全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那双黑漆漆的眼瞳里映着一个惊慌失措的自己,最可气的是在这样专注的凝视下,她居然有些不敢直视他,只别开眼,咬牙道:“我确实是骗你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失忆。如果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根本就不会去帮你拿解药,现在咱们两清了。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何意并没有作声,依旧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阿苒这回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都把这层纸捅破了,何意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看起来似乎更加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何意才无奈的抚了抚她的头发,站起身来,低声道:“阿苒,我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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