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施槐巍最怕的就是听她说她不想留在这里,阿苒若是不肯留在谷中,他一个人是没资格留下来的。此时见她点头,心里比什么都高兴,笑得合不拢嘴道:“师父英明,英明!我也觉得那处好极了,就是离这里有点远……”他说到这里见阿苒神色淡淡的,似乎有些疲倦,便连忙止住话语,将地图小心卷起来。阿苒与颜九针密室共处一夜的事他模模糊糊知道了个大概,颜九针模样生得好,医术又高超,要放在外面,只怕提亲的人都要挤破门槛,与阿苒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无论年纪长相出身,都最是匹配不过。只可惜阿苒似乎并不为之所动,也罢,小儿女的事总得他们自己做打算。
施槐巍叹了口气,道,“师父,你什么时候能下床了,咱们就去一趟地灵阁,将私印、身份令牌与地契都早点办好。咱们自己有地了,总不能一直住在人家的家上。颜公子虽然没说什么,可咱们总得识趣不是?”
阿苒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不能总是麻烦他。”
她这边还在说话,就听到远远传来姜斐暴跳如雷的叫声:“好吧,就算我都说了又如何?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么?你明知道那个凶婆娘对你心怀不轨,再说何姑娘不是已经醒了么?亏得我来得及时,否则生米煮成熟饭,你这辈子都不要指望能摔得开她?她手里那什么情人蛊噬心蛊千香百媚蛊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用金针抑制得了一时,难道你还要用金针扎一辈子不成?喂,喂,颜九针你这家伙,又来这一套,快给我解开啊啊啊!”
姜斐的喊声还未止住,只听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颜九针带着一阵风快步走了进来。少年脸色雪白,更衬得那双斜飞的凤眼漆黑如墨。他看也不看施槐巍一眼,大步流星走到床前,伸手搭住了阿苒的脉。
施槐巍见状,连忙向阿苒道:“师父,您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吧,我去给您熬些药膳。”说着,脚底抹油似的逃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苒只觉得他的指尖冰冷,鼻前似乎若隐若现传来一股淡淡的兰香,领口露出的肌肤上似乎隐约一个淡红的印记,当下不由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姜斐说都是你救了我,我要好好谢谢你才是……可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颜九针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冷道:“他又和你胡说了什么?”
少女顿时呆了呆。她总不能说姜斐告诉她,颜九针为了救她只能委身于人,这话从谁嘴里都能说出来,偏偏她不行。阿苒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只能垂头丧气的低声道:“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要是你实在不愿意,真的用不着勉强自己。”
颜九针垂下眼帘,冷冷道:“你确定?”
阿苒点了点头道:“我能活下来,多亏了你。”她抬起眼,认真的望着他道,“之前我痛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是听到有人在弹琴,就像当初在密室里听到的那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却总觉得很好听,听着听着就不觉得痛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颜九针深深的看着她:“那何意呢?我答应了你会救活他,他却成了这样,你还会谢我么?”
阿苒的脸瞬间褪去了颜色,眼圈却微微有些发红。
颜九针紧紧凝视着她,道:“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阿苒茫然的望着他,只听少年慢慢的开口道:“何意并没有死。”
黑暗中那句在耳畔的低语,与眼前少年的声音重叠起来,她忍不住张大了双眼,问道:“可你不是说……”
颜九针淡淡的道:“我骗你的。”
他用金针制穴之法与姜斐的仙玉花露暂时保住了何意的性命,后者虽然没有立时死去,但经脉受损过度,根本就无药可救,就算活着也活不了多久。能救他的只有一个法子,蛊。这世上只有蛊王藏云花有办法让指引蛊虫进入人体内穿针引线,将受损甚至被震断的经脉逐一修复。
可他始终记得藏云花说过的话:“好好考虑吧,少年人。与我家铃衣成亲也没什么不好,她为你守身如玉,至今还是处子,就算将来有了子嗣,大不了头一个男娃娃跟你姓,也不算断了你颜家的香火……铃衣都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还有啥子不愿意的?”
他记得当初他明确而清晰的说:“不用想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娶她。”
躲在门后偷听的藏铃衣哭着跑了出去。
藏云花冷笑道:“那你可别后悔,总有你会求我的时候,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划算了。”
他怎么可能会牺牲自己去救一个陌生人?
于是那时候他对她说,何意已经死了。
颜九针闭上了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阿苒 167 手段(上)
姜斐被颜九针用金针制穴,整个人立在院子里干着急,眼见施槐巍贼眉鼠眼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连忙将他叫住:“喂,施老头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把胸口这两枚金针拔下来。”
施槐巍愣了一愣,姜斐是谷主的嫡孙,药王谷未来的掌门人,他哪里敢不听?但他又不想放他进去打扰到阿苒与颜九针说话,心里便有些不情愿,只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
却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笑道:“你看人家一脸的不情愿,可见你这人多遭人讨厌了。”
姜斐顿时脸色大变,厉声道:“快,快给我解开。”
施槐巍吓了一跳,连忙将他胸口刺入的两枚金针拔了出来。
姜斐嗖的一下便躲到施槐巍身后,大声叫道:“藏铃衣,你怎么过来了?难道不知道谷里的规矩,若无拜帖,不得随意踏入他人府上么?”
施槐巍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披五色霞衣的少女,赤裸着胳膊与双足踏在地上。那少女生得极美,较之阿苒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风韵,她手腕,脚踝处各挂着一对银铃,胸前的领口开得极大,露出大半个粉嫩的胸脯,更衬得纤腰盈盈一握。饶是施槐巍一把年纪了,见了她也不免觉得有些心旌动摇,难以自持。
藏铃衣咯咯娇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么?阿璘已经是我的人了。”
施槐巍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不知羞耻的话竟然会从眼前如此妩媚动人的少女口中说出。
姜斐顿时涨红了脸叫道:“你放屁!我冲过去时你明明还没有来得及……”
藏铃衣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抛了个媚眼:“还没有来得及如何?”
姜斐被她问得一窒,恨恨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总之你未经主人允许就私自进入飞天阁,等着去面壁思过吧!”
藏铃衣笑得花枝乱颤:“我竟是不知道飞天阁什么时候竟成了你的地盘了?还是……偏偏你能来,我却不能进去?”她那双桃花眼里水汪汪的,眼波流转之际,就连施槐巍都老脸通红,忙不迭用手挡着脸往后退去。
姜斐啐了一口道:“少把你从蛇女那里学来的花样用在本大爷身上。老子可不吃你那一套。飞天阁就算不是我的地盘,也不是你的,九针好歹是我表兄弟,你不过是个外人。自然我能来你不能来。”
藏铃衣娇笑道:“这可不一定哦,阿璘很快就要与我成亲了,到时候谁是外人还不知道呢。”
姜斐额头青筋暴起,怒道,“你少骗人!”
藏铃衣笑嘻嘻道:“我才没骗人呢。阿璘想让我阿嬢帮他用云花蛊给人续接经脉,那云花蛊你知道的,能以我阿嬢的名字命名,可见有多珍贵了。阿璘这人就是太倔,早说肯娶我不就行了,也用不着多吃一番苦头。那情人蛊钻入体内可是很疼的呢。”
姜斐失声叫道:“什么?你居然给他种下了情人蛊?”
藏铃衣得意的道:“是啊,这蛊是我花费了三年心血才培育成功,虽然还是新蛊,却十分听话。当初阿嬢[1]让我选一种蛊去通过术师考核时,我就特意选了它。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用到它……”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只见颜九针一脸冷淡的立在门边道:“你来有什么事?”
藏铃衣一见颜九针,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刚要扑到少年怀中撒撒娇,就被姜斐抢先一步推开。藏铃衣勃然大怒,伸手便抓向姜斐的后心。姜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子比泥鳅还滑。脚下一矮便轻轻巧巧躲了过去。他两人离颜九针只有数步,却至少缠斗十数招。藏铃衣见姜斐总在碍事,不由恼羞成怒,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笛。
颜九针冷冷看她一眼,道:“够了。”
藏铃衣等着姜斐的背影暗道:“算你走运,不然让你尝尝我新制的化泥蛊!”
姜斐快步上前。一把撕开颜九针的衣襟,只见那精致的锁骨下赫然一点淡红,正是蛊虫入体的标记。
姜斐又急又怒道:“你这家伙!你你你……”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颓然退后几步。
藏铃衣收了笛子,这才笑嘻嘻的上前挽住颜九针的胳膊:“情人蛊是子母蛊。子蛊在他身上,母蛊在我身上,只要我一来,他就会知道,反之亦然。有了情人蛊,阿璘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了。”她歪着头望向颜九针,情意绵绵道,“阿璘,人家想早点和你成亲,一年的时间太久了,我不放心嘛。”
姜斐立即做出了一副恶心欲吐的表情,藏铃衣朝他扮了个鬼脸,依旧挽着颜九针不撒手。
颜九针冷冷道:“当初说好一年时间治愈何意,治愈之时就是成亲之日,你都在我身上种了蛊,又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藏铃衣朝屋子里瞥了一眼,娇声道:“我听人说,那医圣的传人也住在你这里……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可阿璘生得这么好看,我不放心的是她。”
姜斐怪叫一声:“你少以己度人了,何姑娘可不像你。”
藏铃衣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哼道:“我不管!她在这里住一日,我就要搬过来盯一天!再说……”她眼珠一转,“咱们俩的蛊虫才刚分离种下,得多呆在一起,万一我不在跟前,子蛊害怕闹腾起来了怎么办?人家害怕会伤着你。”
姜斐气急败坏道:“你这是趁虚而入!”
藏铃衣嫣然道:“错啦,这明明是你情我愿!”她一面说着,当着姜斐两人的面,就要踮起脚尖亲上少年的脸颊。
颜九针面无表情的将她推开,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顿了顿,又道,“我这里你白天随时都可以来,但要搬过来就不必了。”
藏铃衣咬着嘴唇道:“为什么不行?人家就想搬来和你一起住嘛!”
颜九针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孤男寡女,不太方便。”
藏铃衣跺了跺脚。叫道:“那凭什么她就可以住进来?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姜斐在边上凉凉的道:“未婚妻又怎么样?真要说起来,人家何姑娘才是九针的未婚妻。她可是桓老夫人对我祖父亲自点的头,你?哼,光是桓老夫人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藏铃衣怒道:“你怎么知道我过不去?我藏铃衣十四岁成为术师。除了九针,药王谷中谁能及得上我?就是你姜斐也是才成为药师不久,论年纪,你还比我大上一岁半呢。”
姜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可说不准,桓老夫人乃是名门世家出身,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样……”
藏铃衣一张俏脸气得粉红,怒道:“我这样怎么了?再说,桓老夫人她自己当初还不是私……”她话音未落,就听到颜九针冷冷道:“你想说我祖母什么?”
藏铃衣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大祸,到嘴边的那个“奔”字。怎么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说起这桓老夫人也算是命运多桀。
她在桓家年纪最幼,小字阿茹。当初小桓氏进宫时,她才不过三岁。虽说只是庶出,但长成之后容貌极其出色,即便是大小桓氏也比不过。桓家为了一个先太子。先后赔进去两位嫡女。小桓氏饮下绝育药无法生育,待先太子死后,桓家又想将庶女送进宫去。桓夫人对小桓氏道:“你为了你姐姐,为了桓家牺牲颇多。如今先太子已故,你膝下又无子嗣,不如让阿茹进宫来陪你。若她能生下子嗣,你再将他抱在膝下。左右你是嫡,她是庶,越不过你去的。再不济,暗地去母留子便是了。”
彼时先帝因丧子之痛,见小桓氏抚养先太子真情流露,对她正是百般愧疚怜爱之时。小桓氏哪里肯让家里再送一个人来分享宠爱?她宁可自己过继子嗣,也不肯让庶妹进宫。若桓家在宫中只得她一个,自然是合家倾尽全力扶持于她,一旦多出个年轻貌美又能生养的庶妹,且不说对方能不能生出儿子。就算不能,在如此美色之下,只怕皇帝对她好不容易产生的情谊也会被对方分走。
男人若能靠得住,母猪也能爬上树,更何况司马氏喜爱美色是出了名的。她不确定庶妹进宫后会不会对自己的位置产生觊觎之情,可皇帝万一对阿茹产生了兴趣,不仅自己宫中的威信会被威胁,就连她在桓家的地位也会受到动摇。在寻常人家中,嫡庶固然重要,可在皇家却未必如此,谁的儿子当了皇帝,谁就是太后。小桓氏能一路爬上后位,自然不是傻子,她敢对自己下狠手,又如何肯替她人做嫁衣。得知桓家的意思后,便对前来说项的桓夫人哭道:“母亲,既然您念得孩儿的好处,就请放孩儿一条生路罢。”
桓夫人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也不由软了下来,只抚摸着她的头发,哽咽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的苦,可你父亲他……他一意孤行,根本劝不动。就是那陈氏,还一心想着靠自己女儿攀上高枝,可了劲的撺掇你爹请人细细调教阿茹。她现在气焰正旺着,你大姐去了,先太子也没保住,如今你又是这个样子,若不是你兄弟还在,只怕你爹就要想法子除掉我给她腾位子了。”
小桓氏冷冷一笑:“只要有我在一日,谅他也不敢。想要除掉她不难,女儿这里有一计……”
桓家人都是这样,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当初父亲将她送进宫,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她还算好的,进宫时皇帝正值壮年。如今皇帝都已年过半百,阿茹正是鲜花一般娇艳的时候,若此时有一个年少英俊的郎君倾心于她,试问她又如何肯委身于一个糟老头?父亲一心想要一门三皇后,她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桓夫人回去后便依照女儿所言,悄悄买下了一名年少俊美的戏子,将他扮作一个富家公子,自己则趁着踏春之时借机将阿茹带出来,巧妙的安排了一次英雄救美。那戏子原本就过的是最低贱卑微的生活,一夜之间脱贫致富,原以为自己是要去伺候那些个心理扭曲的老东西,没想到竟是阿茹这样美貌动人的少女,更是各种卖力勾引,恨不得立时掏心挖肺与她海誓山盟。阿茹不过是个深闺少女,被老父逼迫着要嫁给皇帝,正是叛逆的时候。这一来二往,又有桓夫人背后使劲,不久阿茹便暗结珠胎。
ps:
注[1]:阿嬢,苗语称祖母。
阿苒 168 手段(下)
陈氏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心里大惊失色。桓家已经出了两位皇后,哪里容得她们的亲妹子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要是传了出去,别说进宫,就连她母女的性命也未必保得住。她不敢告诉老爷,只能偷偷去寻打胎药。阿茹得知后,索性一咬牙趁夜与情郎私奔。桓老爷得知后勃然大怒,恨不得生撕了陈氏。可事到如今,就是将她千刀万剐,人也找不回来了。进宫之事只能暂且作罢,便对外称幺女不幸染病身亡。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还显不出小桓氏的手段。阿茹私奔后,陈氏一夜之间从天上跌入地狱。桓夫人心中暗爽不已,本想趁机踩两脚,小桓氏却道:“母亲,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善待于她,让父亲见识到您的好来。左右那陈氏也废了,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不妨暂且留她一命。她前头嚣张惯了,得罪的人肯定不少。不是还有李氏、王氏、刘氏么?那群蠢货只怕会争先恐后急着报仇,您只管作壁上观,有的戏好瞧。借着一个废人去除掉那些惹你生气的人,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桓夫人迟疑了片刻,道:“可那戏子……”
小桓氏慢慢问:“他知道是你安排的么?”
桓夫人连忙道:“他肯定不知道。这点我可以保证,我都是按着你说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一点风声都没露出去。”
小桓氏点了点头:“这不就结了,你放心,一切有我。”
阿茹是千金小姐娇养出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两人一路私奔到泸州,不多时桓夫人给的那点银钱就花光了。那戏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忽然之间脱了贱籍,又多了一名世家女做娇妻,心理膨胀到了极点。刚开始还能遮掩一二,时间长了便露出本性来。阿茹察觉到不对时,自己已经连人带着肚子里的孩儿一起被转卖了出去。这次接手阿茹的是个风流公子哥儿,他偶尔见到阿茹临窗一眼。顿时就酥倒了半边。没想到千辛万苦弄到手,竟然是买大送小。他一怒之下,便命人去寻那戏子的晦气,却不料那人如此经不得打,只不过一夜就咽了气。那公子哥儿见出了人命,心里多少有些害怕,眼见阿茹谈吐不凡,便连忙询问她出自何处。桓茹自愧识人不清,也不愿辱及家人,只是低声啜泣。不肯说出实话。那人见她始终不说,为避免被官司牵连,玩腻了之后转手又将她卖入勾栏。
小桓氏一直到这时才施施然出了手。
她命人将阿茹赎了出来,只道自己得知她出事之后,心中担忧不已。本来为了桓氏女的名声,桓父已悄悄命人寻到她之后就直接勒死。但她俩毕竟姐妹一场,千辛万苦将她寻到,万万没有骨肉相残的道理。阿茹悔恨交加,又恨老父无情。她得知陈氏受桓夫人照拂侥幸逃得一命,虽没有以前那么风光,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对小桓氏更是感激涕零。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有了十五年前千里送药一说。阿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是小桓氏一手促成,只能说小桓氏手段实在高明,就连那富家公子哥儿到死都还以为自己手上害了条人命。
阿茹靠着小桓氏赠与的银钱独居在外,无意中结识了药王谷里出来历练的颜俞,这才得以嫁入谷中。成为了如今的桓老夫人。药王谷对她这样的外人出身审核得极其严格,藏云花就是当年负责用蛊虫催眠她令其吐露真言的人。尽管按照谷中规定,他人的过往隐私是不能说出去的,可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是以桓老夫人对藏云花祖孙一直不喜。
藏铃衣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颜九针,可不管她怎么努力讨好桓老夫人。后者从来都对她不冷不热的,直到她知道了真相。可是这真相她偏偏无法说出口。
姜斐见她自悔失言,又趁热填了把火,在一边懒洋洋的笑道:“再说,人家小两口早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了。若不是为了救她,九针何至于去求你祖母?论美貌,何姑娘比你美上一万倍;论医术,人家实打实的靠自己的实力上的山,差点毁掉我的屏山迷障;论人品,那千金方人家说献就献,连眼皮都不眨;论出身,医圣之后先不说了,人家何姑娘还是名望与咱们药王谷并驾齐驱的何氏剑门唯一传人……容貌医术人品出身,你样样都不如人,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藏铃衣自负美貌,被他当着心上人的面前羞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她银牙一咬,转身一脚便要将门踹开,怒道:“我倒要看看她模样能美到哪里去!”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若真的比自己美,想尽办法也要划花她的脸。
却不料她的小臂被颜九针一把抓住,后者手腕上稍稍用力,她便连连倒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藏铃衣被他这么一推,心似刀绞,含着泪望着颜九针叫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就欺负我对你狠不下心是不是?你别忘了我的情人蛊还在你体内!”
颜九针脸色忽然一白,面呈痛苦之色,捂着胸口差点弯下腰去。
姜斐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来,对藏铃衣怒目道:“你居然现在就催动蛊虫?”
藏铃衣见颜九针疼得嘴唇发白,又有些心疼,嘴上却强辩道:“你不仁我不义,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我藏铃衣从来不是好欺负的!”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掐了几个手势,终究还是想要抑制住自己体内的母蛊。
颜九针反手捏了三枚金针分别刺入自己胸口三处要穴,他身子微微颤抖,过了好半晌,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姜斐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递到他手上道:“这是仙玉花露,赶紧喝一口,缓一缓。”顿了顿,又有些肉痛的补充道,“喝一点就行了,这玩意光材料就花了我不知多少岐黄点,千万省着点。别给我喝光了!”
颜九针并没有接下,只扶着门勉力支撑着自己,看着藏铃衣喘息道:“气出完了?你可以走了。”
藏铃衣又急又气,叫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对我?”
姜斐哼道:“人家不喜欢你,你却威逼利诱人家娶你,还指望他对你情深一片至死靡……”他见藏铃衣嘴唇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眼睫毛上卷着泪珠,模样看起来又凄惨又可怜,终于还是止住了声音没有说下去。
颜九针冷冷的看着她道:“藏夫人同意帮我治疗何意的条件,就是让你在我身上种下情人蛊。现在你蛊虫已经种下,催发蛊虫的效果你也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藏铃衣怔怔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握紧了拳头道:“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那女人才与你相识才几天?我以为你不过是看在她能治愈疫症的份上,才肯这么帮她,我以为……”她指骨握得发白,脸上却泪如雨下。“你至少对我有一分情谊,才肯答应阿嬢的条件,我以为……”
颜九针垂下眼帘,微微别过脸去,并不看她。
藏铃衣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直说。”她红着眼圈瞪着颜九针,冷冷一笑,“你若无意就休怪我无情,眼下我与你子母蛊生死共存,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得开我。就算你用金针抑制得了一时,也不可能抑制得了一世?我这情人蛊时间越长。威力便越大。方才那点疼不过是小意思,等到子蛊虫完全适应了你的身体,你就会无时无刻都想和我在一起,分开片刻就难受不已,分开一日便痛不欲生。到时候我们再看,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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